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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化阅读的概念生成、发展演变及实践影响

2022-03-22谢泽杭

现代出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社会化数字文本

李 武 谢泽杭

“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薛宝钗语,摘自《红楼梦》第四十二回)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的送了书来……黛玉道:“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香菱笑道:“领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说与你听听。”……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也都入坐听他讲诗。(摘自《红楼梦》第四十八回)

自文字出现伊始,“阅读”便始终伴随着人类发展。长久以来,阅读被视为是安静、个人、私密且孤独的,尤其是古人眼中的“非正经之书”,更是需“偷背着看”。但不可否认,作为一种从书面语言和其他书面符号中获得意义的社会行为、实践活动和心理过程①,阅读除基于个人独立的体验外,还具有基于群体互动的分享体验②,如“香菱学诗”中与众人分享关于诗的见解。在西方语境中,达恩顿亦指出:“在欧洲现代早期,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阅读是社会行为。它所发生的场所多为作坊、库房或旅店酒馆里,往往是一伙人听一个人出声朗读。”③由上观之,默读和诵读与阅读的个体性(individual)和社会性(social)相伴共生,默读是个体性的指向,而诵读则是社会性的衍生。那么,究竟何为社会化阅读?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中,社会化阅读或者阅读的社会性有何变化?默读与诵读的逻辑指向在数字媒介中能否依然成立?社会化阅读的日益流行对当前乃至今后的阅读实践又有何影响?本文试图回答上述问题。

一、阅、读及其互动性:社会化阅读的概念生成

现有阅读史研究往往沿着读者和媒介载体这对主客体关系展开,却忽略了“阅”与“读”本身的差异,导致重视“阅”却轻忽“读”④。如《红楼梦》的例子,看《西厢》《琵琶》,更强调视觉导向上的“阅”,即前文所述之“默读”。而香菱讲诗,则是基于声音传播的“读”,即上文之“诵读”。夏蒂埃提醒到:“阅读史的研究不能不考量读者的类型。”⑤私人阅读活动的读者是在“阅”的层面上展开,而“聆听型”读者则是在“读”的层面参与阅读活动。

在欧美阅读史研究中,关于阅读的变革和转变问题是学者们十分感兴趣的话题。第一次阅读革命发生于17世纪前夕⑥,由诵读转向默读。用塞尔托的话来说,诵读是“把自己的声音化为文本的身体”,而默读则是“身体的撤离,是读者自主的条件,与读者的自由密不可分”⑦。第二次发生于18世纪⑧,印刷业兴盛及大工业化带来的书籍规模化生产,大大降低了印刷成本和普通民众的图书获取成本。大规模纸质出版物的出现,还使得阅读从精读转向泛读。精读表现为阅读少而精,对所读文本充满虔诚与敬意,泛读表现为快速大量浏览,博而杂。第三次阅读革命发生于当下⑨,是数字媒介和社交媒介不断发展带来的阅读模式与习惯的改变。

综观人类阅读发展史,历史早期尽管存在着齐美尔笔下“语言声音用感性的性质,让难以计数的听众身体做出有形反应”⑩的诵读,在前两次阅读革命中,读者的阅读体验逐渐转向个体性,个体化的阅读长期成为阅读的主要形态。⑪但在第三次阅读革命发生后,基于互动的社会化阅读在数字时代日益成为一种流行的阅读方式。⑫以计算机为中介的传播和交流一方面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另一方面也突破了传统社会规范所带来的局限。⑬因此,数字媒介不仅复兴了最早期的社会化阅读,而且更加彰显了阅读的社会性。不管从发生场景的多样性还是从读者的人数规模来看,现在所谓的社会化阅读与最早的线下社会化阅读,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社会化阅读”(social reading)作为一个学术术语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该术语发端于国外社交平台Facebook所开发的Social Reader Apps,这款应用能够实现在线读者间的内容分享与相互评论。国内大多数学者将“Social Reading”译为“社会化阅读”。此外,由于“Social Reading”兴起于社交媒介不断发展的数字时代,故亦有学者将其译为“社交阅读”。当试图真正了解“社会化阅读”这个术语时,需要注意以下两点:首先,现在所讲的“社会化阅读”一词往往有所特指,它特别指代基于互动的新型数字阅读形态⑭。也有研究者直接启用“Digital Social Reading”(数字社会化阅读)这个英文表达,以明确它所对应的数字媒介情境。⑮⑯⑰其次,虽然“社会化阅读”作为一个正式术语的时间并不算长并特指数字形态,但阅读的社会性却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它与阅读的个体性在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呈现出此消彼长的关系。

那么,究竟何为社会化阅读?有必要引入互动这个概念。所谓互动(interactions),是指两个或多个对象间的相互作用。⑱在阅读这一特定的行为情境下,互动包括人文互动(humanto-text interactions)和人人互动(human-tohuman interactions)。⑲可以说,人文互动是所有阅读的特点,而围绕着文本开展的社会互动则是将社会化阅读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阅读的关键所在。

二、从共同体验到个体活动:历史早期及印刷时代的阅读

在历史早期,阅读中的人人互动强调集体化与公开性的诵读活动。标点的出现及印刷业的兴盛,使得诵读转向默读、集体阅读转向个体阅读。虽然印刷时代出现了新的人人互动形式,但其局限于特定的阅读场合和情境中,阅读的社会性较历史早期大大削弱。

1.历史早期的共同体验

诵读是人类古老而漫长的阅读方式,是口传文明的产物和延伸。⑳如曼古埃尔所说:“从苏美人最初的刻写板开始,文字的目的就是用来大声念出,因为这些符号隐含有一种特殊的声音,这种声音仿佛就是它们的灵魂。”㉑而且,历史早期拥有阅读能力的人仅仅是少数,通过他人诵读获取信息是普罗大众阅读的主要方式。比如,《论语》就是孔子及其弟子的语录文集。孔子通过口述和诵读方式宣扬其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教育原则,表述内容之后才通过文字被记录下来。所访君臣等人,以听为主。在西方,宗教因素也是历史早期人人互动的诵读活动流行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集体场合公开诵读是重要的宗教活动,具有给他人传达信息和帮助他人理解文本的功能。在神学当道的中世纪,虽然解读《圣经》的权利掌握在少部分僧侣手中,但宣扬宗教的目的使他们同时也倡导穷人们一起阅读《圣经》,并将其中的故事向信众公开展示与讲读,鼓励信众之间的共同诵读体验。

总体而言,从历史早期到中世纪,囿于记录媒介和教育资源的稀缺性及弱流动性,以社会性为目的的公共阅读活动和共同的阅读体验是这一时期内的社会常态,而诵读则是打造共同体验的重要手段。这段时期内,围绕着文本开展的人人互动是阅读的主要互动方式,以“读”为主,强调阅读的集体化与公开性。

2.印刷时代的个体阅读

历史早期的文本是没有标点的,诵读是帮助断句理解的重要方式。标点的出现促进了人们阅读的流畅性,使得默读逐渐成为一种更为便利的阅读形式。㉒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印刷术的发明和普及让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到图书。隋唐时期的雕版印刷走在当时世界的前列,后来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克服了雕版印刷灵活性差的弊端。遗憾的是,中国的活字印刷术由于诸多原因未能在中国历史上得以普及。

1450年前后,古登堡发明的西方活字印刷术(又称金属活字印刷术),在活字材料改进、脂肪性油墨应用,以及印刷机制造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从而奠定了现代印刷术的基础。麦克卢汉在《古登堡星汉璀璨—印刷文明的诞生》中写道:“在古典时期和中世纪,所有人都会高声朗读。随着印刷术的发明,眼部运动越来越快,而阅读声音越来越小。”㉓到了18世纪,印刷术全面兴盛,西方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印刷时代,书籍生产率大幅度提高,成本大大降低,集体阅读向个体阅读转变,信息大规模传播成为可能。㉔也正因如此,印刷时代的读者面对大量读物,逐渐从精读转向泛读,不再反复认真阅读同一本读物,但会通过做笔记的形式留下思考,以便将来快速浏览。1850年,英国人亨利·奚安门创办的上海第一家英文报纸《北华捷报》,率先采用了西式活字印刷术。此后,西方印刷术在中国逐步盛行,并开始采用汉字印刷。

另外,从煤油灯到电灯这一照明工具的发展和普及,也使得人们可以在私密场所中开展“阅”的活动。简言之,无论是书籍载体、内容、使用的语言,还是人们的阅读方式,都因技术进步而悄然改变。至此,传播技术释放出的潜力使书籍得以真正进入公共领域,但阅读方式却呈现出更具个体化的特征,个体化的阅读成为现代社会阅读的主要形式。㉕

当然,这个时期的阅读也有诸多围绕文本开展的人人互动形式,如家庭的亲子阅读、学校的课堂阅读、社会的阅读团体或图书俱乐部。以出版商开创的图书俱乐部为例。早在20世纪20年代,德国出版商为了规模经济,降低运营成本并扩大读者群体,创立了这种新型的购书和讨论形式。美国在1926年出现了第一家图书俱乐部—月度图书俱乐部(Book of the Month Club);英国随后于1929年创办了第一家图书俱乐部—图书学会(Book Society)。这些图书俱乐部为志同道合的读者提供了现实交流平台。读者能够认识具有共同爱好的潜在新朋友,与他人共同开展阅读活动,得到其他读者关于书籍的推荐和对内容的评论。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相对于个体性阅读,印刷时代的社会化阅读是非常有限的,它们往往被局限于特定阅读场合和情境中。

三、社会性的复兴:数字时代的社会化阅读

通过对历史早期与印刷时代阅读形态的解读,不难发现阅读的社会性由强变弱、而个体性由弱变强的趋势,个性化阅读取代社会化阅读成为数字时代前的主要阅读形态。随着信息传播技术在出版产业中的广泛运用,数字阅读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工作和学习中,而社交媒体的发展和普及则为复兴乃至彰显阅读的社会性提供了新机遇。

依托互联网技术和社交媒体,围绕文本开展的人人互动变得非常便捷。这种在线互动和交流很大程度上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而且模糊了公共空间与私有空间之间的界限,从而聚合形成新意义上的共享地带,使读者融入虚拟空间社群,社会化阅读也因此完成了重回“部落化”的过程。㉗此外,数字时代围绕文本开展的人人互动较历史早期而言产生了新内涵。诵读不再是“社会性”的单一指向,默读亦可产生较强的人人互动。根据互动的对象,“部落”中的人人互动分为“读者与读者互动”及“读者与作者互动”。

1.读者与读者互动

社会化阅读为读者提供了与其他读者基于互联网空间的点对点的在线互动和交流服务。不同于被动的消极的浏览行为,读者利用社会化阅读开展的互动行为是一种积极的社交行为,他不仅跟文本发生关联,而且与他人发生直接交流。㉘这种交流并非局限于传统意义上围绕着诵读而形成的互动,数字时代的读者往往在默读他人信息后通过文字、表情符号等非语言形态与他人开展互动和交流。质言之,印刷时代的默读在数字时代同样具有了社会性的蕴含。根据发生场景,这种围绕读者与读者的互动行为可进一步区分为公开互动行为和私密互动行为。前者指读者之间的互动是公开的(如点赞、回复和参与在线讨论),后者则指向读者彼此之间的私下互动(如私信)。㉙

作为典型的社会化阅读平台之一,豆瓣读书为读者围绕文本开展人人互动提供了良好的技术条件。豆瓣读书为豆瓣网的一个子栏目,创建于2005年,目前已成为国内用户数量最大而且最为活跃的阅读类网络趣缘社区。通过“书评区”,读者可以检索和浏览他人发布的书评,并对书评点赞、回复和再回复,与书评作者以及其他读者开展公开的互动交流。此外,多个读者可以在“讨论区”中就特定的图书开展在线同步或异步交流。形象地说,每本图书在豆瓣上都像是一个房间,读者会走进自己喜欢的“房间”,并与里面的其他成员“对话”。不管是通过评论区开展的点赞回复,还是借助讨论区进行的多人讨论,公开互动所产生的内容不仅对参与交流的读者可见,而且能够被豆瓣的其他读者浏览和获取。在公开互动行为之外,读者也可以通过私信等方式开展私密互动交流,相对而言,读者彼此之间的私密互动可能更为深入,但所产生的内容对其他读者而言是不可见的。

不同于豆瓣读书等在线图书俱乐部,社会化阅读App不仅能够帮助读者实现在整本图书层面上分享和交流阅读心得,而且可以使得他们针对更小的内容单元(如段落、句子和字词)开展评论和交流。㉚以微信读书为例,它是一款备受读者欢迎的社会化阅读App,其口号是“让阅读不再孤独”。借助微信的关系链,形成趣缘社群。除了把自己的阅读状态、时长和书单分享至好友圈、想法圈之外,读者还可针对图书中的任何内容与其他读者进行交流互动,从而打造与好友共同阅读的氛围。

简言之,在社会化阅读网站或App中,读者与读者通过各种方式建立联系,形成社会化阅读“部落”,围绕文本开展公开或私密的人人互动。在新媒体环境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为信息流动的“基础设施”,成为一种“社会化引擎”。㉛与此同时,信息在社交互动中得以丰富拓展,在圈群碰撞中实现裂变传播,形成协作式、共享式的阅读生态。㉜

2.读者与作者互动

数字技术的发展同样重构了读者与作者的互动方式。在数字时代之前,也存在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互动。所谓书迷来信(fan mails),就是指读者给作者写信,它是现实中的读者对作者文本做出的反应。类似的,由编辑部编著的书籍存在编读往来(letters to the editor),作者或编辑收到读者反馈后,通过回信方式解答问题、接受意见、表达感谢。㉝尽管如此,这种旨在促进读者与作者交流的互动方式是非常局限的。

在社会化阅读时代,同读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一样,读者与作者的互动也变得更为简单快捷。诸多网络文学网站和阅读应用均提供了读者与作者交流的途径。典型的做法就是读者与作者间利用作者个人主页、评论区、后台等渠道,产生二者间的互动。尤其是在原创文学领域,由于多数作品仍处于未完成状态,读者反馈显得尤为重要。作者可在创作中考虑读者的意见建议,甚至邀请读者直接参与到文本或作品的创作当中,读者因此在互动中对文本内容的创作产生影响。比如,以原创网络文学资源为特色的晋江文学城开发了多种渠道鼓励读者与作者互动。读者可以通过给图书投票、给作者打赏等方式鼓励作者继续创作,亦可通过作者个人主页与其互动,表达个人想法。为充分调动粉丝积极性,晋江文学城设置了专门的粉丝身份体系,读者的订阅、投票和打赏行为都会影响自身在以粉丝值为衡量基准的排行榜中的名次。比如依据读者为作者打赏的金额,晋江文学城共为他们设置了从“小萌物”到“无敌霸主”共11个等级称号,不同等级身份的读者在与作者互动时享受差异化权限。

社会化阅读中读者与作者的互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读者与作者关系。读者不再是纯粹的内容消费者,也有可能直接参与或间接影响作者的文本创造。读者在阅读实践过程中的地位提升,一方面提升了自身的阅读体验,另一方面也为阅读内容的创作方式提供了新路径。

四、数字时代社会化阅读对阅读实践的影响

在数字时代,社会化阅读深刻影响着读者的阅读实践。阅读不再是单纯的个体性活动,而是基于互动的协作阅读;围绕文本的人人互动亦不局限于实体空间,读者可以不受时空限制地虚拟在场。此外,智媒时代的算法机制也助力社会化阅读实践,精准推送阅读信息,实现相似兴趣的读者聚合。

1.从个体阅读到协作阅读

正如约翰逊指出的,“社会化阅读允许读者与他人共同开启一段既现实又充满想象力的旅程,而不再是自己的孤独活动”㉞。相对于传统以书本为核心、以内容为主的阅读模式,社会化阅读更加注重读者,注重社交。阅读社群因文本而形成,围绕文本内容开展读者与读者、读者与作者的互动交流。阅读不再是纯粹的个体行为,读者可以基于文本内容与他人对话。

不同于依赖于个体的知识学习,知识建构(knowledge building)是社群中多人合作的知识生产过程。㉟施塔尔在知识建构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协作式知识建构”(collaborative knowledge building),并将其过程划分为“个人理解”和“社会知识建构”两个核心环节。在个人理解环节,个体在公共空间内以文字的形式表达自己对知识的理解;而在社会知识建构环节,个体关于知识的原始理解被后续参与者进一步讨论和分享。㊱社会化阅读允许读者围绕文本开展人人互动,从而使得读者对文本的解读从个人理解环节进入社会知识建构环节。这种协作式阅读有助于促进共享式阅读,有利于读者更好地解读文本内容。

2.从实体空间到虚拟在场

如果说从个体阅读到协作阅读是社会化阅读区别于个体化阅读的重要标志,那么从实体空间到虚拟在场则是社会化阅读在数字时代的重要特征。尽管历史早期和印刷时代都存在不同形式的社会化阅读,但这些社会化阅读都依托物理实体空间来开展,比如西方历史早期的雅典广场、中世纪的教堂,以及后来的实体图书俱乐部等。

正如前文所述,“社会化阅读”作为正式学术术语往往特指基于互动的新型数字阅读形态,围绕文本开展的人人互动发生在互联网虚拟空间内。相对于线下面对面的互动交流,在线交流缺乏除交流内容之外的其他信息或线索,如参与者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等。但根据瓦尔特提出的社会信息处理理论(the theory of 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和超人际传播模型(the hyp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model),㊲只要有足够的互动时间,以计算机为中介的在线交流可以达到甚至超过线下面对面交流的效果。同样的,基于社会化阅读虚拟社群开展人人互动也是如此。借助共同兴趣爱好,读者围绕文本内容开展不受时空限制的互动,以此获得相对于线下社会化阅读更多更好的体验,既包括获取图书信息、交流阅读心得,也包括结交书友、维持联系。

3.从人工搜寻到算法推荐

科技的发展使人们的信息获取和消费进入“分发时代”。独特的信息推送技术逻辑,帮助人们实现从经验到科学的智能洞察和需求预测以及以算法模型为工具的智能分发。㊳经过用户和技术“赋权”后,算法推送技术具有了筛选、定义、推送信息和记录、存储个人数据的特殊权力。㊴

在算法推荐之前,即使置身于互联网空间内,读者寻找志同道合的书友也并非易事。大多数情况下,读者通过人工搜寻的方式寻找潜在的好友,或者借助信息偶遇的方式关注他人。如今,社会化阅读App与网站往往借助算法机制,精确匹配兴趣相似的读者,将其创作的书评、公共批注等阅读笔记精准推送,实现个体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用户生成内容)内容的“创作—消费”循环。此外,根植于个人共同阅读兴趣而生成的阅读社群也渐次生成,并通过大数据匹配读者,凝聚兴趣相似的读者,构筑新的线上阅读社群。

五、结语

从“我闭南楼看道书”的个体性之“阅”到“灯下苦读声朗朗”的社会性之“读”,阅读自诞生之日起便具有个体性与社会性两大特征。在印刷时代,个体性成为阅读的显著特征;但是,数字时代互联网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复兴乃至彰显了阅读的社会性。社会化阅读作为一个学术术语正式生成,并被赋予了特定的内涵。从本质上讲,围绕着文本而开展的社会互动是社会化阅读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阅读的核心特征,包括读者与读者的互动以及读者与作者的互动。借助信息传播技术,这种互动更为虚拟和智能,对当前阅读实践产生了重要影响。但也需要认识到,数字时代的社会化阅读并不必然意味着天然的“优势”。对于青睐沉浸式阅读的读者而言,社会化阅读的互动性有可能反而影响其体验感。由此,数字技术在彰显阅读互动性的同时,对读者的阅读素养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要学会如何“明智地”利用社会化阅读的互动性服务于自身的阅读需求。㊵

“历史沉淀于特定概念,并在概念中得到表述和阐释。”㊶社会化阅读虽是数字时代的新概念,但仍能从中挖掘出阅读史的新线索。由此,本文提出阅读史或概念史研究未必拘泥于对旧词汇的探析,而可从新概念入手,探究其词源及新概念的核心特性,据此挖掘这一词汇的由来、发展与变迁,从而得到符合当下时代背景的“表述和阐释”。

注释

① 王余光,徐雁.中国读书大辞典[M].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37-338.

② 李武.青少年社会化阅读动机研究:以上海初高中生微信阅读为例[J].中国图书馆学报,2014,40(6):115-128.

③ 达恩顿.拉莫莱特之吻:有关文化史的思考[M].萧知纬,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43.

④ 周叶飞.“阅”与“读”:关于中国报刊阅读史研究的一点思考[J].史林,2021(5):23-27.

⑤⑦㉒ 夏蒂埃.书籍的秩序—14至18世纪的书写文化与社会[M].吴泓缈,张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89,97,19.

⑥ 王余光.中国阅读文化史论[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119.

⑧⑨㉝ 戴联斌.从书籍史到阅读史[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7:148,148,99.

⑩ 齐美尔.感官社会学[M]//林荣远编译,社会是如何可能的: 齐美尔社会学论文选.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330.

⑪㉑ 曼古埃尔.阅读史[M].吴昌杰,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2: 53-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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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 POSTMES T,SPEARS R,LEA M.Breaching or building social boundaries? SIDE-effects of 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J].Communication research,1998,25 (6):689-715.

⑭ 李武,赵星.大学生社会化阅读APP持续使用意愿及发生机理研究[J].中国图书馆学报,2016,42(1):52-65.

⑮ LAW J,BARNY D,POULIN R.Patterns of peer interaction in multimodal L2 digital social reading[J].Language learning &technology,2020,24(2):70.

⑯ REBORA S,BOOT P,PIANZOLA F,et al.Digital humanities and digital social reading[J].Digital scholarship in the humanities,2022,36(2):23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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