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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元素在郝炜华小说中的妙用

2022-03-22曹瑞雪

今古文创 2022年11期
关键词:传统文化小说

【摘要】 70后女作家郝炜华擅长讲述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她作品中没有太多歇斯底里与撕心裂肺的文字,作家更多的是用温情的话语娓娓讲述普通民众日常生活的情感纠葛、柴米油盐以及酸甜苦辣,于生活的细微之处表达自身对生活与生命的敬畏之感。郝炜华将古诗词、旗袍、民风民俗等传统文化元素融入作品,用古典词意表现人物内心情感,塑造人物形象;借旗袍刻画人物心理,表现人物魅力;以民俗洞察生活百态,书写生活画卷。与此同时,中国传统文化的化用也加深了作品内涵,增加了内容的厚度与密度。

【关键词】 传统文化;郝炜华;小说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1-0025-03

70后女作家郝炜华擅长讲述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她作品中没有太多歇斯底里与撕心裂肺的文字,作家更多的是用温情的话语娓娓讲述普通民众日常生活的情感纠葛、柴米油盐以及酸甜苦辣,于生活的细微之处表达自身对生活与生命的敬畏之感。作品中融入了古诗词、旗袍、民风民俗等传统文化的元素,传统文化元素在作品中的应用,不是作家对传统元素简单的移植,而是提炼了传统文化精髓再巧妙地融入作品中,使传统文化元素与作品完美结合。

一、旗袍:展示女性魅力与女性心理

旗袍是由清朝满族服饰改编而来,受到众多女性的青睐。旗袍,象征着东方的神秘、女性的魅力和人们的想象力,它紧贴在女性身体的表面,衬托着女性的玲珑、温婉的魅力,映现出中国女性所特有的优雅气质。旗袍也是一面镜子,从清朝到今,它映照着中国传统社会女人跌宕起伏的命运,承载着当今时代人类审美的变化。旗袍在经过多年的传承与改良之后,用其独特的曲线展示着中国女性万般美丽的身体线条。女子的窈窕、娇媚、温润、柔美,都通过旗袍毫发毕现,能工巧匠凭借其流动的线条、精巧的款式以及或浓或淡的色彩,勾勒出女性柔美的线条,衬托出东方女性温柔、贤淑、含蓄的特点。所以,许多作家会在文本中融入旗袍的元素,这一传统服装能够更好地塑造与展现人物形象、刻画人物心理、象征人物命运。

不少女作家笔下都描写过勾勒女性柔美线条,衬托东方女性温婉含蓄特点,展示女性魅力的旗袍。张爱玲在《半生缘》中用有着艳俗鲜明的苹果绿旗袍凸显曼璐作为舞女的美丽与柔媚;严歌苓在《一个女人的史诗》中用旗袍表现了小菲妈妈虚荣的心理,将小地方人们那种不甘落后还自以为是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张翎在《邮购新娘》中借杏娘箱子里的旗袍象征杏娘悲惨的一生,原本红色的旗袍被洗涤成了月白色,原本青涩美丽的少女被生活的磨难熬炼成孤独寂寞的老人。旗袍这一中国传统的服饰在作家的笔下成为凸显女性的柔美、表现人物的心理、象征女性的命运的意象。郝炜华的作品中也融入了旗袍元素。《灵活的手指》中姑姑穿的最多的便是月白色旗袍,月白色是淡蓝色,给人以温柔恬淡、内敛沉静之感,因为近似月色,所以世人稱之为月白色。月白色旗袍反映了姑姑内敛沉静的性格,同时也衬托了姑姑在各种势力之间周旋的才情与智慧。在姑姑出门后文本中有这么一段描写,“其时阳光灿烂,姑姑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举着一把遮阳伞,腰肢轻摆,轻轻款款、婷婷娉娉地走在路上,路的两边是绿油油的庄稼,姑姑看上去,就像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①这段话中旗袍凸显了姑姑丰满挺拔的身姿和清新脱俗的容貌。文中对姑姑的同学马淑玲有一段这样的介绍,“马淑玲,爷爷知道这个女人的,她是赵保原的四姨太,马进给的二表妹。像姑姑一样,她也喜欢穿月白色的旗袍” ②,马淑玲作为共产党,委身于国民党师长赵保原,为热爱的党与国家贡献自己,旗袍象征着姑姑的性格与姣好的容貌,实则也暗示着马淑玲也是智慧柔韧、内敛沉静之人;《别枝惊鹊》中年轻时齐巧云穿着各色的旗袍出轨,旗袍衬托她年轻时美艳的容貌也象征着她通过出轨寻求父爱并以此弥补成长遗憾的病态心理,她中年时喜爱穿各色旗袍,这里的旗袍衬托了她端庄优雅的气质同时也意味着齐巧云内心的自我成熟。作家将旗袍融入作品中不只是美化人物的外在,展现女性的魅力,也细腻地刻画了女性的心理,呈现了女性的心理变化。

二、古诗词:刻画人物形象,奠定文章基调

古诗词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作家刻画人物心理的方式。《灵巧的手指》开篇便是爷爷一边喝着赵保原的心腹马进给派人送来的茶水,一边背着《望赤壁怀古》“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 ③。苏轼的这句诗是在塑造周瑜有勇有谋、意气风发的形象。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就能明白作家是通过诗词来表现人物的心理活动,爷爷觉得郝家在自己手中成了莱阳城中的名门望族,即使在当今乱世,郝家仍能够在莱阳城立足是凭借着自己的左右逢源和广撒钱财,自己也算是一位有勇有谋的人物了,表达了爷爷安逸舒畅、隐隐自豪的心理。《红酥手》中牟经年见到离婚后到处推销保健品的郑小秋,低头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④这句词是苏轼是思念妻子的悼亡诗,但在这里,牟经年用这句沉痛、孤独的诗句来抒发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的无奈、痛苦之情,昔日的红颜知己、梦中情人被生活与现实打磨的面目全非,不止体型不再是自己喜欢的纤弱、无肉的身材,就连精神也被现实与金钱所玷污,成为俗气之人,这么多年对郑小秋的思念化为灰烬,看到这样的郑小秋,牟经年心中对其的千言万语聚成一句“无处话凄凉”。作家用这句诗词将牟经年心中百般的愁怨、千般的悲苦、万般的伤心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与此同时,古诗词也是作家寄托情感、表达情绪的方式,也是作家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法。潜伏进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员马进给在被日本兵逮捕的时候,作家通过描写马进给死刑前慷慨激昂背诵的《满江红》来塑造人物形象,这一千古传诵的爱国名篇,塑造了马进给英勇、忠诚、誓死不屈的人物形象,也展示了马进给悲壮的人物命运。相同的战争抗日题材,有些作家会着重描写残酷血腥的受刑过程来塑造人物英勇顽强的形象,而郝炜华通过便于读者展开想象的古诗词塑造人物形象,使得人物形象更加丰满。《金光闪闪的句子》用了苏轼的《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诗词“常羡人间琢玉朗,天应乞与点酥娘”中的“琢玉郎与点酥娘”来描述铁路工作人员徐兴与女旅客的容貌,两句诗词便表现了徐兴的丰神俊朗,女旅客的天生丽质、晶莹俊秀,使读者对二人的外貌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真切而又寓于质感的印象。作家通过便于读者展开想象的古诗词塑造人物形象,使得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人物形象也被刻画得跃然纸上。作家融入多首古诗词,既串联了情节、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同时也将人物形象刻画得跃然纸上。

此外,化词入题能够更好地确定作品的主题,奠定文章的基调。在《微雨燕双飞》取自晏几道的《临江仙》中的“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首词是感旧怀人的名篇,作品以汪秋生探寻父亲汪真当年因何而死为线索,牵扯出十几年前父亲和农村姑娘陈秋月之间的情感纠葛,陈秋月对汪真的等待与执着,魏纪律对陈秋月的暗恋与守护,表现了人物内心爱而不得的苦恋之情和孤寂之感,文章最后以陈秋月吟唱这首词结尾,抒发了人世无常、怀念旧人的淡淡哀愁,小说的风格也带有了感伤、空灵之意。《别枝惊鹊》取自宋代词人辛弃疾《西江月》中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别枝”呼应了文中柏树的凋零,正因为柏树掉光了叶子,才“惊”了喜鹊,原本在柏树上搭窝的喜鹊变得无家可归,为了产卵,它们只好在铁路附近的接触网上筑巢,铁路工人为了火车的安全行驶不得不驱赶喜鹊。作品围绕喜鹊讲述了铁路工人与喜鹊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战争”。作家琼瑶的许多小说书名多化自古典诗词,例如《烟雨蒙蒙》《一帘幽梦》《水云间》等小说,郝炜华用古诗词作为作品的题目,以此确定小说主题,这与琼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作家用古典诗词塑造人物形象、奠定文章基调的同时,也是借古典诗意洞察生活、以古典诗词表达人生感悟。

三、地方民俗:洞察生活百态,书写风俗画卷

民俗,顾名思义即为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想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 ⑤,它起源于人类社会对于群体生活的需求,随着特定的民族、时代以及地域的变化而不断地演变,以此服务于民众的日常生活。文学与民俗学的关系是源远流长且相辅相成的,早期的神话传说、寓言故事中的奇妙想象与构思具有十足的文学性,但其中所蕴含的信仰观念又有着显而易见的民俗性。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志怪小说、唐朝传奇故事、宋元话本、明清小说都展现了历朝历代生活的民俗画卷。古代文学如此,现当代文学亦如此,鲁迅小说中极具特色的便是浙江小村镇的民风习俗;老舍的《茶馆》《骆驼祥子》等作品京味十足,展现了浓郁的北京风土人情;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呈现了清新秀美的湘西风光;陈忠实的《白鹿原》蕴含着丰富多样的陕西民俗;刘庆邦笔下带有淳厚民风的豫东平原等等。从古至今,各个地方丰富多样的民俗在作家的笔下得到了书写与呈现,自然而然,山东地区的民风民俗也被郝炜华融于文学创作之中。

地方的风情民俗赋予了作品浓浓的“山东味儿”。作家作为土生土长的山东人,无时无刻不被齐鲁文化滋养着,因此,山东丰富多样的民俗资源便被作家融入作品之中。民间俗语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它们被各个地区的人们广泛运用于口语或书面语等人类交流方式中,因此,民俗语言有“民俗的活化石”之称。《别枝惊鹊》中闺女叫作“嫚”的莱阳方言,《一张跟爸爸一样的脸》描写了许多胶州方言吃饭叫作“逮”饭,喝水叫作“哈”水,口渴叫作口“卡”,作品中出现的自然而又亲切的方言俗语,更符合文中人物的设定,能够凸显人物朴实、仁厚、耿直的性格,更自然地表达人物感情,也体现了民间俗语的丰富性。

山东有着形式多样的节日民俗,不同的节日有不同的习俗,这些习俗被人们代代传承着。郝炜华《别枝惊鹊》中通过对山东七夕吃巧果习俗的描写,塑造了徐师傅忠厚纯朴的人物形象,也细致真实地记录了巧果的制作过程;其中小女孩们在七夕唱的歌谣:“一拍巴掌一月一,姐姐教我纳鞋底;二拍巴掌二月二,姐姐教我绣花鞋;三拍巴掌三月三,姐姐教我做针线;四拍巴掌四月四,姐姐教我织花布;五拍巴掌五月五,姐姐教我种五谷;六拍巴掌六月六,姐姐教我学俊秀;七拍巴掌七月七,姐姐教我撒谷米;八拍巴掌八月八,姐姐教我纺棉花;九拍巴掌九月九……” ⑥表现了儿童的天真烂漫、活泼坦率、可爱无邪的心灵,歌谣中体现了人民生活中的生产民俗,表达着作家对生活的热爱之情。这是人们社会生活的真实再现,拉近了作品与现实的距离。这一节日饮食习俗寄托着人们祈求平安、接瑞纳福的美好愿望,作家描写这一岁时节日一方面是表现山东的岁时节日民俗,另一方面能够更好地凸显民众对于节日认同的无意识心理。

精神民俗是指人们在物质文化以及制度文化的基础上所形成的关于意识形态方面的民俗,它是人类在认识世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所形成的心理经验,这种心理经验如果成为集体的一种心理习惯之后,便会有着特定的行为方式并且世代传承。山东地区受齐文化“万物有灵”的观念影响,认为各生物都有自身的灵魂,并且其灵魂在该生物肉体死亡之后仍然存在,且有着强大的超自然力量。喜鹊在山东被人们看作是喜庆的动物。喜鹊在门前的树上叫喳喳被认为是在报喜,喜鹊的形象成为喜事的象征。郝炜华《别枝惊鹊》中的喜鹊在无家可归后只能在铁路接触网上搭巢筑窝,铁路工作人员为了线路的安全,不得不捅鸟窝,毁坏它们产卵的巢穴。在文章中,喜鹊在铁路工作人员心中不再是吉祥喜庆的鸟儿,而是成了火车无法正常运行的潜在威胁,喜鹊贯穿着全文的结构,推动着情节的发展,代表着人与动物活动区域重叠的矛盾,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古树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村庄的守护者,因此,作家作品中对于古树的描写便不足为奇。《别枝惊鹊》中高大粗壮,有着八百多年树龄的柏树在初秋就掉没了叶子,这就暗示着喜鹊无地筑巢需要去铁路接触网上搭巢筑窝,预示着人类与动物之间的“战争”即将爆发;柏树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由于暴风雨的来临,许多树木都遭到了风雨的蹂躏,柏树由于早早掉光了叶子,在风雨中安然无恙;在喜鹊们住在齐巧云为它们搭筑的棚子里度过暴风雨以后,柏树又悄悄地长出了嫩芽,这预示着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得到了解决,人与动物之间和谐相处的局面。作家在文本中描写喜鹊与柏树是在告示人类在世间要对大自然与万物有所崇拜与敬畏。作家在展现山东精神民俗的同时,也是在讴歌大自然的神秘,更是向读者传达自身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理念的呼吁。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民俗逐渐被人们所遗忘,但作家用她的文字将这些独具特色的民俗保留下来,展现了一幅幅生动美丽的民俗风情画卷。

传统文化元素的运用,不仅仅是对人物外在形象的塑造,也是对人物内心精神世界的填充。作家用古典词意表现人物内心情感,塑造人物形象;借旗袍刻画人物心理,表现人物魅力;以民俗洞察生活百态,书写生活画卷。此外,中国传统文化的化用也加深了作品内涵,增加了内容的厚度与密度。

注释:

①②③④郝炜华:《红酥手》,知识出版社2017年版,第75页,第71页,第64页,第46頁。

⑤钟敬文:《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页。

⑥郝炜华:《别枝惊鹊》,《时代文学》2017年第10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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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郝炜华.红酥手[M].北京:知识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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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曹辛华.论“当代诗词”批评史的发展、建构与意义[J].学术研究,2018,(08).

[10]齐彩虹,王晴.古诗词在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意象表达浅议[J].青年文学家,2020,(09).

作者简介:

曹瑞雪,女,汉族,山东滨州人,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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