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借仿写训练，实现素养升级

◎张 倩

语文教学常常进行仿写训练，即要求学生模仿某文学范例进行写作。仿写训练因其形式相近的要求，可以很清楚地体现出作者发现、理解、创造、表达等各方面的思维层级差异。精心设计仿写训练，有利于学生学习优秀作品表达思想的语言结构，拓展阅读视野，提高语言悟性，提升思维层级，加深文化理解水平，从而实现语文核心素养的综合提升。

一、精选仿写题目，注重训练价值

仿写题目的质量高低直接影响着训练价值大小。例如：

志士惜年，贤人惜日，圣人惜时：分秒时间的价值，正在于它们构成的是鸿篇巨制的每一个细部针脚。看得见贾岛诗句被人称颂千古，也要看得见他“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锤字炼句精益求精，“推敲”佳话永留后世。看得见《红楼梦》丰碑巍峨，也要看得见曹雪芹“批阅十载”的悉心磨砺。看得见杂交水稻成果丰硕，更要看见袁隆平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懈坚持。看得见成功时“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无限，更要看得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孤寂和艰辛。在日积月累中厚积薄发，其实才是立长青之业、达天地之远的不二法门。（改自《人民日报》文章《“十年功”托举“一分钟”》2019年7月12日）

这个仿写范例的选择就很有匠心：

从结构上说，采用“总——分——总”结构：首句指出“分秒时间”是“鸿篇巨制”的基础与关键，中间以“看得见……也要看得见……”形式举出古今事例证明，末句进行总结。清楚鲜明的结构有利于帮助学生梳理想法，增强思维的条理性。

从形式上说，采用排比、反复、比喻、引用、化用等多种修辞手法，交错融合，为学生学会复杂的表达形式提供借鉴。

从内容上看，中间分说部分又有两个层次，前三句从古至今分别举了贾岛、曹雪芹、袁隆平的事例，涉及文学、科学多领域；第四句“看得见成功时‘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无限，更要看得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孤寂和艰辛”不再是具体事例，而是借诗句抽象概括出所举事例的共有特点，体现出较高的思维层级。

可见，仿写训练首先要注意对范例的选取。如果所选范例仅仅形式优美，本身就缺乏内容层次，学生模仿越多反而越忽视思考，长此以往思维能力不升反降；形质俱佳的文学范例，则从学生阅读范例、分析范例、理解范例开始，就在考察学生的思维水平，模仿创造的过程更考察学生由人及我、由此及彼的归纳概括、迁移拓展等逻辑思维能力，从而实现训练价值的最大化。

二、分析仿作特点，揭示层级差异

优质的仿写题目可以将学生在语言、思维、素养等各方面能力层级的差异清楚揭示出来。来看两位同学的仿作：

例1.侠士寻侣，文士惜友，志士怀同。朋友于每一个人，可常伴左右，悟言天下；又能忠告善道，互为明镜。看得见杜甫壮游时的浪漫与豪气，也要看得见“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正是高适、李白二人与他同游给他的启发与雄姿侠风；看得见管仲不使众民“披发左衽”的卓越功绩，也要看得见鲍叔牙尽心举荐救其于缧绁的深深相知与不以己利为先的宽怀忠心；看得见毛主席“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壮精神与终缚苍龙的不朽成就，更要看得见周总理前有遵义会议力排众议、后有建国之后尽心竭力，二人深厚的革命友谊不言而喻。看得见自己“一日看尽长安花”成功时的风光无限，更要看见好友在水远山长之间给予的真切支持。共游目骋怀，同取诸怀抱，“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友人在我们的成长中从来难以替代。（高哲伦）

例2.桃花潭水，忘年之交：真挚的友情是人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看得见一起吃饭、打球时的谈笑玩乐，也要看得见倾力演出、一同研学时彼此的巧妙配合；看得见比赛场上的激烈竞争，也要看得见过节过生日时的慷慨祝福；看得见寒窗苦读、过关斩将的努力与竞争，也要看得见排忧解难时的互帮互助。看得见每一次产生的矛盾与争执，也要看得见对方的认真投入和真心相待。尽管世界上存在不少流言蜚语，恶言恶行，但总有真情值得被我们铭记。（王云舒）

比较这两篇仿作，相同点突出：第一，主题一致，都写友情；第二，形式相似，结构严谨，排比、反复的修辞手法运用得当；第三，内容具体，中心突出，例1侧重好友的帮助支持，例2 侧重友情的真挚坦诚；第四，分说部分的最后一句都是对前面具体事例的抽象概括。

由此看来，两篇仿作的思维层级似乎一致。其实仿写练习过程中，能否准确把握范例结构、形式、内容的特点，迁移到自己的仿作中并进行有创造性的表达，正体现出不同学生思维层级的差异。

（一）思维形式的差异

两篇仿作最鲜明的区别就是事例类型明显不同。例1 都是名人事例，例2 则都是个人生活事例，这反映出两位作者完全不同的思维形式。

例1 所举事例“杜甫壮游”“管仲发迹”“毛泽东革命”，都来自作者的阅读积累。这是将作者自己对“友情”的理解移植到别人的事例中，用别人的事例表达自己的理解，达成自己思维与事例中人思维的联通，体现出作者自己对生活体验、对社会现象的理解的交织，以及对个人、对他人的理解的交织，思维由己及人、由古及今，体现出较强的联系能力与概括能力。

例2 所举事例“吃饭”“打球”“演出”等，都是作者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事件，这些事件虽然也与他人有关系，但只限于与自己有直接接触的联系密切的人，阐发的对“友情”的理解只是对自己的生活经验与真实的生活现象的概括，思维受自己的生活经验束缚，起始点都停留在现实生活中，没有拓展到普遍的历史的深度，缺少对更普遍的社会现象的概括。

（二）思维结构的差异

例1 能够从个人生活经验出发，迁移拓展到他人生活、社会生活等更广范围、更高层面、更抽象范畴。“看得见自己‘一日看尽长安花’成功时的风光无限，更要看见好友在水远山长之间给予的真切支持”，这一句是对他人友情共有特点的概括；“共游目骋怀，同取诸怀抱，‘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友人在我们的成长中从来难以替代”，这个总结句得出的结论基于个人的生活又不局限于个人生活，是作者借用各种经验与联系进行的超出个人经验的推演，属于抽象扩展的思维结构。例2 则局限在个人生活经验中，只能完成从“个人”到“亲近者”的经验概括。“看得见每一次产生的矛盾与争执，也要看得见对方的认真投入和真心相待”一句是对自己真实感受的概括，“尽管世界上存在不少流言蜚语，恶言恶行，但总有真情值得被我们铭记”的总结句仅仅点明了“真情”主题，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思维活动。因此例2 至多属于关联思维结构。

另外从表达形式上看，例1 通过引用、化用等修辞进行概括，能够对他人生活经验感同身受，是个人与他人、已经历与未经历的思维交织，表现出较高的思维层级；例2 没有任何修辞，语言表达平直浅易，思维过程比较简单，也是较低的思维层级。

（三）核心素养的差异

因此例1 与例2 尽管思维形式都具有完整性，但后者受思维结构层级较低的影响，内容比较干瘪，认识局限性大，眼界不够开阔，语言表达也不能灵活引用、化用诗句，比较单调，方方面面都指向语文学科基本核心素养。

从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角度来说，思维结构层级直接表现为逻辑思维、辩证思维、创作思维等思维能力，以及丰富性、深刻性、灵活性、创造性等思维品质的高低，较低的思维结构层级必然影响“思维发展与提升”；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思维反过来又影响语言表达形式，较低的思维结构层级使语言表达形式单一，词汇库中优质词汇较少，语言创造能力较弱，限制“语言建构与运用”素养的提升；较低的思维层级还会限制“审美鉴赏与创造”能力，个人不能完成超越眼前经验的审美，审美情趣偏狭，鉴赏品位不高，必然导致表现美、创造美的能力较低；抽象概括的思维能力较弱，难以实现普遍的审美共情，“文化传承与理解”素养更是无从谈起。

课标指出，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四个方面是相互影响的一个整体，其中“语言建构与运用”又是语文学科核心素养的基础[1]。因此要优化思维结构层级，提升语文学科核心素养，从语言表达训练切入是正确高效的有效策略。仿写训练恰恰能够实现这一目的。

三、依循思维规律，启示训练层级

有效利用仿写训练，对学生不同层次的仿作进行及时点评指导，可以搭建提升思维层级的脚手架。仿写训练反映出学生思维发展的各个层次，有助于教师把握并依循学生思维发展规律，科学设计训练层级。

第一，形式上的拓展

例3.愚者看重成功，庸者在意失败，贤者关注过程。经历的价值，在于投入其中的点滴，都是构成人生长河的一部分。看得见“台上一分钟”，也要看得见台下“十年功”；看得见杂交水稻覆盖全国的结果，也要看得见袁隆平以平凡又朴实的梦想为动力，数十年如一日的钻研、八九十岁爬田埂的伟大；看得见中国乒乓球的强大，也要看得见他们从小日复一日的训练。真正的伟大，往往成就于平凡。人生恰如大江之水，开头和结局早已注定，其中绮丽的风光，曲折的挑战，巍峨的高山，才是可追求的体验。在过程中打磨自己，才是感万物之得时，不叹吾生之行休的不二法门。（王友博）

这篇仿作能够准确把握原作在主题、结构、语言形式上的特点，体现出较强的观察能力与鉴赏能力，丰富修辞手法、拓展语言形式，体现出较强的表达能力与创造能力，但主题仍停留在原作的思考认识，理解能力与迁移能力较弱，对生活的感受力与审美力不能拓展延伸，思维比较局限单一。

第二，内容上的迁移

例4.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互联网时代，语言的合理运用之尤为重要，正在于它是公民媒介素养的基石。看得见成都四十九中事件中，种种阴谋论调的甚嚣尘上，也要看得见真相往往浮现在急躁的舆论之后。看得见CGTN 误报道伟人去世引起的广泛批评，也要看得见新闻语言的真实性仍是媒体公信力之源。看得见互联网上前者呼后者应、大胆新奇言论的风光无限，更要看得见“贤者宜战栗”的陷阱。在语言的真假虚实和信息传递的熙攘来去中，“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不失人亦不失言才是明是非、辨曲直的不二法门。（曾乐妍）

与例3 相比，例4 不仅完成了结构、形式的拓展，更实现了内容的迁移。这篇仿作主题在“网络时代重注明辨是非曲折”，针对时代特点，调动生活经验，思考并理解更广阔的社会现象。且本文思考问题的角度不是由具体事例出发，而是依据“互联网时代，语言的合理运用之尤为重要，正在于它是公民媒介素养的基石”这一普遍道理，分说部分列举的事例是对自己认识的支持证明，具有较高的合理推断、归纳概括的抽象扩展能力。

第三，主题上的翻新

例5.志士忘年，贤人忘日，圣人忘时。时间分秒的价值，蓦然回首时总认为是鸿篇巨制的细部针脚。可远眺前路之际，鸿篇巨制尚未构成，何以见得一针一线？因此，想通往成功之路，便需忘记时间，忽略分秒，沉浸于当下之事。贾岛“推敲”之佳话，流芳百世，固不因其诗称颂千古，而因其心性沉浸于一字一句，字斟句酌。《红楼梦》之巨著，万人仰视，固不因其创作之日长，而因曹公之心性沉浸于一章一回，雕章琢句。“杂交水稻”之成果，造福千秋，固不因研究之期绵延几十载，而因袁老之心性沉浸于一稻一穗，一点一滴。看得见成功的辛勤付出，十年如一日；更要看得见他们能做到几十载忠于一事在于沉浸热爱，从中寻找乐趣，并忘却时间。在日积月累中厚积薄发，不可仅关注日月，而应忘掉日月，仅关注“积累”。（杨凡楷）

例5 另辟蹊径，沿用原作语言与事例，从中挖掘出另一关键，进行主题翻新，认为“需忘记时间，忽略分秒，沉浸于当下之事”。这篇仿作不仅能够打破原作主题的限制，更能独立思考，客观审视原作内容，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通过对原事例重新解读自圆其说，显示出较强的分析力、思考力与判断力，以及敏捷性、批判性、独创性等较高的思维品质，属于较高的思维层级。

第四，思维上的跃升

仿作脱胎于原作，又不止于原作。能够超越原作实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仿作，往往是在思维层级上对原作进行了突破。例如咏梅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其实就是林逋对南唐诗人江为“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的突破式仿作。

传统教学观点认为，原作“竹影”“桂香”太具体，相比于仿作“疏影”“暗香”缺少想象空间。这实际就反映出思维结构的差异。原作写“竹”就是“竹影”，写“桂”就是“桂香”，只能找到“点与点”的对应关系，不能实现经验的迁移，仅仅停留在单点思维结构。而仿作“疏影”“暗香”的指向是不确定的，超越具体描写对象的局限，先抽象扩展到众多可能对象，再逐渐聚焦回“梅影”“梅香”上，体现出较强的思维概括能力与抽象拓展能力，属于抽象拓展思维结构。

作者思维结构的差异，直接影响了读者阅读、品味语句时的思维路径：简单对应的单点思维结构减少了语言的言外之意，限制了读者的想象空间，降低了审美体验；复杂的抽象拓展思维结构则可以丰富语义，拓展读者的审美空间，超越限定的具体的审美对象，获得更丰富的审美感受。不同的审美体验与感受，直接影响了仿作质量的高低。

从上述分析可知，仿写训练只要选例恰当、设计得法，可以有效反映学生的思维层级差异与语言表达差异。教学中，为思维教学与语言教学提供依据，更为学生综合提升科学素养提供行之有效的切入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