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研究
2022-03-18彭杰,陈曦
彭 杰,陈 曦
(1.大连海洋大学 学生工作处,辽宁 大连 116023;2.大连海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3)
池田大作作为日本著名的宗教思想家、国际创价学会会长,其思想囊括各个领域。他尤其重视生命,在著作中多次提到“21世纪将是生命的世纪”。他积极倡导热爱生命,尊重生命的尊严。对于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学者多有论述。王伟英将其作为人学思想的一部分,指出:“关于生命的学说是他人学思想中的重中之重,核心之核心,是怎样强调都毫不过分的基本主题。”[1]日本创价学会文学部石神丰认为,池田大作的伦理思想是建立在生命论的基础上的,而这种生命论的核心是生命的尊严[2]。原深圳大学校长蔡德林认为,从佛法角度宣扬人道主义的“众生平等”观与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是基本相通的。[3]那么,“生命的尊严”思想的具体内涵何在?如何才能维护生命的尊严?围绕这些问题,本文对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进行阐述。
一、“生命的尊严”的释义
池田大作认为把生命视为一种尊严的思想是十分必要的,正如他自己在回忆与汤恩比博士对谈时所说:“汤恩比博士和我怀着强烈的共同的感受和祈愿,一致确认当务之急是让全人类都懂得把生命看成是无比尊严的思想。”王伟英将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概括为:一切都是生命;一切生命都是有尊严的;一切生命的尊严都是至高无上、不可替代的。在此基础上,池田大作“生命的尊严”思想首先承认人的生命的存在,从而将其它生物的生命同等看待,指出生命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
(一)人是一种生命的存在
人是一种社会的存在。马克思指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即人作为一个个体存在于社会当中难免要处理各种各样的关系,是一种社会的存在物。池田大作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新的论点,即不仅要把人当作一种社会的存在,更要将其视为一种生命的存在。他认为,人作为一种社会存在,常常会带有强烈的国家和民族意识。这种强烈的国家意识与民族意识对人类发展的巨大作用,在小范围内促进了以国家和民族为单位的经济、政治等方面的发展。但是,正如池田大作所说,它忽略了全局性。池田大作多次强调,要成为“世界的公民”,要成为“国际人”,要从“小我”转变成“大我”。这种全局性思考的前提是将人视为一种生命的存在,因为生命具有超越民族与国界性。“我们说人是生命的存在,乃是超越任何社会、国家和民族具有普遍性和绝对性的事实。”[3]只有将人视为生命的存在,才能抛开国界与民族,站在同样身为人类的立场同他人用心交流。总之,承认生命的尊严,肯定人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意义重大。
(二)一切生命均有尊严
在池田大作看来,不仅人是一种生命的存在,具有生命的尊严,大自然的万事万物都具有生命,其生命的尊严都应被尊重。破坏大自然,就等于损坏人类自身的生命尊严。因此,要保护大自然,就应该将其同样视为一种有尊严的存在。池田大作的这一思想与其作为一名佛教的忠实信徒且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是分不开的。佛教主张“万物皆生命”,“一切皆具佛性”,以爱与慈悲为前提,提倡“众生平等”。池田进一步用佛法中的“依正不二”论论证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在佛法中,“正”即“正报”,指生命主体;“依”即“依报”,指其生存的环境。如果“正报”指人,“依报”则指生态环境。“依正不二”,即指人要与自然和谐相处、合二为一。
池田大作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对中国的文化具有敬仰之情。将自然万物视为尊严的存在的思想,充分借鉴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中国国学大师季羡林认为,“天”即指大自然,“天人合一”指人与自然的和谐。池田大作在与季羡林及其弟子蒋忠新谈话时对此看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将中国文化中的“天人合一”思想与佛法中的“依正不二”思想联系起来,指出中国文化中的“天人合一”与佛法中的“依正不二”是相通的。
基于佛教思想和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认知,池田大作提倡人类与自然建立一种和谐共生的状态。他从大自然具有生命尊严的观点出发,呼吁人类不能对其加以破坏。他指出:“自然之被破坏与被损害,若任其发展下去,就意味着人类衰退与灭亡的危险。反之,只有保护、增进大自然的丰富的韵律,才是人类走向永久繁荣最主要的关键。”[4]48
(三)一切生命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
一切生命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其原因首先在于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池田大作多次强调生命的宝贵,他在与青年人的谈话中指出:“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宝藏,大家都拥有这个宝藏,因此每个人都是无可取代的珍贵的存在。”[5]116在《我的人学》一书中,他说道:“世上没有比生命更为不可思议的,最崇高、最尊贵的财宝,除生命外,别无他物。”[6]257生命之所以宝贵,还在于生命是文明的重要因素。他指出,“我认为未来的21世纪将是给生命这一事物的本源带来光明的世纪。不,我相信必须是这样的世纪。因为只有这样,文明才能在真正的意义上从工业技术的文明发展为人道的文明。”[7]3他认为,与被称为“战争的世纪”的20世纪相比,21世纪将是“生命的世纪”,即不仅要在经济、政治、文化上有所发展,更为重要的是要使大自然中的生命得到尊重。
生命是尊贵的,是至高无上的,且任何生命都具有尊严,因此生命的尊严也是至高无上的。池田大作指出:“生命的尊严是普遍的绝对的准则”,“生命的尊严是没有等价物的,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生命的尊严正是超越等价物的一切事物的基点。”[7]313-314人类从事各项活动皆应以维护生命的尊严为重,任何违背生命尊严的活动都是不被允许的。
二、生命尊严所受的威胁
生命尊严是宝贵的,是至高无上的,然而也正在经受各个方面的威胁。
(一)战争对生命尊严的威胁
池田大作没有参加过战争,但亲眼目睹过战争的惨痛后果,且他的哥哥在战争中牺牲,更增加了他对战争的憎恨。他在评价《新·平家物语》一书时谈到对战争的感悟:“我十七岁时,战争结束,东京化为焦土,我的家乡也遭遇了战火,失去了我亲爱的兄长,在几乎是一片焦土的街道上,秋色已浓,随后冬天降临。这是一个对于遭受战火无家可归的人极其难挨的漫长的严冬。”[8]173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无疑对池田大作的思想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使他“下决心与战争这个‘人间恶’进行斗争,将自己的一生按自己的意愿支配下去”。
在池田大作看来,战争的恶首先在于它对生命的践踏,尤其是自核武器发明以来,杀伤力更是巨大的。“随着武器杀伤力的增大,近代战争的历史不断追求尽量多杀人的效率。”“在核战略争论中所使用的‘百万人口死亡’(能杀伤百万人的核物质的量的单位)等词语,如实地显示出了蔑视人类、荒废生命感觉这一点”[7]66。对生命的威胁即是对生命尊严的蔑视。基于此,池田大作在多次演讲中极力倡导消灭战争,废除核武器,减少军费开支,确保人类的和平。
池田大作还认为战争是对人类生命尊严的扭曲。“战争的本性使个人服从于代表国家的集团的目的,以即使牺牲生命,财产也在所不惜这一心理状态为支柱。所以具有尊严的是国家集团,个人尊严则被忽视,尽管是一时性的。”[7]67池田大作认为个人尊严得以保证的状态,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努力,而屈服于国家命令的战争往往会忽视个人的生命尊严。
(二)科学技术对生命尊严的威胁
池田大作认为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在给人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对生命的尊严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威胁。
首先是遗传因子生物学的威胁。运用这一技术,人类可以进行遗传因子的改换、生物的无性繁殖等。池田大作并不否认这项技术的重要价值:“这种研究有可能在生物学和医学上做出重大的贡献。”“任何人都希望战胜疾病,有不孕病的人都希望能生孩子。为了满足人的这些朴素的愿望,这一科学当然是有意义的。”[9]197但是,他更加担忧这一技术对生命尊严的忽视:“它会在人的尊严这一基本的部分插进刀子,包含着从根本上动摇人类社会存在基础的基本因素。”“这种方法论本身也蕴含着威胁人的尊严的危险性。因而,可以预计,如果走错一步,就会产生人类过去从未经历过的事态。”[9]197池田在与保林的对话中更加详细地论述了遗传工程的危害:“遗传工程对环境的主要威胁是有害微生物的问题”;“另一麻烦是培植前所未闻的生命形式是否会影响生态的问题”;“此外,一旦生物遗传技术被应用到医学上,那就一定会引出伦理问题。”[10]
其次是计算机技术的威胁。池田大作肯定计算机技术的价值意义,肯定计算机确实在某一方面具有任何聪明的人脑都难以企及的优点。但他同时指出:“当计算机的功能渗透到人的个人生活中去的时候,人的价值便变成数值化,得以承认的人性的基础,定将被这个社会夺。这就成了所谓的‘计算机公害’,它将使人失去人所具有的生命。”[6]204
(三)无意识中被欲望支配对生命尊严的威胁
人在无意识中为欲望所支配是对生命尊严的威胁,这种欲望包括自己的欲望和他人的欲望。池田大作并不禁止人有欲望,指出:“生命不应当否定欲望。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不管怎样排除利己的欲望和丑恶的冲动,坚持善行,但这种欲望和冲动是生命本身中本来具有的,否定它就等于否定生命本身。”[9]62“不要因利己的欲望而被生命中的魔性牵头鼻子走。”[7]256可见,池田大作认为人们不要受这种丑恶的欲望支配,还要注意不要被他人的欲望支配,要“忠于自己”,即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凭着自己的意志和意愿去做,从而享受那份满足感。
三、如何实现生命的尊严
(一)进行人间的革命
在池田大作看来,大自然中的草木皆具生命,皆具有生命的尊严,但生命的尊严受到了各个方面的威胁。要解决这一问题,池田大作认为要使人们进行精神层面的提升,即需要进行人间革命。那么,什么是人间革命呢?在与青年人的对话中,池田大作指出人间革命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位本来并不用功、只知道终日玩耍的少年,一旦下定决心要为了将来而用功,对这位少年来讲就是在进行人间革命。池田大作说的人间革命简单来讲就是进行心灵的变革,促进内心的升华。池田大作认为自然遭到破坏、人们对科学技术不加限制的应用等现象的发生原因在于“对人所具有的另一面——精神与心灵的轻视”[9]198,这种对精神与心灵的轻视是无法阻止科学的冒进的。因此,他指出:“随着技术的高度发展,不断提高人的精神力量,才是至关重要的。”“所谓技术高度发展的时代,说到底就是——最需要人从根本上领悟到‘生命的尊严性’,提高人自身力量的时代吧。”[6]206
池田大作认为21世纪是需要进行人间革命的世纪,因为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社会地位、名誉、财富都不会使人们获得满足,唯一能使人们获得满足的是内心的开拓,是打开自我心中的“宫殿”,亦即不断地进行人间革命,才能真正地实现人生的价值。正如池田大作本人所说,“跨入21世纪,我们应该从更广阔的范畴,将人内在的生命‘开拓’及‘发展’作为课题。”[11]
那么,人的心灵需要进行哪些变革呢?在池田大作看来,首先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要感谢自然。我们的一切其实都是向大自然索取的,要视地球如母亲一样,不能破坏。要感恩老师。池田大作对户田城圣先生有特殊的崇爱之情,几乎在其每一部著作中都尊敬地称其为“恩师”。他对老师的评价感人肺腑:“不管年岁多大,老师就是恩师。”“我从恩师户田老师所得到的恩义,是我生涯中永远的无价之宝。”[12]除此之外,还要感谢所有对我们的生活有帮助的人,这在他的《万里长空》一书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寒冷的天气里,他感谢送报纸的人,感谢为他们提供会场的人,感谢翻译人员,等等。池田大作的内心是充满感恩与慈爱的。除了感恩,还要有一颗宽容之心,有与大自然和谐共生之心,而不是任意对其破坏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对待生活中的他人,同样要注重心胸的宽容。“要包容别人,成为像大河般自己,成为像大海般自己,成为蔚蓝长空般的自己。”[5]79
(二)创造人生的价值
池田大作认为,不断地创造生命的价值,才能使自身的尊严得以维护。他非常赞同柏格森关于创造生命的观点,即创造越丰富,生命得到的欢喜越多。池田大作指出,“所谓的创造,就是从过去确实没有的事物中,创造出新的东西。”[6]209“‘创造’一词的真正含义,是毫无遗憾地贡献出毕生精力,不断扩大自我生命作用的一曲凯歌;是用汗和泪浇铸成的结晶。”所谓“创造生命”,是“呈现在人生经受不懈磨练的行动中的一种生命的物生论”[6]210。因此,要想维持自己的生命尊严,必须不断地创造生命。生命即生活,创造生命的价值就是过有价值的生活,使人生更加有意义。正如池田所说:“就自己来说,在不伤害他人的范围内,要十分珍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人生,要贯彻自己的意志”[9]56
池田大作十分重视人应该如何度过宝贵的一生这个问题。他的《我的人学》一书基本上是围绕人应该如何生活、处事而写的。在该书中,他首先指出人要有创造的热情,并以埃及胡福金字塔为例作了说明。他借用法国古学家约翰·鲁克兰教授的疑问指出,如此保存完好的建筑是不可能在外力强迫下完成的。可见,“只有那种不知疲倦的热情,才是真正将人们的知识、技术、经验等等所有力量统合在一起的原动力。”[8]3除了热情之外,人还要有目标、有希望,时刻贯彻自己的信念。池田大作曾以亚历山大的出征和斯托夫人早年的誓愿为例,指出:“在走向人生这个征途中,最重要的不是财产,也不是地位。而是在自己胸中像火焰一般熊熊燃起的一念,即‘希望’”[8]5。此外,创造生命还要在生活当中具有坚忍不拔、百折不挠,在困难面前永不服输的气概。在诸多的著作中,池田大作都强调了这一点的重要性。
池田大作同时指出,对个人生活的追求应在不伤害他人的范围内完成。“对他人来说,要尊重他人的生活态度和意志。”[9]56不仅要维护自己生命的尊严,还要不伤害他人生命的尊严,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维护生命尊严。
总之,生命的尊严是极其宝贵的,任何人所进行的活动都要考虑到他人及自然界的生命尊严,维护自身和他人生命的尊严,并以此为基点,完善自己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