时代的“异质”与“同质”
——论郭沫若抗战时期的悼挽诗
2022-03-24赵刘昆
赵刘昆
(吉林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归来者”郭沫若
困居日本时期,郭沫若为自己积攒了成为一个文化英雄的资本。首先,郭沫若东渡日本时,他因在危难中与蒋介石彻底决裂,并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一系列实际行动而具有了某种“受难者”性质。而十年困居日本,他饱受精神和现实的折磨,却力所能及地做了许多宣扬、传播中华文化的实事,不仅加强了这种“受难者”的印象,而且也为其在中日两国学术界赢得了实实在在的声誉。因而当郭沫若于1937 年“秘密”归国时,他便俨然成了具有某种文化英雄性质的“归来者”。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不是郭沫若第一次自日本归来,此前他就有过数次类似的经历,而且每次归国几乎都是出于民族和国家的责任,所以郭沫若的归来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对民族和时代话语的自觉承担。在某种程度上,郭沫若的归来就具有了一种象征意义,尤其是在抗日战争的时代背景下,这种回归意味着一种关注现实、反抗强权和追求自由的精神的回归。但1937 年的郭沫若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已不再是那个离去时激情飞扬的青年了,经历了十年的风雨沧桑,他对世间万物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而十年之久的学术生涯和书斋生活也早已磨砺了他的秉性,使其对世事有了更为精微的洞察和体认。另一方面,阔别了十年之久的故土也早已物是人非,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步步紧逼,蚕食中国国土,等他回到上海时,国已不国,现实的情况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因而当他踏上祖国的大地时,远不像身处日本那样,能够以“客观”的姿态去审视自己的祖国,曾经那种无言的怀恋和思念也改变了其自身的性质,面对这种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落差,他似乎也产生了一瞬的幻灭和失望。
可以说,归来者郭沫若的身上依然流淌着那种狂飙突进的精神和英雄气质,但数十年的沧桑变迁已磨砺了他的心智,现实环境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因而归来后的郭沫若身上多了一分理性、深沉和节制。虽然他的风格依旧狂放,但明显多了一丝雄浑和苍凉。归来者郭沫若,身上顶着一顶文化英雄的光环,诗歌的血液中流淌着英雄式的自信,却不飞扬跋扈;语言的纹理间流溢着民族的自豪,却不狂妄自大,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摩擦中,郭沫若返回自身却又成为了另一个自己。
二、冷热交织的情感体验
三、时代的异质性表达
雪莱昔溺死于南欧,
聂耳今溺死于东岛;
同一是民众的天才,
让我辈在天涯同吊!
大众都爱你的新声,
大众正赖你去唤醒;
问海神你如何不淑,
为我辈夺去了斯人!
聂耳啊我们的乐手,
你永在大众中高奏;
我们在战取着明天,
作为你音乐的报酬!
总而言之,郭沫若在抗战时期所作的悼挽诗有一种特别的穿透力,这种穿透力不仅仅是针对现实而言的,还是针对那些居于时代和生活幽暗处的异质时空而言的。郭沫若能将这两个区别特征极大的世界融合在一起而不产生“排异反应”,本身就说明了他这一时期在诗歌方面所做的努力和所取得的成就。尤其是对于写作难度极高的悼挽诗而言,这种驾驭诗歌的能力就显得更为难能可贵。
四、结语
在经历了近十年的困居生活后,郭沫若的生命底色中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静,对世界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反映在他的悼挽诗中,整体上增添了一些节制、理性和沉稳,但抗战时期的整体氛围又不可能让他一沉到底,因而在这种小我的情感世界中又衍生出了许多宏大的家国情怀,整体就表现为一种冷热交织的情感体验。而他在悼挽诗中所呈现出的那种异质多元的艺术风格恰好也是其冷热交织的情感体验的内在体现,因而他的悼挽诗在整体上较好地实现了时代规定性与诗歌审美性的融合,既能在幽微的日常生活与生活的细节中潜游,又能从生活和细节的海洋中缓缓浮出,融入宏阔的时代潮流;既能在抗战的烽火中显示时代的心声,释放自我的激情,又能在张扬喧嚣的时代中沉潜下来,发现其中的深沉与悲哀。而这些恰好都是郭沫若借助悼亡的角度,仔细思索自身与时代、民族与个人关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