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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文化与政治: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当代复兴*

2022-03-22李银兵段成名

文化遗产 2022年6期
关键词:传统节日民俗少数民族

李银兵 段成名

英国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说:“传统节日通过一年一次约定俗成的节日活动,重复着国家的历史和民族的历史,而重复是保持与过去连续性的通道,它将一个国家的过去和现在构建成延绵不绝的统一体。”(1)[英] E.霍布斯鲍姆、T.兰格:《传统的发明》,顾航、庞冠群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4年,第183页。的确,“一如所有的民俗文化事象一样,传统节日一刻也不曾脱离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影响,始终与它们共同变迁演进,与此同时也以其特殊的方式影响着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变迁”(2)张士闪:《中国民俗文化发展报告2012》,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15页。。因此,传统节日不是一般假日,它与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历史、情感凝聚及价值倡导等息息相关,“尽着各种社会功能,是民族文化的综合运用”(3)钟敬文:《钟敬文民俗学论集》,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283页。。特别是在当前,随着政府的强势介入、学术界的积极推动、媒体的广泛传播、民众的热情参与及节日主体的高度自觉,传统节日呈现出了作为文化软实力、文化传承载体、发展资源及民众生活方式的多维节日性状,且这些性状被现代社会重新发现并广泛运用,最终使得传统节日服务社会的功能得到了不断彰显。相应地,与传统节日社会功能相关的研究也开展得如火如荼。但令人遗憾的是,以往研究大多以探析传统节日对于国家建设、社会发展所发挥的功能价值为主,而较少有结合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社会功能实现,去关注国家力量与传统节日当代复兴的互动实践,特别是凸显国家力量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中所起作用的相关研究成果出现,这就使得现有研究与传统节日当代复兴的实践事实有些脱节。基于此,立足于生活与文化、文化与政治、政治与生活等多重复杂关系,本文以国家力量介入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为主题,着重对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生活文化化、文化政治化及政治生活化三重发展理路进行探析,以期在全面呈现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全貌的基础上,进一步凸显国家对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的巨大影响,以就教于大家。

一、生活文化化:少数民族 传统节日复兴的现代性表征

众所周知,学者高丙中借助胡塞尔的现象学理论,在对“民”“俗”概念进行解析基础上,把“民”从“俗”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明确了生活世界是民俗学的研究领域,确定了“民俗生活”为当代民俗学理论建构的基础。这不仅解决了多年来长期困扰民俗学界有关民俗学研究对象的元理论难题,也开启了融合民俗文化与民俗生活的民俗整体研究的当代范式。但在以民俗生活为重心的民俗整体研究中,后传承时代日常生活转向路径问题随之又浮出了水面,引起了学界的高度重视。以学者刘晓春为代表的民俗学者对此展开了诸多讨论,提出了诸如“实践民俗学”“日常生活的既成性和未成性”“日常生活的民俗性”等创新理论或观点,进一步推动了民俗学的发展。比如,刘晓春针对文化的本真性问题,提出民俗学要超越“探索本真性”的学术范式(4)刘晓春:《文化本真性:从本质论到建构论——“遗产主义”时代的观念启蒙》,《民俗研究》2013年第4期。,“回到民俗的实践主体,探究在何种语境中,不同的实践主体传承民俗、跨媒介传递民俗、跨语境转换民俗的动机、需求与目的?”(5)刘晓春:《探究日常生活的“民俗性”——后传承时代民俗学“日常生活”转向的一种路径》,《民俗研究》2019年第3期。以上思想或观点对当前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研究提供了诸多启示。诚然,“任何一种文化的发展与繁荣都和其所属的民族国家的崛起相伴而生、相随而行,成为这个民族国家兴起过程中的软实力。文化创新、文化发展、文化繁荣是一个国家冉冉升起、锐意进取的标志,同样也会进一步推动国家的发展”(6)何志鹏:《文化创新与民族复兴》,《江西社会科学》2012年第3期。。基于此,遵循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与节日生活一致性原则,着重去分析在国家力量介入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由民俗生活提升为公共文化、公共文化生产力的生成及公共文化生产力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三部分内容,才能较为全面去展现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被纳入中国式现代化及在中国式现代化发展中的现代性表征。

首先,节日由民俗生活提升为公共文化。长期以来,作为集中反映特定民族的认知、情感、意志、审美及价值取向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其周期性、民族性、群众性、地域性、综合性、变异性及实用性等特征(7)徐万邦、祁庆富:《中国少数民族文化通论》,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314-320页。的映照下,作为一种地方文化的存在物表现得十分突出。但近年来,在国家力量的介入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从地方文化一跃而为公共文化,节日的功能价值随之也得到了不断提升。特别是伴随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全面复兴及其重新回归现代生活,传统节日内价值与外价值相互融合,促使着传统节日文化中的家国情怀不断衍生。相应地,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也由以往作为表征地方民俗生活的自然样态提升为反映公共政治、经济及社会的客观社会文化,实现了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从生活到文化的角色转换。诚然,民俗学的直接研究对象是民俗和民俗生活,而生活世界和生活文化则是民俗学研究领域。民俗生活是民俗主体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固定的民俗模式中而形成的活动过程,是具有普遍模式的生活文化;生活世界作为日常活动的世界,是围绕日历的活动、人生的活动和常识的世界(8)高丙中:《民俗文化与民俗生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第133-145页。。这样,在主体的节日实践活动中,民俗生活、民俗文化及生活世界形成了“三位一体”。因此,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民俗生活的一种,把历时的文化传统转化为共时的活动呈现出来,是表征民俗生活的仪式过程。而在当代,作为民俗生活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一旦提升为一种反映生活的客观文化,则产生着与从生活文化和文化生活的视角去理解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不一样的意蕴。比如,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被纳入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体系之中,节日复兴与乡村振兴实现同频共振、节日复兴与基层社会治理相链接、节日复兴与国家文化发展战略保持一致、节日复兴与共同富裕有机结合,节日现代化随之得以全面彰显。又如,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进入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轨道之中,定会用节日去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断发展,用国家力量助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全面复兴及实现其功能最大化。综上,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由地方民俗生活提升为公共文化,则走出了从传统民俗步入现代文化的关键一步。

其次,公共文化生产力的生成。就公共文化生产力来说,其是指公共文化在推进文化主体在文化创造中所体现出来的一种生产能力,而这种生产能力则需要通过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管理及教育等要素来具体体现。当前,随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全面复兴,作为社会生产力的公共节日文化,在实践中展现出了强劲的发展势头。第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文化发展资源得到充分利用。相较于传统节日在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种种危机、面临的诸多桎梏而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与现代社会相结合所迸发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发挥的作用极其重要,且这种力量和作用在现代社会发展中不容忽视。特别是随着文化产业的不断兴起,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一种经济社会发展资源,在旅游产业中得到了充分利用。第二,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文化传承功能得到充分发挥。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文化丛”、标志物和民族魂,一直以来在少数民族发展中发挥着凝结文化、整合文化、文化交流及族群娱乐等功能,是少数民族族群认同、情感维系、心灵智慧的集中体现。当前,伴随着提升文化软实力、保存文化多样性及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先进文化发展理念的提出,作为族群记忆和“活文化”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国家力量的支持下,其文化传承功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彰显。国家力量通过政策立法、保护研究、教育科研及传播发展等方式不断介入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传承与复兴实践,把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传承与民族文化基因保存、民族认同构建、共同富裕形成和文化软实力提升等有机结合起来,使得弘扬和传承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对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文化强国建设的作用不断凸显。此外,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生产力的生产,不仅体现在节日文化资源的不断挖掘、节日传承功能的不断扩大上,还体现在科学有效的节日活动管理,高科技助力节日活动开展,节日文化主体的文化保护、传承及生产能力提升等要素对节日文化现代化的促进。由此可见,节日文化生产力的生成,使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从文化“剩余物”变成核心文化内容、从文化资源转向文化产业、从民族地方走向大众社会,表现出了节日文化与现代社会的共融性和适应性,而这一切则是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现代社会中实现全面复兴的具体内容或表现。

再次,文化生产力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于“传统作为在界定现代化过程方面起着积极作用的因素是持续存在的”(9)[美]塞缪尔·亨廷顿、劳伦斯·哈里森:《文化的重要作用——价值观如何影响人类进步》,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年,第314页。思想,笔者认为公共节日文化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被纳入中国式现代化和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的现代性表征。一方面,文化生产力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奠定了经济基础。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生产力的发展决定生产关系及上层建筑的变革,而上层建筑的变革对生产力的发展起着能动的反作用。因此,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生产力的产生及发展,不仅推动了少数民族地区节庆产业的大发展,也提升了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现代社会功能,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少数民族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说明了传统节日在少数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中发挥着引擎作用,也表征了少数民族通过文化扶贫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决心和勇气。另一方面,文化生产力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文化生产力通过劳动资料、科技、管理及教育等要素去反映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的自然能力的状态,这是文化生产力与一般生产力同一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文化生产力还体现在人之为人所具有的创造力上。也就是说,文化生产力的提高,不仅体现在物质层面上,也反映在人的精神创新性提升中。当前,随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产业的不断发展,少数民族不仅在经济上得到了一定扶持和实惠,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国家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也不断得以提高。同时,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一旦被纳入国家文化战略发展体系,国家力量的带动则能不断促使其在现代社会中实现全面复兴。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被国家不断认可、重视及扶助下,与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的现代复兴相伴随,少数民族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也随之得到了进一步稳固。这种意识不仅体现在少数民族对于中华民族和现代国家的认知、认同、情感的不断提升上,还表现为少数民族地区各方力量形成社会治理共同体,并用共同体力量去推进民族地区社会发展的实践中。共同富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及中国式现代化不仅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在实践历程中也是相互渗透,就这个意义上去说,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生产力助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则是少数民族传统节日迈入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标志。

总之,在全球化、市场化、信息化的引领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借助国家的强大影响力和支撑力,在融合节日文化和节日生活中,不断提升自身文化的公共性、提高自身文化的生产力和加强自身文化的政治品质,走出了一条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发展之路,最终实现了在当代社会中的全面复兴。而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进程中,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从地方民俗生活提升为公共文化、公共文化生产力的产生及其助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无疑是其在现代化实践中所展现出来的现代性的集中表征。

二、文化政治化:少数民族 传统节日复兴的国家力量

和其他传统文化的发展轨迹一致,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当代社会的复兴,经历了从文化危机到文化转型,最后实现文化复兴的过程。在其发展的背后,文化自身的超越性与自在性、自觉文化与自在文化间的矛盾互动,不断推动着传统文化内在创造性转化和外在批判性重建。而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创新和文化整合实践中,除了节日文化主体文化自觉意识的提升、传统节日文化特质的挖掘、旅游经济的带动及新时代的呼唤等动力之外,国家的力量无疑是推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的根本保证和最大动力。基于“在社会系统的诸多要素中,文化是唯一能够渗透到任何领域、联结国家实力各要素的关键要素”(10)李春华:《新时期中国共产党文化创新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68页。的认识,主要针对国家发展与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复兴相结合、进而实现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政治化的缘由、路径及目标进行探析,才能更好地去凸显国家力量在传统节日当代复兴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首先,新的治理理念引领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高丙中曾在分析民间仪式与国家关系时这样总结道,解放前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处于相对分离、间接互动的状态;新中国成立后三十年两者间是属于管理与被管理、命令与服从的关系;改革开放以来是通过双方交换来界定互动关系(11)高丙中:《民间的仪式与国家的在场》,《北京大学学报》2001年第1期。。新时代,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提出,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双方通过交换来界定互动关系的阶段,来到了社会治理共同体构建的新阶段。在新阶段,共同的民族复兴大任把国家与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使得国家与社会一体化逐渐形成,而这种一体化则能推进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比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一道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国家大力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随着其在国家文化建设中的地位不断提升,定会获得新的生长和发展机遇。又如,随着新的治理理念的提出,社会治理共同体的形成不仅会使国家发挥其对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复兴的“输血”和“造血”功能,也会激发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主体自觉意识的提升,内外动力相结合则会不断推进节日文化的不断创新及节日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在现代社会中崛起。再如,基于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存续空间的特殊性和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的独特性,党和国家把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发展置于国家文化建设体系之中,不断彰显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文化多样性保存、文化安全保护及文化软实力竞争中的作用,这在无形中会助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

其次,文化与政治的互动推进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当代复兴。新时代,伴随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在促进社会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断加强,作为党和国家治国理政重要抓手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也迎来了复兴的最好时期和最为关键时期。而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发展之所以出现如此良好的发展局面,一方面是与“由于主流价值的认同使得文化与意识形态走向了同一,成为制约或引领社会精神生产和价值批判的核心范畴”(12)沈江平:《文化的意识形态性与意识形态的文化性》,《教学与研究》2018年第3期。相关,另一方面则与文化是集中反映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载体相连。文化是意识形态的表征,意识形态是文化的核心属性,意识形态决定了文化的性质和发展方向。意识形态在本质上又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性是意识形态的天然属性。就这个意义上去说,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之所以能在当代社会实现全面复兴,则与文化政治化与政治文化化在其中的矛盾运动有关,因而文化与政治的互动是推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的重要力量。当前,在党和国家领导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已然成为了全国各族人民共同的期盼和奋斗目标,而把这种期盼和奋斗目标融进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中,不仅能集中体现党和国家的民族理论、政策和方针,也能充分彰显传统节日在国家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因此,政治文化化给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提供了前进动力和发展方向。同时,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党和国家民族理论、政策及方针在民族地区具体实施的文化载体,能有效地把党和国家与少数民族大众有机结合起来,不断去调动各族人民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主动性创造性,最终实现主流价值观的民族化大众化。

再次,文化强国建设目标统率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新时代赋予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新的历史地位、作用及丰富内涵,因而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发展、建设新时代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成为了党和国家治国理政的重要内容和文化建设目标。诚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繁荣不仅是指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繁荣,也是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的繁荣;文化强国的建设不仅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凝心聚力,也需要发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文化强国建设目标的实现不仅需要对传统文化的继承,更在于对传统文化的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精神滋养,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和精神家园,中华民族最为深厚的文化软实力和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一直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坚实支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文化沃土、党和国家治国理政的历史镜鉴、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这一切都表明,只有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和繁荣纳入党和国家发展轨道中,才能发挥出其在党和国家发展中所能起到的巨大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此外,要彰显和发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和时代价值,则需通过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来实现。而对于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重要内容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来说,在实现全面复兴中,理应用文化强国建设目标、方针来统率其发展。

总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发展一旦与国家力量相结合,则不仅能找到其不断发展的动力和源泉,也会明晰其存在的状态和发展趋势,更能坚定其复兴的目标和方向。文化问题就是政治问题。正如伊格尔顿指出的那样,一旦把政治作为其批判话语的中心概念,其“文化政治批判”就开始成型。随着其研究范围的不断扩大,其政治批判的视野就扩展到整个当代文化,且更加强调文化批评的政治意义(13)马海良:《文化政治学的逻辑——伊格尔顿的文化批判思想概要》,《外国文学》1999年第4期。。而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特定阶级社会中的文化,一定是阶级意识和阶级关系的集中反映。文化批判的核心不在于否定,而在于否定基础上的重新建构。因此,借助国家力量的介入,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从过去的原生态文化迈向新时代的新生态文化,不仅是遵循社会发展规律的结果,也是对西方形形色色文化思潮进行批判的产物,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必然要求。

三、政治生活化:少数民族 传统节日复兴的价值意蕴

长期以来,在中国传统政治中,官民间总体上存续着一种良好而和谐的互动模式。在这种模式下,民众不断地向国家寻求文化认同并阐释自身生活,国家持续性地向民众提供认同符号与归属路径。“礼俗互动、家国一体”一直是中华民族渊源流长的有力保障和中华民族兴旺发达的基石。特别是在当代,随着党和国家对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作为民族文化丛、标志物、民族魂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现代社会中活力重现,且在复兴中很好地把小家与国家、民俗与生活、文化与政治有机结合起来,其多样多层多面的社会功能得到不断凸显。

首先,推进制度和政策的有效落地。新时代以来,伴随着少数民族地区发展越来越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国家力量开始持续不断地作用于少数民族地区发展工作。但就国家力量作用于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保护与发展而言,不管是国家的政策立法,或是国家组织的重大节日项目工程和节日活动实施,还是国家积极倡导的节日文化研究及宣传工作,都存在着“最后一公里”难题,即文化制度和政策如何落地的问题。“制度的生命力在于执行。”(14)本书编写组:《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学习辅导百问》,北京:党建读物出版社 学习出版社2019年,第32页。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当前,实践无疑还是检验真理、发展真理的唯一标准和联系群众的最好方式。因为实践所具有的客观物质性、自觉能动性和社会历史性三大特征,能很好地把实践主体客体联系起来,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作为一个集活动过程及其结果于一体的客观事实,需要把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制度和政策、少数民族与党和国家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最终实现把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纳入国家建设体系及其实践之中的目标。但在这个目标实现过程中,不管是党和国家、还是少数民族都不能单方面宣称为自身是检验制度和政策是否落地的标准。因此,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中,需要一个连接各种关系、发挥“路由器”作用的纽带来串联实践要素、证明制度和政策真伪。而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作为文化领域中的一个重大实践活动,基于实践的基本特征,不仅能承担起这一角色,还能发挥其直接现实性属性的作用去评判制度和政策是否适宜和恰当,且能及时给予答案。同时,在国家大力推进城镇化建设中,作为民俗文化核心和主要内容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在其复兴中,更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不断推动着城镇化建设制度和政策在民族地区的有效实施。比如,民族地区新型城镇化的关键在于“人的城镇化”,而“人的城镇化”的基础在于人的社区化。而面对着城镇化导致少数民族乡村民俗“碎片化”的事实,党和国家需要借助节日复兴所带来的适应、达成、整合及维模功能,才能不断推进少数民族地区城镇化建设。因此,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复兴,是检验制度和政策是否最终落地的“试金石”和标志物。

其次,坚定公共信仰和主流价值观。王霄冰说:“节日的最终目的并不在于娱乐或审美,而是在于社会教育和社会融合,是为了通过集体的庆祝活动和人人参与,来建立一套公共的精神信仰和价值观念。”(15)王霄冰:《节日:一种特殊的公共文化空间》,中国民俗学会、北京民俗博物馆编《传统节日与文化空间:“东岳论坛”国际学术研讨会专辑》,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年,第12页。马克思主义作为集科学性、革命性、人民性、实践性和发展性于一体的理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意识形态核心,在意识形态领域处于指导地位。但在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和作用发挥中,则会关涉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两个结合”问题。基于少数传统节日文化复兴的特点和优点,笔者认为借助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实践,能使各族人民坚持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目标。比如,新时代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复兴,是在全新的语境、时代背景、历史使命下的复兴,因而需要先进思想来引领、需要科学价值观来指导。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集中体现,是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理论观点,充分反映了党和人民对于国家、社会及个人的价值要求。因此,通过节日复兴,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进节日活动中,不仅是各族群众的期盼,也是党和国家的期望。又如,随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节日中内涵着的公共性、交往性、共享性等属性不仅会使各族人民在共享节日盛典中形成同质文化、认知共同符号、培养民族情感、坚定国家意志,也会在树立“四个共同”“四个与共”“五个认同”理念中,更加坚定各民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敢于承担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和使命。此外,利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这一契机,也能强化各民族文化安全意识和坚持“四个自信”的决心和勇气。就以上意义上去说,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不仅是一场政治体制机制创新运动,也是一个新思想新价值重塑定型过程,其实践的最终目标在于一种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文化的建成。

再次,维护地区稳定和国家安全。长期以来,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作为各族人民创造、传承及发展出来的独特文化,始终是维系亲缘关系、地缘关系、物源关系的重要纽带。新时代,党和国家通过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实践,能很好地把党和国家的民族政策及时地传递给各族人民,而制度和政策本身所具有的关系性、规范性、强制性及价值性,无疑会对民族地区社会稳定起着保障作用。同时,民族团结和民族地区社会稳定,也为国家安全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特别是随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及文化多样化的不断深入,意识形态斗争已然成为不同性质国家间的主要斗争方式。内外政治关系复杂、文化多样、经济相对落后等因素,使得少数民族地区往往成为境内外敌对势力,即民族分裂分子、宗教极端分子及暴力恐怖分子,侵袭和挑动的重点区域。因此,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文化安全势必要提上日程。而“传统节日不仅仅是‘传统’,同时也是一种活生生的生产力。它是一种文化理念和加深寄托的‘再生产’,潜移默化地推动着人们的文化自觉,唤醒沉睡的集体记忆和民族精神的认同”(16)刘大先:《重新发现传统节日》,《人民日报》2015年2月17日第14版。。由此可见,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复兴,不仅能对文化多样性保存提供支持,也能为国家文化安全提供支柱,还能为国家政治安全、经济安全提供精神动力、智力支持、思维工具等支撑。总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当代复兴,能为总体国家安全实现提供来自少数民族文化的力量。

综上,在国家力量介入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当代社会实现了全面复兴。而这种复兴,不仅是指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民俗在现代社会的“死灰复燃”,更是象征着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民俗在现代社会的“华丽转身”。在现代性文化再生产过程中,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迈入了中国式现代化浪潮中,成为了国家文化建设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演变为文化旅游产业中的中流砥柱、上升为大众文化中的主力军,最终实现了在现代社会的全面复兴。但在节日文化全面复兴过程中,生活文化化、文化政治化、政治生活化的不断循环发展,无不表征着国家力量是推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全面复兴的根本保证和最大动力。而国家力量助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当代复兴,不仅反映了国家对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重视,也凸显了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在国家文化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定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推动少数民族传统节日大发展大繁荣。一言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文化的当代复兴,恢复的是文化,凝聚的是民心,壮大的是人民力量,兴旺的是国家和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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