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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源文化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2022-03-18王禹浪

当代教研论丛 2022年7期
关键词:金源中华文明文化

王禹浪

(1.渤海大学,辽宁 锦州 121013;2.黑河学院 远东研究院,黑龙江 黑河 164300)

一、金源文化研究现状概说

所谓“文化”,就是今天的人们习惯把历史、文化、艺术、舞蹈、体育、语言、宗教、社会生活、习俗,以及各类相关的遗迹、遗物所反映出来的物质与精神层面的统称,其涵盖的范围非常广泛和丰富。那么,何谓金源文化?辽金史学界与地方史、民族史及考古学界对这个概念已经讨论了近三十年,与地方政府达成了共识并有了明确的结论。“金源”一词发端于元朝脱脱编写的《金史》中对金朝初都之所特有区域的概括。准确的说“金源”就是金朝的肇兴之地,即女真人最初立国建都之所——按出虎水(女真语译为汉语为‘金水’之意,今称阿什河)中、下游左岸的金上京会宁府所在地。在《金史·地理志》中称之为“金源内地”。[1]这是金源文化地域的核心,宋金时期有“内地”之称。由“金源内地”衍生出来的一切过往的这一地区的金代历史文化,都属于“金源文化”的研究范畴。把金源的历史或者金源史学及其文化囊括在“金源文化”中加以认识,具有深入和拓展金源文化研究的意味。可以说,金源文化是黑龙江省古代历史上封建化的鼎盛时期的标志,也是哈尔滨区域古代历史文化中最为辉煌的时代。金源文化的内核则是金上京城故址的客观存在,这是作为生活在哈尔滨市阿城区阿什河畔的阿城人的骄傲和自豪。

哈尔滨市阿城区金上京历史博物馆,是集中展示金源文化出土文物的重要载体,自新中国成立后,它从一个县级文物管理所逐渐成长为国家一级专门以展示金源文化为主体的博物馆,其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历史过程,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发展过程。目前,在历届阿城县、市、区人民政府的支持下和地方史学工作者的推动下,金上京历史博物馆已经成为集展示、修复、保护、研究、策划、对外宣传、培养金源文化研究队伍的综合性学术研究机构,是了解金源文化不可替代的大型博物馆。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世纪80年代,阿城市龙江龙集团董事长刘国仁先生就致力于金源文物的收藏和研究工作,经过近三十多年的铢积寸累,他把散见于民间的金源地区出土的文物尽可能的进行个人投入,现已集腋成裘,成为个人收藏金源历史文物藏品最多的研究机构。其收藏的金源文物种类丰富,形成了品味极高的非常系统的“龙江龙博物馆”。截至目前为止,这是国内外集中收藏辽金文物最重要的私人博物馆。其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宋辽金铜镜的收藏可谓蔚为壮观,数百面铜镜的精品堪称金源文化的精华。金源文化中铁器收藏、印章收藏、铜镜收藏、货币收藏、琥珀收藏,以及中国蹀躞带收藏、符牌饰收藏,等等,都已经成为最具地域特色的重要金源文化载体。刘国仁所创立的龙江龙博物馆也成为研究金源文化的重要宝库,在这个博物馆的成长过程中还培养了丛国安、高大鹏等一批专注于金源文物收藏、鉴定和研究的地方学者。龙江龙博物馆现已成为地域特色鲜明的金源文化博物馆,其挖掘、研究、观赏、鉴别、开发利用价值极大。

关于金源文化的研究机构,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即1995年阿城市(区)地方史学者伊葆力、郭长海、那海州就组建了“阿城金源文化研究所”(私立),2000年,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地方史研究所与阿城市政府联合组建了“金源文化研究所”,我从哈尔滨社会科学院调任大连大学后,哈尔滨社科院地方史研究所所长黄澄研究员仍继续坚持金源文化的研究,并主持《东北史研究》(内刊,开辟“金源文化研究专栏”)杂志的编撰工作。2003年,哈尔滨师范大学金源文化研究所成立,此研究所前身是原阿城农垦师专创立的“金史女真文化史研究所”,这个研究所的背景是因张碧波先生主持的“中国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的子课题“金史女真文化史”而成立,当时由农垦师专副校长傅道春教授负责,我则担任这个子课题的副组长,当时主要课题组成员有李建勋先生、李成等多位学者。

1985年,我工作调动到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地方史研究室,跟随魏国忠和许子荣先生学习渤海史与辽金史。此时,黑龙江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所长张碧波先生正在积极筹备申报国家重点课题“中国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的各项工作,我在张碧波先生身边负责从事大量的联络、组织与秘书工作。1988年,我留学日本,暂时离开张碧波先生和魏国忠、许子荣先生,但是我在日本学习期间始终没有间断金史与女真文化的研究工作,并完成了对哈尔滨地名含义研究的准备工作。1990年,我学成归国后立即投入到金史与金源文化的研究工作中,经常陪同张碧波先生到阿城农垦师专商谈课题的推进工作。后来阿城农垦师专成长起来一批金源史学与金源文化的学者,与当年张碧波先生的国家重点课题项目的子课题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应该记住这位不辞辛苦,对金源文化、中国北方民族文化史研究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张碧波先生。我和李建勋先生同在一课题组,深受张碧波先生的启发后,把“金源”与“文化”捆绑在一起从不同角度提出了“金源文化”概念。此间,国际女真语言学家金启宗先生,其弟子内蒙古大学副校长著名金史女真史学家齐木德·道尔吉教授、金启宗先生弟子东北师范大学著名教授穆鸿利教授都曾经给与金源文化予以耐心的指导。阿城农垦师专与哈尔滨师范大学合并后,“金史女真文化史研究所”遂更名为“哈尔滨师范大学金源文化研究所”,直至今日,李秀莲教授和王久宇教授仍坚守在金源文化研究所的岗位上,继续传承着金源文化。目前,上述三个研究金源文化的机构由于人员调动频繁,以及研究队伍、经费等问题限制了正常的学术活动,使得金源文化理论层面的教学和学术研究一直比较滞后。近年来,比较活跃的则是由王永年主持的哈尔滨市阿城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会,以及他任执行会长兼秘书长的金上京历史研究会,他把“金源文化”的学术研究成果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商业性的旅游开发进行了有机的结合。另外,对金源文化做出重要贡献的还有原北京市考古研究所所长齐心先生,原阿城市市长郑相浩、副市长洪仁怀、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关柏阳,哈尔滨社会科学院院长贾云江、鲍海春,阿城农垦师专副校长傅道春,原哈尔滨师范大学副校长、著名学者傅道彬教授,民族学家都永浩教授,历史学家魏国忠先生,已故原黑龙江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张泰湘、孟光耀先生等众多学者、政府官员,以及有志于金源文化的企业家和业余爱好者。

21世纪以来,关于金源文化的学术研究成果较多,其代表性的著作有:2002年,鲍海春、王禹浪、伊葆力、都永浩编著的《金源文物图集》,这是第一部以文物图集形式出现的金源文化的实物载体书籍,是目前转载和引用率较高的一部金源文化重要著作。2008年,王久宇等编著的《金源文化史稿》,对上个世纪的金上京地区历史与文化研究进行了汇总,并按照作者的理解进行了金源史学、考古资料、民族关系等方面的编辑与梳理。2014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王禹浪先生撰写的《金源文化研究》,该书集中了作者近二十年对金源文化研究的实地踏查和认真思考的专题论集,主要集中论述了“金源文化概念”“金源地区历史地理”“金源文化”等问题,这是一部系统阐述金源文化的原创性专著。2015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中国辽夏金研究年鉴》,其中王天姿的《金上京研究综述》一文,系统梳理了有关金上京研究的历史、考古、文化、民族等,文中专列一节为“金源文化研究”,这是一篇较为全面的针对2015年以前的金上京城研究成果分类整理综述。2016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的王禹浪教授的《哈尔滨地名含义与城史纪元研究》,是对金源文化中哈尔滨地名初始时间与含义为女真语的考证,继而又对哈尔滨城史纪元问题展开讨论,并将哈尔滨城市古代发展史的城史纪元确定在金上京的建城。王禹浪教授在该书中首次提出了哈尔滨的城史纪元应该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金上京城的建成则是哈尔滨城史纪元的历史远端的论断,而中东铁路的哈尔滨城市建城史则为哈尔滨历史的近端,带有鲜明的殖民文化的特征,二者不可混淆且又为哈尔滨城市发展史上的统一体。这也是首次对金源文化中的历史地名做了系统的诠释和创新研究。2021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孙文政先生的《金代上京路研究》,其视野虽然远远超出金上京城的地域范围,但是论述的重点则是在金上京路所辖区域的建置沿革上,其金上京路的研究及文化方面的论述多为对前人已有成果的资料梳理和归纳。需要补充的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干志耿、孙秀仁著《黑龙江古代民族史纲》,其中对金源地区的历史与文化多有论述,这是对后世影响巨大的一部专著,是具有开创性的学术著作。90年代初,朱国忱著《金源故都》,首次用金源故都来命名金上京的历史与文化,虽然没有用“金源文化”的概念,但是“金源”的概念也足以让人们联想到金源文化。1992年,我所著的《金代黑龙江述略》,首次从横向角度论述了黑龙江流域金代文化的内涵,并从历史地理、文化艺术、诗歌、地名等角度论述了金代黑龙江的历史与文化,成为当时影响深远且具有普及性的重要著作。此后,景爱著《金上京》、白玉奇主编的《大金国第一都》等一批金上京历史研究成果的出现,推动了金源文化诞生的金源史学基础。贾云江、洪仁怀、鲍海春、李伟等主编的金上京历史研究会编撰的多卷本《金上京历史研究论丛》,一直作为金源文化研究者们学术研究成果发表的阵地。由鲍海春主编、已故郭长海先生独撰的《金源文化大辞典》,集中把有关金源文化的词汇6800多条汇集在一起,共计200余万字,均由郭长海先生独立编撰完成,是一项工程浩大的重要著作,更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学术成果。应该说《金源文化大辞典》的出版,标志着这一时期金源文化研究的学术高峰,其学术价值与应用价值不可估量。此外,20世纪30年代,前苏联与俄罗斯学者对金源文化,主要是对女真文化的研究进入了研究高峰,出现了В·Е·麦德维杰夫、A·П·奥克拉德尼科夫、Э·В·沙弗库诺夫、В·Е·拉里切夫、М·В·沃罗比约夫等一大批学者,取得了瞩目的学术成就。2018年,我的好友日本学者川崎保、川崎辉美用日文翻译了前苏联学者(今俄罗斯)沃罗比约夫(1923—1995年)所著的《女真人与金国的文化》,针对女真文化与金国文化做了全面的梳理和研究,其中大量使用了俄罗斯远东地区出土的女真考古文化与金源地区考古发现与发掘的资料,书中最后一章专门讨论了女真文化的源流问题,并强调了女真文化的独立性。这说明前苏联与俄罗斯学者,在对待女真历史与金国历史文化的源流和性质方面,与我国的主流观点特别是当下我国提倡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有着本质的不同。值得注意的是,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的胡凡、盖莉萍编著的《俄罗斯学界靺鞨女真研究》,书中囊括了沙俄、前苏联、俄罗斯学者对靺鞨、女真历史与文化研究的三个历史时期的研究成果,是对包括金源文化(靺鞨与女真)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分布和研究的集大成者,是一部研究金源文化重要的案头顾问。金源文化的研究还涉及到东北亚地区的许多周边国家,日本、韩国、朝鲜、蒙古,以及美国、德国、法国、欧洲等国的学者也都参与了金史与金源文化、女真文化的研究和讨论。另外,我国台湾地区、香港地区的学术研究机构等,也有一些重要的研究女真前身靺鞨族、金朝早期历史文化的学术成果,其观点都是强调女真文化的独立性。因此,金源文化的研究涉及到我国学术观点在国际上占有话语权的问题。当然,这一时期还有一些重要的金源文化的文学作品问世,以及金源文化资料汇编和相关的成果,此不一一赘述。

最近,有人对金源文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志向,他们从志存高远、立意创新的角度提出创立“金源文化研究院”的构想,这是颇受国内外学术界关注的一件大事,是从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角度全面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深化“中华文明研究”“建立文化自信”等一系列指示的政治觉悟的体现。哈尔滨市应该充分利用金上京城“金源文化”这个历史文化遗产的载体进行顶层设计,尽可能的汇聚国内外致力于辽金史研究尤其是金源文化研究的四面八方的学者,与长期以来坚持研究“金源文化”的地方史学者,将其研究成果汇集,与地方政府紧密配合致力于振兴地方旅游经济、开拓金源文化旅游资源;组建多元的“政、产、学、研”①联合体,针对金源文化进行“学以致用”的深化研究。

面对上述金源文化正逢其时的研究机遇期,哈尔滨市应该积极推进建立学术平台,我的理解是,要不断增强边疆地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深刻理解中华文明在白山黑水②地区的传播、交流、交往与交融的过程,从而进行更有深度的解读金源文化在中华文明形成过程中“华夷互变”的应用价值与学术价值,并对已有的“金源文化”研究成果进行重组、鉴别、筛选、梳理、分析、归纳、整合、研究,讲好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关系和黑龙江流域所发生的故事,继而开拓研究金源文化所包含的丰富内涵,这样才能更清晰的看到中华文明在金源地区所吸纳和融入的多元文化交错的广度与深度。当然,建立金源文化研究机构,不仅仅是为了学术研究的养成和学科建设的需要,更重要的是让学术研究进入到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逻辑境界,将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关系知识的普及,与对地方经济文化的振兴结合起来,均具有重要的价值和广泛的实践意义。

“金上京”是作为“金源文化”实实在在的历史文化原型载体,是我国东北地区肃慎族系统的女真族于公元12世纪初至13世纪上半叶在白山黑水之间建立的中华文明的一大都会,亦可称之为重要的中国东北北部文明枢纽的都市。金上京城的存在,就是金源文化实体的文明内核,古称“金源内地”是有其特殊含义的地理概念。“金源内地”这一位置的历史地理的枢纽,恰恰与今日黑龙江省省会哈尔滨市所辖的行政区划地域大体相当。随着12世纪初大金国都的确立和不断的发展建设,金源内地所辖的地域概念也随之不断扩大。金源文化的性质、本源、规律、内容等所涵盖的地域范围、所涉猎的民族、历史、文化、艺术、宗教、建筑及其与当代社会发展的关联性究竟如何?都值得我们再做深入的思考。近年来,金源地区的考古发现层出不穷,在新时代引领下的新问题不断涌现,金源文化的研究已经不仅仅是对概念的讨论和历史地理的考据,而应该从更高、更远、更深、更广的中华文明的理论层面挖掘“金源文化”中的精髓,这也意味着,建立一个具有特色学科高地的“金源文化学”时代的到来。“坚冰已经打破,航路已经开通”,我坚信哈尔滨地区如果能够坚持“金源文化”研究,必将能够行稳致远。

从历史地理的枢纽角度去理解,金源文化应该就是以哈尔滨市为中心包括今阿什河流域(古称按出虎水)、蜚克图河流域(古称匹克敦水)、拉林河流域(古称涞流水)、呼兰河流域(古称忽剌浑水或活剌浑水)、松花江流域(古称宋瓦江)、运粮河流域(哈尔滨西郊与双城界)等广大的地区。哈尔滨市辖区范围内的阿城区就是金上京城都市文明的核心,东北亚丝绸之路、北亚丝绸之路、蒙古高原丝绸之路、黄金之路、貢貂之路、蜜蜡之路、琥珀之路、诗书之路、民族迁徙之路、人参之路,以及通往中原的交通廊道,等等,都是以金上京城为中枢通衢。金源故都是12世纪东亚社会乃至欧亚大陆的东方的一个新兴的文明都会,其不仅促进了中华文明的远播,而且给东北亚地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冲击与震撼、变革与发展。

20世纪,阿城市还是独立的县级市,而目前其在几经行政区划变换中从相对独立状态下转换为从属于哈尔滨市的辖区——阿城区。无疑,金上京城故址属于哈尔滨市古代历史进程中的政治中心区域,从这个意义上说,哈尔滨市古代历史文化远端就是以阿城金上京城故址为开端,包括今松花江中游流域的大部分区域。从时间上看,金源文化应起始于金朝建国的1115年,并一直延续到金朝灭亡的1234年前后。金源文化的历史时序当与金朝的建立、发展、消亡相始终。但是金源文化的影响力和浸透力、生命力、传播力则一直延续至今、绵延不绝。在以金上京地区为辖区的金源地域内所发生和产生的金代历史与文化,以及与之相关的人物和历史事件、各类遗迹、遗物等,都应属于金源文化的研究范畴。诸如“金源史学”“金源文献”“金源艺术”“金源宗教”“金源体育”“金源音乐”“金源文学”“金源建筑”“金源城堡”“金源文字”“金源人物”“金源石刻”“金源故事”“金源铜镜”“金源帝王与帝陵”“金源民族的源与流”“金源行政建置”“金源历史地理”“金源交通”“金源货币与商品流通”“金源金银器”“金源瓷器”“金源丝绸”“金源官印”“金源岩刻画”“金源石雕像”“金源瓦当”“金源玉器”“金源铁器”“金源文化遗产”“金源考古”“金源郡王”“金源农业与冶炼”“金源的地理环境变迁”,等等。

金初“无城郭,星散而居”,金灭辽后始建宫室。在金源地区内设有京、路、府、州、县、站铺、城寨,以及猛安、谋克军镇等行政建制。目前,在金源地区内发现了大量的金代古城,其数量之多,规模之大、密度之繁、人口之盛都是黑龙江流域古代历史中空前的,这说明金源地区城镇化进程异常迅猛。这些古城以及城堡中出土的各类遗物与之关联的遗迹,也都为我们深入研究和探讨金源文化所带来的黑龙江省的封建化进程,以及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共同体关系的高度融合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实物例证。

总之,金源文化就是中华文明在东北古代历史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把金源文化纳入到中华文明的框架体系中,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野下定位金源文化,解读金源文化的历史文化细节与考古发现、发掘的遗迹、遗物。

二、金源文化概念提出的历史经纬与金朝国号的关系

20世纪90年代初期,在以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地方史研究所与阿城市政府(区)为中心的地方史研究者们的大力宣传和积极推动下,“金源文化”一词为广大民众及社会各界所接受。其应用范围之广,应用速度之快,应用效益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

在二十年多年的时间里,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市(区)三级政府在颁发的文件中,所提到的“金源文化” “金源文化节”“金源旅游纪念品”“金源学术研讨会”,等等,不下数百份之多。金源文化概念不仅深入人心,并已作为立法的形式被省、市、区三级人代会确定下来。二十多年前,“金源”一词作为历史名词概念深深地被掩埋在长达100余卷的《金史》文献中,只有少数几位学者知道“金源”一词的用意和历史语境产生的背景。1992年春,“金源”一词从《金史》中解放出来,并得以复合为“金源文化”一词而得到广泛传播。当时,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为了准备与阿城市政府、黑龙江省农垦师专(后来并入哈尔滨师范大学)联合召开的“首届国际金史学术研讨会”,由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地方史研究所所长王禹浪研究员首次正式在筹备会议上提出了“金源文化”这一全新的概念。这一倡议当即被阿城市(区)政府及阿城地方金史研究者们所接受,并成立了多家民间研究机构。继而,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地方史研究所与阿城市政府联合成立“金源文化研究所”,哈尔滨市地方史研究所与阿城市(区)地方金史研究者们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开始了金源文化研究的漫漫征程。研究者们从金上京城所处的地理位置的区位角度展开金史研究是,就深深的感受到《金史·本纪》的开端,就是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里的山川湖泊、平原湿地、高山峡谷、森林草原到处分布着金朝的开创者——女真人的足迹,更加确定了研究金朝的开国史和女真人“由家变国”的历史过程必然要从金源文化开始。

金源文化不仅代表着中华文明向东北地区的远播,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在中国东北形成的一个时代的标志。金源文化实际上是黑龙江流域各民族值得骄傲的一种文化象征,应该属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极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它不仅是阿城区文明的核心,更是黑龙江流域古代文明的核心。我们不仅要研究它、记住它、传承它,更要学会欣赏、鉴别和接受金源文化中文明的传播力量,并尽可能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以及少有的那种历史情怀与800年前的“金源文化”相联系,用其超乎寻常的激情与热情来关注金史中的“金源文化”。哈尔滨市阿城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束缚在所谓的纯粹的学术研究中,而是一直抱着“学以致用”的原则,努力将金史研究及“金源文化”研究与振兴乡邦文化、启迪地方人文心境、思考经济腾飞之路相贯通,所以,金源文化才得以被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所接纳和认可。

值得称道的是,黑龙江省新闻媒体在宣传金源文化、推动金源文化普及,鼓动各级政府对金源文化的重视,特别是鼓励致力金源文化研究的地方学者的学术研究、金源史学的素养的养成等方面做出了特别重要的贡献。每当我回想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生活报》主编袁晓光的带领下,青年记者们不辞辛苦与我们一起翻山越岭跋涉在按出虎水(阿什河)的两岸,攀登金代道教圣地松峰山、完颜阿骨打与完颜吴乞买的合陵——老母猪顶子山,玉泉狩猎场的石人、五道岭金代铁矿遗址、拉林河畔的完颜宗翰的家族墓地等情景……至今仍然会感慨万千!我从内心里感谢她们撰写出的一篇篇脍炙人口的金源文化历史故事,通过纸质版的报纸新闻传递给了社会及广大民众对金源文化的认知,利用朴实的语言和充满激情的描述完成了对金源文化与历史的叙述。“×××踩响金源文化地雷”“神秘的金源文化十三陵”“三千辆牛车所载的宋朝大库的宝物在金源”“黑龙江金代状元徒单镒”“哈尔滨地名与城史纪元”等文章,都为当时普及金源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三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些原本自我封闭在书斋中的研究者们,仍然被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记者们的文章激励着、鼓舞着、推动着,在金源文化已经取得丰硕成果的今天,最应该记住的还有那批青年记者激情满怀的跟着我们一起踏查金源文化的情景。

我们从“金源文化”一词的诞生过程中,可以深刻地感悟到一个概念和一个名词出现的背景既是历史的积淀,更是时代召唤的产物,应该说这是学者、政府、新闻媒体、高等院校和社科研究机构共同推动的结果,它产生于社会的需要和集体的智慧,这大概就是“应运而生”的道理。然而,金源文化绝不仅仅是一个学术名词,或时髦的词组,它从诞生之日起就已经转化为具有实用价值的地域文化符号。也就是说“金源文化”这一特殊的具有历史记忆的地域文化符号,已经转化为振兴地方经济的助推器。阿城区政府一直把“金源文化”作为一个最重要的社会传媒与商业文化运作的环节加以利用,今天,我们在阿城区可以清楚的看到,利用金源文化遗产的开发项目和产品比比皆是,这就是“金源文化”的历史记忆转化为社会发展服务的现实最有力的证明。而阿城人民也已经把自己最盛大、最隆重、最接地气的节日定位于“金源文化节”,这对于致力金源文化研究的学者们来说也是一件幸事。金源文化节的定位,可以说是哈尔滨市阿城区长期以来对金源文化研究、宣传、展示的结果,也充分证明了金源文化的研究方向必须走“知行合一、学以致用”的道路,这无疑也是使地方史研究中金源史学和断代史、区域史的研究走出困惑、大胆创新、勇于实践的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光明之路。如今,金源文化已成为一种家喻户晓的哈尔滨地区古代文明符号的标志。随着高等院校从学科建设、高教领域的切入,也将会助力金源文化研究的更加深入,并对如何理解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关系走向深入研究之路成为可能。

而关于金源文化,“金源”的含义,金源文化的内涵、性质、范畴的解释等学术问题,也有待于我们冷静的再思考和不断的深入研究。

在中国悠久的历史上,无论是汉族或异族所肇创的政权都属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进程中的一部分,无论是古国、王国、郡国、帝国莫不以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来定立名号作为天命所赐、人杰地灵、万民拥戴的象征和首务。也就是说,中国边疆地区各民族在建立政权选定名号之时,对其名号的起源与取意,都隐含着一种具有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象征意义极为特殊的政治背景。一个王号、国号的产生除了接受册封之外,就是要把地域文化的本质与追求中华文明传统文化中的“五德终始说”相吻合,正如赵永春教授所指出的“自战国时期阴阳家邹衍首创‘五德终始’学说③以来,各个王朝为了标榜正统以及将本朝排列到正统发展谱系之中,都按照木、火、土、金、水五行(五德)循环的‘五德终始’学说为本朝确定一个德运,作为本朝是中国正统王朝和中国正统发展谱系中一个成员的理论根据。以女真人为统治者建立的金朝也没有例外”。[2]

公元12世纪初,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黑水靺鞨后裔生女真人完颜部,在其首领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于公元1115年正月,在今哈尔滨市东南阿城区南郊的阿什河畔称帝建国,并确立了大金国号。阿骨打之所以采用汉语译名,以“金”为国号,是具有特殊的理由和意义的。许多文献都说明了阿骨打选定“金”国这一名号有其政治目的和抱负。

众所周知,辽国以镔铁为号,镔铁虽坚,终有销坏之时,惟金一色最为珍宝,不变不坏,故而取国号“大金”。然而,这仅仅是“金”国号的政治目的,并非是“金国”号的本义。北宋人徐梦莘在其所编著的《三朝北盟汇编》一书中曾有如下记载:“女真人取金为国号的献议者,是出自于辽国的旧臣,即投奔完颜阿骨打的渤海人杨朴。他向阿骨打等人献议时说,‘女真人完颜部的发祥地有水,名阿禄祖(阿勒楚的同音异写),其本义为金,以水产金而得名,故当以此为国号’。”

金朝国号起源于女真本土有水产金之说,这符合“天帝所赐、人杰地灵、地育圣祖”的心理背景,“金”作为一种神圣的象征,金色熠熠生辉,这是一个激动女真民族之心的名号象征。“金”在“金、银、铜、铁、锡”这五种金属中居首位,“金”能克铁,而“辽”之国号乃为镔铁之意,因此,女真人取“金”为国号当有必取代辽国,或克灭辽朝之深刻的含义。金朝当然会代辽而生,这是按照传统的中华文明传统文化的阴阳五行德运图说相生、相克的原理所得出的结论。

阿禄祖水就是清代的阿勒楚喀河,亦即金代的按春水,这条水由于汉语译音的不同曾被同音异写成“按出虎,安出浒、按春水、按车骨、阿术浒、阿禄阻、阿勒楚”等。现今则写作“阿什河”。今天阿城这一地名就是根据阿什河或清代阿勒楚喀城而得名,所以,阿城的本义应译作“金城”,因为“按春、按出、阿术、阿什、阿勒楚喀”均为女真语,译成汉语为“金”的意思。按春水、阿什河的直译即为“金河”或“金水”之意。今北京市天安门前有一条金水河,1153年金王朝从金上京会宁府迁往燕京,即今天的北京市建都,史称“中都”。燕京是辽朝的南京城,因地近燕山而得名。有学者考证北京城内故宫前面的金水河可能就是女真人从阿什河畔迁都燕京后把故乡和金朝肇兴之地的地名随之侨置于此,以后又经元、明、清沿用至今。因为在金王朝以前的历代王朝宫城之南很少有金水河之称,从这个意义上说,金源文化因都城南迁而延展到今日的北京地区。其实,完颜亮把祖陵、帝陵、太庙等一并也迁往了燕京地区,今北京市的房山区就是金朝祖陵、帝陵或称王陵的地区。

女真人根据水名而将国号名金,并附会为金克“辽”(铁)的政治含义。比较有趣的是,据赵永春先生考证“宋朝一直把自己推为‘土命’,而金朝则是‘金命’,土与金之间的关系是相生而不是相克”。这一解释颇有一定道理,这是遵循五行相生的原理,而辽与金的关系则是相克关系,金克铁(辽)则成为代辽而兴的“大金王朝”。不仅如此,女真人还把整个阿什河流域看作金国的肇兴之地,故有“金源”之称。《金史·地理志》载:“上京路即海古之地,金之旧土也,国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于此,故曰金源,建国之号盖取诸此。”女真人入主中原建都燕京之后,将今阿什河流域仍然称为“金源内地”。所谓“金源内地”,概指金朝发源于此,而“内地”即为故地又有核心的语境,是指金朝南迁后将政治中心确立于燕京之后,反思故里,回溯历史的一种怀旧心境的表露。因此,金王朝还相继册封了一些出身于金源内地的女真贵族,如:“金源郡王”“金源郡国夫人”“金源郡公”“金源郡伯”“金源郡侯”“金源爵位”等。又如:金源郡王完颜娄室、金源郡王完颜忠、金源郡王完颜希尹等,都被冠以金源名号。此外,生活在金上京周边的人,还常自喻为“金源×××”“金源××匠人”等,在阿城金上京故址出土的“宝严大师塔墓誌铭”中就有“金源荣昌”的字样,而在阿城市东北松峰山太虚洞金代道教遗址中出土的曹道士碑,则有“金源杨土才刊”的字样,这都说明金源一词在金朝已被广泛应用。在今哈尔滨市周边与黑龙江流域包括俄罗斯远东,北至金代蒲裕路、南至吉林省境的广大地区内,都保留有大量的金源郡王一级的墓葬及石人、石羊、石虎、龟趺等。但是,具有金代大墓中石像生的雕刻群,则是以阿什河流域、哈尔滨市周边最为集中的地区,这说明了金源郡王的封地是以金源内地为多。金源墓葬的石像生的分布范围北至乌裕尔河流域、西至蛟流河、霍林河流域,东至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地域,南至北京地区的房山区金陵一带。此外,在今阿什河流域还出土了大量刻有“金源”字样的铜镜与碑刻。由此可见,“金源”一词早在金代即成为官方对今阿什河流域和拉林河流域,兼及哈尔滨、长春地区的固定概念。所谓金源文化,不过是今人从历史与文化地理角度对今天上述地区内金代文化的总称。金源文化无疑也是作为以阿什河流域为中心边及哈尔滨、长春地区曾经辉煌过的文明历史的典型代表,应该说这是哈尔滨人民的骄傲。更为确切地说,它是一种流域文明,是与江河之水域密切相关的一种文化。当代人将这种历史上的文明统称为文化,并附加在金源一词之后,因此也就有了“金源文化”一词。目前,金源文化已成为众人熟知的词汇,这一词汇也是古人与今人的复合之作的结果。那么,什么是金源文化?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之间是怎样的关系?这是我们必须要予以回答的问题。

三、金源文化的学术方向定位与存在的问题及对策

关于金源文化概念的讨论虽然已经进行了二十余年,但随着对金源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和考古工作的不断发现,有关金源文化认识依然存在许多不同的观点。这些不同的观点既说明了对金源文化认识上主观意识的差异性,也说明了金源文化内涵的厚重和复杂性。习近平总书记最近提出的有关深入研究中华文明与文化的指示精神,为地域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关系指明了正确的方向。金源文化的研究必须要顺应“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和发展过程”新时代的史学理论的大势,对金源文化的探讨和研究正是对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的重要补充与诠释,把金源文化提升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一部分,是把文化提升为“文明”的释读一种新的尝试。我认为,要想弄懂什么是金源文化的本质,首先要把金源文化上升到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高度加以认识。由此,我们才能对金源文化的本质进行比较准确的科学定义。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只有从中华文明的角度入手,我们才能够坚持“多学科、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密切与考古学、历史学、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联合攻关,拓宽研究时空范围的覆盖领域。

以往我们对金源文化的研究成果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但是依然存在着一些理论高度与深度的探讨空间。例如:长期以来,我们对金源文化的研究缺乏从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格局角度去认识“金源文化”,特别是缺乏从多学科、多层次、多角度、全方位的视角看待“金源文化”。尤其是没有把金源文化纳入到中华文明自古以来就是以开放、包容的文明视野加以审视。其实,金源文化就是中华文明包容、开放、平等、互鉴文明观的体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将不同的地域文化融为一体形成特色鲜明的中华文明,就是以“宽广的胸怀理解不同文明对价值内涵的认识”,同理,尊重不同的民族文化,以不同的文化形态,超越文明的隔阂,“以文明的互鉴超越文明的冲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的优越”,其实就是对人类文明共同体的深刻认识。习近平总书记一系列有关人类文明共同体的论断极为精辟,是指导我们今后研究和深化理解金源文化的理论基石。总之,我们应该从中华文明角度去思考“金源文化”的历史作用与价值。

其次,我们在金源文化研究过程中还缺少金源史学的基础构建,除了有关金源史学的一些零散的历史文献需要认真梳理之外,更为重要的是,要从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角度对考古学上的发现和发掘进行梳理。我们虽然注重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利用与开发功能,文物遗存、遗迹虽然用活了,但是我们对金源文化遗产的理论研究还没有上升到一定高度,尤其是对金源文化的精神层面的研究还很不够,这就会导致我们在利用和开发金源文化遗产过程中缺乏鉴别和考据的能力,一不小心就会出现令人贻笑大方的张冠李戴的现象。当然,在注重金源文化的考古学方面,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考古发现和发掘的成果上,还要把这些有关金源文化的历史遗迹、遗物充分解读用活,这就需要对考古学提供丰富的资料,解释学的理论也要有所创新。我们还注意,由于考古学资料公布的滞后性导致的考古学与文献学、历史学、文化人类学之间的多角度解读出现的严重脱节现象。总之,从历史文化遗产角度积极推进金源文化研究与多学科合作,这期待考古学资料的尽快公布。因为这是第一手可信的资料,更是比较、鉴别金源文化与中华文明之间文化血缘赓续的最可靠的实物资料。

再次,目前存在的另一个普遍问题是,金源文化研究中史料重复现象和滥用问题,许多史料和成果相互转抄、重复劳动现象特别严重,特别是对研究成果缺乏梳理、鉴别、考据、注释,会导致对金源文化研究出现学术上的不规范。并且,违规、违法、违背学术道德的现象也时常发生,如:把前人的研究成果当成自己的发现或成果,或引用前人的研究成果而不加以注释说明。

此外,很少有人从东北亚丝绸之路上的历史枢纽和都市文明的角度看待金源文化中金上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导致金源文化的核心——金上京城的历史枢纽作用被忽视。事实上,金上京城的金源文化内核,是12世纪到13世纪东北亚地区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文明枢纽。无论是中原文明的北上,还是东西方文化交流、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往来、民族迁徙、文明的移动,等等,都与金源文化的核心——金上京城,发生着必然的联系。在金源地区发现的大量的窖藏铜钱,唐宋故事的铜镜、丰富的丝绸、瓷器、陶器、铁农具、铁兵器、铜器、银器、木器、玉器、石雕、砖雕,等等,无不与这条东北亚丝绸之路的大动脉上的都市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东北亚丝绸之路的视角,对金源文化的研究会使人们从宏观的角度得出新的认识和结论。特别是,欧亚文明东西方的互动对黑龙江流域文明的影响具有特殊的意义。

在金源文化研究的内容中,同样缺乏从流域文明的角度进行认真的思考和梳理。因为每条江河流域的走向都是古代文明迁徙、移动的交通道路。这对塞北寒山地区尤为重要,春、夏、秋三季依靠江河湖泊的舟楫航行运输各种物资、物产与传递文书往来、交通站铺的联系,冬季则依靠犬、驯鹿等可驯化的动物在江河冰凌道路上奔袭往返。黑龙江流域的各种貂皮、珍贵的毛皮、稀有药材、马匹、蜜蜡、人参、建筑的砖瓦饰件、陶瓷、中原的农作物、丝绸等物品都需要发达的江河水道的运输。金上京地区密集的江河水道构成了金源文化中水道交通网络,发达的水道交通网又为金源文化的迅速崛起和成长提供了重要的客观地理环境优势。由此我还注意到,在金源文化研究成果中,缺乏针对金源地区地理环境变迁的研究,这涉及到女真人为什么会把金朝开国都城修建于此,其地理环境因素的作用是什么?现今金上京城的城垣分布与周边地理环境有了怎样的改变?人工疏通运河(金代运粮河)的漕运、金上京城南北二城的中间有一条干涸的河道,上通阿什河、下通运粮河,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人工疏浚的河道,等等,这些都需要从地理环境变迁的根本问题上予以研究。

实际上,丝路与流域文明及其地理环境变迁,与金源文化的兴盛有着极为深刻关系,从辽西走廊进入松辽大平原的这条丝绸之路,是中原文化向黑龙江流域不断传播的中华文化高起点的“诗书之路”,金代的文学、女真文字的创制、宗教的传播,以及汉族、契丹人、渤海人产生的大量文学作品,更是把金源文化的诗书之路推向了文明的高峰。金源文化中许多诗人、作品都与这条丝绸之路、流域文明、地理环境变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总之,我认为金源文化研究还有许多历史的空间等待我们继续挖掘和研究,许多领域还期待各位同仁努力开拓和进取。金源文化虽然已经走过了数十年征程,但那只是万里长征迈出的坚实的一小步,许多领域还等待着我们再创辉煌填补空白。我坚信,在不远的将来金源文化研究的学术成果会层出不穷。

综上所述,金源文化的学术研究已经完成了对概念的讨论和一般性研究的历史阶段,同时在地方政府的主导下充分利用金源文化转换成社会效益方面,也迈出了扎实的一步。金源文化已经是得到学界认可、政府推荐、人民群众接受的成熟的概念。目前,金源文化研究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深化学术研究和扩大影响,转换观念和变换视角则成为金源文化研究的要务。首先是在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深入开展中华文明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方面狠下功夫,引领对金源文化研究的历史与现实的需要进行定位,则是非常重要的。鉴于新时代国内外形势的转变,世界秩序和国际环境的变迁,新文科正在重组和交叉,以及习近平总书记针对人文社会科学的一系列阐述(对中国的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以及文明研究都有明确的系统的理论阐释)。无疑,金源文化必须要对探索边疆史学、区域史学与中华文明的关系,世界史与国别区域之间的关系等方面进行重新思考。我们过去只强调“金源文化”“女真文化”的特殊性需要在中华文明的视域下进行考索、鉴别和认定。“求同存异”而不能“求异存同”,无论是“金代文化”“女真文化”“金源文化”都是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让别有用心的历史虚无主义在文化上分割“金源文化”与中华民族文化的关系。我们要牢记“历史是一切社会科学的基础”,要“建立具有中国风格,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考古学。中华文明不同于世界其他文明体的发展历程,金源文化在中华文明中具有自身的发展和行程的特殊规律,探索这些规律用金源文化的遗存、遗迹、遗物与历史文献记载相结合是我们今后的长期任务,可谓任重而道远。这就是我们今后研究金源文化不可动摇的学术方向和政治定位。

注释:

①作者注——所谓“政、产、学、研”联合体,是指政府、企业、学者(高校)、博物馆等研究机构。

②泛指中国东北的大部地区,东北的南部则称之为“辽海”。

③见赵永春撰《《中华民族共同体视域下金人的“中国”历史认同——以《大金德运图说》为中心的讨论》》:邹衍等所说的“五德”,是指他们认为的土、木、金、火、水“五行”各具德性,因称“五德”。在阴阳家看来,土、木、金、火、水五行是世界万事万物起源与变化的基本元素,五行之间存在循环的“相生”“相克”关系,以致世界万事万物都按照这一循环往复关系发展和变化。阴阳学家将这种五行“相生”“相克”引起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学说,运用于解释社会的发展变化和王朝更替,形成“五德终始”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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