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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打开小说世界的钥匙
——重读李建军《小说修辞研究》

2022-03-18

关键词:李建军视点伦理

田 泥

(中国社会科学院 1.研究生院;2.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732)

小说是一种伟大的文学样式,也是一种复杂的修辞艺术。如何在自我主体与读者之间实现有效的沟通,是小说修辞特别关注的话题。在这个由情节和细节构成的叙事体系里,存留了人类生存经验与智慧,容纳了自我对世界的理解与表达,也体现了自我的主体性。就此而言,修辞并非单纯的技术,而是体现了作者的能力与智慧,甚至要带有某种程度的政治、意识形态与审美倾向。从小说修辞发展的逻辑来看,它正逐渐由“技术”到“艺术”递进,成为了作家抵达美学与哲学界面的中介,也使小说本身获得了内在的活力,不仅带给读者个体或群体体验,而且对公众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力。

李建军的小说修辞研究,从宏观与微观的角度,对固有的修辞理论进行了辨析与整合,表达了对道德立场、控制距离、伦理关怀等问题的思考。李建军的理论资源,不仅仅是来自对西方修辞话语的吸收,也从中国本土的历史经验、文化传统与情感结构里获得支撑。他不仅强调了修辞内在的和谐性、审美原则及联动,传达了修辞对精神意义的承担与创造,而且,还探索了抵达哲学之美境界的路径。

一、内在的和谐与革命性的实践

李建军进入小说修辞的研究,缘于上世纪80年代与来自异国的韦恩·布斯的精神相遇。布斯的《小说修辞学》出版于1961年,被誉为20世纪小说研究的“里程碑式的”著述。李建军的博士论文《小说修辞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是在布斯《小说修辞学》的启示下“接着说”。此著一出版,便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和好评。该著以其前沿性与革命性的理论阐述,对小说修辞理论在中国本土的拓展,乃至对中国文学之走向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全书由导论、小说修辞的主体关系(上、下)、宏观修辞技巧、讲述与展示(上、下)、微观修辞技巧、小说的修辞效果、小说修辞病象的个案分析、小说伦理与去作者化问题构成。2019年《小说修辞研究》(修订版)再版。在原著的基础上,李建军增设了“小说伦理与去作者化问题”一节,这部分内容曾以论文形式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8期上。这样,整部著作就显示出一种从小说修辞到小说伦理的延展,内容结构显得更加完整。

《小说修辞研究》的基本思路是:小说是一种最易为普通读者接受的大众文体,是读者添培人生经验,舒散身心疲劳,消释生活沉闷的伟大的交流媒介和有效手段。修辞的张力就在作家与读者之间,而读者、技巧、作者、语境等是影响效果形成的诸种因素,圆满的效果实现有赖于各种因素的“合作”,但在其中起主导作用的还是作者,因为他始终是整个小说世界的真实创造者,是小说阅读活动的引导者、组织者和操纵者。李建军认为“小说修辞是小说家为了控制读者的反应,‘说服’读者接受小说中的人物和主要的价值观念,并最终形成作者与读者间的心照神交的契合性交流关系而选择和运用相应的方法、技巧和策略的活动。它既指作为手段和方式的技巧,也指运用这些技巧的活动。作为实践,它往往显示着作者的某种意图和效果动机,是作者希望自己所传递的信息能为读者理解并接受的自觉活动;作为技巧,它服务于实现作者让读者接受作品、并与读者构成同一性交流关系这一目的”[1]。从这里,我们可以缕析出这样的理论逻辑:小说修辞是一个动态展演与联动的过程,是由作者以艺术呈现的方式,将主观价值、想象与客观存在等,以最大影响力的生产及动能产出,传递给读者并获得最佳接受效果。的确,作为一种文学策略,小说修辞容纳了作者的智慧,企及修辞艺术的内在和谐性、审美原则及联动;同时也面临着诸多的革命性的挑战,要符合时代的审美要求与读者的接受。

其实,李建军对小说修辞的本质的挖掘,是基于中西文学经验与文本实践,也是在宏阔中西文化视野中进行了理性的厘定与分析。无疑,布斯的小说修辞理念,是李建军小说理论建构的基石。李建军承接了布斯的精神指向,也充分肯定了布斯《小说修辞学》的巨大贡献,认为他通过对小说作品的细致分析,有力地反驳了这种有害的观点和教条,说明小说创作从来都离不开作者的介入,只不过现代小说同传统小说相比,在控制我们的信念、兴趣和倾向的手段和方式上有所不同而已。布斯通过对传统小说和现代小说修辞技巧和手段的细致、认真的分析和考察,令人信服地说明了小说的修辞性质,改变了人们关于小说的错误观念。布斯认为,修辞技巧的选择和运用体现着道德的内容,具有道德性质。这样的观点,虽然很难为那些追求纯粹美的人们所接受,但却符合小说创作的实际情况,因为,它不仅使布斯的小说修辞理论成为一种具有伦理性质的道德实践修辞学,而且使他的修辞学说充满着改善人类生存境况,提升人类道德境界的内在激情和巨大力量。无论对于克服西方现代主义小说的非道德化创作倾向,还是对于我们改变当代中国小说创作的欲望化写作趋势,布斯的小说理论都具有不容置疑的引领作用和启发意义。

布斯小说修辞理论的另一个贡献,是从修辞的角度,强调了作者与读者通过小说进行交流和沟通的意义。在他看来,小说家修辞的任务,就在于克服彼此的隔膜和对立,而臻达认识和情感上的同一和认同境界。同时,李建军也指出了布斯修辞理论存在的问题和不足。第一,布斯没有将人物和情节这两个对小说来讲至为重要的因素摆放到中心的位置,而李建军在研究小说修辞的可读效果等问题的时候,着重考察了人物和情节的修辞意义,指出所有的其他修辞技巧,都必须服务于塑造生动圆整的人物形象和组织具有悬念张力的情节,只有这样,才能对读者产生一种吸陷力,使读者乐于认同或接受小说中的人物,甚至以自己的心理去体验人物的生活,从而最终达到影响读者的修辞目的。第二,布斯的《小说修辞学》忽略了小说家对技巧的选择和运用,往往是受小说的精神、他所拥有的思想资源以及民族性格和习惯等因素的制约和影响。李建军认为,民族的性格、趣味和风俗习惯等民族性,制约着作家的创作和读者的阅读。第三,布斯的小说修辞理论缺乏历史感和时代感,缺乏对制约小说修辞的语境因素的考察。李建军考察影响修辞效果的诸因素这一问题的时候,充分地说明了修辞系乎时序,关乎具体的语境这一规律。第四,布斯的小说修辞理论从某些方面来看,并没有彻底摆脱当时影响很大的“新批评”的消极影响,即“新批评”主张作品具有客观自足性,反对联系作者的意图和读者的感受文体。李建军认为,作者的主体性是显而易见的,其道德、审美与伦理的倾斜,也决定了小说的指向;作者只有尽可能地把自我真实的情感和思想表现出来,才能与读者之间形成积极、有效的交流关系,才能体现艺术的本质,即伦理、道德、审美的指向性。

在《小说修辞研究》中,李建军不拘泥于布斯的理论,而是将自己的学术边界,扩展到对亚里斯多德《修辞学》和朗吉努斯《论崇高》为代表的欧洲古典修辞学的精神和灵魂的追踪。同时,他还通过巴赫金、苏珊·桑塔格、苏珊·朗格、亨利·詹姆斯等极端的形式主义的修辞的批判,通过对菲尔丁、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理、巴尔扎克等世界大师构筑小说世界的意义价值的肯定,通过对中国本土的小说修辞经验的考察,完成了自己的理论建构。尽管修辞学在中国本土并非一个独立的学科,其伦理性诉求呈现出混沌、哲学的意味,但中国古代经典《易经》《论语》等形式与内容的合一,古代荀子、孔子、刘勰等都有发声。孔子主张“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主张“辞达”“辞巧”必须服从于仁德礼义。否则“巧言令色,鲜矣仁”“巧言乱德”。还有《史记》《红楼梦》等经典本身,这一切都给李建军的修辞理论提供了可靠的经验支持。

根据切实的修辞经验和自己的小说修辞观念,李建军提出了小说修辞的审美原则:其一,在处理修辞的主体关系方面,作家就要避免以叙述者或“隐含作者”取代或隐没真实作者的偏颇;要充分行使作者在塑造人物上的超视、超知的权力,而不能像巴赫金的“对话”理论那样,要求作者放弃在小说中的主权,把小说变成一个由体现任意相对主义的众多人物齐声喧哗的场所;作者要像传统小说家那样,通过充分利用易于拉近与读者的距离的讲述技巧,来形成与读者的家常自然的亲和关系。其二,在修辞技巧方面,要求作家要有高度的修辞意识,使技巧成为能够“说服”读者的有效手段,从而使小说中的修辞成为艺术化的修辞,而不是徒具形式的技术化的修辞。其三,修辞效果,乃是体现作者修辞目的最终形态,小说家通过自觉地运用各种修辞技巧和手段,形成的巨大的感染力量和吸陷作用,充分调动读者的兴趣和好奇心,使之深入地阅读并体验作品,接受作品所蕴含的价值体系,对读者的价值观念、情感方式及道德行为方面起到影响作用,最终与作者之间达成一种同一性的契合与交流关系。可以说,几乎每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说,都以创造这样的修辞效果作为自己的修辞目标。

这样,在李建军的《小说修辞研究》里,就建构起了小说修辞理论-创作实践-作者-读者的关系图式,体现出一种合乎实际的整体性与和谐共生性:“无论从小说修辞的基本观念来看,还是从中国小说的实践和理论上看,在小说中都存在一个真实的作者形象,他决定着作品的基调和基本性质,他不仅把小说内部的各种因素整合为具有内在统一性与和谐性的整体,而且,还通过各种方式显现自己的气质、性格和价值观,从而使自己也成为小说整体形象中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1]46~47小说修辞构成和表现作者与人物主体关系的方式和样态,是多种多样的。通过心灵冲突、平等对话等多重方式,构成凸显人物意识和话语的主体关系形态,作者介入小说空间,对人物进行评价和情感色彩的描写,同时作者的主体经验与文化选择,也释放在文本叙述中,并影响到读者的再创造,乃是一个合艺术规律的生态现象。无疑,作者的主观性的认知结构、叙述方式、社会经验、宗教信仰、价值观念、情感结构、精神意志等,无不成为了变量,折叠在小说空间结构中,聚合成为一种动态的力量,并将这种能量传递与辐射到读者身上,形成一个动态的共生系统,彼此促进。

因此,尽管李建军与布斯都是基于文学现实问题的批评实践,但又有本质的差异:布斯与李建军研究对象不同,前者针对的是西方现代主义,为小说修辞正名;李建军通过修辞理论的阐释,获得具有逻辑性、规律性的修辞方要,改变当代文学的困境。此外,布斯《小说修辞学》中修辞与伦理联结是关键点;李建军的《小说修辞研究》不仅关涉到了修辞与伦理、道德的关联,也认同修辞与人的精神建构之间的关系,体现了中国传统哲学层面的解释,也彰显出修辞的革命性实践性。

二、精神意义的承担与创造

小说要开拓出有深度的意义空间。真正的艺术创造应该具有对人的自由精神和超越能力的证明和肯定的性质,应该是一种唤醒的力量。然而,“由于布斯的主要目的是为小说修辞正名,他从各个角度论及小说文本层面修辞的功能,所以并未涉及修辞与人的精神建构之间的关系,而这属于广义修辞学的‘修辞哲学’层面”[2]。而《小说修辞研究》却是以修辞的名义,找寻小说危机的根源以及小说世界的建构路径。“修辞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技巧问题。根本上讲,修辞问题乃是一个意义问题,它决定于作者的价值观和世界观。”[1]329李建军强调修辞之于作者主体的建构以及与人的精神之间的联动,并以中外作家的理论及文本解读作了佐证,涉及到了诸如鲁迅、罗曼·罗兰、肖洛霍夫、斯坦贝克、海明威、帕斯捷尔纳克、阿斯图里亚斯、索尔仁尼琴、艾特玛托夫、卡彭铁尔、马尔克斯、张爱玲、汪曾祺等,认为他们以自己积极的精神与审美方式来引导世界。这样,修辞就介入了意义世界,这是一种“正修辞”,一种积极有效的介入性力量。

不可否认,修辞理论与实践本身是多元的,其中一些论者重形式、轻意义的修辞,忽略了修辞的意义承担,显示出一种“反修辞”的倾向。这种异化性质的修辞,作为一种消极而虚幻的力量,渗透到作者的意识世界,影响了作者的修辞实践,最终影响了读者的审美感知与判断。在李建军的逻辑表达中,修辞本应该是积极的,而非消极的:“我们反对‘消极写作’,反对单单陶醉于叙写黑暗本身的写作,就是因为这样的写作从本质上讲是背叛文学写作的基本道德原则的写作,就是因为这样的写作已经助纣为虐地成为黑暗的盟友,与黑暗一起吞噬着人性的高贵和灵魂的尊严。”[1]332他以莫言等为个案进行分析,指出了当代中国作家的修辞困境所在:“显而易见,暴力伤害和酷刑折磨带来的肉体痛苦,是莫言乐于叙写的题材,也是《檀香刑》的主要内容。但是,在这部小说中痛苦和死亡并没有形成有价值的主题。莫言对暴力的展示从来就缺乏精神向度和内在意义。他对暴力和酷刑等施虐过程的叙写,同样是缺乏克制、撙节和分寸感的,缺乏一种稳定而健康的心理支持。坦率地讲,在我看来,莫言对酷虐心理和施暴行为的夸张叙写,在不自觉中表现着欣赏的态度。这种态度其实是中国文学的一种消极的精神传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由于暴力和仇恨一直受到鼓励,因此,对于伤害和痛苦的麻木和冷漠,几乎成了中国的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情感定势和心理倾向。这也影响到了中国的文学。”[1]345其实,莫言的暴力美学的表达中,仍然停留在对生命形态的描述上,远没有触及到人的精神内核。小说原本应该是厚重的,是基于对于人类的爱与同情乃至生命哲学意义的表述。

事实上,这种现代小说作者与读者的异化关系存在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源自人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的变化,统一的世界观和稳定的社会结构的崩溃和解体,乃至战争、政治压迫、经济危机等外部客观因素,确实常常以一种潜在的方式和巨大的力量影响着小说家的创作,但不能过分强调这种外在因素的作用;一是20世纪小说作者的反传统倾向和对技巧革新的过分追求和迷信。李建军以桑塔格为例,来对这种现象做了批判。认为她在否定小说传统、追求技巧革新的路上走得更远,她认为传统的“小说的内容与形式不可分割”的观念应该受到怀疑和抛弃,她主张“小说家,进而也包括批评家,应该对内容或者‘意义’一概弃之不顾。意义终究不过是植根于这种观念之中:人的经历可以任由小说家的想象来加以安排。……小说家应该由注重内容转而注重风格与形式。……应该有一种独立于内容之外的形式”[3]。由于否定内容和意义,否定小说的修辞意图,桑塔格便把技巧化的小说变成了“坎普”(camp)。“坎普”原是流行于美国电视、戏剧里的俚语,指同性恋,桑塔格用它来命名美国20世纪60年代的一种只注重技巧而忽略内容和意图的文艺,它常常是一个类似于“技巧小说”或“技巧文艺”的概念。

此外,李建军认为巴赫金的小说修辞理论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巴赫金的小说理论既表现了近代人文主义运动和启蒙主义思潮的精神,又与现代主义思潮是相通的,表现了解构主义反对绝对中心和“全在”话语的典型特征。从小说创作处理主体关系的具体方面来看,巴赫金的理论则有校正现代主义小说将人物符号化、抽象化、物态化、理念化的作用,它告诉人们,只有当小说家把人物当作有自由、有个性、有尊严、有思想的高贵的独立个体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才能产生。小说就是由这些复杂的个体意识的冲突和对话组成的。巴赫金强调人物在小说中的地位,具有冲击和否定专制话语的力量,有利于消解专制的话语和教条思想。但另一方面巴赫金的小说修辞理论不足:否定作者的主导地位和修辞性介入的意义和作用;具有形式主义倾向,关注的是“对话”活动的结构、关系,偏重于方法和技巧形式的层面,而忽略了与这些方法密切相关的内容因素和社会意义。如此,直接影响到其理论价值,也影响到了对小说创作实践的指导意义。

可以说,现代主义小说的创作实践造成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裂隙,导致了他们之间沟通的困难和关系的紧张,这一切归咎于一些修辞理论及文本实践:“由于无视传统小说技巧的价值,由于没有正确处理内容、意义与技巧形式的关系,由于对技巧实验的过分热衷,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不仅没有能成功地使小说成为作者与读者之间进行交流和沟通的伟大媒介,反而在他们之间形成一种疏离乃至对抗的异化的关系形态。”[1]93无疑,在这种“去意义化”的修辞态度与认知结构里,包含着极端的唯美主义和形式主义的趣味倾向,有着否定小说的道德教诲和伦理影响的价值取向。如福楼拜、苏珊·朗格、亨利·詹姆斯等这一脉所倡导与秉承的艺术标准,即强调唯美主义的小说理念和小说经验,低估了伦理性对于小说艺术的意义,忽视了小说作者在建构伦理关系和对话情景的作用,这对20世纪的小说艺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如果说,20世纪的现代主义美学将伦理与美学对立起来,将善当作通向美的障碍,并由此造成了美学的纯化倾向和小圈子化的困境,那么,20世纪的小说理念则将作者的抱有道德关怀和伦理精神的介入,当作对小说艺术律典的冒犯,因而造成了小说艺术的委顿和读者群的流失。”[1]425~426而“导致现代小说陷入困境和死亡焦虑的原因,当然是复杂的,但是,从主体精神方面来看,现代小说的危机,其实是一种与主体性相关的伦理性危机,具体地说,是由‘去作者化’造成的危机。作为整个小说世界的创造者,小说家居于小说伦理关系最核心的位置,他不仅要在小说中处理伦理性的主题,处理人物之间的伦理关系,而且还要塑造作者自己的伦理形象,要积极地显示作者的伦理态度。所以,轻视作者在小说伦理关系中的地位,否定小说作者的主导性作用,就会造成各种小说伦理关系的断裂和小说艺术的没落”[1]397。内容上的反伦理性倾向,作者缺乏自觉的介入意识,将“客观性”和美学品质当作高于一切的价值,这些就是现代小说理论和现代小说写作中最为严重的问题。因此,探讨小说修辞的危机、根源及获救方式,还有消除当代小说的危机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显然,小说修辞意味着冲突性情境下的道德内容,表现着充满道德意味和伦理性质的主题。作者对主体之间复杂关系的把握和叙写,则体现着丰富的人性、政治、文化、信仰、性别等内容:“小说家在处理自己与人物、人物与人物、作品与读者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在塑造自我形象的时候,在建构自己与生活和权力的关系的时候,所选择的文化立场和价值体系,所表现出来的道德观念和伦理态度,所运用的修辞策略和叙事方法;它既关乎理念,也关乎实践,既是指一套观念体系,也指一种实践方式。它涉及至少五个方面的因素:作者、人物、读者、生活和权力,其中,作者从一开始就居于核心的位置,就发挥着选择、组织、判断和评价的主导作用。”[1]402~403李建军的小说伦理充满了对道德、伦理的善与美与普遍性的现实合一。他认为诸如托尔斯泰、卢卡奇、萨义德等这一脉,强调小说内在的和谐性与伦理机制,在“伦理学”和“美学”之间建构起一种积极的关系与和谐的状态。可以说,托尔斯泰以伦理现实主义的书写风格,秉承道德的准则,没有沦为空洞的形式主义或琐屑的自然主义。

显然,李建军对极度的技术与形式主义是持否定态度的。在他看来,积极的文学力量来自于作家自己的内心世界,来自于他的成熟的伦理精神:“对21世纪的小说写作来讲,摆脱困境的出路在哪里?从主体方面来看,就在小说家自己身上。我们应该向19世纪的伟大经验寻求支持,借以纠正在20世纪流行一时的形式主义和唯美主义的‘去作者化’的小说理念,并用它来克服那种流于形式的反交流的叙事方式,从而回归充满勇气和热情的伦理现实主义的叙事传统。”[1]432作者的意识形态与精神指向暗含在小说伦理与道德指向中,伦理关怀成为小说写作的动力,伦理性内容则构成了小说最为内在的价值。小说伦理的精神和要义,就是以合乎伦理原则的方式来处理各种主体关系,以积极的伦理态度面对现实。而伦理现实主义的最终使命,就是要让小说成为推进生活的力量,能对读者的伦理道德产生积极的影响作用,从而获得精神的提升。在此基础上,作为客体的读者也可通过对作品的分析,解读作者的精神密码、道德风度和人格状况,最终在文化的意义上,重构和还原艺术形象,获得精神建构上的超越。

三、抵达哲学——审美境界之中介

修辞,作为艺术的一种,彰显的是人类的生存意义与价值,也就是说,修辞有着哲学基础结构,所传达的是人类生存经验与智慧,即一方面要展现出作者所企及的意义内涵,同时也是情感的自由表达。

但是,修辞不是无限的自由。它需要一种灵魂性的力量来统摄,也要服从整体性、距离性、普遍性等规律和原则的制约。这样一种思路,贯穿在李建军的修辞理论体系中。他所谓的整体通观原则,是指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应该有自觉的修辞意识,以整体通观为原则,来处理小说中的视点问题:“创造并非意味着杜撰。任何创作既受本身规律的约束,也受它所利用的素材的制约。任何创作总为自己的对象以及对象的结构所决定,因此不能允许有任意性,实质上不是杜撰什么,而只是揭示事物本身的内容。人们可以得出一个正确的思想,但这思想有它自己的逻辑,因此不能杜撰出思想,也就说不能从头到脚地造出它来。同样,不论什么艺术形象,也不能是杜撰出来的,因为形象有它自己的艺术逻辑,自己的规律性。既然给自己提出了一定的艺术任务,就必须服从它的规律。”[4]诸如控制距离、阐释普遍性主题、小说艺术之道德立场和道德判断等问题。

首先,小说经由作者进行人物情感变化和情节发展的合理、合逻辑的过程化叙写,体现了整体通观原则,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逻辑统一原则。整体通观是通过对视点的全面把握,从而赋予它们以内在的逻辑上的严密性和一致性。如果没有整体通观,就会使视点在变化过程中出现逻辑上的矛盾和混乱。赵德发的长篇小说《缱绻与决绝》,作者选择的视点是第三人称全知视点,从理论上说,这是一种自由度最大的视点形式,但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情况却并不那么简单:作者对人物心理活动进行描写时所进行的视点变换,仍有一个从整体通观的逻辑统一原则来看是否合理、和谐的问题。《缱绻与决绝》的第20章描写人们在雨地里丈量土地的情景,三次出现的对“玻璃刺猬”的观照视点显得缺乏合理性和一致性。作者在这一段的描写和叙述中,缺乏整体通观意识,没有充分注意视点变换的逻辑一致问题,从而造成消极的修辞效果。二是超位透视原则。整体通观的这一原则要求作者要处于整个作品的所有视点之上,具有超位性、越视性和超知性,便能对所有与视点相关的因素进行分析和把握,从而选择最佳的视点结构图式。强调小说家的超位透视原则,等于在强调全知性外视点的价值,因为没有这种视点形式,就谈不到整体通观,也谈不到超位透视。总之,超位透视原则意味着小说家可以而且应当站在所有视点之上,以全知性的外视点来控驭和统摄小说内部的复杂的视点网络,从而获得积极的修辞效果,以免丧失对小说艺术来讲至关重要的“全景感”。三是内外互补原则。整体通观要求在小说的视点处理上,不能把各种视点形式当作分离的、排斥的因素对立起来考察,而是要把它们看作在表现人们的生活方面都有其作用和价值的技巧。也就是说,对一部伟大的小说来讲,视点永远不可能是一个单数形式的名词,而毋宁说,它常常呈现出内外互补的复数状态。

基于此,李建军认为伟大的小说都是体现叙事视点内外互补原则的典范。托尔斯泰几乎所有的小说在视点上都是内外互补的复数状态的,总是从人物的视点写人物,这样,既密切了人物之间的关联,也显得更加真实。他从列文和吉提的视点写安娜,从安娜的视点写赛马的场面,并把这一手法发展为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心灵辩证法”[5]的完美技巧。但托翁小说的视点从总体上讲,又是以全知性外视点为主的。他把这两种视点统一到了一起,真正达到了完美的修辞效果:“每个人物都能像叙述者所做的那样,提供一个透视行动的角度。”[6]贾平凹的《废都》则被当做反证的个案来分析。李建军认为,贾平凹“没有深刻地写出庄之蝶性格的合逻辑的统一性和丰富性,没有把他写成一个真实的人。他没有把握到庄之蝶这个人物的主要的精神特征,没有写出他的灵魂。更为严重的问题是,他对这个人物的态度有问题,他在该反讽的时候,却没有批判的锋芒,而是表现出对他的同情甚至欣赏的态度。……《废都》是一部大胆的小说,但也是一部失败的小说。它赋予颓废、堕落以感伤的诗意和风流名士的浪漫情调,却没有真实地写出中国作家内心深处的困惑、焦虑、无奈甚至绝望,没有真实地写出他们与自我、与社会真正意义上的矛盾和冲突,没有为人们了解和认识特殊时期中国知识分子的生存状况提供可靠的信息”[1]368。小说修辞的内在应该是富有逻辑的统一性、丰富性。

其次,小说修辞关乎到作者自身的素养、偏好、立场等外,还涉及到了作者的整体控制能力。这里,李建军涉及到处理几种关系的变焦或控制。其中,距离控制是每一个小说家都无法回避的宏观修辞技巧问题。小说存在着这样两种距离,一种是对应着小说的形象体系的外在距离,一种是对应着小说的意义世界的内在距离。前者涉及小说形式上的可感性,后者涉及小说意义上的可理解性。外在距离原则要求小说家要以直接的展示性描写,最大程度地追求客观化效果,从而缩短读者与作品形象体系之间的距离,使之与书中的场面和人物直接相对,从而获得最切近的感受和体验。但是,如果把外在距离强调到极端,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由于缺乏作者在作品中的必要介入和引导,从而加大了读者与小说的意义世界在认识上的距离,这样,内在距离的原则便意味着作者适时适度地介入小说,通过各种形式对小说中的人物、事件进行评价,借以引导读者的情感和认识上的反应,从而缩短他们与小说的意义世界的距离。

一般来讲,小说中的两种距离总是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中:内在的意义距离过大,往往是由于外在形象与形式阻断了意义显化和传递的“言路”,反之,如果外在的距离过大,往往是因为出现了观念大于形象的情况,内在距离随之变小,甚至丧失,这样,作者的过多介入就隔断了读者与形象世界的联系。小说艺术的距离控制的技巧原则,要求小说家在内、外距离之间维持一种和谐而平衡的关系。距离的销蚀作为一种美学的处理方式,将作家与读者的距离切割,同时也将小说超越性扼杀,沉落在现存生活秩序的泥沼中,这足以说明小说家在现代性时空中,只有以哲学、美学的高度对现存的社会秩序,做出有甑别的判断,并能够体现出超越世俗的小说里力量与拯救方式,获得有效的距离控制的同时,“重新获得一种聚合力,一种有维系力、有经验的聚合力,而不是徒具形式的聚合力”[7]。从而有助于最终克服现代文化中存在的矛盾和危机。“实际上,我们之间相像胜过差异,我们存在于共性之中比存在于个性中更有价值:离开我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去考虑,我们事实上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8]布斯希望小说家通过有效的修辞,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建构一种积极的“相互关系”。这一点,李建军是认同的。其实,修辞的形式问题与距离之说,就是有关修辞度的问题,即是审美问题。小说家在开始创作之前,首先要明确自己与人物之间的各种距离,否则,他就没法准确地描写人物。作家可能在一部作品中与自己的所有人物保持一样的距离。如鲁迅在《祝福》中对鲁四老爷、祥林嫂和鲁镇的鉴赏别人痛苦的民众,是有着不同的情感距离。小说中的距离是指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主体之间在时空、情感、道德、认识等方面的间隔、差异、认同或拒斥。小说家不仅要意识到距离的存在及其修辞意义,而且还要根据具体的修辞目的,恰当地调节、运用距离技巧,能动地随宜而用地保持、扩大或缩小、消弭各种距离关系。

再次,小说的主题修辞方面的伟大经验的解读,有对现代小说主题模糊与隐晦,作者存在破碎、叙述的自我迷恋的批判。同时表达了对主题的道德、伦理的现实性价值与“普遍性”问题的思考。托尔斯泰以完美的形象体系,对人物的心理活动、外部动作及环境、氛围的有意味的描写,赋予小说的主题以和谐的形式感和内明外润、相得益彰的修辞效果。在托尔斯泰的所有中短篇小说里,创作于1889年的《克莱采奏鸣曲》,从第一人称角度展开叙述的小说探讨的主题是在两性之间的爱情与家庭幸福。小说一开始就叙写几个不同性别、不同社会角色的旅客,围绕这个问题展开激烈的争论,并引发波兹内舍夫叙述自己与妻子由爱到厌倦到猜疑到嫉妒到仇恨到争吵到伤害的情感历程。他的叙述中充满了对当时俄国社会虚假的两性生活的嘲讽和批判,但也表现出对人类的爱及家庭生活本身的怀疑和否定态度。

《克莱采奏鸣曲》涉及到重大的伦理道德问题。相反,“先锋文学的孤芳自赏的封闭和我行我素的任性,最终使自己成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总之,极端的反叛和标新立异引致的后果,不仅是修辞上的失败和交流的困难,而且还是先锋文学自身的危机甚至没落。”[1]209现代小说消解意义,放弃了对生命意义存在的追踪,其实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先锋”小说,落入了博尔赫斯现代书写的范式,表现出精神和价值视境上的封闭性,缺乏主题上的明确性和力量感,显得暧昧和空洞。如对残雪小说中的大量的赘疣式的叙述,缺失真正意义上的情节与有价值的主题。乃是“黑暗心灵的舞蹈”。李建军以阿来的《尘埃落定》为个案进行了分析,认为该著叙述了“我”与几个女人的缺乏情感内容和精神内涵的关系,叙述了几个土司围绕麦子、罂粟、土地和权力的钩心斗角,叙述了土司政治在“汉人”政权的更迭中不可避免的瓦解命运。但作者的叙述,从根本上讲,是封闭的、混乱的、破碎的。他仅仅满足于叙写“我”的飘忽的想象和怪异的行为。他没有将人物放置到一个具有广泛的关联性的生活场景里和寓言结构里。这样,小说的叙述给人一种单调、沉闷、虚假和陌生的感觉,这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结果。总之,我们从阿来的文字里,感受到一种茫昧的怅惘,但却无法把握到有价值、有“普遍性”的主题[1]392。其实,修辞的最大可能性就在于能够表达人类生存意义与价值的多种普遍性,有关现实的普遍性与普遍的现实性。《尘埃落定》就没有这样的寓言性的主题效果。

复次,重申小说艺术之道德立场和道德判断是小说的价值结构中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构成部分,是小说修辞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然而,近代以来的艺术理念中的一个严重问题和有害的倾向,就是将美和善对立起来,从而使艺术与道德处于一种矛盾甚至对抗的紧张关系中。极端的唯美主义者和艺术至上论者,在艺术审美(情)、哲学认知(知)和道德实践(意)之间划出判然可见、互不凌越的边界。于是,支持艺术与道德和认知的分离甚至对立就成了一种占据上风的美学倾向。应该说,进入20世纪,从总体上讲,小说中的道德问题出现了严重的混乱,缺乏积极的道德修辞效果,其主要原因在于作家缺乏道德激情,缺乏关注道德问题的热情。甚至是出现了道德和修辞上的狂热的偏激和放纵,走到了道德的对立面,演变为一种缺乏德性的、甚至是反道德的写作。如对劳伦斯《查特莱夫人的情人》的批判,认为从修辞的角度看,极端的修辞态度导致了劳伦斯在修辞上的过度主观化和缺乏节制的宣抒倾向,而这种倾向反过来又强化了劳伦斯小说的道德混乱。事实上,从修辞角度看,小说家必须尊重人物的个性,必须尽量客观地描写和叙述人物自己的心理活动和外部动作,以使人物更真实,更能被读者认可和接受。但是,遗憾的是,劳伦斯笔下的人物被劳伦斯写成了自己的观念和情绪的符号化的载体,被当成了作者的道德观念和思想意识的容器,并没有被获得尊重。

最后,阐明了修辞之于精神价值建构的意义,就在于作者精神意志如何以主体性形态显现在小说世界里,并与读者契会于一个理想的精神交流情境,形成健康、自然、亲和的主体关系形态,也能够改变外在环境,从而使自己的艺术创作达到符合人性特征和审美要求的境界。黑格尔认为“精神具有现实性,现实性的偶性是个人……精神不是单一的东西,是单一物和普遍物的统一”[9]。只有在伦理之上的意志,才是精神的意志。但“现代主义文学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分离乃至对立,因而对人们通过修辞进行交流和沟通丧失信心,转而以晦涩的形式表现不具有普遍性的纷乱的内心印象,或一味地追求某种并不能引发深层心灵对话和精神沟通的外在效果”[1]24。亨利·詹姆斯、詹姆斯·乔伊斯、博尔赫斯的小说所表现出的这种刻意的割裂,导致了作者之精神、气韵、情感、人格、器识的映照与传递的阻隔,更无从谈起精神价值的建构。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以非人格化的自然主义描写,把读者与作者、作品隔离开来,在它们之间形成一种疏远、冷淡的关系形态。而这种关系形态,是不符合小说艺术的精神和小说修辞的原则的。“从中国传统文论的立场来看,布斯关于‘隐含作者’的观点不仅不可接受,而且无法理解。中国文论强调作者的器识、人格、道德在创作中的决定意义和先导作用,强调文和人的一致与和谐,而在文学批评上,则要求沿波讨源知人论世。这种文艺观也延伸到小说这一文体中来。中国小说理论非常强调小说与作者的人生体验等多方面因素的密切联系。”[1]45~46如在《孔乙己》中,鲁迅要宣达的是一种反讽性的题旨,要揭示一种徒有形式的文化制度的衰微,以及与这种文化制度粘连在一起的知识分子的尴尬处境,展现了在历史转变中一代人的精神处境。从小说创作方面来看,成功的小说具备这样的特质:“一方面,以客观的形象化手段,赋予人物以具体可感的完美形式,使读者与形象世界缩短距离直接相对,另一方面,以体现丰富情感和思想智慧的主观形式,赋予作品以内在的深度和力量,从而向读者的思想和情感发出呼吁,并对他们的精神世界发生持久的影响力。”[1]29托尔斯泰把读者当作血脉相连、精神相通的共同体,用智慧的叙述和完美的形象体系来将理性精神抬升到美学的高度,从而使自己的作品成为能从思想和美感两方面对读者产生积极影响的伟大的精神现象。如此,使读者获得精神上的放松感、稳定感和恬适感,并对精神生活和内心世界发生深刻而巨大的影响。而真正的艺术创造应该是充满理性的精神之光,拂去世俗尘埃启迪众生智慧,具有对人的自由精神和超越能力的证明和肯定的性质。换言之,作家作为主体不仅重现生活,而且应该能够改变外部环境与世界,从而使自己的艺术创作达到符合人性本质和审美哲学之境界。

四、结语

小说世界的构成本身是立体与多维的,其主旨要符合现实的逻辑、生活的逻辑,并且应该具有思想内涵与意义,还有道德、价值的判断。而小说修辞无疑就是要优化自己的处理方式,让自己的企及成为现实,同时采取足够的诚意、尊重与美好,并且获得最佳接受效果。

修辞不仅是作家的预谋或策略,而且关乎作者的偏好与理解能力,甚至是关乎时代、精神资源、民族性格、宗教信仰、伦理标准等变量的艺术。李建军摆脱西方学术界已有的结论和范围,对刻板的西方“修辞术”与中国本土“修辞格”进行优化,赋予其灵动而哲学甚至美学的意味,并将布斯等西方小说修辞学话语与中国小说修辞资源以及本土实践有机结合,寻找到当代小说修辞危机的根源,连同建构当代小说修辞的路径,探寻修辞之于小说乃至人类的意义与价值。

李建军的小说修辞研究资源不仅来自于西方修辞话语,也得益于中国修辞格的吸纳,甚至是受到中国传统文论与哲学基础结构的影响,赋予修辞以理性的生存价值与意义,也要关乎人类探索与宇宙共同存在的根本问题,当然,还要体现人类丰沛的情感体认。而李建军以修辞的名义,去探索作家的创造空间、读者接受与想象空间,如何叠放出更为奇妙的世界。如此,此著便是李建军藉此获得一把打开小说世界的钥匙,更是构建瑰丽小说世界秘密的手册。

总之,《小说修辞研究》是一部理论性和现实感都很强的著作。它不仅系统地探讨了小说修辞的重要问题,而且,也联系20世纪世界和中国的小说写作经验,分析了如何在修辞上达到完美境界的可能和方法。这一切都使这部著作成了当代小说理论的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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