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永远属于解放西
2022-03-23杨群
杨群
2021年的最后一天,我早早来到解放西路,想要感受长沙跨年的盛况。
解放西路原来有两张名片,李志的魅力四射酒吧和汪涵的培荣书屋。他们是娱乐之都的代言人,在这条路上,一个指向喧嚣,一个指向宁静。
这种反差,是长沙的缩影。最娱乐处最深沉,最潮流处最市井,人们口中的星城,往下拨开,便是一座古城。
在长沙生活久了,就不会常去解放西,最好的山水洲城,且用来款待游客。我上一次来还是几年前,彼时,魅力四射酒吧已停业许久,培荣书屋鲜有人再提起,成为上一个时代的记忆。
那天,赶在夜幕降临前,我离开了解放西,因为2021年的最后几个小时,这里将被人潮淹没,对此我避之不及,尽管他们甘之如饴。
解放西路,白天只道是寻常,向来晚上才享负盛名。犹记得8年前,我正在写酒吧专题,某日凌晨时分,我进入解放西路,来到魅力四射酒吧,这个长沙初代网红打卡地。
酒吧里,年轻人和心态年轻的人们,在偌大的空间里摇曳。我带着酒吧为什么如此魅力四射的疑问全心观察,多次想要记录细节,以备写稿之需,费了很大力气,才遏制住从包里掏出纸笔的冲动。
在灯光闪耀之下,大家抬手举杯,高声耳语,在音浪笼罩之中,男孩们跑到隔壁桌的女生面前敬酒,局促中透着兴奋。
舞台上,歌手、演员轮番登场,刺激大家的感官,气氛不断升温,每个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都被填满,只需快乐地沉浸其中,不必顾及其他。
我独自点了一杯没有加冰块的冰红茶,在这满眼灯红酒绿之中,两位故人勒庞和布朗来到桌前,与我共同審视眼前的一切。
勒庞翻开他的著作《乌合之众》,群体中的个人,区别于独立的个人。集体狂欢来得分外强烈与纯粹,借由酒精、灯光、音乐的刺激,荷尔蒙与多巴胺一色,舞台上的演员则扮演群体领袖,将这种情绪推向峰值。
这仿佛是一场远古的祭祀,在天地之间,以一种虚无,对抗另一种虚无;又仿佛置身于偌大的原始洞穴之中,在捕猎丰收之后,人们围着一堆篝火,言之不足,舞之蹈之。
布朗的《原始社会的结构和功能》提醒我,即便物质多么丰裕,科技多么昌明,现代社会与原始社会依然存在某种交集。几千年,对物种的进化来说还很短暂。
酒吧里的人们,与其说是一种天性解放,不如说是一种天性的回归,借由特定的场域,体验更原始的群体无意识的力量。
凌晨四点,我在魅力四射的后台采访结束,走出酒吧,告别仍在狂欢的人们。此时解放西路上停满亮着空车字样的出租车,在那个没有网约车的时代,仿佛我平常打不到的车都来了。霓虹之下,空车散发的微光,像是伸手可摘的星辰,我抬手摇晃,一颗星星靠近。
关上车门,告别这份喧嚣,我回归来处。时光路长,人来人往,没有谁永远属于解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