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动画史看中国动画“民族化”风格表达

□ 马嘉珺

近几年，伴随着数字媒体技术的发展，中国动画不仅在质量上有了显而易见的飞跃，数量上更是如此。《哪吒之魔童降世》凭借票房49.72亿元一跃跻身中国电影票房前茅，中国动画仿佛终于迎来了新的契机，在根植于中国文化的沃土上，动画创作者不断尝试着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积极探索着中国动画“民族化”风格的表达。

中国动画“民族化”探索历程

动画是世界性的文化艺术，是文化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动画发展至今虽然不足百年，但曾经的中国动画在当时无疑也是独领风骚，在全球动画中独树一帜，且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近年来，打造具有“民族化”风格的动画已然成为中国动画业的热点话题。当代动画人对于中国动画的发展赋予了新的时代语境，从当初的传统水墨动画到如今成熟的动画产业链，已然标志着中国动画走向成熟。

中国动画“民族化”探索期。中国动画的开端是1922年万氏兄弟导演的中国第一部广告动画片《舒振东华文打字机》，这也宣告了万氏时代（1922年至1941年）的开启。1935年，中国第一部有声动画《骆驼献舞》出品，宣告中国动画正式进入有声时代。1941年9月《铁扇公主》上映，这也是我国乃至亚洲的第一部动画长片，万氏兄弟打造的《铁扇公主》具有强烈的中国民族特色。

20世纪50年代，中国动画汲取了苏联动画制作的经验，动画先驱们在这一时期齐心探索中国动画的“民族化”表达，东北电影制片厂和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在此时期都创作出了不少优秀作品。1956年出品的《乌鸦为什么是黑的》是我国第一部彩色动画片，同年在动画片《骄傲的将军》中，人物形象、背景设计等方面均以民族文化艺术元素进行创作，践行了“走民族风格之路”的口号，这是中国动画“中国学派”的开山之作，是中国动画片“民族化”的开端，具有历史开拓性意义。

1960年至1965年可称为中国动画发展期，这一时期经典的动画长片《大闹天宫》问世，这是我国第一部彩色动画长篇。《大闹天宫》这一作品具有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色彩，可谓是在“民族化”道路上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1961年7月，中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上映，取材于齐白石的中国画，动画创作者保留了齐白石老先生的绘画风格。1963年12月《牧笛》上映，该片营造了一个情致与景致高度统一的艺术境界。

中国动画“民族化”的发展成熟期。1977年至1983年，中国动画迈向了一个复苏的阶段。这一时期的优秀作品有取材自《封神榜》的《哪吒闹海》，其中在“哪吒自刎”片段，运用了烘托、渲染、对比的艺术手法，将整个剧情推向高潮，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哪吒闹海》具有极强的民族风格，体现在背景设计用中国工笔重彩画、皴法来刻画，音乐风格以民族乐器为主。这一时期的优秀影片有很多，有宣扬美的教育的《雪孩子》，有在内容形式上颇具“民族化”、大众化的《三个和尚》，有水墨拉毛技术的水墨剪纸片《鹬蚌相争》，还有取材自敦煌莫高窟壁画的《九色鹿》。

1984年至1989年，这一时期的动画市场有急剧膨胀的需求量。1984年的《三毛流浪记》是第一部动画系列片。1988年是中国动画史上闪耀光辉的一年，上海国际动画节邀请了26个国家和地区的286部影片参加比赛，盛况空前。中国水墨动画《山水情》将写意山水与古琴完美结合起来，整部动画作品中没有对白只有悠扬的古琴曲调，却将中国意境美渲染得淋漓尽致，因此获得了1988年首届上海国际动画节大奖、第九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等国内外八大奖项。1990年至2000年可称为中国动画电影的转型阶段，这一时期动画制作单位的增加，动画数量的增长，缓解了外国动画垄断我国电视荧屏的严重状况。2000年9月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成立，标志着中国动画教育开始向规模化、正规化发展。

中国动画商业性与艺术性的融合。2000年至2015年，这一时期中国动画陷入了迷茫期。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多元文化与中国文化产生了碰撞，新兴技术的涌入为中国动画的表现形式带来了新的表现形式。通过数字化手段实现水墨动画效果，比如Photoshop与二维软件相结合，搭配3D、MAX等软件制作，完成水墨画效果，但是对于新的表现形式的探索仍然处于探索期，因此需要动画人的继续努力。例如2015年的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成为了中国动画史上的一大分水岭，开启了民族性表达的热潮。在中国动画电影市场中，《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白蛇·缘起》《青蛇·劫起》《大护法》《哪吒之魔童降世》等诸多的影片进入观众的视野，玄机科技、视美精典、绘梦动画等一批动画公司贡献出了诸多优秀作品。在市场与观众审美的筛选下，中国动画逐渐找到了自身独有的特色，确立了自身发展的方向。

数字时代的中国动画发展

纵观中国百年的动画发展史，在经历了21世纪初的迷茫及探索阶段，近几年的国产动画承载了太多国民的期待，国产动画开始集合美术、文学、数字媒体等多种艺术形式，在如今数字时代的背景之下，传播更为广泛，受众数量也呈现上升趋势，这更要求国产动画作品在质量上更加精益求精。在中国动画复兴的道路上，中国动画虽然涌现出了不少优秀作品，但尚有不足之处，也需要采取措施改进。

现存问题。首先，高质量的优质作品仍然屈指可数，原创力不足。2015年被称为“国漫”崛起元年，一部《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给了国人极大的信心，也给了创作者莫大的激励。2016年《大鱼海棠》、2017年《大护法》、2018年《风语咒》、2019年《白蛇·缘起》和《哪吒之魔童降世》、2020年《姜子牙》、2021年《青蛇·劫起》，高质量的作品产出量对比动画产业成熟的美国及日本，中国动画在数量上仍显不足，而且这几部动画作品中的原创故事不多。《青蛇·劫起》是颇具争议性的改编作品，口碑不如《白蛇·缘起》，大概率原因是其中融入赛博朋克及废土的元素，跳脱出观众的期待视野，不过《青蛇·劫起》也是在尝试中国动画的创新性表达。其次，动画作品的讲故事能力略显不足，剧情内核有待深化。《大鱼海棠》画面制作精美，但上映之后口碑稍显不足，一个庞大的架空背景没有一个好的剧本支撑，内核表现也缺乏基点。《大护法》作为打破动画年龄壁垒的一部作品，一改往日动画市场低龄化的刻板思维，用实际行动告诉观众，成年人也需要看动画。但是《大护法》播出后被许多观众评价看不懂，这也是因为缺乏强大的叙事能力。虽然近年来动画作品制作水平已然有了大飞跃，但优秀的影片不仅要塑造好形象，而且要讲好故事，更要做出更为“普世”、更符合集体审美期待的作品。最后，目前动画市场仍存在高投入低回报的投资状态，有待发掘完善的营销模式。《白蛇·缘起》在制作水准上堪称精品，但上映后票房却很不理想，一个重要原因是宣传片缺乏新意，让人误以为不过是新壶装旧酒而已。在影片经过“自来水”的用心宣传才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老套的故事改编，这样的现象反映出国产动画电影营销尚未形成体系。艺画开天的动画系列片《灵笼》也收获了不错的口碑，但是在幕后采访时其制作团队也提及了高投入的困境。

改善措施。面对中国动画上诉现存问题，中国动画要想走向更广阔的前景，首先是要找到传统精神的现代化表达，做到“讲好中国故事”，塑造更为丰富饱满的动画形象。艺画开天旗下的3D动画《灵笼》在哔哩哔哩平台播出后口碑逐步升高，在于故事足够吸人眼球，剧情及世界观的塑造也足够新颖。《灵笼》在人物形象上采用了西方人物造型，这也让该作品颇受争议。可见，创作者虽然需要注重提升动画作品的价值内核，但也首要塑造好任务形象。其次，中国动画的发展需要激发原创力。早期的中国动画片及近几年优秀的动画作品，多是取材于中国家喻户晓的神话或者历史故事，缺乏具有独创性的剧本，缺少独立框架世界观的故事，因此激励和发掘动画领域的优秀人才是当务之急。这可以通过改善动画市场环境、创设动画领域专属的奖项设置、提供资金扶持等政策，让更多从事动画的年轻人加入到中国动画的创作之中，从而保证中国动画后继有人。最后，动画需要集体创作，这就更需要促进动画产业链的完善。美国的迪士尼与皮克斯在动画制作上有一套成熟的核心流程线，能够快速地生产动画作品。中国的动画产业可以借鉴和学习国外生产流程模式，建构更加成熟的动画产业链，创造出更多优质的IP动画产品。

数字技术语境下中国动画的风格表达

动画作品要想木秀于林，必然要根植于本国文化的深厚土壤之中。爱尔兰动画《海洋之歌》源于当地民间传说，是一部充满灵魂气息的动画类型电影。关于“民族化”表达，迪士尼更善于用其转化资本，既有北朝民歌《替父从军》改编的《花木兰》，又有以中国国宝大熊猫作为主人公的《功夫熊猫》。豆瓣评分高达9.1的《寻梦环游记》是皮克斯与迪士尼共同打造了一部充满着亲情与梦想的作品，这部动画的创作取材于墨西哥亡灵节，是立足于民族文化衍生出的动画作品。中华文化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宝库，真正优秀的动画电影必定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中国近几年动画作品在“民族化”风格表达上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

中国风元素融入形象设计之中。2016年，集合众人期待的动画电影《大鱼海棠》上映，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影片精美的场景设计，片中建筑风格的灵感源自于福建土楼，创作团队在当地取景后将真实的景象动画化，土楼的建筑设计增强了动画电影本身的民族感，从而体现动画的传统性。片中的“鲲”取自中国传统绘本小说《山海经》，“鲲”这一形象的使用给予了动画场景一种独特的梦幻感，让观众对片中的世界产生好奇与幻想，将自身代入其中，身临其境地感受片中世界的氛围与情感。值得品味的还有《白蛇·缘起》中捕蛇村外的美景，层峦叠嶂的山丘、层林尽染的秋叶，虚实结合下美得相得益彰。许宣和小白泛舟水上的场景设计，更是体现了独具东方风格的意境美，一叶扁舟穿梭于山林，动静结合像人已入画中。近几年优秀的动画作品在对中国元素的借鉴上都有不俗的表现处。

立足于经典IP的时代叙事改编。细数近年来的几部优秀国产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是对《西游记》的改编与致敬，将唐僧角色改变为江流儿，增加了故事的趣味性和生动性，对传统故事赋予了新的意义。《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角色更是体现了时代特色，它与传统的角色设定有很大的不同，缺乏父亲的陪伴更是映射了当下儿童的写照。哪吒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也贴合了拼搏、独立、勇敢的时代精神内涵，传统故事中的内核精神也在新时代的语境中得到了传承。《青蛇·劫起》作为《白蛇·缘起》的续篇，并未将叙事聚焦于观众耳熟能详的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之上，而是把青蛇这一角色设定为主角，基于经典IP进行大胆改编。动画电影以青蛇作为第一视角，主角小青散发着朋克风，剧情的发展更贴合当代女性觉醒这一时代命题。《青蛇·劫起》是中国动画“民族化”在新时代语境下的一次大胆尝试，是一部将传统文化和时代精神进行融合的作品，为中国动画的发展树立起了创新的标杆。

价值内核中的中国精神的传承。《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的孙悟空将大圣的果敢展示得淋漓尽致，使得这部蛰伏八年的动画电影在热映时吸引了一大批“自来水”为其进行宣传。2017年上映的《大护法》，片中大量场景都采用了中国水墨画的元素，水墨动画作为国产动画的开端在国内乃至世界都有其独特的地位，水墨也成为了国产动画的特殊符号。《大护法》将商业与水墨相结合，在人物动作方面带有水墨的流动性，风景上借鉴了国画的透视方法，为国产动画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探索道路，具有一定的教育性与参考性。2020年国庆档上映的《姜子牙》短短几天就达到了10亿元票房，它立足于《封神榜》，故事内核结合当下社会议题，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背负天下大义的人物角色。彩条屋影业有限公司创作团队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誓要打造真正属于中国动画的“国漫宇宙”，探索出一条国产动画民族化新的发展出路。

结语

中国动画在近百年更迭变革的社会中不断探索，中国动画如今处于新的发展境遇。在全球动画领域中，与美日稳定的风格特色相比，中国动画仍处于摸索阶段。作为新时代的动画人，创作者如何制作含有中国特色与中国精神的动画是值得人们思考与探究的问题。期许未来中国动画产业繁盛发展，期待中国动画在民族化的发展方面取得突破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