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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粱录》中嫁娶礼俗的文化解析

2022-03-24梁芝

海外文摘·学术 2022年1期
关键词:婚俗男方女方

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是一部有关南宋时期社会生活的日用类书。《梦粱录》在“六礼”简化为“三礼”的基础上将南宋临安城婚礼程序分为议婚、定婚、成婚三大阶段,每一阶段的仪礼程序都包含着重要的婚姻习俗,这些习俗蕴含着对幸福美满婚姻、多子多福的期盼,也体现着社会对婚礼的祝吉喜庆和规避邪祟的象征意义;同时在婚嫁仪礼和婚俗的描写时,突出这一时期婚姻重财礼和男强女弱的消极婚嫁思想观念。婚姻仪礼不仅代表着男女双方身份的转换,还体现出了这一时期人们的精神信仰和时代文化。

婚姻是男女两性的结合,是由社会迈向家庭的总开关,是人生中重要的仪礼。东汉班固《白虎通》说:“婚者谓昏时行礼,故曰婚,姻者妇人因夫而成,故曰姻。”[1]“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2]南宋吴自牧《梦粱录》一书,“该书所纪南宋郊庙宫殿,下至百工杂戏之事,委曲琐屑,无不备载。”[3]书中详细记载了南宋时期临安城的嫁娶习俗,从嫁娶的主要仪礼过程来说,主要分为:送草贴问卜、定贴、回定贴、相亲、定礼、追节、送聘、回聘、亲迎。就仪礼过程中的习俗而言,主要有送草贴问卜、撒谷豆、坐虚账、坐床富贵、合髻等等。这些嫁娶仪礼过程中的礼节和习俗都象征着对婚礼、新人们的祝福,期盼他们能够长长久久、多子多福,同时也反映了南宋时期人们的婚姻价值观和人生观。本文主要依据《梦梁录》中所记载的婚俗礼仪程序进行剖析,运用民俗学等相关理论方法,以南宋临安城为中心,探索南宋时期婚俗中蕴含的民俗文化内涵及其宋代婚姻观念。

1《梦粱录》婚嫁仪礼过程

南宋时期,婚嫁仪礼上承前代,以《仪礼·士昏礼》归纳的婚姻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皆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入,揖让而升,听命于庙,所以敬慎重正,昏礼也。”为婚嫁仪礼的标准。南宋婚礼在朱熹的影响下,将问名归于纳采,纳吉归在纳征中。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依据这一时期临安城的婚俗面貌,将婚礼分为议婚、定婚、成婚三大阶段。

议婚阶段。主要包括男方草贴问卜、交换定贴、过定贴、相亲等准备阶段。议婚阶段所涉及到的程序是男女双方是否成功结合的重要手段,议婚是男女双方信息相交、相互沟通的有效渠道。送草贴问卜。草贴是婚礼仪式前的一种重要的文书,用于男女双方的议婚阶段。 送草贴问卜之后,如果卜算的结果为吉兆则过细贴。过定贴。男方通过媒人将细贴送往女方家,女方家则着手准备回定贴, 女方拟好回贴则告知媒人,由媒人两家通报,选择吉日过帖,待媒人将定贴分别送往男女双方家中,则完成。相亲,男方主动挑选吉日,备酒礼邀请女家来做客,谓之相亲。

定聘阶段。男女双方通过议婚阶段所进行的仪礼程序之后,如双方互相倾慕,便进入到下一阶段——定聘。定聘,即下定礼、送聘礼、下财礼。这一阶段主要是代表着男女两家姻亲关系的结合,定婚阶段所下的聘礼、财礼代表着男女双方契约关系的开始。下定礼。如若男方满意则告知媒人,随后则开始“议定礼,往女家报定。”[4]送定,首先是男方家将定礼送往女方家。回定,女方接下男方家的定礼后,需要着手准备回定。送聘礼,南宋聘礼相较于北宋丰富与奢侈,南宋下聘礼:“没有一定的数目规定,品官仕宦的情况,在三金以外,还有镀金箔的衣服与装身具一起送出”[5]回聘,男方家送达聘礼,女方需将备好的礼品报答男方丰厚的财礼以表礼节,下财礼后,定聘之礼结束,标志着订婚阶段的完成,只待亲迎。

2《梦粱录》中的都市婚礼习俗

南宋时期,婚礼的程序繁杂多样。南宋时期的婚姻程序也依旧延续前代,婚姻习俗也是如此,以《梦粱录》嫁娶篇中关于都市婚俗的内容来划分,南宋时的婚礼習俗主要分为迎亲和成婚两部分,迎亲时的婚俗即为:催妆、铺房;成婚时的习俗则为:撒谷豆、坐虚帐、坐床富贵等。

迎亲前的婚俗。催妆,是从“请期”演变而来的,临近婚礼,男方以嫁衣、胭脂送往女方家中,为的是给新娘添妆,除此之外,还需准备两桌酒席送往女方家。女方家则需回送给男方婚礼时要穿戴的婚服、头冠、靴子等物品。铺房,《梦粱录》记载在婚礼前需进行铺房的准备,铺床的人须由女家来请:“前一日,女家先往男家铺房,挂帐幔,铺设房奁器具等物,以至亲压铺房,备礼前来暖房。”

成婚时的婚礼习俗主要有婚礼进行时的撒谷豆、坐虚帐、坐床富贵、参拜礼等习俗。

撒谷豆,这一礼俗大概起于汉代。宋时高承《事物纪原》记载有“撒谷豆”这一习俗,书中记载,房屋大门外驻有“青羊、乌鸡、青牛”三神,凡是迁入新宅、迎娶新人必需以谷豆、将准备好的草叶置于门侧以驱除三煞,防止邪祟侵犯。自此,撒谷豆这一习俗被用于驱除三煞,以避免其给新娘带来祸患。南宋《梦粱录》中也记载有这一礼俗,但是只描绘了向新娘撒谷豆,已经没有了“制草于门阃内”让新娘跨过这一环节了,而是直接进行撒谷豆礼俗。

坐虚帐,“事前先请两位全福人把炕或床铺好,新娘入内便盘膝坐帐中,俗称‘坐帐’,又称‘坐福’。”新娘下车后,还需踏青锦褥、跨马鞍。新娘在新房坐帐之后:“或径迎入房室,内坐于床上,谓之‘坐床富贵’。”“新郎等新娘先坐床,新娘也等丈夫先坐床。坐虚帐和坐床富贵,都寓意着为未来生活讨个吉祥如意。”[6]随后,礼官请两位新人出房到中堂行“牵巾”礼。 行参诸礼罢,礼官“以金银盘盛金银钱……撒帐次,命妓女执双杯,以红绿同心结绾盏底,行交卺礼毕。” 随后,男左女右结发,行合髻礼。 参谢礼毕,则婚礼结束。送三朝礼、拜门礼、贺满月会亲、拜门礼、洗头等习俗都是婚礼结束之后的,在此不作详解。

3《梦粱录》中嫁娶礼俗的文化解析

婚礼是两家姻亲关系缔结的重要途径,是家庭组建、共同生活的重要基础,同时也是繁衍生息的根本。《梦粱录》嫁娶篇中的南宋婚嫁仪礼体现了这一时期宋人的思想文化和婚姻价值观;同时书中记载的婚嫁习俗中也表达了当时社会对婚姻的美好祝愿,具有一定的祝吉喜庆和规避危险的文化象征意义。

3.1“直求资材”的婚嫁观

唐中叶以后,科举制度的逐渐完善使得门阀制度被逐渐削弱甚至被摧毁,一直盛行于汉代末年至唐代的门阀婚姻也逐渐瓦解,到了五代时期,出现了“取世不问家世,婚姻不问阀阅。”[7]的婚姻观念。宋代商业繁荣发展,使得市民阶层形成,在婚姻上则体现为一种享乐主义。此时的婚姻“多不重视虚浮的门第而重视实在的钱物”。[8]《宋文鉴·卷一零八》中,赵彦伟这样评论宋代婚姻观念“今人不复以氏族为事,王公之女苟贫乏,有盛年而不能嫁者,闾阎富室便可以婚侯门、婿甲科。”[9]宋代婚姻不注重门阀,但注重奢华的财礼。司马光在《司马氏书仪·卷三》中抨击宋代婚姻重财这一现象:“今世俗之贪鄙者,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10]并批判了此世风俗态“乃婢妾小人之态,不足为之。”《梦粱录》中的定贴,如男方入赘,则需要在定贴上写明自己所携带的随礼;女家回定帖,定贴的正文部分也写满了自己的家世资装田产以及所带的随嫁品。定贴的正文写满了资财,却无半点关于男女双方德才的描述。“世俗未聘之先议亲定贴,已先具奁房礼数,大数田亩若干,妾使若干,丝缎、金银疋两若干,谓之细数。”[11]嫁奁和定礼在宋代人的心中占据主位,是婚姻缔结的关键。除了定礼,还有聘礼、财礼,《梦梁录》中男方家“下财礼”:“且论聘礼,富贵之家当备三金送之” 女方回聘也是奢华异常:“亦以礼物答回,以绿紫罗双匹……惠之。”女嫁夫需携带的随嫁品要比男方的聘礼丰厚,这正是由于宋代“厚嫁”风气的影响,同时宋代提倡“妇女陪嫁资产及用嫁资所置产业可以归入妇人名份,本人有支配权,随嫁资产越多,在夫家地位就越高;嫁奁越丰厚就越能讨得舅姑与丈夫的喜欢。相反,资装浅薄,无补于夫家的贫妇不但会受到丈夫舅姑的残虐,甚至被驱逐离弃。”[12]在这种“娶妇直求资装财礼”的风气影响下,女家为了提高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倾尽家财来为出嫁的女儿置换随嫁品,如此的以钱财来推动婚姻缔结的成功,使得婚姻变成了商品交易,女子在这一过程中被当作是商品用来供男方选购,这就使得婚姻本身的性质发生转变,变成了等价交换的行为,而不是因為彼此倾慕而结合成的纯粹婚姻关系。

3.2对幸福美满婚姻、多子多福的期盼

《礼记·昏义》所云:“夫礼,始于冠,本于昏”“昏礼者,礼之本也。”仪式是表明某人从所处状态转为另一种状态的重要途径。而婚礼中的仪礼则象征着“一个人进入了建立个体家庭、发展家族的重要阶段,属于人生仪礼中‘划时期’的仪礼,是社会发展必需的仪礼。”[13]婚姻是人身份转变的重要节点,同时也是男女双方结合的重要象征。每一种民间习俗都具有特定的象征意义,婚礼习俗大多都是代表对新人幸福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对早生贵子、琴瑟和鸣的美好祝愿。《梦粱录》中的婚姻习俗如起檐子中行郎所执的花瓶、清凉伞等物都为家中不可缺少的物件,男方将这些物件交与行郎带到女方家意在安抚新娘,夫家对女方家的情谊和对婚后富足、幸福生活的承诺。铺房,古人重视新床,他们认为夫妇生活与常人不同之处在于同床共寝。床则是新房中不可或缺的物件,同时代表着家族传承的希望,因此新婚之夜必须用新床。在布置新人喜房时,男方家需邀请一位在当地最有福气的人来铺床,在铺床时还要进行祷告,一般都是对新婚夫妇能够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的祝愿。 牵巾,“男执槐简,挂红绿彩,绾双同心结,倒行;女挂于手,而相向而行,谓之‘牵巾’。”交卺,现今的喝交杯酒;合髻“次男左女右结发”;交卺、合髻和牵巾一样都意在表示“夫妇同体、同心相爱、白头偕老,象征男女双方从此紧紧结合。”[14]婚姻与其他关系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婚礼结束后夫妇二人共枕而眠、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相互扶携,守望相助,无论是铺房、安床、牵巾还是交卺、合髻都象征对今后夫妻二人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祝愿之情。

3.3祝吉喜庆、规避邪祟的象征意义

象征,作为人类文化的一种信息传递方式。象征人类学对象征的定义是,它是“由象征符号和象征意义两种要素组合而成的复合体。其中象征符号大多以外显的或可感知的具体事物显现出来,而象征意义则代表了人们对特定事物的看法和寄予的期望。”[15]在特定的社会、场所里,作为信息传递的象征符号,包含着人们对某一事物的期待和愿望,都存在相应的象征意义。《梦粱录》中的迎亲习俗中,新娘下轿后,需要从新郎家备好的青毡花席上行走到门口,然后抱着装有五谷、金钱的花瓶跨过马鞍,才能进门行礼。踏青毡花席、跨马鞍的原因在于,古时人们认为新娘在迎亲路上由于脱离了家庭神灵的庇佑,很容易被邪魔侵犯,被邪魅附身,沾染上不干净的邪祟,新娘脚不碰地,能够保持清洁、干净,免去双脚碰地带来的污染与灾祸;而抱花瓶、跨马鞍是因为“‘鞍’与‘安’谐音。它与抱宝瓶的‘瓶’字谐音‘平’合在一起,就是平平安安的意思。”[16]新娘在跨过马鞍之后就能将够驱除身上的邪祟,将纯洁、平安带进新郎家,保护自己和夫家的平安健康。

撒谷豆,汉代时撒谷豆被用以驱青羊、乌鸡、青牛三煞,这一习俗传到宋代,新娘下车所撒的并不只有谷豆、还有“尅择官执花斗,盛五谷豆钱彩果,望门而撒,小儿争拾之,谓之‘撒谷豆’,以压青阳煞耳。”撒谷豆在宋代转变为婚姻的祈吉和祝福,撒谷豆也是有讲究的:谷豆代表祝愿新人早生贵子、多子多福;撒铜币是祝愿新人从此一帆风顺、钱财满钵;撒彩果则祝愿新人婚后生活有声有色、多姿多彩。在特定的婚礼场所下,跨马鞍和撒谷豆所表达的象征意义在于,这些习俗都是利用马鞍、谷豆的形声特征在婚礼中来传达美好寓意,同时规避风险,表达对新人的祝福和幸福平安的祝愿。婚姻作为喜庆的仪礼,象征着喜庆、欢乐之情,一系列的习俗更是饱含着双方家人宾客对新人的祝福之情以及规避邪祟的心理。

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卷二十》记载的临安城婚俗,在“六礼”简化为“三礼”的基础上将南宋临安城婚礼程序分为议婚、定婚、成婚三大阶段,每一阶段的仪礼程序都包含着重要的婚姻习俗,这些习俗蕴含着对幸福美满婚姻、多子多福的期盼,也体现着社会对婚礼的祝吉喜庆和规避邪祟的象征意义;同时在婚嫁仪礼和婚俗的描写时,突出这一时期婚姻重财礼和男强女弱的消极婚嫁思想观念。婚姻仪礼不仅代表着男女双方身份的转换,还体现出了这一时期人们的精神信仰和时代文化。■

引用

[1] 班固.白虎通(1-2册)[M].中华书局,1985:269.

[2] (元)陈澔注;金晓东校点.礼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6.

[3]《四库全书总目》卷70《〈梦粱录〉提要》,北京:中华书局,1965.

[4] (宋)耐得翁,等撰.都城纪胜一卷 梦粱录二十卷 武林旧事十卷 增补武林旧事八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163-166.

[5] 易叡主,编.中国各朝代婚礼文化[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17:03.

[6] 何本方,等主编.中国古代生活辞典[M].沈阳:沈阳出版社, 2003:05.

[7] 彭利芸,著.宋代婚俗研究[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 216-217.

[8] 汪玢玲,著.中国婚姻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3.

[9] (宋)吕稚谦.宋文鉴卷107-111[M].1886.

[10] 司马光著.司马氏书仪[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11] (宋)祝穆撰.新编古今事文类聚乙集[M].北京:中文出版社,1989.

[12] 方建新.宋代婚姻论财[J].历史研究,1986(3):189.

[13] 乌丙安.中国民俗学[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9:216.

[14] 钱玉林,黄丽丽,主编.中华传统文化辞典[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9.

[15] 瞿明安.论象征的基本特征[J].民族研究,2007(5):57.

[16] 康乃,吴云,编著.民俗[M].2015:123.

作者简介:梁芝(1997—),女,壮族,广西南宁人,研究生,就读于广西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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