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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陶牛车的造型分析与文化解读

2022-03-21梁东雷

收藏与投资 2022年3期

摘要: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历史上牛车作为交通工具最为流行的时期,出土的魏文物中有大量的红陶牛车,如盘龙塚村元邵墓中出土的红陶牛车。江苏省江海博物馆馆藏红陶牛车属于北齐时期的产物,不仅造型独特,更有着深厚的文化内涵。文章基于此对红陶牛车的整体造型作了分析,并从交通出行文化、丧葬文化两个角度阐释了红陶牛车的文化内涵,剖析了南北朝时期牛车盛行的原因。

关键词:江苏省江海博物馆;红陶牛车;文化解读

江苏省江海博物馆位于江苏南通海门市,是全国唯一一家具有浓郁江海文化特色的中型博物馆。江苏省江海博物馆拥有诸多精美文物,而北齐红陶牛车则是其中的代表。牛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古代重要的出行工具,特别是在南北朝时期,牛车极为风行,无论是上层士人还是一般百姓,均有乘坐牛车的习惯。相应地,以牛车殉葬也成为一种习俗,正如许进雄先生所言:“在北朝的墓葬和壁画中,牛车作为墓主人的坐乘,常被安置在一大群骑马的护卫之中。”[1]

一、馆藏红陶牛车的造型分析

(一)馆藏红陶牛车的整体结构

江苏省江海博物馆收藏的红陶牛车为北齐时期的红陶牛车,该牛车高28厘米,长39厘米,宽24厘米。魏晋南北朝出土的红陶牛车分为有棚牛车、无棚牛车两类,有棚牛车也被称为牛安车,正如《晋书·舆服志》中所载:“坐乘者谓之安车,倚乘者谓之立车,亦谓之高车。”无棚牛车被称为“轺车”,车轴部分一般都向外突出。从出土陶牛车的分布来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牛车以有棚车为主,如河南偃师杏园村的两座魏晋墓便是有棚车[2]。江苏省江海博物馆的红陶牛车同样属于有棚车。红陶牛车包括牛、车、底板三个部分,其中,牛、底板为一个整体,而车的形制则较为复杂,包括轭、辕、辐、轮、棚、舆、轊、门等结构。轭为架在牛脖子上的短粗曲木;辕为车前驾牲畜的木头,先秦时期多为一根曲木,汉代以来则为两根直木;辐为车轮中连接车毂和轮辋的直棍,馆藏红陶牛车的车辐共12根;轮即车轮;棚覆盖于车厢顶部,具有遮风挡雨的作用;舆即车厢,是乘车人坐卧的空间;轊为套在车轴的两端零件,多为青铜制;门则是乘车者上下车的出入口。车底板呈长方形,下方有一槽沟,为制刹处。

(二)江海博物馆红陶牛车的造型剖析

从材质来看,陶器是黏土、陶土捏制成型后烧制的器具,是人类社会从旧石器时代进入新石器时代的重要标志。北朝时,我国制陶工艺已经非常成熟,馆藏红陶牛车以黏土烧制而成,烧制中陶胎中的铁转化为三价铁,器表呈红色。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红陶牛车的色彩已不复鲜艳,但仍可见灰红色。陶牛昂首挺胸,双目圆睁,尖角竖起,鼻孔张大,双耳直竖。陶牛牛身肥硕,牛腿则短小粗壮,非常适合拉车,车厢顶部前后两端上翘,门帘垂挂,牛车制作精良,在车身、车棚,甚至是轮与组节的榫接处,都尽量还原实物。总体而言,馆藏红陶牛车具有北朝时红陶牛车的一般特点,且造型生动、形制精美,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二、馆藏红陶牛车的文化解读

(一)交通出行文化

衣食住行是生活的四大方面,车是古代出行的重要工具。根据史料记载,我国是世界上最早制造和使用车的国家,如《后汉书》载:“上古圣人,见转蓬始知为轮。轮行可载,因物知生,复为之舆。”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周礼·考工记》更是细致、完备地记载了车的制作方式。牛车是古代常见的交通工具,其发展历程可以分为四个阶段[3]:其中,先秦时期的牛车虽然也被用于货物运输和载人出行,但并不受重视。当时主流的车仍然是马车,达官贵人出行以马车为首选,牛车规格较低,是平民百姓所用之车。两汉时期,牛车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的提升,这和当时马匹稀缺有很大的关系。不少达官贵人转而将牛车作为交通工具,如《后汉书·朱浮传》载:“自宗室诸王、外家后亲,皆奉遵绳墨,无党势之名。至或乘牛车,齐于编人。”但此时,牛车仍非上层人士的首选,官员在正式场合乘坐牛车甚至会被视为有损典仪,如巨鹿太守谢夷吾就因为“以行春乘柴车(牛车)”而被贬为下邳令。馆藏红陶牛车是牛车兴盛时的产物,体现了当时社会的出行文化。红陶牛车基本复原了当时牛车的形制,无论是牛的塑造,还是框体架构的呈现,均惟妙惟肖。

(二)丧葬文化

丧葬文化是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广泛地存在于各个民族的民俗之中。我国有着历史悠久的丧葬文化,“事死如生”是我国丧葬文化的重要特点[4]。受这一观念的影响,人们认为生前享受的一切,也应随葬在死后的空间—墓葬之中。以红陶牛车殉葬,背后体现的便是这种丧葬文化。红陶牛车殉葬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车马殉葬。出行是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车马是先秦时期重要的出行工具。因此,商周时期的贵族墓中,多有真车马及车马器物殉葬。根据墓主身份地位的不同,殉葬的车马数量也有一定的差别。通常情况下,墓主生前地位越高,殉葬的车马数量就越多。从考古发掘的结果来看,车马殉葬制度一直延续到西汉初期。西汉中期以来,车马殉葬的形式发生了变化,逐渐从实物殉葬演变为绘制车马壁画的形式,河北望都1号墓、偃师杏园东汉壁画墓、安平逯家庄壁画墓等,均有制作精美的车马出行图。这些车马出行图反映了贵族生前“连车成骑,骖贰辎骈”的盛况。

魏晋以来,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人们的出行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牛车取代马车成为日常出行的主要载具,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均以牛车出行。出行方式的变化推动了丧葬文化的转变,牛车取代了马车和车马壁画图,成为随葬的重要器物。早在西晋时,墓葬中便有不少牛车,如河南洛阳西晋大型墓中便“包括镇兽墓、牛车、鞍马、牵马俑和侍仆俑”[5]。北朝延续了随葬牛车的习俗,北魏、北齐时期的墓葬中均出土了大量牛车。北魏元邵墓中的陶牛车,装饰极为精美,不仅在牛身络以竖三横四的革带,竖带带端更有流苏下垂,体现了墓主人的尊贵地位。北齐时期墓葬中牛车更多,最为典型的便是出土于太原圹坡张肃俗墓的红陶牛车。该牛车造型简洁,车厢形制较小,現藏于国家博物馆。馆藏红陶牛车同样是北齐时期的随葬牛车之一,是北齐丧葬文化的体现。将红陶牛车随葬于墓中,其意图是希望墓主人死后仍有牛车作为交通工具出行,是对先秦以来车马随葬习俗的延续与发展。

三、北齐红陶牛车盛行的历史探索

(一)达官贵人的引领

牛车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三国时期历史学家谯周在《古史考》中说:“黄帝作车,任重致远。少昊时略加牛,禹时奚仲驾马。”然而,先秦时期牛车的地位并不重要,多用作运货及平民出行,不受达官贵人喜爱,马车是当时上层人士的首选。六艺中的“御”便是驾驭马车的技巧。西汉初年,国家始定,百废待兴,马匹稀缺,牛车便成为马车的替代品。《史记·平淮书》云“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意思是说贵为皇帝,也难以配齐四匹毛色相同的马匹拉车,文武官员有的只能坐牛车出行。达官贵人乘坐牛车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改变了牛车只能由平民乘坐的习惯,极大地提升了牛车的地位,而这又反过来推动了牛车在社会上的普及与发展。魏晋以来,牛车已取代马车成为各阶层普遍使用的交通工具。一些统治者甚至将牛车作为赏赐之物。如《魏书·常景传》:“齐献武王以景清贫,特给车牛四乘,妻孥方得达邺。”齐献武王即高欢,是北齐的奠基人,后被尊为高祖神武皇帝,据此可知,馆藏红陶牛车反映了北齐牛车风行的盛况。

(二)魏晋玄学的余波

玄学兴盛于魏晋之际,具有儒道合流的特点。魏晋玄学家将儒家经典《周易》与道家经典《老子》《庄子》并列为“三玄”,并对儒、道两家的许多经典概念作了新的阐释,如王弼在《无名论》中指出“自然者,道也”,认为自然与道在本体论上具有同一性。魏晋时期的玄学以洛阳为中心,并向四周辐射。晋元帝南渡,中原士人大量南迁,建康(南京)取代洛阳成为新的玄学中心,然而,玄学在北方仍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北齐书·杜弼传》载:“(杜弼)性好名理,探味玄宗,自在军旅,带经从役。”杜弼曾侍奉东魏静帝和高欢父子,在北齐士大夫阶层中有很大的影响力,推动了魏晋玄学在北齐的传播与发展。玄学讲究冲淡、自然、率性、任真,以清谈为主。不同于马车的疾驰,牛车缓缓而行,且空间更为宽敞,能为谈玄的人提供一种优游、闲时、舒展、圆缓的空间环境,并创造出一种谈玄时特有的心境和特有的谈话氛围。北齐红陶牛车从交通出行的角度反映了魏晋玄学余波对士人心理的影响。

(三)车厢形制的变化

对古人而言,特别是达官贵人、士大夫,舒适度是他们选择交通工具的首要因素,而牛车车厢形制的变化极大地提升了牛车的舒适度。从出土的先秦两汉马车俑来看,马车车厢多为正方体,注重外部装饰,但内部空间较小,因此,乘坐马车的人正襟危坐,时间一长,腿部容易酸痛,同时车厢较小也使马车更加顛簸。相较而言,牛车的空间则更为宽敞。将馆藏红陶牛车等比例放大后,可以发现车厢内部环境更大。车厢空间的增加使乘坐者不会感到局促。且牛车的车门多设在车厢后,便于上下车。从装饰的角度而言,牛车更加重视内部环境,外部装饰较少。馆藏红陶牛车外部几乎没有装饰,这也反映了当时人们的尚淡心理。魏晋以来,牛车内多增设凭几。凭几是供人们凭倚的一种家具,可以增强坐姿的舒适感。尽管红陶牛车并没有呈现车厢的内部构造,但从史料文献中可以推测其内部的布局。

四、结语

从考古发掘的结果来看,红陶牛车多发现于魏晋南北朝时期部分王公的大墓中,馆藏红陶牛车是其中的代表,体现了当时的出行文化与墓葬文化。达官贵人的引领、马匹数量的不足、魏晋玄学的余波、车厢形制的变化则是红陶牛车风行的重要因素。

作者简介

梁东雷,1974年1月生,男,汉族,江苏海门人,助理馆员,本科,研究方向为书法创作、文物鉴定。

参考文献

[1]王星光.试论中国牛车、马车的本土起源[J].中原文物,2005(4):28-34.

[2]杨燕.谈谈馆藏北魏陶牛车和古代牛车[J].文物天地,2016(11):70-72.

[3]王永平.北朝时期之玄学及其相关文化风尚考述[J].学术研究,2009(11):101-110.

[4]张振刚.三国两晋南北朝墓葬出土牛车俑群的初步研究[D].成都:四川大学,2007.

[5]孙机.中国古代马车的系驾法[J].自然科学史研究,1984(2):169-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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