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发展探析

李 啸

(厦门理工学院 影视与传播学院， 福建 厦门 361021)

美国记者俱乐部(Press Club)， 成立于19世纪60年代， 采用俱乐部形式， 以维护新闻工作者权益、 提高新闻报道质量为目的， 实施会员制及董事会制管理制度， 向美国新闻产业及相关产业从业者提供新闻报道线索、 新闻技术提升及项目资金支持、 公共关系及媒体关系咨询处理、 行业交流活动、 休闲娱乐活动等各项服务， 是新闻从业者相互交流和对外联系的重要平台。

美国记者俱乐部是美国传媒领域中历史最悠久、 影响力最大、 最具代表性的新闻从业者组织， 是美国近现代新闻产业大发展的产物。 美国现有数十家记者俱乐部， 它们广泛分布于美国各地， 与所在城市或地区的新闻媒体、 政府部门、 科研机构、 商业组织、 市民社区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具有社会影响力及行业影响力。

记者俱乐部在美国新闻行业及从业者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 使其成为了解当今美国新闻行业发展环境、 探求美国大众传媒产业发展趋势的一项重要媒介。 目前， 这些记者俱乐部相互通过频繁的业务往来和信息交换， 已经形成了新闻俱乐部组织联盟， 并在全球媒介领域中拥有着重要的影响力及话语权。

一、 美国记者俱乐部组织的发展历程

美国记者俱乐部组织历史悠久。 从1867年第一家俱乐部在美国丹佛市诞生， 至今已经历了150多年。 在这150多年中， 美国的记者俱乐部大致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

阶段一(1867—1907年)：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诞生。 从19世纪中期开始， 随着美国新闻产业商业性的逐步增强， 美国新闻从业者的专业素养和群体意识不断上升， 最终孕育出了专门性的新闻从业者组织。 1867年， 美国第一家记者俱乐部丹佛记者俱乐部成立。 继丹佛记者俱乐部后， 美国第一大城市纽约也于1872年出现了记者俱乐部[1]。 从1880年开始，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数量逐渐增多， 服务内容逐渐丰富， 并逐步向中西部地区扩张。 美国中部地区的芝加哥、 密尔沃基、 圣保罗和明尼阿波利斯、 印第安纳波利斯等城市相继出现了记者俱乐部[2]。1888年， 随着旧金山记者俱乐部成为美国西部地区首家记者俱乐部， 记者俱乐部基本完成了从地方性组织到全国性组织、 从业余组织向专业组织的过渡， 成为了当时美国新闻产业中不可或缺的参与者。

在这一阶段， 记者俱乐部的主要目的首先是为俱乐部所在地的新闻工作者提供一个专属的公共娱乐空间， 其次是为当地各类新闻信息提供一个信息交互平台。 例如， 纽约记者俱乐部就曾经出版了一本介绍纽约市新闻产业的手册， 其内容不仅包括对纽约当地报刊媒体、 广告公司、 通信公司等新闻相关部门的介绍， 还包括对当地主要建筑、 金融机构、 机械制造企业、 医疗卫生系统、 体育团体、 警察部门、 意见领袖与新闻行业媒体关系的阐述。 这从某一侧面反映美国新闻产业专业化程度不断加深， 美国新闻从业者职业意识及专业意识已经逐渐觉醒， 记者俱乐部逐渐在新闻行业及社会发展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 与此同时，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类型也越加丰富。 1888年， 纽约《基督教联合报》刊载了宗教记者俱乐部首次年会的现场描述[3]。1891年， 美国科罗拉多州首位女性记者及政治家明妮·雷诺兹在丹佛成立了第一家仅为女性新闻工作者服务的记者俱乐部[4]。这些案例说明美国出现了以特殊群体为服务对象的记者俱乐部。

阶段二(1908—1945年)： 随着20世纪初美国新闻产业的迅速发展， 美国新闻从业者的群体意识及专业技能大幅提高， 对记者俱乐部的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 1908年， 为了统筹美国各地的记者俱乐部资源， 扩大俱乐部服务对象及范围， 32名来自全美各地的新闻从业者在华盛顿特区成立了美国国家记者俱乐部。 《华盛顿邮报》总编辑威廉·斯珀吉成为了美国国家记者俱乐部首任主席[5]。 从1909年开始， 记者俱乐部会定期在俱乐部内举办晚宴， 并邀请社会名流作为嘉宾在晚宴上发言。 由于国家记者俱乐部在美国新闻行业中所拥有的巨大影响力， 记者俱乐部晚宴现场成了重要的新闻生产及传播平台， 这也吸引了众多政治人物将记者俱乐部晚宴视为他们政治信息发布的重要场所。 从美国总统威尔逊开始， 历任美国总统不仅会定期前往国家记者俱乐部参加活动， 还加入记者俱乐部成为名誉会员， 以示美国政府对新闻从业者群体的重视。

美国国家记者俱乐部的成立， 进一步扩大了记者俱乐部在美国新闻产业及社会领域中的影响。 在该阶段， 提供娱乐场所已不再是记者俱乐部的主要服务内容， 取而代之的是对新闻从业者权益的保护。 例如， 1928年， 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访问美国， 在华盛顿特区停留期间， 为了与美国新闻行业建立良好关系， 墨索里尼向美国国家记者俱乐部递交了会员申请， 但墨索里尼在意大利国内实行法西斯统治、 对外实施侵略的行为， 早已引起了美国新闻从业者的极度不满。 为维护新闻报道的独立性， 俱乐部管委会拒绝了墨索里尼的入会申请[6]。

阶段三(1945—1985年)： 国际形势的变化对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随着美国政治经济的海外影响不断扩大， 越来越多的美国新闻工作者被派驻海外工作， 因此对美国驻外记者在海外地区权益的保护就成为了记者俱乐部新的工作重点。 早在1939年， 专门致力于为海外地区新闻工作者服务的美国海外记者俱乐部就已在纽约成立。 海外记者俱乐部的成立给美国海外新闻工作者的驻外工作提供了巨大支持。 到了1975年， 海外记者俱乐部的正式会员人数已经超过了1547人， 并在亚洲和欧洲建立了俱乐部分社， 成为了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记者俱乐部之一[7]6。

在受到国际形势影响的同时， 美国国内政治环境的变化也影响到了记者俱乐部的发展。 20世纪中期开始， 以女权主义、 反种族主义、 反战主义为主的美国左翼思潮与以麦卡锡主义为主的右翼保守思潮在美国社会思想领域中进行的长期对抗， 不仅影响了美国社会思潮的变化， 也影响了美国新闻行业及记者俱乐部的发展。 例如， 在如何看待女性新闻工作者问题上， 美国新闻行业往往是开明与保守的矛盾体。 身为舆论的引领者和社会道德的监督者， 新闻从业者在对待女性问题上会站在平权的角度上来支持女性争取自我权益， 但当他们作为行业传统的维护者时， 他们又因为拒绝女性的加入而显得极为保守。

此间， 美国先后卷入了朝鲜战争、 越南战争以及美苏冷战， 国力消耗极大， 国内经济长期不景气， 导致了美国新闻行业的整体发展速度开始放缓。 而新闻产业的整体发展形势， 也影响到了记者俱乐部的发展。 因此， 在这段时间内， 美国的记者俱乐部的发展陷入停滞， 甚至有一些记者俱乐部因此关闭。

阶段四(1985年至今)： 为了应对因经济形势和社会思想对立对记者俱乐部造成的影响， 这一时期的记者俱乐部将转型和寻找新的发展方向作为主要目标。 随着美国国内外矛盾有所缓和， 国内经济逐渐摆脱滞胀， 社会环境趋于正常。 美国的新闻产业也随之得到了极大发展。 记者俱乐部组织也借此机会开始进行整合与转型。 1985年， 美国国家记者俱乐部与女性国家记者俱乐部结束了数十年的抗争， 正式合并， 结束了记者俱乐部组织内的性别之争。 20世纪90年代开始， 洛杉矶记者俱乐部发起成立了记者俱乐部联盟， 将全世界22个地区的54家记者俱乐部拉进联盟内， 以图增强俱乐部组织在新闻行业内的影响力。 这些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记者俱乐部的行业影响力。

但媒介技术的变革以及新媒体时代的到来， 也影响到了美国记者俱乐部的生存与发展。 从1995年到2010年， 美国互联网广告的收入从0.55亿美元上升到了260.4亿美元， 增幅达到了470多倍。 从2000年至2009年， 从美国报纸手中夺走了140亿美元的广告收入[8]。作为长期服务于传统新闻工作者群体的组织， 传统媒体收入水平的降低， 也对记者俱乐部的生存造成了威胁， 迫使组织自身进行新的转型。 进入21世纪后， 记者俱乐部纷纷开始将服务对象由单一的传统新闻工作者， 扩大到广告商、 媒体投资人、 公关从业者、 新媒体从业者等与新闻产业有关的群体。 同时， 美国的记者俱乐部开始通过向高校新闻专业学生提供奖学金， 来扩大组织在潜在新闻工作者群体中的影响力和被认同感， 以此来换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二、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发展现状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发展与新闻产业的发展息息相关。 在每一个媒体技术及观念变革的时代， 记者俱乐部均适时进行改革。 记者俱乐部发展方向出现变化之时， 正是美国新闻产业发生变革之日。 从这一角度说，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发展就是美国新闻产业发展的一个缩影。 结合记者俱乐部发展历史及其目前状况， 美国记者俱乐部当前的发展现状可以归纳为三点， 即追求组织的国际化、 服务的多样化及机构的媒体化。

组织的国际化， 是记者俱乐部增强自身影响力和提升在新闻产业内地位的重要手段。 进入21世纪后，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国际化趋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即记者俱乐部的服务对象逐渐从本地媒体从业者扩大到世界范围内的媒体从业者， 俱乐部活动参与人群的来源范围越来越广泛， 俱乐部资金来源的国际化。

而服务多样化， 则是记者俱乐部提升俱乐部会员认同度， 强化组织功能的重要方式。 这种多样化首先表现为记者俱乐部服务内容的多样化。 在服务内容上， 记者俱乐部已经从最初的社交娱乐领域扩展到了信息发布、 媒体关系等领域。 但最能吸引新闻从业者的服务， 还是记者俱乐部对新闻自由权利的维护。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开始， 记者俱乐部对于新闻自由权利的维护日益加强。 例如，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 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扣押了美联社记者威廉·奥迪斯。 海外记者俱乐部立即配合美国政府， 对威廉·奥迪斯展开了营救， 直至其平安归来[7]7。 其次， 记者俱乐部的服务方式也越来越多样化。 除传统的餐会、 新闻发布会、 颁奖活动、 奖学金发布活动等一些俱乐部共有项目外， 一些俱乐部还推出了诸如实习项目、 新闻技术教授、 设备租赁、 新闻制作、 宴会承办等多种服务方式。

多媒体时代的到来， 赋予了记者俱乐部机构媒体化最大的便利与可能性。 作为美国社会当中古老的最具影响力的新闻从业者组织， 记者俱乐部在新闻产业中具有很高的权威性及号召力。 因此一直以来， 很多有需要的组织或个人都会将记者俱乐部作为他们对外发布信息的窗口及媒介。 但是， 在互联网时代， 自媒体的自由度越来越高， 信息发布的专业性及技术性要求也越来越弱。 这种变化导致了记者俱乐部逐渐产生了媒体化的趋势。 目前， 由记者俱乐部就重要活动或嘉宾演讲内容直接通过官方网站或俱乐部自营刊物进行信息发布， 已经成为了大多数记者俱乐部的普遍选择， 这表明记者俱乐部的媒体化趋势越来越明显。

记者俱乐部曾为美国新闻从业者群体及美国新闻产业的进步作出了重要贡献。 美国记者俱乐部的兴衰与美国新闻产业的整体发展密不可分。但是， 作为从传统媒体从业者中诞生的记者俱乐部， 其传统和精神在新媒体时代也受到了巨大冲击。 目前， 记者俱乐部面对日渐变化的媒体环境所作出的大多数改变， 实际上是记者俱乐部经营状况不善情况下的无奈选择。 新时代下新闻产业的变化和改革， 会直接影响记者俱乐部未来的发展方向。 在新的传媒环境下， 记者俱乐部如何主动求变， 将会是决定其组织能否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