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寻梦（外一篇）（散文）

望 岗

在望岗，寻觅故乡的痕迹。

随着夜色潜入，久违的乡村黑寂中，灯光隐隐，沿着小路穿行，在台山，侨乡的村落，遗落的一幢幢碉楼里，在曾经民国时期的女校，在斑驳的古屋里，穿越旧日的时光，与迁徙奔波等名词告别，就此回到乡间、回到孩提。

发黄的书册、萦绕着的老歌，一盏悠悠的茶香，久违的捧书夜话，悄然唤起一些时光，久违的记忆，伴随着低低的话语，铺陈在岁月的书案，轻声地唤你。

轻轻抚摸木桌、木梯、木柜，凝望木窗，这些从旧日时光里打捞的用具，却给予了心灵的安暖。

安详，是一种人生的狀态，一种生命中的节奏。无论你从远方的远方出发，还是从邻近的都市途经，来到望岗，它便送上一份安详。时光从不曾遗落，可以从一本书、一座楼、一扇门、一片稻田留存、拦截，而时光一旦被拦截，它就消隐得很慢。

灯光微黄，夜色沉静，几缕清澈澄明的风在古楼里缓缓流动。拂过青墙，握一把沧桑，那些遗留在岁月深处的痕迹，足可以让一段时光重新醒来。人在旅途，难得停下匆匆步履，远离车嚣。

夜间，那一片曾经的荷塘，幽远而温和，覆盖了所有的梦境。难得的静，让人久久无法入眠，想起唐诗中的田园，想起自古文脉延续，古人今人的心意相通，无言的默契。想起旧楼里来来去去的身影，想起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步履……

人生本是一次长长的旅行，而我们依旧悄悄地来，又将悄悄地离开，这一趟旅程的源头，在那个叫作流溪的河畔，在那久远的青葱岁月中的相遇。一个名唤湘湘的女子，打捞岁月里的珍藏，以一窗幽谧，一方庭院，牵引时光，构筑了故园的梦。满屋书香，诗意流淌，清风拂面，不是简单的复原，而是赋予新的安暖，重新定位家园的含义。

时光流逝，曾经的情感，低低的话语，遁入厚厚的墙砖，触碰古旧的情感，依旧内敛而古老。从唐宋田园诗词中蛰伏，交出了沉淀已久的思绪，取出珍藏的词语，却不足以描述眼前的景致。

一首诗，一座楼，一个人，一段记忆，都是人间美丽的相逢，我们阅读山水与行人，我们回忆过往时光，那温润的芳香，经年不散，在淡淡的夜色中，终是释放了心中的负荷。

望 乡

放松是一种姿态，悠闲的日子，总是被层层的阳光浸润。

一直都在行走，有时走得久了，却忘却了出发时的方向。

楼外，绿意田田，不仅仅只有荷塘，也可由一片片的芋叶来铺展，叶面同样可储露、可听雨。在初夏的晨风中，婷婷袅袅，临风而舞。

失却灯光掩映下的碉楼，露出了淡青的倦容，失却了往日的锐利和坚硬，静静地铺陈着心事。碉楼，雕是展开羽翼，伸出锐利的喙，狠狠地啄痛那些伸向亲人黑色的手臂，隔绝外界的侵扰和危险。楼是坚强挺立，遮蔽风雨，温暖安宁，将亲人紧紧地拥抱庇护。

想起，曾经去过两次的开平，一幢幢碉楼种在故乡的土地里，青色的楼、隐隐的枪孔，用生长掩藏起经年漂泊的苦楚，只是想给予你，一座我为你建筑起的城堡，让你在里面安宁地品茶、入眠，燃点炊烟，在楼顶仰望夜空的星光点点……

驮过漫长的航线，穿越海洋，涉过山水，循着故乡的明月，踽踽前行，直至那艘归航的客船，那只勇敢飞翔的雕，带着沉重的钢窗、铁门，来自远方的水泥、钢筋，回到家门。抖落经年的风尘，掩去满身的伤痕，一个温暖的微笑，只为给倚门眺望的你，建一座坚固的楼，给予你安定的家园、安稳的家。

还有，潮汕、台山、江门、开平这些知名的侨乡里，那些走出去和回到故乡的身影，那些娴静的女子们深夜里，思念涌动的波澜……

静静地叩问，世间万物的呈现与消失，那曾飘荡在侨乡的歌曲，异国的气息，淡淡的愁思，还有那些永远不再归来的身影。过去的时月，蜷缩在岁月的掌心，如同一枚风干的标本，以静态的姿势，将飞逝的足迹铭记。

想起遥远的故乡，至今嗜辣的口味和难掩的湘音，故乡成为故园，时光一直都在流淌，年华渐渐地老去，我依旧在他乡思念，在故园里听海，回望经年的步履，思索那些写进土地的如烟往事。

可是走过的城市，曾经停留的楼房，那些曾经生长过的岁月，哪些才可称作故乡？

何时才能回到能够接触泥土的田园，点亮一盏灯，然后在夜色中，等候悄然而至的足音，将种子重新撒在这片土地上，让汗水浇灌出新的希望……

他乡，故乡，心之安处，皆是家园。

墨韵悠然

——写与耀林先生

执一支素笔，你决定回到故乡。

那一支素笔，笔韵涉过珠江、湘江，在汨罗江畔停留。你想用故乡的那一轮清月，一塘荷香，隔绝世间的车马喧嚣，还有那半生相伴相随火车的铿锵。

楚地慢板如歌，青砖白墙落梦，你在栗山、桃林，从岳麓书院，从江南楼阁，从古老的竹简、诗册中，撷取古韵，搬运诗意，找寻冷石、松木、盆栽、拱门，构建充盈古意的院落。

撷取离骚的古韵，你用散着墨香的长卷，描绘诗经、禅意、佛语。铺开一笺宣纸，你用一支笔，蘸满潇湘之情的墨水，和着故乡的山风，点画、写意，挥毫、泼墨，志在高山，意在流水，每一个字都丰盈而饱满，每一幅书法都静雅而凝重。周遭静默，寒风冷冽，天地悠远，风雅之韵，自栗山小院，升腾而起。

月影轻斜，淡墨微香，笔锋运转，如车辙，如屐痕，落笔时的淡然，让我相信了，不必苦觅桃源，一笔一墨，一庭一院，这便是现世的浪漫。

那是你自故乡屈子那承接的一脉风骨，那是你自少年离家时，心中暗许的一抹夙愿。所有的足迹都朝着一个方向，所有的轨迹都是为了一个心愿——归来。

归来，你想把墨香铺满故乡的小径，那片桃林，那流淌的小溪，那些童真的眼睛里。归来，你想拂去时间的尘埃，让那些飞翔的情怀，飘飞的心绪，悄然停驻，静听鸟语，细嗅微香。

月夜微澜，回望，少年的溪，青年的河，中年的海，回望，走过的路途，吟过的诗句，尝过的人间百味。目光定格在山水、小溪间。与水为伴，炊烟袅袅。宣纸一日未歇，夜空星语慢吟。你与诗经里的一些草木低语，你与唐诗里的晚霞相遇，一片片的文字，如雪花，如轻絮，悄然落入书院的天井，存放在花几、印章、楹联、孩童们的书册中……

你把日子，过成一个个与翰墨有关的相聚;你将一缕书魂，栖息在乡音里;你把一生的梦想，浓缩到湘北这个靠近溪流的小村。你想在故乡的山水中，种植一棵小芽，引发一片又一片青翠的竹林。你想，给故乡流淌的岁月中，留存一些美好的词句，比如书香、智慧、温暖……

你不想再与故乡分离，守着贤惠的妻、丰足的菜园，采摘生长、青翠，品味泥土芬芳。你想每天被乡音唤醒，梦中与羲之不期而遇，书写属于自己的田园诗，在那些深深的字符里，沉醉……

绿荫叠翠，童音呢喃，书声琅琅，轻洗心尘。缕缕书香，引领孩童们，沿着千年前，那条串联起楚辞、屈子、岳阳楼的文脉，顺着洞庭、湘江不断前行，直眺远方。

秉烛而待，棋茶相迎，心已安放，不再触摸遥远之遥。那一院菊，那一缕墨香，向着远方呼唤，呼唤更多的脚步，归来。你希望，故乡的田园，就这样被来自南方北方的温暖，一一填满……

遥想，这个冬月，栗山书院，应是梅香盈动，依稀记得，那年庭中天井观雪的雅意，宛若湖心亭看雪客的心境，至今神往……

作者简介：秋夜荻花，本名刘雯，女，现供职于广州局集团公司。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写作风格空灵、纯净，古韵飘逸，文中有韵，意中有画，气韵流转，适合朗诵。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铁路文艺》《人民铁道》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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