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即平台”:城市生活经验的数字生产
2022-03-22姬德强蒋效妹
姬德强 蒋效妹
随着平台研究和媒介地理学的兴起,“城市即平台”(City as a platform,以下简称CaaP)或“城市平台主义”(platform urbanism)的理念日益升温。在移动互联网、智能终端、基于GPS技术的位置媒介中,人人都成为沃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笔下“有处可循”的城市漫游者,经由城市塑造同时再生产着城市新的精神气质。然而,问题在于,一旦从特定的学术概念出发,将平台化(platformization)窄化理解为数字化进程的一个必然阶段,将其移置到别的领域进行概念性阐发,就容易丢失在地化历史经验提示我们的关键线索,进而陷入一种按图索骥的思考模式。换言之,我们需清楚城市与平台的理论整合究竟回应的是什么样的特定经验问题,在位置型平台服务的设计和操作中嵌入了不同社会的何种假设和期望,基于制度支持和资本配置的“平台型城市”究竟能够推动哪些部门机构的重组。对以上问题的廓清无疑有助于我们对已然到来且正在迅速演进的数字城市建设的预估和期待。因此,本文将综合梳理相关理论谱系,在此基础上结合可感的城市生活经验,标示出目前我国在这个全球性城市平台化进程中的实际刻度。
一、城市何以为平台?
数字化在今天的城市日常生活中呈现出越发重要的战略意义,其中平台服务被视为城市资源交换的一个重要基础设施,它通过交通、购物、住宿、约会等活动构建其移动主体之间的交往关系。在此背景下,城市生活密集地由数据驱动,城市空间也通过无数种途径被重新标示为社会空间领地。一种“城市即平台”(CaaP)①的观念兴起。这一观念最初在城市治理语境下使用,随后,萨拉·巴恩斯(Sarah Barns)等在此基础上提出“平台城市主义”②,总体指出这套扎根于城市的新的数字化社会组织,使新的社会和物质的交易关系成为可能。尽管有关平台型城市的理论研究已经由来已久,任何想从当下的城市生产中抽出平台效力的行为是不切实际的,但我们仍有必要回过头来索要一份说明,明确“平台”这一概念究竟是如何逐渐渗透进我们所处城市的层层肌理,搭建起新的经验互动空间的。
1.平台在城市中的基础设施化
平坦、自由而开放—对于平台的感受可以追溯到古老的城邦。在希腊普尼克斯山上,至今还保留着公元前5世纪雅典人修筑的能同时容纳6000人的平台(platform)③,雅典的民主制度理想由此发端。另一个案例是19世纪脱粒机问世之前,糠秕与种子的分开往往需要依靠人工踩碎,于是人们开始在通风的、宽敞的高地上用砖铺砌出圆形的平台,利用风的“神力”来加速谷物脱粒和晾晒④……人们在打谷场社交休憩,后来一些非农业活动(如祭祀)也逐渐转移到平台上完成。彼时的平台还只是某种朴素的空间人造物,却在有限的范围里创造了公共领域景观的雏形,使它成为后来互联网开放平台的修辞和实践方式。互联网革命伊始,米切尔(William Mitchell)在其所著《比特之城: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第一章便以“拉线”为题,暗喻了彼时建立数字化电信网络的技术愿景⑤。而在经历了数字化进程后,具备更高渗透性和扁平化程度的平台进一步成为互联网的代表架构和理想类型。可见,我们所熟悉的平台概念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它自诞生之初就携带着公共和聚集性质,并且在其从未间断的历史演进里,与城市生活始终保持紧密联系。
今天,我们几乎处在一个由各种类型的数字平台串联、搭建和整饰的,物理与虚拟空间全方位衔接的城市里,大到城市管理和基础设施运行,小到租房、买车、缴纳水电费、订外卖、网约车、校园健康打卡,平台无声亦无形地提供各项基础服务,组织我们的城市,激活我们的机构,决定我们的习惯。它鼓励用户随时参与平台世界并实现最大化的交互,继而围绕数据、算法、定位、所有权、界面、协议等形式,建立在信息个体化管理的经济模式上对用户实行严格的全天候管理。比如,阿里巴巴开发的基于云计算架构的“杭州城市大脑”就是典型的例子,它致力于成为数字城市集约化建设平台,该平台包括警务、交通、文旅、健康等11大系统和48个应用场景,日均流动数据可达8000万条以上⑥,在优化杭州整体城市运行效率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塔尔顿·吉莱斯皮(Tarleton Gillespie)指出,今天我们在基础设施意义上使用“平台”时,实际上是既依赖又抛弃了平台作为可编程的操作系统所具备的更加具体的计算含义(就像游戏机或者电脑的处理器),而强调了平台作为一种机会组织架构的抽象功能⑦。平台是一个经常被使用但很少被定义的术语。有研究者梳理了平台一词的概念基础和理论路径,指出尽管平台研究与基础设施研究一直保持紧密联系,可二者在早期存在相对独立的历史⑧。我们需要在认识这点的基础上再讨论平台在城市中的基础设施化进程,也就是重拾其公共性的进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理解,为何原有的社区服务转移到线上,杂乱无章的街道是怎样通过软件界面有序地被我们理解并指导行为,日常生活是从何时起开始被置于虚实空间交叠、新旧叙事胶合的交叉路口的。换言之,即如何理解平台重构城市基础生态中的过程性。
2.平台金融化与城市化的循环交集
一些学者已经揭示平台化和金融化在过去半个世纪的共同生产关系⑨,这一结合的关键是,数据和算法对于经济实践,或者说社会广泛的商品化而言变得越来越重要,而平台就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尼克·斯尔尼切克(Nick Srnicek)于2017年出版的《平台资本主义》(Platform Capitalism)一书便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揭示了平台作为数据提取设备进行资本化的过程⑩。如今,平台生态系统已形成一个全新的竞赛蓝图,资本与数据裹挟的一大结果,便是加速了城市中的价值循环,如城市闲置房屋在Airbnb平台上的长短租行为⑪,Uber公司给城市车主们提供了灵活上线和增加报酬的再就业机会⑫,等等。在空间和劳动的加速商品化进程中,平台的金融化水平也达到历史的最高点。
回顾20世纪70年代,福特制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国家的扩张到达周期拐点,一些制度分析学派学者呼吁,城市管理者应该在整个住房生产、分配、消费与交换过程中发挥社会保障作用。但在随后兴起的以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大卫·哈维(David Harvey)为代表的政治经济学学者眼中,它并不能解决空间不平衡发展的根本矛盾。在彼时严重的滞涨危机导致资本和劳动力的双重过剩背景下,后者认为只有将空间生产与资本循环相结合才能缓解这一时期的城市化困境⑬,也就是城市治理的新自由主义化转向。时至今日,我们已普遍认同城市提供了多种解决资本问题的空间方案,资本可通过投资于城市再造来收获持续增长的时代红利。大卫·穆律罗(David Murillo)⑭、朱塞佩·格罗斯(Giuseppe Grossi)⑮等城市研究学者将金融化与数字化在城市范围内的合谋视为一种新自由主义实践,因为它以一种半可见、半可控的方式影响着城市中持续不断的区域筛选和聚合进程。今天,基于位置数据的设备和软性平台日益普及,商品和服务的交换越发依赖数字化的调度,在一个全面覆盖的物联网(IoT)环境下,城市经验的生产逻辑不停发生变化。有意义的地点标识、潜在的增值途径、对外可吸附的触点都成为当下城市规划与建设中首要考虑的重要问题。这不仅是基于某种经济数字增长的考量,而且代表着一整套关于物流、评价、数据、地图、人员的算法体系在城市范围中势如破竹的扩张趋势⑯。总而言之,理解城市化和金融化的循环交集是思考平台对现实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重要环节。
3.平台型城市的核心即城市的数据生态系统
当今世界就是一个本体模型与算法邂逅的结果⑰,人们或许还未意识到,他们提供数据交换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享受到的各平台提供的服务价值,而这恰恰是平台系统中的剩余价值来源。人们的数据生产和交换构成一个相互依赖的“数据生态系统”(data ecosystems),从而构成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⑱。在这样的背景下,商业、治理和社会生活都面临了巨大的复杂性,费德里戈·卡坡蒂(Federico Caprotti)等人总结了城市平台主义的三大特征⑲:混杂的主体(hybrid agency)、平台的空间性(the spatiality of platforms),以及物质性和基础设施(materiality and infrastructure)。这些特点无一例外都反映了一种社会有机论的观念,也就是说,思考平台型城市就是思考每一种扎根于城市的平台类型与所有参与者可能的动态组合,厘清人与平台、平台与城市以及人与城市之间的复杂互动,而这些互动正日益通过数据化来实现。
在这一整体性视角下,有学者从具体的平台活动样态切入平台型城市的分析。国外有Airbnb、Uber、导航地图Citymapper⑳等,相应地,在国内,我们也可通过百度地图、滴滴及各类点评团购App等平台观察到个中问题。丽兹·理查德森(Lizzie Richardson)认为,平台为城市提供了“灵活的空间安排”㉑,因此,我们研究的便是软件如何“调节社会空间组织运行的条件”㉒。有学者通过提取和分析大量数据的经济学手段勾勒出“城市-平台”系统持续保持活力的内因及动力机制㉓,揭示出资本的目的就是通过提供城市生活的免费服务获取数据价值的未来回报,其发展速度便依赖于它的数据资本中积蓄的爆发力。还有学者从媒介伦理的角度总结了维护城市平台主义的一些重要面向㉔,如选择自由、商业可供性、便利程度、社会互动、程序正义、隐私保护等,为规范化城市空间中的数据运作提供具体可操作的伦理指南。
总之,无论是“城市即平台”“城市平台主义”,还是本研究在中文语境和历史脉络中所使用的“平台型城市”概念,它的运行都依赖无处不在的数据、复杂多变的算法机制,以及充满角力的制度支持和资本配置。不过,平台并不是外在于人和社会系统的力量,而是渗透在个体与社会结构之中;同样,它也并非总是以某一固定的形态在城市中扩散。在此过程中,它会随着社会权力的分配不断调整自身的形状边界、透明度和颗粒感。组织理论家克劳迪亚·西伯冉(Claudia U.Ciborra)曾将平台组织描述为一个没有形状的实体,可以根据需要转化为许多不同的东西,它是“交叉、渗透的组织安排”和“半实现的解决方案和愿景”的集合㉕。可见,从概念到方法,再到流程,平台都是理解当代城市运行方式的有力隐喻,它在日常实践中出现并通过新的变种不断地给予我们新的阐释空间。因此,城市研究的一个重要出发点是活生生的、密实的可感事件,是能够被理解为集体文化想象的社会经验。
二、经验:桥接在城市与平台之间
“如果说大众媒介时代的基础设施概念还是一种宏观的理论想象,那么平台化时代的基础设施则是微观的经验现实,具有唯物主义和结构主义的视野导向。”㉖经验,是一个在所有场景下都适用的深刻术语,它泛指人们在与事物接触过程中获取的感受或信息。段义孚指出,一个人可以通过经验了解现实,也可以通过经验建构现实,它意味着一种学习和增长能力㉗。如今,经验的概念早已和传统意义上发生于物理世界中的经验相去甚远,我们能够在平台世界中与任何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人、事、物产生关联,即便不通过具身接触也能交流经验,增长从外界学习的能力。因此,有关数字经验的生产、传递及组织链条必须在一个复合环境的框架下进行理解。
用户是平台上作为数据形式存在的最重要人口,我们今天的生活经验往往通过平台获取再通过平台表现出来,通过媒介,我们实现“个人经验普遍化”和“普遍经验个人化”的循环往复㉘。从另一角度说,经验一旦以媒介物的形式出现,它便拥有了不附着于我们的独立生命,那些图像、文字、音频进入社会文化专门为媒介而开辟的城市空间,与其他媒介物展开互动,进而重新作用于经验的世界。怀特·米尔斯(Wright Mills)早已对这一现象进行描述,揭示出我们感知与体验到的经验与经媒介加工过的城市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们身处一个“二手世界”(second-hand worlds)里,经验的实际厚实度取决于这个世界中的“二手”文化,不仅是某些直观再现的遥远文本(如好莱坞电影制片厂的出品),而且包括由意义交织的世界所决定并维持的经验现实。后者凸显了城市文化的不透明现象和中介现象,我们对城市的真实体验正是处于密织的隐喻意义的网络之中。㉙
移动互联网和智能终端引入了一种新的转换范式,人们随时随地可以生产丰富的经验文本。作为沟通生态的一部分,数据的数量、质量和可用性正在迅速发展,它带来了参差有别的局部信息网络,对城市转型的方向起着至关重要的引导作用㉚。人们对于生活体验的拍照、上传、存档、共享,便是以自身方式参与城市编码的过程。每个人都能够借助媒介对物理城市之上悬置的象征序列进行修改,这种调整就像沃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所说的—表现出一种“绘图”的技巧㉛—这是任何想要把知识转变为可见形式的尝试都具备的共性。
我们可以借鉴地图艺术研究者爱德华·凯希(Edward Casey)的看法。他将人们生活场域的地图绘制分为“绘进”(mapping in)和“绘出”(mapping out)两个面向㉜:“绘进”强调,场所的形成依赖身体的栖居,新的制图方式必须将“个人对于某地的独特经验”和“经历它们的独特方式”嵌入地图,由此与纯粹的科学化或功能化制图区别开来;而“绘出”则强调,当独特的具身化经验以某种可见的图绘形式呈现出来并再度成为人地关联或人际关联的中介时,它便会带来“新秩序的涌现”,进而让人们的经验向着“充满可能性的新领域”行进。在城市中,每一个空间标识(建筑、街道、公告栏甚至未名路段)都具有其特殊的生产力和再生产能力,这一现象属于德·塞托(Michel de Certeau)所提出的“行走的修辞学”,意味着任何空间性的细微设计都会像磁场一样干扰人们的行动轨迹,也重新规定人游走在城市中的方式和目的。
我们的经验都是真实的。无论是基于LBS系统的校园跑应用,还是关联商铺定位的大众点评、小红书、马蜂窝笔记分享及与之链接的GPS导航地图,我们借由媒介的渠道进入具体的城市空间,同时也通过鲜活的城市经验触摸新技术下的媒介化生产机制,经历着双向的“媒介—空间”互动。
毋庸置疑,现实-虚拟-现实界面的混杂加上参与者的共同创造,改变了城市交往景观和城市基础设施运行的前提条件,这一趋势也影响了媒介中用户交往的内容、频率、相关性和有效性等。如果我们将城市之中的多种经验对话看作一种开放资源的城市主义的体现,那么它所产生的并不是简单文本或意见的集合,而是一种集体智慧,是群体在无数积累和细微的转换中而做出的共同选择。城市景观学中流行的一种“城市新陈代谢研究”(dynamic metabolism)便是将城市看作有机的身体,挖掘细小的日常生活经验对城市特征的冲刷㉝。这些学者相信,通过实时的位置感知平台和日益深入日常生活的服务,就有潜力对复杂的城市流动和资源密集度进行高还原度的分析。
综上,本文认为,平台型城市并非是托靠在媒介技术之上的某种应景理论,而是由生活中种种经验所揭示的平台研究和城市研究天然走到一起的结果。马克·谢珀德(Mark Shepard)曾说,“最小的城市主义”就是理解技术是如何以复杂多面的方式与日常生活纠缠的㉞。同样,巴恩斯也强调,“如果我们不能关注到那些更日常的、更具表演性和参与性的平台媒介,我们可能会无意间将城市空间变成一个由算法管理的智能基础设备”㉟。研究平台问题就是要回到平台的运营模式,包括它可以连接什么样的人、形成什么样的组织结构、聚合什么样的资源和需求及其如何保持源源不断的动力,这为我们深入观察当下平台型城市中的技术现实提供了特定视角。因此,我们必须将平台运转逻辑和城市日常生活看作密不可分的整体,回答最基础可能也最重要的问题。具体来说,有关经验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以下三点:
(1)在平台型城市中,人们的城市生活经验如何生产?
(2)围绕经验所形成的新社区通过哪些方式聚集起来又遵循哪些新的原则?
(3)经验作为重要的城市数据资源,如何实现循环流转和系统性整合?
三、由经验的视角进入平台型城市
承前所述,平台型城市是一种阶段性的状态,要回答以上问题,我们就需要结合当下平台设施的具体使用情况,从日常经验出发;同时,这也是一项利用不同程度的经验感知来构建平台型城市分析框架的初步尝试。
1.经验生产之维
平台的引入通常是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和城市密度、移动需求的变化而不断进行的。在国内语境下,最早一批城市性平台当属21世纪初期涌现的,包含提供特定地区招聘服务信息的PC端门户网站,人们可以在上面找到各种类型的用人信息,也可在线预约家或公司附近的专业化服务,如联系管工、电工和锁匠等。一方面,用人单位在平台上发布用工需求;另一方面,个人自行投放简历,等待或主动联系雇主。他们就很像过去传统集市中的走商和行商,既是空间的产物,也是人口密度的产物㊱。经济生活非常聪明地借由平台实现了当地需求和当地资源的双向互换,劳动力、消费者、平台各得其所,构成平台型城市里人们经验产生的最初方式。
如今,大部分平台都以软件应用的形式转移到移动设备,人们随时随地可以接入网络,分享经验、发布需求或搜寻想获取的信息,平台也通过提供一系列方法来鼓励人们进行这样的价值创造。但如今这样的方法往往是基于大量用户和他们的输入环境的相互关联来实现的,换言之,我们在享受平台免费服务的同时也为算法程序提供了一个结构化的、有利的环境。在此背景下,不是我们所有的经验都呈现在媒介之上,通过可见的方式传递,由于平台的“专有不透明性”(proprietary opacity)㊲,我们的部分经验会被折叠进去,故我们可以将平台型城市中的经验生产简单地分为可见的直接经验生产和不可见的间接经验生产。电子导航地图是今天数字城市中的一项重要工具,它完全是基于用户的身体定位和移动需求而诞生的工具性数字应用。在这类平台中,地理信息从某种城市的内容变为组织其他信息的基础,实现了地理信息的多重再生产,通过多种方式改变我们的日常习惯,我们可以这类平台为例进行分析。
就直接经验生产而言,电子地图会提供驾车、步行、骑行、打车、公共交通等多种选项,与之相关联的如路线对比、班车实时到站时间、关联虚拟钱包的乘车码,或者关联用户车牌号提示当日车辆限行等情况,平台都会先于用户考虑到。在奥密克戎病毒肆虐期间,百度地图、高德地图等平台还推出核酸检测快速定位服务,包括人流密集度的热力图显示等,用户可直观查看各核酸检测网点的人流密集度情况,合理安排时间或更换检测机构。长远来看,在一个对于数据驱动服务、支持综合效果解决方案的依赖迅速增加的世界里,电子导航地图有能力成为城市中所有经验活动的基础,充当城市日常生活的操作系统。
城市经验往往要求个体长时段的积累,就像老一辈的人能记住生活区域内每一班公交车的运行路线,然而平台往往被视为一种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发明,可见在平台型城市里,经验既被压缩了又被扩张了,既被公开地指导又谨慎地被隐藏一些,关于后者的实例就是电子地图会告诉我们,“到达某处预计步行需要17分钟”。我们从来不是孤立地使用某项工具,在数字背后,并非是它那么清楚我们每个人脚步的长短快慢,而是基于其他无数人在路上的平均耗时计算。在平台型城市里,这些经验变得更好收集、更易处理、拥有更多渠道转换为有效信息。于是经验成为一种语境化的生产资料,我们的直接经验变成别人经验的间接来源,尽管在此处发生,又能够把不在场的人和物都动员起来。思想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曾说,“正是有了媒介,某人既可以是故事的行动者又是故事的遭受者,唯独不是故事中唯一的主角”㊳,这句话形象指出平台型城市所特有的经验生产和转化能力。
2.经验互动之维
平台创造了一种隐喻—每个人都相信能平等开放地与他人互动。归溯到20世纪70年代初,是剑桥BBN技术公司的计算工程师雷伊·汤姆林森(Ray Tomlinson)无意中规定了现在用户地址的格式,即“名字‘在’地址”(username @ address)的固定结构㊴。这便从本质上决定了平台用户与城市居民的相似性:没有地址的人会被当作平台中的流民。长期以来,我们默认数字交往中该地址所指即平台,我们进入微博,注册一个身份便可以展开交往;对于那些散落的图片视频,我们也可以通过logo、水印等数字线索在网络世界觅迹寻踪。
尽管手段先进了,这仍然是某种地缘社会的聚集模式在平台中的投影。自互联网诞生起,基于匿名的云端互动是亲密的也是疏离的,是通俗的也是驳杂的,如果它的互动场景从网络扩展叠加到城市空间,这一特征更甚。媒介地理学研究的核心问题是“媒介的空间生产”与“空间的媒介化解释”㊵,它的关键价值就在于它将媒介和空间两种主体都同时作为自变量和因变量融入分析框架,这个双向分析路径同样有助于我们对平台型城市中的经验互动进行理解。
一方面是平台中的城市生产。如果说导航地图是基于空间地理信息实现了对人的活动轨迹及活动方式的直接调度,那么像小红书、大众点评等生活方式平台就是通过特有的图文、视频上传功能勾勒出城市持续更新的形象样貌,使城市不断具象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调整人们对城市的感知和体验。威廉·弗卢塞尔(Vilem Flusser)称,围绕着我们的技术图像表述着一种模型,是一种指引性的程序㊶。在这个意义上,这些平台已经从原本集合商家或生活方式的数字市场变成了真实就餐或旅游经验的创造者。
平台的城市生产热情还不止如此。现代社会是一个与陌生人接触最多的熟人社会,在平台的扩张过程中都或曾有意无意地暴露出自己构想的跨国公民社会设想,如“脸书国家”(Facebookistan)㊷或“爱彼迎公民”(Airbnb Citizen)㊸等。在国内,情况自然大有不同,这是由不同国家在发展与治理框架上的利益立场、现实底板和价值导向等方面具有多重异质性决定的㊹。相比西方,我们更注重平台是否鼓励成员的创造性参与,是否能以此重新培养现代社会稀薄的群体生活、承诺和归属感,因此我们组织起微博超话社区、小红书种草社区等,会不定期安排有趣的社区服务活动,增进人们在平台型城市中的多元化认同与归属感。
另一方面是城市中的平台化解释。曾有学者对南京马拉松的赛程路线设计进行研究,发现媒体的转播不仅影响观众的消费体验,也直接影响主办方对城市路线的规划设计。后来的路线中,既囊括进作为历史文化经典的总统府、秦淮河,又囊括进现代程度很高的奥体中心和河西CBD等,就是要在媒体转播中展现六朝古都的现代风貌㊺。还有学者以高校学生使用的校园跑平台为例,探索这种“被动式自我追踪”技术如何将用户的身体、位置媒体自身与用户所处的校园环境空间紧密结合起来,制造新的规训㊻。还有许多具体的案例都说明我们已经进入一个随时要通过平台交流的世界,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已经将平台内化到自己的思维方式中,也随之调整对于城市的生产倾向,使城市本身开始看起来像一个“扩展的平台生活实验室”㊼。
平台中的城市生产与城市中的平台化解释,二者共同建立了一种平衡,长期维持着平台型城市的运转。作为平台型城市的居民,对这一环境本身的认同和惯性能够作为某种更加隐蔽的权力发挥作用,增强我们沉浸于数字世界中时所产生的持续主观意识。同时,2022年初,微博和微信公众平台做出公布IP地址来源地的调整,也提示了我们这种平衡并非固定不变的。这一措施要求数字世界回归到地理所在地才继续给用户提供基本的信任,但平台型社会发展至今,这究竟意味着一种革新还是复古?“平台,就是平台在做的事情”(Platforms are what platforms do)㊽,本杰明·布拉顿(Benjamin Bratton)简练地区分了计算意义上的平台和作为基础设施的平台,这句话也侧面说明:不同的社会基因必然蕴含着不同的基础设施需求,继而培育出不同的平台应用景观。突破一般性想象,将平台纳入具体语境进行分析变得日益重要。因此,我们更需要反思的是,这一融合趋势背后是我国的平台化发展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新的制度安排和资源调配想要实现怎样一种新的互动模式,以及其是否折射出长期以来政府与技术公司协商维持的用户数据管理方法。
3.经验循环之维
长期居住于某地使我们能够熟悉它,然而仅仅基于自身的经验是不够的,还需同时从外部对其运行进行审视。如今的情况是,我们几乎接受各大平台连点成线、连线成面地控制我们的所有生活场景。如前所述,我们行走或驾驶的经验会悄悄变成导航地图中对路程所需时间的估算,我们观看短视频的同时也在“喂养”平台的算法推荐机制。并且,我们时常发现在微信中与朋友聊到的、在微博中感兴趣并搜索的东西会立刻出现在手机购物平台的首页;一旦我们在某楼盘销售处留下电话,各种线上贷款业务就会主动涌向我们。
经验都是连续的、嵌套的,它可以向自身学习进而创造出新的经验。借鉴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我们相信单个主体的经验循环和社会总经验再生产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区别于传统福特工厂制的生产经营模式,平台的获利方式来自数据、分析和算法预测,因此,对于“经验”的大量累积和精确计算成为决定包括平台型城市在内的任何平台结构进步的核心。在这一过程中,人的经验已不再是单纯的实践积累,而变成商业平台眼中的“行为化数据”(behavioural data),作为一种流动性商品在“行为控制市场”(market in behavioural control)上进行循环交易㊾。
并且,在平台型城市里,基于经验的竞争并不是孤立的“软件应用之战”,也不再是孤立的“城市设施之战”,而是打通了所有线上与线下机构、组织及其实践的整体生态系统之战。如作为西方“城市即平台”语境中的典型案例,Airbnb宣布退出中国市场后,随即与多家中国本土民宿短租平台建立“信息迁移通道”;线下本地房屋信息、线上用户消费点评等多项经验内容都将移被植到新的平台,这也是一种资源重新选址的表现。
总而言之,经验是调节平台型城市运行的关键要素。以上涉及经验生产、经验互动和经验循环的三维框架也有助于我们理解平台运营者的设计思路,它们分别对应着工具性、连接性和积聚性三种设计导向,三者首尾相连,互相促进,最终让城市的平台化程度不断加深。另外,中国社会的平台化性质并不能完全用资本主义的市场逻辑去解释。在防疫抗疫期间,阿里和腾讯研发的健康码迅速覆盖全国用户,成为疫情常态化管理时期的关键举措。国内有学者认为,它代表了在特殊背景下的一次公私权利合作的典型㊿,其在地化的公共性以及对社会主义国家治理体系变革的驱动,尚需要更长时间和更多实践来显示。
如今,尽管平台有时也会违规逃避监管或被政府限制操作,但在获得制度方面特权的途径上,它们越来越多地依赖政策和监管领域。可以预见,未来的平台型城市发展将持续面对多重挑战:既要处理公众的极高开放度和包容度,避免平台不加筛选地涌入城市生活或造成过度监控,又需要更加积极地应对或匹配政府的监管,发挥好城市服务型平台的在地化优势;既要保证平台的创新设计不断朝着有利于城市生活更便捷、更智能的方向发展,同时,对于政府而言,又不能丢失对于“城市”这一最根本概念的监督与把握,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平台上的。正如安提诺克(Ari-Veikko Anttiroiko)所言,或许到某天平台真正成为城市发展的常态,政府、企业和公众都参与其中,不仅在宏观政策和经济调配上对其有所支持,在微观现实层面也能看到公民的团结,这样一个城市我们才可真正称之为“城市即平台”。
四、结语
平台型城市创造了地方决策、城市行动主义和数字生活之间的交叉点,本文以经验为线索勾勒了一幅平台运转逻辑和城市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技术图景。从古老的平台作为城邦中公共领域的隐喻,到如今在本文研究视域里,看到平台带着某种程度上前所未有的“能渗透进各种线上/线下机构从而塑造社会的潜力”重新回到城市的范畴,它持续地要求我们对与之相关的城市行动模式进行重新评估。
强调城市和平台的相似性,既是探讨城市的一种方式,同时又可用来展示概念化城市故事本身之局限。落脚于经验的好处便是我们可以结合自身所处社会的具体现实,判断我们在这个过程化、语境化历史演进中的实际位置。具体而言,本文从经验生产之维、经验互动之维、经验循环之维分别阐释了:第一,人们在平台型城市中的经验生产可分为可见的直接生产和不可见的间接生产,这是由平台技术逻辑所特有的不透明性决定的。第二,在平台型城市的复合生态中,可围绕“平台中的城市生产”和“城市中的平台化解释”探讨新群体、新社区的形成路径。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必须考虑平台趣缘联结和城市地缘联结之间的张力平衡。第三,平台型城市中生活经验的流通与竞争必然发生在打通了线上与线下机构的整体生态系统里。在此,我们应思考商业技术平台和政府公共部门如何更好地发挥合力。
总而言之,城市生活经验的数字生产是平台型城市崛起的突出表征,它将离散的日常生活方式进行整合,将应用软件的服务架构进行模块化重组,带来新的城市治理秩序。列斐伏尔曾经革命性地呼吁,人民要有“住进城市,在城市中生活与快乐”的权利,如今他的“城市权”已经演化为“数字城市权”甚至“平台城市权”,故理解当下的日常生活、经验、市民权、社区归属都需要崭新的视野。我们必须站在新的技术现实和历史阶段上处理新的人-地关系,也只有从人类城市境况与平台化城市管理的复合生存现实出发,才能实现我们对未来平台也即未来城市的期待与想象。
注释
① WALRAVENS N.Proceedings of the 2011 15th IEEE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intelligence in next generation networks,October 4-7,2011[C].Berlin,Germany.转引自REPETTE P,SABATINIMARQUES J,YIGITCANLAR T.The evolution of city-as-aplatform: smart urban development governance with collective knowledge-based platform urbanism[J].Land,2021,10(1),33.
② BARNS S.Platform urbanism: negotiating platform ecosystems in connected cities[M].Singapore: Palgrave Macmillan.
③MARK C.Speaker’s platform,athens assembly,pynx,Athens[EB/OL].https://www.pinterest.com/pin/476326098063099228/.
④ Understanding the meaning and importance of the threshing floor[EB/OL].(2022-01-26)[2022-09-30].https://cabiojinia.com/what-is-the-threshing-floor-and-its-importance/.
⑤ 米切尔.比特之城:空间场所·场所·信息高速公路[M].范海燕,胡泳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1.
⑥ 城市大脑:打造城市数字治理金钥匙[N/OL].杭州日报,2019-08-20[2022-09-30].https://zjnews.zjol.com.cn/zjnews/hznews/201908/t20190820_10841501.shtml.
⑦ Digital society blog在2017年邀请全球顶级的社交媒体研究者,以“数字社会中的隐喻”为题撰写了十篇随笔。塔尔顿·吉莱斯皮(Tarleton Gillespie)以“Is‘platform’the right metaphor for the technology companies that dominate digital media?”为题反思了当下平台作为隐喻被随意使用的现状,详见: https://www.niemanlab.org/2017/08/isplatform-the-right-metaphor-for-the-technology-companiesthat-dominate-digital-media/。
⑧ 姬德强,朱泓宇.传播与媒体研究的平台化转向: 概念基础、理论路径与动力机制[J].现代传播,2021(11):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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