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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构建的方法论问题

2022-03-18

关键词:中心主义范式维度

王 雨 辰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 武汉 430073)

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这一课题是伴随着我国学术界对西方绿色思潮研究的深入和对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认识的深化,如何使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既能捍卫中国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又有利于促进全球生态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构建人类美好地球家园这一任务而提出的。完成这一任务的前提是在解决生态文明理论内在矛盾的基础上,实现研究方法论的转换。

一、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是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前提

所谓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主要是指生态文明理论的地方与特殊维度和全球与普遍维度的矛盾、应然维度和实然维度的矛盾。前者是从理论服务的对象的角度划分的,即服务于特殊人群还是人民群众;后者则是从理论所解决的问题,即根据地方和全球维度、实然和应然维度的区分划分为“以特殊维度”还是“以全球维度”,“以生存为导向”还是“以追求生活质量为导向”的生态文明理论。尽管生态文明思想早已存在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但作为理论形态的西方生态文明思想主要包括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西方绿色发展思潮、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他们都意识到了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并试图解决这一矛盾,但是由于理论的价值立场和研究范式的缺陷,他们都无法解决上述矛盾。解决好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是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前提。

学术界一般把1949年美国学者奥尔多·利奥波德发表的《沙乡年鉴》一书作为理论形态的生态文明思想诞生的标志。面对工业文明的发展所造成的严重的生态危机,利奥波德借助生态科学所揭示的生态整体性规律,把人类看作是生态系统中的普通一员,要求人类放弃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和征服者的姿态,仅仅从经济和实用的态度看待自然的做法,平等地看待人类之外的自然,并根据道德关系在人类社会不断扩展的历史,要求把道德关怀的对象进一步拓展到人类以外的“大地”,形成了以维系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和谐为目的的“大地伦理学”。利奥波德的上述观点为罗斯尔顿、奈斯等人所继承和发展,形成了生态中心主义生态文明理论,展现为生态无政府主义和生态自治主义的生态政治运动和实践。人类中心主义者则强调谈论生态危机和生态平衡不能离开人类的利益和愿望,在为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辩护的同时,又认为近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缺陷在于把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解释成“人类专制主义”,主张把它修正为代表人类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现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由此形成现代人类中心主义的绿色发展思潮,展现为以环境管理和可持续发展为目的的生态政治运动和实践。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和人类中心主义的绿色发展思潮尽管在诸多理论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和争论,但他们的共同点是脱离社会制度和生产方式去考察生态危机,并把生态危机的本质归结为人类生态价值观的危机。他们的上述观点引发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的批评,其共同点是指认资本主义制度和现代性价值体系是生态危机的根源,并要求变革资本主义制度,以阶级政治为基础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或市场社会主义社会来解决生态危机。上述四种生态文明思想都意识到了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并力图解决这种矛盾,但是由于理论的价值立场和研究范式的缺陷,都没有解好这一矛盾。具体说:

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虽然提出了维系生态系统稳定与和谐这个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和全球性维度的问题,但是由于其理论的价值立场、理论性质和研究范式的缺陷,使它无法真正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这是因为,第一,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是建立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财富极大丰富、中产阶级的生存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这一现实的基础上,是一种追求生活质量为导向,而不是追求生存为导向的生态文明理论,既无法科学指导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文明建设,也无法真正实现其维系整个生态系统稳定与和谐的目的。第二,他们把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归结为破除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确立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和拒斥技术进步与经济增长,并由此导致了否定人类生存与发展权利的激进环保运动。他们的上述观点的问题在于:一方面看不到资本主义现代化和全球化才是生态危机的根源,要求所有人都应当承担资本所造成的生态危机后果,是一种有违“环境正义”的生态文明理论;另一方面他们忽视和否定西方发达国家贫困人群和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希望通过发展消除贫困的要求与权利,不懂得一旦人们生存的基本需要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人们不得不以破坏生态环境的方式追求生存,这就使得他们追求生态系统稳定与和谐的追求必然落空。第三,西方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虽然标榜自己的目的是为了维护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和谐,代表的是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在形式上表现为一种全球和普遍维度的生态文明理论,但其理论的价值立场和研究范式决定了他们的这种追求是虚幻的和不能实现的。这是因为:从其理论的价值立场看,他们是否定发达国家贫困人群和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其目的是维护资本利益集团和中产阶级既有的生活质量,其理论本质上是一种地区维度和特殊维度的生态文明理论;从其理论的性质和研究范式看,他们所主张的“自然价值论”和“自然权利论”是直接从自然科学规律中推出的,混淆了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存在与价值的区别,无法保证其理论的科学严密性和普遍性。为了回答人们对其理论的上述质疑,他们又借助人的直觉和体验,提出了“生物圈平等理论”和“自我实现理论”,借助直觉和体验来说明理论的严密性和科学性的做法必然导致神秘主义和相对主义的结局,并以贬损人类的尊严和价值为代价来维系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和谐,反对科学技术的运用和对经济增长的追求,这种反人类主体、反科学主义、相对主义、神秘主义与厌恶物质的思想与后现代主义高度契合,是一种后现代主义理论性质的生态文明理论。正是由于价值立场和研究范式的缺陷,使得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不仅无法真正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而且也由于他们认识不到资本主义的现代化和全球化才是生态危机的根源,使得他们在解决生态危机途径的问题上只能或者沦为抽象的伦理诉求,或者沦为否定人的生存与发展的激进环境运动。

现代人类中心主义的绿色发展思潮标榜他们所倡导的“现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代表的是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而且秉承的是肯定技术运用和经济增长的现代主义立场,并提出了通过制定严格的环境政策来规范人们的实践行为的生态治理理论,西方绿色发展思潮的上述观点意味着它力图把自己装扮为全球维度的绿色发展理论。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的理论目的既不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需要,也不是要维系生态系统的稳定与和谐,而是为了维系资本主义再生产的自然条件,实现资本主义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满足资本追求利润的需要,这就决定了其本质是一种地区和特殊维度的绿色资本主义理论。

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特点是把资本主义制度和现代性价值体系看作是生态危机的根源,并把理论的重点放到对现代性价值体系的批判上。由于作为其理论基础的怀特海的过程哲学的后现代性质,使得有机马克思主义把文明看作是对自然的疏离,强调生态文明既反对机械论的哲学世界观、人类例外论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也反对个人主义价值观和消费主义价值观,主张以关系实在论为基础的有机论和整体论的哲学世界观、自然观,主张通过有机教育树立内在价值论和共同体价值观,用市场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来解决生态危机。有机马克思主义同样没有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这主要体现在:第一,有机马克思主义把整个世界看作是由家庭、学校、城市、国家等不同层次的共同体构成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共同体,并要求通过有机教育培育有机思维和共同体价值观,以对抗和消解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价值观,来解决生态危机。但是问题在于:如何保证这些不同层次共同体之间的协调以及这些不同层次的共同体与地球生态共同体之间关系的协调是有机马克思主义必须面对又难以解决的问题。第二,有机马克思主义一方面要求维系整个地球生态共同体的稳定与和谐,另一方面由于其理论的后现代性质,又使他们把生态文明看作是拒斥技术运用和经济增长的脱离全球化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这也意味着有机马克思主义无法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维度与特殊维度的矛盾。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是通过反思西方生态思潮、西方生态运动、西方社会主义运动和对资本主义社会展开生态批判的结果。其理论的基本特点是强调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是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资本物欲至上的价值观和消费主义价值观、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进一步强化了生态危机。在解决生态危机途径的问题上,他们要求破除消费主义价值观和生存方式,树立劳动创造幸福观,并在生态价值观上或者树立真正维护人类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新型人类中心主义,或者树立反对资本主义的新型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强调西方生态运动应当与社会主义运动消除误解,结成反对资本主义的同盟,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建立以满足人的基本需要为目的,而不是满足交换价值生产为目的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并认为只有生态社会主义才能实现技术运用、经济增长与人同自然和谐共同发展的有机统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同样不能解决好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这是因为:第一,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内部存在着奥康纳阵营和福斯特阵营的争论。奥康纳阵营倾向于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只存在潜在的生态学视域,需要引入文化维度和自然维度,才能建立起人与自然之间的生态关系,并秉承以“生产条件”为核心范畴的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认为资本主义社会除了存在马克思所揭示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第一重矛盾”之外,还存在资本主义生产与自然条件的“第二重矛盾”,前者会造成因需求不足而形成的经济危机,后者会形成因为生产条件的破坏使资本主义生产难以为继的生态危机,提出了“资本主义制度在本性上是反生态”的命题,并把理论建构的重点引向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构建上。福斯特阵营则认为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就是生态唯物主义,并秉承以“物质变换裂缝”(也译为“新陈代谢裂缝”)概念为核心的哲学研究范式系统论述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思想。以“生产条件”为核心范畴的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把生态危机看作是人类的实践活动破坏了生态环境,是经济危机在当代的一种体现,没有立足于人的生存这一本体论的维度分析和看待生态危机,无法真正解决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以“物质变换裂缝”概念为核心的哲学研究范式则认为不应当把生态危机仅仅看作是经济危机,更应当看作是人类生存的危机,但却对生态危机产生的具体机制缺乏深刻的理论分析。我们可以把秉承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的研究看作是关于生态文明理论的特殊维度的研究,把秉承哲学研究范式的研究看作是关于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维度的研究,但奥康纳阵营和福斯特阵营却坚持各自的研究范式,在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本质和解决途径等问题上争论不休,无法达成共识,当然也无法真正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第二,针对西方绿色思潮提出的“全球性地思考,地方性地行动”的生态政治战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强调任何地方性的生态危机都是资本全球化的结果,这就决定了只有把生态运动的斗争对象定位于全球资本主义体系,而不仅仅只局限于资本主义的某一具体机构,生态政治运动才有可能成功,进而强调应当把“全球性思考”与“地方性行动”有机结合起来,这在本质上就是如何把特殊与普遍、地方与全球的关系有机结合的问题,充分彰显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深刻性。但在实践中到底如何从地方的特殊维度上升到全球的普遍维度,并把二者有机结合起来却是他们的理论没有解决的问题和薄弱环节。正是由于不能很好地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和特殊、全球与地方维度的关系问题,造成了当代全球气候变化这个更一般、更普遍的问题成为生态运动探讨的理论主题之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再也无法找到分析上述问题的理论资源而逐渐走向理论上的沉寂与衰落。

解决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实际上既要求生态文明理论本土化,即立足于本国的具体实际情况决定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取向与目的;又要求生态文明理论应当具有促进解决全球性生态危机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功能,从人类生存的本体论的维度解决好人与自然的关系。这就要求首先运用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揭示生态危机产生的具体根源,又要求运用哲学研究范式把生态危机看作是关乎人类生存的危机,维系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整体利益。这也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构建必须立足于中国的具体国情,以马克思主义关于人和自然关系的思想为基础,批判地吸收人类生态文明思想的积极成果,既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分析资本运行的逻辑和资本承载的价值观的生态后果,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并遵循历史唯物主义的“环境正义”原则,合理协调不同民族国家、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的生态利益关系,使生态文明作为一种能够推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工具论和发展观的职能。同时,又应当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研究范式,从哲学世界观和人类生存的维度强调树立生态哲学世界观、自然观和人类共同体价值观,起到促进全球生态治理、生态文明建设和建设人类绿色家园的目的论和境界论的职能。

二、中国的具体国情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价值取向与目的

习近平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讲话中指出:“要按照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的思路,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38页。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属于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内在组成部分,这就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应当在借鉴和吸收西方生态文明思想的成果和挖掘中国传统生态智慧的当代价值的基础上,科学地定位自己的价值取向和目的。

我们首先通过分析中、西绿色思潮对生态文明概念的不同理解与态度,在分析中、西绿色思潮的理论性质和价值立场上,揭示他们在何种意义上能够成为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思想资源。虽然1949年利奥波德出版的《沙乡年鉴》是理论形态的生态文明思想形成的标志,但“生态文明”这一概念却是德国学者费切尔在1978年明确提出的。他在《论人类生存的环境:兼论进步的辩证法》一文中在评论以技术进步为基础的社会进步观的争论与演变时指出,既要看到技术进步的积极意义和消极意义,又认为只有认识到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和在保持生态平衡的基础上使技术进步推进经济发展,并消灭以追求物质财富无限增长的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的信念,建立一个人类与自然共同进步和生态平衡的社会,才能避免技术进步的消极意义。1995年美国学者莫里森在《生态民主》一书中把生态文明看作是“基于多种多样的生活方式,这些生活方式使相互联结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得以持续。这样一种文明具有两个基本属性:第一,它运用欣欣向荣的生物界中的动态平衡和可持续性平衡的观点看待人类生活:人类与自然不是处于对抗状态,人类生活于自然之中。第二,生态文明意味着我们生活方式的变革:这取决于我们作出新的社会选择的能力。……建设这样一种文明将包含一种变革,这种变革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变一样,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2)[美]罗伊·莫里森:《生态民主》,刘仁胜等译,北京:中国环境出版社,2016年,第6—7页。。这实际上是从文明形态的角度来规定生态文明的内涵与性质,并在对工业文明的后果展开批判的基础上,强调实现人和人关系的变革对于生态文明的重要性,并认为生态文明应当建立在民主、平衡与和谐三大支柱上。后来的西方绿色思潮除了有机马克思主义明确使用生态文明的概念之外,绝大多数人都不使用“生态文明”的概念,生态中心主义者一般使用“保护荒野”,现代人类中心主义者一般使用“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和“绿色发展”等概念。我国学术界最早提出“生态文明”概念的是叶谦吉先生。他在1986年召开的三峡库区水土保持大会上作了《论生态文明》的报告,强调生态文明就是人类既获利于自然,又还利于自然,在改造自然的同时又保护自然和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关系。李绍东、刘思华、刘湘溶、汪信砚、卢凤、张云飞、郇庆治和笔者本人等学者在肯定生态文明是人类改造自然的积极成果的基础上,又根据生态文明与工业文明的关系,对生态文明概念的内涵与特质展开了探讨,并形成了生态文明是对工业文明的“修补”和工业文明的生态化是超越工业文明的新型文明形态两种主要观点。(3)王雨辰:《西方生态思潮对我国生态文明理论研究和建设实践的影响》,《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2期。2003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林业发展的决定》的文件中提出了必须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这是“生态文明”概念作为一种政治话语第一次进中央文件;“生态文明”第一次进党的文件是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党的十七大报告要求建设生态文明和在全社会牢固树立生态文明观念;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进一步从推进“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出发,提出了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奋斗目标;习近平在2013年十八届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强调,生态文明是继工业文明之后的一种新型文明。“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人类经历了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要求。历史地看,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6页。并强调基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所受到的生态制约和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必须转换粗放型发展方式。习近平在对生态文明的本质的上述认识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这个原创性的概念,把生态文明看作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的本质属性,并以“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赋予了生态文明建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中的基础和战略地位。

可以看出,尽管西方最早形成理论形态的生态文明思想和提出“生态文明”的概念,但“生态文明”概念却没有在西方得到广泛流行。而中国学术界不仅对生态文明概念展开了系统的探索和激烈的争论,特别是“生态文明”概念成为一种政治话语,并由此形成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这个原创性的概念后,“生态文明”成为中国学术界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流行的概念。生态文明概念在中、西方的不同境遇本质上既反映了中、西方绿色思潮的不同的理论性质和价值立场,也反映了中、西方社会发展阶段的不同和生态文明建设的不同的任务和目的。具体说:

中国传统生态智慧在哲学世界观与自然观上的突出特点是坚持“天人合一”的观念,但这种“天人合一”的观念是建立在主、客不分的基础上的,还没有达到笛卡尔那种主、客二分的思维水平。对此,张世英先生在《天人之际:中西哲学的困惑与选择》一书中指出,在明清之前的中国哲学坚持“天人合一”的思想,明清之后中国哲学开始学习和引进西方哲学的主客二分的思想,强调中国古代哲学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实际上是把二者看成是浑然一体,是一种原始状态的天人合一的状态,认为还需要在引入西方主、客二分的科学思维加以改造,并根据现当代西方哲学走向天人合一的思想的发展趋势,认为“西方哲学发展的前景也是继续申述和拓展天人合一的思想,而中国哲学则需要吸取西方近代哲学史上主客二分的思想,把中国古代哲学与西方现当代哲学结合起来,使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5)《张世英文集》第5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136页。,这实际上就是要求用现代的科学思维和概念将中国传统生态智慧中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做现代转换。同时,中国传统生态智慧坚持“持中贵和”的“和”的文化价值观,强调人类来源于自然和“民胞物与”、万物平等和泛爱万物的生态价值观,对于消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消极影响和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生态价值观具有积极作用,而根据上述生态本体论和生态价值观制定的环境保护制度对我国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建设具有重要的价值。

生态中心主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是以生态科学等自然科学所揭示的生态整体性规律为基础而形成的生态哲学,其特点是反对近代机械论的哲学世界观和自然观,主张有机论和整体论的哲学世界观、自然观,并把技术运用、经济增长与生态文明建设对立起来,所不同的地方在于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把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归结为通过树立“自然价值论”“自然权利论”的亲近自然的生态价值观、个人生活方式的改变和地方生态自治;把生态文明的本质归结为人类屈从于自然的生存状态,把生态文明建设的任务归结为保卫人类实践之外的“荒野”,反对任何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行为,其价值归宿在于维系西方中产阶级既有的生活质量,是一种以追求生活质量为导向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有机马克思主义明确把资本主义制度和现代性价值体系看作是生态危机的根源,指出生态危机不仅破坏生态系统整体的稳定与和谐,而且对穷人的伤害最大。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就是变革资本主义制度,建立以地方生态自治和混合制经济相结合的基于共同体利益的市场社会主义社会,通过有机教育培育共同体价值观,反对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价值观,并把生态文明的本质理解为拒斥现代技术运用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甚至把中国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农庄经济看作是生态文明的最好体现和体现了生态文明的未来,是一种反对资本主义的,基于穷人生存的非西方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西方绿色发展思潮基于其现代主义的立场,强调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对于解决生态危机的重要性,并标榜其倡导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代表的是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把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归结为在技术运用和经济增长的基础上,制定严格的环境制度规范人们的实践行为,其理论的目的是为了追求资本主义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维护资本的利益。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明确指认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是生态危机的根源,资本的物欲至上和消费主义价值观的盛行又进一步强化生态危机。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就在于变革以生产交换价值为目的的不正义的资本主义制度,建立以满足穷人需要为目的和生产使用价值的生态社会主义,强调生态文明的本质不是要人们回到穷乡僻壤的生存状态,而是要利用工业文明的技术成就,摆脱到消费活动中追求满足的方式,使人们到创造性的劳动而不是消费活动中追求满足和自由,从而实现技术运用、经济增长与人同自然的和谐共同发展,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反对资本主义和满足穷人需要为目的的非西方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上述四种生态文明理论和绿色发展思潮大致可以划分为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理论性质、西方中心主义与非西方中心主义价值立场两大类型,即生态中心主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是后现代主义理论性质的,西方绿色发展思潮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则是现代主义理论性质的。生态中心主义生态文明理论和西方绿色发展秉承的是忽视和否定发达国家贫困人群和发展中国家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维护特殊人群利益的西方中心主义价值立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和有机马克思主义秉承的是穷人利益的非西方中心主义价值立场。

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应当借鉴和吸收上述中西绿色思潮的思想资源,树立与中国具体国情相适应的价值取向和价值目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也因此转换为发展不充分、不平衡与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间的矛盾,但这并没有改变我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发展初级阶段这一现实,也决定了“发展”既是党执政的第一要务,也是解决其他问题的基础和关键。只不过这里所讲的“发展”,不再是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的以追求发展速度和数量的粗放型发展,而是以科技创新为主导,追求质量与效益有机统一的绿色低碳的高质量发展。而中国式现代化的特质在于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坚持社会主义制度,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6)习近平:《论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474页。,这就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实然维度必须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捍卫人民群众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生态环境问题作为一个关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全球性问题又决定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应当具有促进全球环境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应然维度。从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的价值取向的维度看,应当始终坚持“以人为本”和“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既要反对像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文明理论那样以贬损人的价值和尊严为代价来维系生态系统的整体稳定与和谐,又要反对像西方绿色发展思潮那样把生态治理的价值目的定位于满足资本追求利润的需要,忽视和否定人民群众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既应当倡导坚持通过绿色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化解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又应当始终坚持“以人为本”和“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把绿色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目标定位于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优良生态环境的期待。从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实然维度看,不同于以追求生活质量为导向的生态中心主义和西方绿色发展思潮,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应当是基于中国国情的以生存为导向的生态文明理论,核心是捍卫人民群众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一方面应当认识到生态文明建设不能脱离了经济发展,否则生态文明建设只能流于空谈;另一方面应当认识到经济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虽然是存在矛盾的,但二者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一种辩证统一的关系。习近平把二者的关系形象地比喻为“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关系,并具体考察了人们在二者关系上的认识上的历程,强调我们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而能否使“绿水青山”真正转换为“金山银山”,核心就是要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观念转化为与生态环境相适应的生产方式,充分发挥生态资源的优势与潜力,践行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就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的“生态生产力发展观”,实现绿色低碳和可持续发展。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并取得了脱贫攻坚战的胜利,消除了绝对贫困。但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存在着发展不充分、发展不平衡,无法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问题,这就要求我们应当坚持生态优先、节约优先、保护优先和修复优先的方针实现发展来解决上述问题。同时,还应当看到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是在资本所支配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中展开的,资本不仅利用其支配的不公平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通过资本的空间生产向包括中国在内的后发国家转嫁生态问题,损害后发国家的环境权,而且对后发国家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方式横加指责,损害后发国家人民的生存权与发展权,这就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实然维度应当是以生存导向为基础,以捍卫人民群众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作为其理论的目的和价值归宿。从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应然维度看,由于生态环境问题不仅是一个关系到民族国家的未来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关系到全球与子孙后代生存与发展的问题,这就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既要能够有利于促进中国的可持续发展,而且也要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指导,坚持环境正义的价值取向,遵循“共同但有差别的”原则,把发展中国家通过发展消除贫困、全球经济社会绿色转型与全球共同发展有机结合起来,共建人类绿色家园。

我们所构建的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实然维度和应然维度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它真正解决了生态文明理论的内在矛盾和超越了西方生态文明理论。这是因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实然维度实际上是要求生态文明理论作为一种发展观指导民族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体现了生态文明理论的特殊维度和作为一种新型的发展观的功能;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应然维度实际上是要求生态文明理论作为一种境界论能够促进全球生态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体现了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维度和价值理性的功能。

三、研究范式与研究主题的转化是构建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的基础

美国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把“范式”看作是“一种公认的模型或模式”(7)[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1页。,强调“范式的存在决定了什么样的问题有待解决”(8)[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4—25页。,规定了一个研究领域的问题和方法,它是学术共同体共同遵循的理论思考方式和学术传统。按照库恩的说法,“范式”不仅决定了科学共同体的信仰、价值取向和研究方法,而且也决定了理论体系的理论性质。我们可以把生态文明理论研究中的研究范式划分为生态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所秉承的“后现代主义研究范式”、西方绿色发展思潮所秉承的现代主义的“可持续发展研究范式”和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思想所秉承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三种主要类型。正是研究范式的区别,导致了上述绿色思潮不同的理论主题。具体说:

生态文明理论研究中的“后现代主义研究范式”是以生态科学等自然科学所揭示的生态整体性规律为基础,反对近代机械论的哲学世界观、自然观与分析论、还原论的研究方法,强调应当运用普遍联系和发展的研究方法,把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看成是相互依赖、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的有机关系,指出人类是生态系统中普通的一员,主张人类之外的存在物也具有不依赖于人的内在价值和权利的“自然价值论”和“自然权利论”,从而形成了生态中心主义的生态共同体思想。但是问题在于,生态中心主义所秉承的后现代主义研究范式,使他们一方面把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归结为破除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树立生态中心主义价值观,拒斥技术运用和经济增长,实际上是忽视和否定人的价值和权利的生态文明理论;另一方面这种生态共同体思想割裂了自然观与历史观辩证统一关系,这使得他们的理论“忽视了社会思想与自然—物理环境之间的联系,因此,切断了社会理论对人类和自然关系的反应之间的真正联系”(9)[美]福斯特:《马克思的生态学》,刘仁胜、肖峰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2页。,使得他们仅仅从考察人类对自然的看法与态度的维度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这就决定了其生态文明理论必然缺乏社会历史和社会建设的维度,而只能沦为一种保护自然抽象的伦理诉求。

西方绿色发展思潮所秉承的现代主义的“可持续发展研究范式”的特点是依然秉承与资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机械论的哲学世界观与自然观,割裂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并把人类的需要和利益凌驾于自然之上,他们所标榜的代表人类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现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实质上却是代表资本利益的“阶级中心主义”和“地区中心主义价值观”,并由此形成了维护资本利益的可持续发展理论。但问题在于:一方面虽然伴随着生态危机的全球化发展趋势凸显了注重人类的整体利益的重要性,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真正的人类利益不仅远远没有形成,相反的是资本的全球化更加凸显了民族国家之间的利益矛盾冲突,体现为西方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自然资源的掠夺和发展模式、发展方式的干涉与指责,这一矛盾实际上体现的是生态文明理论的普遍维度与特殊维度的矛盾冲突。这一矛盾既决定了西方绿色发展思潮无法真正落实到实践中,也必然使其只能沦为资本以维护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为借口谋求自身利益的工具。另一方面由于以可持续发展研究范式为基础的西方绿色发展思潮割裂了人类与自然的有机联系,这就决定了它不可能从社会制度和生产方式的维度探讨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既认识不到资本主义现代化与全球化同生态危机之间的内在联系,也必然看不到生态问题本质上反映的是人与人之间在生态资源占有、分配和使用上的矛盾利益关系,其理论必然忽视“环境正义”的价值追求,也决定了它不可能真正实现其标榜的基于人类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可持续发展的价值追求。

马克思、恩格斯是通过超越近代主体形而上学实现了哲学革命,克服了近代哲学主体与客体、现象与本质的对立,创立了自然观与历史观辩证统一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其理论的鲜明特点在于:第一,强调人类社会与自然界是以人类实践为基础的共生关系。人类依靠自然而生活,自然为人类生存和发展提供必要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人类又通过实践活动利用和改造自然实现生存和发展,人类实践活动违背了自然规律,自然就会反过来惩罚人类。第二,人类与自然是“自然的人化”与“人化的自然”以及自然史与人类史的辩证统一关系。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批判了唯心主义脱离自然对人类的制约性,片面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做法,而且也批评了旧唯物主义脱离“感性实践”去理解外部世界的抽象性与直观性的缺陷,强调只有立足于人类实践才能真正把握人类与自然的辩证统一关系,并在肯定自然对人类的制约性的同时,又认为人类可以通过实践利用和改造自然,由此形成“自然的人化”与“人化的自然”的双向运动过程,最终呈现出自然史和人类史辩证统一的关系。第三,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的演变不仅依据生产力发展水平呈现出依赖自然、征服自然和与自然和解的三大阶段,而且人与自然关系的性质取决于人与人关系的性质,这就意味着人与人关系的危机不应当到人类对自然的态度,即生态价值观中寻找,而应当到人和人的社会关系,即社会制度和生产方式中去寻找,这也决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必然具有社会批判和社会建设的维度。也就是说,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认为能否解决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不仅取决于我们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更取决于人与人的关系是否合理。第四,内含着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与哲学研究范式的有机统一。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内含的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式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资本运行的逻辑与生态危机的内在联系,揭示资本主义制度下生态危机产生和全球化发展的必然性,强调只有通过变革不公正的制度和生产方式,合理协调人们在自然资源占有和使用上的利益关系,实现环境正义的价值取向,才能真正解决好生态危机。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内含的哲学研究范式从人类生存的本体论维度,通过提出“两个和解”的思想强调解决生态危机对于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共同发展的重要性。

上述三种不同的研究范式决定了其理论主题和价值取向的根本区别。具体说:后现代主义研究范式和可持续发展研究范式都是建立在割裂自然观与历史观的辩证统一基础上的,因此他们把理论主题放到了对生态价值观与生态危机关系的揭示与研究上,其理论中缺乏社会维度和环境正义的追求,其结果必然使其理论的价值归宿或者以否定人生存和发展的权利来维系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或者忽视和否定发达国家贫困人民和发展中国家人民的环境权、生存权与发展权,要求所有人承担由资本主义现代化和全球化造成的生态后果,是一种有违环境正义的生态学理论。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则坚持自然观与历史观的辩证统一关系,强调生态问题不仅要考察生态价值观存在的问题,更要考察社会制度、生产方式的性质,强调解决好人与自然关系的关键在于协调好人与人的生态利益矛盾,不仅把社会建设的维度看作是其理论主题,而且也必然包含着环境正义的价值取向。

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应当是以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为基础,这就决定了中国形态的生态文明理论只有把“社会建设”作为自己的理论主题,才能真正深化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和实现全球环境治理,实现生态文明建设的目的与价值归宿。这里讲的“社会建设”主要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研究范式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性质取决于人与人关系的性质的思想,把协调好不同民族国家、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之间的生态利益关系作为解决好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前提与基础,本质上是要求生态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坚持“环境正义”的价值取向。一方面在全球环境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中,应当根据造成生态危机的历史责任,遵循“共同但有差别”的原则,合理协调不同民族国家在全球生态治理中的责任和义务,把发展中国家通过绿色低碳发展消除贫困和全球经济社会绿色转型与共同繁荣发展有机结合起来,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另一方面在不同民族国家和地区内部,应当建立科学的生态补偿制度,切实保障环境受损人的生态权益,实现公平正义。二是要把生态文明建设的目的与价值归宿归结为提升人民群众的民生,从而把生态文明建设同民生建设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既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目的。从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在要求的维度看,如果像生态中心主义和西方绿色发展思潮那样离开人民群众的环境权、生存权和发展权谈论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而不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的基本生活需要,生态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就必然流于空谈而无法实现。因为当人民群众生存的基本需要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人民群众就不得不以破坏生态环境的方式实现生存。从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目的的维度看,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切实提升人民群众的民生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目的,这也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提出“环境民生论”的命题的根本原因。这一命题要求我们必须把生态文明建设看作是人民群众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共同享有的事业,把人民群众是否有获得感、满足感和幸福感看作判断生态文明建设得失成败的唯一标准,并要求各级党和政府树立正确的发展观、政绩观,不能为了追求一时的经济增长而破坏生态环境,应当把解决人民群众关注的生态环境问题与提升人民群众的民生有机集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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