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祝福》 三重世界
2022-03-21李求君
《祝福》是小说集《彷徨》的首篇作品,创作于1927年,真实而深刻还原了这一时期中国农村地区的社会面貌,辛亥革命虽然成功推翻了封建帝制,但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封建社会的基础并未被完全摧毁,底层人民仍然受到封建礼教以及宗法观念之束缚。这一时期的鲁迅从辛亥革命成功的狂喜中转入对革命的失望以及怀疑,从他将小说集命名为《彷徨》就可以看出鲁迅当时的内心世界。
在《祝福》中,“祥林嫂”“我”以及“鲁镇”所构成的三重世界就是当时社会的真实面貌,从这三个角度解读作品,可以由表及里,从微观到宏观,看到鲁迅作品中对于社会、人以及人性的思考。
一、祥林嫂——边缘世界
在《祝福》中,祥林嫂是一个关键人物,代表的是当时中国农村地区底层社会的一类人,在小说中,祥林嫂被打入边缘世界,想回归主流社会却始终不被接纳,在大众世界的排斥、榨取之后,最终归于沉寂,无声无息。祥林嫂作为一个寡妇,本身已经不被当做常人看待,后来再嫁在大众世界看来更是十恶不赦,虽然祥林嫂是被被迫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大众世界选择性的忽略了这点,人们的关注点都在“寡妇改嫁”这个事实上,痛恨她没有一头撞死以证所谓“清白”,祥林嫂就此成为了大众世界所鄙夷、嘲讽的对象。后来祥林嫂又丧夫丧子,这在大众世界看来,不仅仅是伤风败俗,还克夫克子,是不详的征兆,自然也被大众世界取消了她做人的资格,被打入到边缘世界,成为了人人唾弃、嘲讽的对象[1]。祝福仪式就是最直接的证明,自祥林嫂改嫁,就不被允许参与祭祀活动,四婶劝说祥林嫂“你放着罢”时,祥林嫂尚不明所以,心存疑惑,但是当四婶的劝说变为“断喝”之后,祥林嫂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排挤出大众世界,自己永远也无法获得大众世界的接纳或者宽恕。
祥林嫂被打入边缘世界的根本原因不仅仅是她“寡妇改嫁”,而是因为祥林嫂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人物,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未丧夫丧子前,祥林嫂虽是改嫁,但是有房子、有丈夫、有孩子,因为卫老婆子也羡慕祥林嫂,但是当丧夫丧子之后,不仅仅加在祥林嫂身上的罪名更重,最为关键的是祥林嫂已是无依无靠,一无所有,天下之大无祥林嫂容身之所。作为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除了忠厚老实,操持家务之外,没有可以傍身的技艺,必然会成为大众世界所嘲讽、遗弃的对象,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是祥林嫂注定的命运。
事实上祥林嫂从未停止过争取回到主流社会,从她逃出来来到鲁镇,虽然整日忙活,但是活的很踏实,过上了常人的生活,因此“口角边渐渐的有了笑容,脸上也白胖了”,然而再嫁使得她原本悲惨的命运更是雪上加霜,即使她是被迫的,即使她不惜以死相逼,头上撞出了窟窿,最终也没有逃脱再嫁的命运。后来祥林嫂丧夫丧子,再次回到鲁镇,仍然没有放弃跻身主流社会,天真地相信柳妈说的“捐门槛”的法子,期待可以获得救赎,回归主流,但是一场祭祀活动最终还是将她打回了原形[2]。当所有的努力都白费,所有的希望都失望之后,祥林嫂最终完全绝望,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彻彻底底归于边缘世界。
二、鲁镇——大众世界
在小说中,鲁镇代表的是大众世界,是主流社会,是当时中国农村地区社会的缩影,无论是戊戌变法、辛亥革命,还是五四运动,对于农村地区的底层人民而言,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他们仍然遵从传承数千年的宗族观念和封建礼法。在小说中,鲁镇的所有人包括鲁四老爷“单是老了些”,并未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年年如此,家家如此”,没有任何改变,所有人都信奉鬼神,遵循传统习俗,服膺礼教,鲁四老爷读的书还是四书五经,所有人都处于麻木的状态,祥林嫂处于这种环境中,她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必然[3]。祥林嫂逃到鲁镇做工,本是值得同情,但是仅仅是因为祥林嫂是寡妇,就不为鲁四老爷所喜,祥林嫂改嫁之后又丧夫丧子,再次回到鲁镇,面对这种遭遇,按理来说更应该获得同情和安慰,但是当祥林嫂讲述自己的悲惨故事时,初时人们尚会红了眼圈,流下眼泪,后来就逐渐变为鄙夷甚至是唾弃,没有任何同情。按照中国的传统观念来说,死者为大,人死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但是就因为祥林嫂死在人家祝福的时候,鲁四老爷就骂祥林嫂是“谬种”,认为带来了不详。
在整个小说中,以鲁镇为代表的大众世界将自私自利、冷漠展现的淋漓尽致,表面看似仁义道德,实则冷漠无情。祥林嫂首次逃到鲁镇,鲁四老爷虽然收留了祥林嫂做工,但并非是出于同情,而仅仅是因为女工比较难雇,加上祥林嫂比较勤快、力气大,所以收留祥林嫂做工。待祥林嫂再次回到鲁镇,手脚已经没有以前灵活,记性也不大好,四婶对此已是不满,再加上祥林嫂身上的所谓罪名,更是将其排挤到边缘世界。祥林嫂绝望之后终是被扫地出门,沦为乞丐。
三、我——先锋世界
“我”是鲁镇为数不多的见多识广、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思想走在时代前列,但是鲁镇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任何超越时代的思想、超越大众的人必然不会被接纳,注定是孤独者[4],虽然鲁镇于“我”而言是故乡,但是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无法寄托“我”的内心世界和情感,“我”与这里的人并不相容[5]。鲁镇的人封闭保守,多少年没有什么大改变,坚持礼教,信奉神权,一个个无情、自私。自己和他们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最多是无聊的寒暄,稍一深入,就总是话不投机,两相龃龉了,彼此闷闷无言,自己要走,四叔也不很留,盖正合他意。事实上,对于以鲁镇为代表的大众世界而言,“我”与祥林嫂一样亦是边缘世界的人,而“我”之所有没有被大众世界所排挤、遗弃,仅仅是因为“我”拥有一定地位,毕竟在我看来一元一盘的清炖鱼翅物美价廉,但在鲁镇人的眼里已是仰慕不已。同样都是边缘世界的人,仅仅是因为有地位、算个人物,而祥林嫂丧夫丧子,婆家夫家排挤,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两个人的命运就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在鲁镇受到的待遇也天差地别。在鲁镇“我”没有志同道合者,“我”属于先锋世界,虽然“我”与祥林嫂对于鲁镇而言都是边缘世界的人,但是“我”与祥林嫂本质上又是两个世界的人,命运也截然不同。祥林嫂关于灵魂的问题,我回答“也许有罢”,事实上也遵循了鲁镇的传统,好像是出于“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为她起见,不如说有吧”,然而并不真是什么慰藉,不过是因为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神,自己遵从传统,不让祥林嫂在思想出现新的混乱而徒增苦恼罢了。
小说《祝福》中所描绘的大众世界或者是主流社会看似强大,而“我”与祥林嫂所代表的边缘世界与先锋世界无比弱小,但也不乏希望,社会改革与进步虽然无比艰难,但是从未停止前进的步伐。鲁迅希望通过小说能够唤醒广大民众对于无罪之罪的觉悟,将人们从麻木的思想状态中解脱出来,打破封建思想的束缚。
参考文献:
[1]崔绍怀.21世纪初期《祝福》研究综论——鲁迅小说《祝福》研究之二[J].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4(3):91-96.
[2]郭瑞增.位卑语真 辞微旨远——《祝福》主题探究教学[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高中版,2017(1):63-66.
[3]刘慧文.鲁迅小说标题的多重解读——以《祝福》为例[J].语文教学之友,2018,(4):23-25.
[4]牟玉珍.浅析鲁迅小说创作中的人道主义思想——解读《狂人日记》《祝福》等小说[J].现代语文(文学研究),2010(11):76-77.
[5]秦林芳.《祝福》:对“黄金世界”的雙重毁弃──鲁迅小说重读之五[J].南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3):10-13.
李求君,江苏省南京市高淳区淳辉高级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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