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双元育人模式及启示

王一彪 谢勇旗

(河北师范大学 河北省职业技术教育研究所，河北 石家庄 050000)

21 世纪以来，在政府鼓励产教融合的宏观环境下，我国校企合作协同育人模式发展迅速，取得了一些成就，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建设逐步成为我国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重要突破口，但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例如，校企合作不到位、校企互动机制不健全、合作模式单一、缺乏互惠共赢的利益机制等。反观邻国印度，近年来愈加重视产教融合的发展，各方力量共同推动产教融合的前进，国家颁布政策进行宏观调控、行业企业积极参与合作项目、教育机构大力培养各类人才。我国应灵活借鉴其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成功经验，有针对性地加以改进，探寻产教深度融合、校企双元协同培育专业人才的途径与方式，发挥好行业组织在推行现代学徒制和“1+X”职业能力制度建设方面的重要作用[1]。

一、我国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双元育人的政策基础

2017年10月，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特别针对职业教育提出要求：“完善职业教育和培训体系，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同年12月5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将产教融合作为政策实施的重要目标，该意见指出要强化行业的协调指导职能，对于深化产教融合的工作计划的制订，行业主管部门应全力积极引导、支持行业组织参与，并开展校企合作对接、教育教学指导、职业技能鉴定等服务，以此促进市场产业需求端与学校人才供给端深度融合，培养大量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2]。2018年2月5日，教育部等六部门发布《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指出行业的主管部门和行业组织应积极统筹、指导以及推动本行业与职业学校的“校企合作”工作。2019年1月24日，国务院在《关于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的通知》中以促进产教融合、校企“双元”育人为背景，明确提出行业组织要参与国家教学标准的制定以及要引导企业深度参与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培训，开展高质量职业培训等[3]。2020年9月16日，教育部等九部门在《关于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的通知》中提出，要健全以企业为重要主导、以职业学校为重要支撑、以产业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为中心任务的产教融合创新机制。围绕关键核心技术，推动公共教学资源和实训资源共建共享。

加快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既是职业院校快速优化发展的内生动力，也是快速提升职业教育质量的重要举措。以上出台的文件预示行业组织将在推动职业教育形成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知行合一的共同育人机制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不断推动中国职业教育改革方案顺利实施[4]。

二、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项目分析

21世纪以来，印度愈加重视高等技术教育领域内产教融合的发展，许多部门和组织致力于改善和加强学术界与产业界在技术教育方面的合作，教育部门关注产业需求，以此为导向培养对口人才，行业与企业多方面深度参与学校发展，校企“双元”育人收益颇丰。在高等教育领域，印度工业联合会通过诸如契约调查( IndPact Survey) 、总理博士研究奖学金计划以及促进中央经费资助高校与公司签署系列备忘录( MOUs) 等多项举措致力于缩小产业界与学术界之间的差距。企业为学生提供多种可选择的实践、实习机会，比如参与项目研发、休假期间的学生实习、技术俱乐部等。有的企业有自己的高等教育机构，甚至达到研究生教育层次。由此培养出来的工程技术人才有充分参与实践的机会，他们“在做中学”，充分适应市场瞬息万变的需求。 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ogistics Sector Skills Council，以下简称LSC)从2019年开始与印度斯坦科技学院(Hindust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and Science，以下简称HITS)开始开展嵌入式联合培养办学项目，合作培养物流管理专业本科人才。通过联合培养，造就了一大批实践操作能力过硬、综合能力出色、深受企业青睐的物流管理专业本科人才。下面从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与印度斯坦科技学院合作办学的概况、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项目实施背景以及具体实施情况等方面进行介绍。

(一)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概况

印度的物流行业作为印度政府的重点行业,已经成为印度制造业的支柱产业。由于制造商对货物运输的速度和数量要求的不断提高，这使得物流行业需要大量的人力，物流行业的各个过程都需要专业水平更高的人员来处理，而这正是印度的薄弱环节，因为物流行业的培训大多是在职培训，而且只有大型物流公司的员工才能享受这种形式的系统培训。在这样的现实问题下，由技能开发与创业部(MSDE)和国家技能开发公司(NSDC)联合成立的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非常好地缓解了这一棘手问题[5]。

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是根据行业组织注册法注册的正规行业组织，1860年由技能开发和创业部(MSDE)通过印度国家技能开发公司(NSDC)成立并由联邦推动的非营利组织，旨在培养印度技术技能人才并提高劳动力水平。自2015年成立以来，LSC一直在稳步发展并在技能系统中建立自己的位置。其涵盖11个子行业，并在这11个子行业中完成了《资格证书》《国家职业标准》的创建这一可喜里程碑，这为该国首次为物流部门的初级劳动力提供系统培训打下了坚实基础。LSC还建立了完善的体系机制，在物流专业教学中引入学徒制，建立行业驱动的培训中心，以确保物流部门员工均受过技能训练。启动了人文和技术学科的学徒高等教育方案，这些方案的核心重点是技能发展，其主要目标是为物流行业各级管理干部创造足够的技能[6]。截至目前，LSC 已与全国各地的63所学校机构签署了谅解备忘录，为这些学校机构提供2019—2020学年的基于学徒的UG物流学位课程，其中包括泰米尔纳德邦州的印度斯坦理工学院物流管理专业。

(二)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项目实施背景

印度斯坦科技学院(HITS)始建于1985年，在2008年1月9日，被印度政府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UGC)授予“大学地位”。印度斯坦科技学院作为泰米尔纳德邦最受欢迎的工程学院之一，以其高素质和经验丰富的师资力量以及出色的基础设施来开展课程与课外活动而闻名。考虑到印度还没有正式的教育计划来解决物流部门的技能差距，2019年1月3日，HITS与物流行业技能理事会(LSC)签署了备忘录，着手启动BBA(物流)计划。该计划融合了学习经验，结合课堂中的概念学习和有偿的行业实习：一是在课堂上进行概念学习；二是在工业界进行带薪实习。以学徒制形式传授给学生，大大地提高了学生的就业能力，为其做好行业准备和集中培训铺平了道路[7]。

(三)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方案分析

1.人才培养项目开发主体

围绕人才培养项目策划，印度有的学校只依循自身特有的人才培养模式策划项目，而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则是由外部主体策划项目，即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的人才培养方案的策划者不是学校自身，而是包括政府机构、行业组织以及协作企业在内的多元外部主体，在这些外部开发主体中又以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为主。其中，印度政府制定相关保障制度，促进鼓励行业组织参与高等职业院校双元育人，保障多方利益，维持协调合作秩序；职业资格培训与认证机构负责制定认证标准，考核学生职业能力，发放相关职业资格证书；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制定行业专业标准，并参与学院物流专业的生源招生、课程开发、专业设置以及教育教学全过程，使课程与就业的需求紧密相关；与学院协作的企业在行业组织制订的人才培养方案基础上，依据企业发展规划的人才需求，对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方案细节进行完善，并且负责策划培养方案中的实习环节。

2.人才培养方案目标

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专业人才主要培养目标是面向行业需求，为物流行业的主管、管理人员创造足够的技能以从事有酬工作。其培养出来的学生，既可以熟练掌握高校教育传授的知识，又具备了应聘岗位的工作胜任能力与职业生涯发展能力。物流专业人才方案的核心重点是技能发展，因此为了确保有效的技能开发，该计划近60%的方案组成部分和持续时间以行业学徒形式进行在职培训。学位学生学徒培训的具体目标还包括帮助他们掌握物流专业的知识、技能和态度、就物流的日常管理工作过程中遇到问题作出适当的决定，以及作为有效的监管人员去管理下属工作。

3.课程结构与教学计划

印度斯坦科技学院项目的学制和普通全日制学习项目相同，也是3年，学生在毕业后获得工商管理学士学位。在课程结构方面，由于项目具有实践应用性与双元制结构特性，学校调整、改革传统的专业课程体系，学历教育内容采用模块化课程体系，其课程类型有通识课、专业基础课、专业核心课以及学徒制项目课程等四种类型。前两个学年中主要包括通识课(语言1与语言2)和专业基础课(物流学基础、管理学原理、商务沟通与统计等)，其中第二、第四学期均是学徒制项目的实践课程(包括物流管理实践课、仓储管理实践课、水陆运输实践课等)；第三学年课程偏向综合，注重学科交叉融合，主要包括学校教育中的物流管理信息系统课、国际物流管理课、市场营销管理课、物流网络设计课等以及学徒制项目课程中的物流网络设计(实践课)与货运代理(实践课)等。 在教学计划方面，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专业人才培养项目以规则状态呈现周期性工学交替。学生在奇数学期(第一学期、第三学期和第五学期)在学校进行学历教育，在偶数学期(第二学期、第四学期和第六学期)去企业进行学徒制职业训练，在此项目中，工时和学时以学期为周期轮换交替，“工”“学”两部分内容占比均衡,较好地促进学生理论与实践的融合与转化。

4.评估与考核

LSC 对学生学徒制的评估由三名专家组成，其中包括合作机构的一名教职员工、学生实习所在公司的行业导师以及 LSC 提名的外部专家(来自行业或学术界)。团队将在学徒期的六个月内进行三次评估。评估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由学生所在学校进行内部评估；另一部分由LSC组成的董事会对其进行外部评估，包括理论和实践。评估将按照国家技能资格框架(NSQF)的规定进行，该框架基于参考国家职业标准(NOS)。课程考核每奇数学期7篇论文，共21篇论文；每偶数学期2篇实践论文，共6篇论文；每偶数学期1门行业认证课程，共3门，以及为期18个月(450天)的在职学徒培训，平均分布在3个偶数学期。

5.毕业安排

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将为以学徒制为基础的UG学位课程的所有商务管理(物流)项目毕业生统一安排物流领域的入职机会。可以任职的公司名单包含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总理事会中的所有公司。在入职条件方面，成功完成学位课程所有要求并获得综合分数超过60%的学生有资格在第一轮入职。分数低于60%的候选人的安置将在第二轮中进行。

三、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模式特点

(一)多方主体共同制定人才培养项目

与传统学徒制相比, 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专业学徒制人才培养的一大特点和优势在于人才培养项目开发与实施主体的“集团化”特征，即项目开发主体由印度政府、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职业资格培训与认证机构、印度斯坦科技学院以及学院协作企业等多元主体组合而成。其中，行业组织发挥了极大作用，其积极协调企业和学校关系，使学校和企业共同的目标和利益高度融合，产业和教育发挥合力共同培养出大量高水平技术工人。在我国，双元人才培养项目的开发主导权基本由学校、技能培训机构等“教”方主体掌控,行业组织与合作企业大多是校企合作格局中的劣势方，这极大地挫伤了合作企业参与人才培养项目开发的积极性，继而影响人才培养的质量。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的“集团化”发展特征是我国亟须借鉴的重要方面，多方主体共同制定人才培养项目将成为我国优化产教融合的强有力保障。

(二)教学设置工学结合且占比均衡

对于“工”“学”的组织安排是印度斯坦科技学院双元育人模式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项目中工时和学时以学期为周期轮换交替，“工”“学”两部分内容占比均衡。学生在奇数学期(第一学期、第三学期和第五学期)在学校进行学历教育，在偶数学期(第二学期、第四学期和第六学期)去企业进行学徒制职业训练，“工”这部分内容能够在同类型高等教育机构实施的人才培养项目中取得这样的占比，这在世界范围内也是非常突出的。学历教育的人才培养方案的所有环节、要素持续为适应职业训练的需要而作出不同程度的调整，从而使“双元性”贯穿于人才培养全过程，帮助学生提前熟悉工作环境并了解自己的不足，获得未来在企业就职时所必需的工作技能和工作态度。学历教育、职业训练这两类人才培养活动在其人才培养过程中具有同等重要性、发挥同等影响力的基础上，有机融合，共同促进“工”“学”共行并进、均衡发展，建立起复合型人才培养模式。

(三)保障雇主与学徒双方利益

对于企业和学徒而言，自身利益得到保障是顺利参与学徒培训的前提条件。印度政府出台了相关政策措施，在保障双方权益的前提下，充分调动行业与学生的参与积极性。雇主一般以利益最大化为核心目标，创造那些可以让雇主们切实感受得到的利益，可以极大地吸引他们参与学徒制项目实施。印度政府和印度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LSC)根据雇主企业学徒制人才培养项目规模、学徒制培训成本等方面对其进行拨款资助，并适当鼓励雇主根据社会经济发展现状开展新技能培训。学习者具有学生和准员工双重身份，他们在入学时和学校、学校合作企业签订协议或合同,每期学徒的期限为六个月，LSC负责每个学生的整个学徒期间安置。在学徒期间，学生将被当作正式的公司雇员对待，并受有关公司的规章制度管理。学生在企业的导师就是当时分配学生工作的企业经理。另外，学徒在接受培训期间会获得一定的收入(有的企业会以奖学金方式承担学费)。根据1961年学徒法的规定，学生将在学徒期(学位课程三年期间总共18个月)领取每月津贴5000—9000卢比(约合人民币400—800元)。

(四)采用联合评估的考核方式

基于国家技能资格框架(NSQF)的规定，印度斯坦科技学院物流管理专业学徒制人才培养考核具有考核主体多元化特点。在国家学徒促进计划指导下，其学徒考核评价采用联合认证的方式，将学徒制各利益相关者都纳入考核主体中，包括政府、学校、行业技能委员会以及企业等相关部门。其中，雇主处于主导地位，具有较多发言权。在考核内容方面，该人才培养方案设置了科学的考核体系，将理论知识、实操技能、核心素养等都融入体系中，学校和物流行业技能委员会将分别对学生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技能进行评估，最终经过权重计算得到学生的最终成绩，赋予学生“合格”或“不合格”证书。在双元育人学徒制实施的过程中，考核评估是不可或缺的验证环节，物流管理专业人才培养方案的“多元考核”模式，各利益相关主体依据各自人才培养需求与目标对学徒进行全方面、多元化、多层次的评价，可以对培养过程进行有效的监督和评估，最终通过各方共同努力，将双元育人工作落到实处，培养出社会需要的合格人才。

四、印度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双元育人模式的启示

(一)政府、行业协会等多元主体协同参与校企育人

校企协同育人机制是应用型大学、企业、政府和行业组织相互联系、相互协调，共同完成对应用型人才培养的育人过程。应用型大学作为人才输出者，为行业社会培养市场所需的应用型人才，以服务社会经济发展[8]。企业作为人才需求方，通过校企合作培养，使校企双方优势资源互补，弥补单一主体对应用型人才培养的不足，带给企业所需的“精确”人才，提升企业的竞争力。作为引导和监督的角色，政府需要提供政策法规支持、财政支持、组织管理各方之间利益关系，为合作的坚固切实起到保障作用。行业组织对企业与市场的敏感，能够与企业保持密切的联系，在政府与企业之间起到良好的沟通桥梁作用。因此，形成以政府、行业组织、企业等多方主体参与的校企合作教育机制是必要的前提[9]。

(二)健全相关法律保障与利益保障体系

为了促使行业组织更好地参与职业教育，政府应加强和完善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的法律制度建设，充分肯定行业组织在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明确其参与职业教育的法律地位和主体地位，提高其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使行业组织能够合理合法地参与职业教育，具有法律制度保障。政府部门应出台相应的校企协同育人政策，设立“校企合作”教育专项支出基金，为积极推进高校校企合作教育，给予一定的资金补贴和优惠政策，表彰在高校校企合作教育中取得的良好成绩，提高学校与教育企业合作的积极性。

(三)完善双元育人制度与框架条件

有效的管理制度是开展校企协同育人的基础。印度行业组织参与职业教育的制度之所以配合默契，是因为具有规范的制度保障。政府负责职业教育的调控、协调、指导和资助，行业组织负责职业培训的组织和管理，职业院校负责理论教育教学的实施。我国应完善校企协同育人制度建设，明确校企合作活动中企业、学校、学生、教师的责任与义务，保障各方权益，使校企合作协同育人各方形成一个有序的自组织，将双元育人理念贯穿于人才培养方案设计与实施、专业设置、课程体系、课程内容、教材建设、教学方法设计、教学评估等方面，实现人才培养与企业需求紧密对接[10]。

(四)建立多主体参与监督与评价体系

政府与组织行业协会、企业专家、教育专家等共同建立校企合作育人专门机构，对校企合作活动进行监督管理。监管企业与高校在校企合作育人过程中双方的职责与义务履行情况，并对企业与学校的“校企合作”情况进行管理，逐步形成完善的监管机制，确保客观公正，实现全过程全方位综合评价体系[11]。 另外，应采用多方联合认证的考核方式对学生进行评价，在不降低对学生学习要求的前提下，应以证书形式考试，而不是理论考试，应注重对学生实践能力和技能水平的考核，加强常用的监督评价、教师评价、学生教学评价、同伴评价体系建设，并扩大企业评价的比重。校企联合建立稳定的人才培养质量保证体系和评价体系，为扩招人员的教学质量提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