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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科学技术思想的四重向度及其当代指导意义*

2022-03-17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生产力科学技术马克思

杨 又

(绍兴文理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绍兴 312000)

习近平指出:“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前途命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人民生活福祉。”[1]近年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遏制中国发展,阻碍中国崛起,逐渐将贸易战升级为科技战,构筑起围堵和封锁中国的新铁幕。这也说明,科学技术进步事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生死存亡,事关中国人民贫富安危。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在一百多年前便站在历史唯物主义高度建构出了系统而全面的科学技术思想,理清这一思想的不同向度,不仅有助于我们看清科技战的本质,找到应对策略,而且有助于我们为推进科学技术进步,实现科技富国强国,保障国家安全,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健康发展,实现人民幸福生活提供理论支撑和指引。

一、改造自然的向度:科学技术是改造和调整自然的工具

科学技术是人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介质,它的发展推动着自在自然向人化自然的转变,在酿成生态破坏和危机的同时,也推动着人与自然不断走向和解。

(一)自然是人的存在之根

在马克思看来,自然是人的存在之根,是人的无机身体,是孕育人类的母体。一者,人靠自然生活,自然为人的肉体存在提供物质保障,构成人生命延续的条件。“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2]161;二者,自然不仅孕育人的肉体,也孕育人的精神,构成人的意识之源、思想之源、审美之源。自然万物是“人的精神无机界。是人必须事先进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粮”[3]95。在人与自然交互接触的过程中,人不仅形成了感觉与感觉的人性,发现了美的规律和源泉,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和依附之所,还塑造了自我的品格和个性,培养了自我的想象力、创造力、思维力、意志力和生命力,实现了自我本质的生成;三者,人的历史构成自然史的子集,是“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3]128。人的历史不过是一部人化过后的自然史,人改造自然,自然也约束人类,“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2]516。

(二)科学技术、人化自然与生态危机

正源于自然是人的存在之根,供养着人的存在,人为了生存和发展便必然通过劳动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使自然成为人的“为我之物”。动物只是在单纯利用自然,借自然来维持自身的生存,而人则通过劳动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4]559。劳动要使用工具。动物也使用工具,但它们的工具是身体、四肢,对自然界的作用“在自然界面前只等于零”[5]859。人的工具是机械、各种外在的力。人使用工具的目的是进行生产,给自然施加反作用,打上人类的烙印,让自然成为人的自然。

劳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劳动会随着工具的变化而变化。恩格斯曾说:“劳动本身一代一代地变得更加不同、更加完善和更加多方面。”[4]557工具的出现意味着手的专门化,手的发展又促进了人头脑的发展。这样,劳动对自然的反作用也不断增强。劳动的工具化程度和自然的人化程度是正相关的——劳动工具越先进,越复杂,自然的人化程度也就越高。

在人依赖自然的阶段,由于科学技术发展程度不高,人的劳动工具仅为简单粗糙的铁制器具,手仍然是人类利用和改造自然的基本手段。在此阶段,“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是渺小、脆弱的,人不得不对自然报以敬畏和崇拜。在人支配和改造自然的阶段,现代自然科学和工业的持续发展和应用拓展了人的双手,丰富了人的大脑,人的劳动能力、劳动强度、劳动效率大大增强,人可以像“神”一样去“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6]52。自然科学和技术工具的发展越快,自然的人化程度也就越高,自然被污染和破坏的程度和力度也就越大。

(三)科学技术是实现人与自然关系和解的必然过程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掠夺性、破坏性、占有性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和自然危机,形成了人与自然的对立关系。但是,人与自然终究是密切契合,相互关联的。人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自然,人需要依托自然,同时,人化自然的不断生成与进化也离不开人与人类的活动。在人与自然相互对立的视阈下,如果人征服自然的力量越强,那么自然对人的报复力度也就越大。恩格斯这样说道:“如果说人靠科学和创造天才征服了自然力,那么自然力也对人进行报复,按他利用自然力的程度使他服从于一种真正的专制,而不管社会组织怎样。”[7]342

实际上,科技进步既带来了近代资本主义对自然界的变革,造成自然异化,形成人与自然相互对立,也推进了未来无产阶级恢复生态平衡,实现人与自然走向和解。马克思曾说:“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做准备。”[3]128人与自然的对立实质上是资产者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实质上是少部分有产者利用资本,借用先进的科学技术设备,实现对绝大部分无产者的压迫、剥削和奴役。因此,只有继续借助科学技术进步,不断提高生产力,实现资本在全球范围内流通积聚,迫使全球生产关系变革,才能进一步破碎导致人异化的社会关系,从而反过来消解人与自然的对立,实现二者的和解。

同时,科学技术还会客观性地成为调控人与自然双向关系的工具。比如,人工智能将依靠先进算法实现人类物质生产的智慧化,这就既能用较少物质变换满足人的生存活动,又能实时监测、改善人对自然环境造成的破坏;新能源技术将减少石化能源的开采,避免自然能源枯竭;可降解技术既可变废为宝,又可避免白色垃圾所造成的持续性污染,等等。科技越发展,人对自然物质的利用率就会越高,人对环境的治理能力就会越强。

在共产主义社会,科学技术将真正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以最小的物质变换和能量消耗满足人的需求,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最为清新洁净的自然生态。科学技术将从“统治阶级的工具变为人民的力量”,“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的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8]928-929。整个社会大生产将由无计划的盲目生产转向有计划、有组织性的生产,对待自然,人不再是以主人的态度自居,而是更加注重发挥主观能动性,以自我高尚的道德情操去尊重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形成诗意栖居的关系。

二、社会变革的向度:科学技术是最重要的劳动生产力

科学技术的劳动生产力性质对社会形态的梯级发展不仅是隐性的,而且是显性的,科学技术的进步必然促使生产方式发生变革,引起社会关系、上层建筑的调整。

(一)科学技术是生产力要素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克思借穆勒的话指出:“唯一的生产力是劳动生产力,当然,它要依靠工具并作用于原料。”[9]262劳动工具指劳动资料。劳动对象或是未经人类开采利用的自然对象,或是已经被人加工改造过的人工对象。劳动生产力具体表征为劳动者在借助劳动工具对劳动对象(自然对象/人工对象)进行改造、使用过程中所产生的物质能量。

劳动资料是构成生产力范畴的三要素之一,科学技术则是劳动资料的具体表现形式。马克思曾指出:“在劳动资料中,机械性的劳动资料……比只是充当劳动对象的容器的劳动资料……更能显示一个社会生产时代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特征。”[10]204这句话隐含着三层意思:一是劳动资料具有决定性意义;二是劳动资料包含机械性的劳动工具和作为普通容器的劳动工具;三是机械性的劳动工具要比作为普通容器的劳动工具更具有决定意义。这样,科学技术作为机械性的劳动工具是近代劳动资料的集中体现,对社会时代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

(二)科学技术是最重要的劳动生产力

在马克思看来,“劳动生产力是随着科学和技术的不断进步而不断发展的”[10]664。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的最重要因素。科学技术的发展能增强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带来劳动对象范围的扩大。反过来,劳动对象范围的扩大又扩展了劳动资料的规模,提高了劳动效能。实际上,科学技术的生产力效应是以联动性展开的。一项科技发明的应用必然带来其他科技的发明和应用,从而催生整个行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提高。恩格斯就通过工厂的实证调查给予了印证:“工业领域一受刺激,其后果是无穷的。一个工业部门的进步会把所有其余部门也带动起来。”[11]671全行业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又必然引发新的需求,产生更加先进的生产部门,从而引发新一轮的产业革命。

当然,科学技术作为最重要的生产力只是肯定它作为生产力的第一性和奠基性,但并不否定其他生产力要素。马克思细分了许多生产力,如物质生产力、精神生产力、活劳动生产力、死劳动生产力、自然生产力、资本生产力、社会生产力、联合生产力、个体生产力、直接生产力和间接生产力等。能够促进生产力发展的要素也有很多,如人口集聚、分工、世界市场开辟、交通改善、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精神生产、土地开发、资本流转等。但唯一的生产力只能是劳动生产力,其他生产力只是建立在劳动生产力之上,构成其延伸。科学技术则是构成劳动生产力的最重要的要素,对其他能够推动生产力发展的诸要素起奠基性作用的力量——如世界市场的开辟有赖于交通通信技术的改善,人口聚集有赖于大型工厂城市的出现,精神生产需要借助印刷术的发明以及各种传媒技术——没有科学技术的发明、发现,一切生产力要素都只能是潜在的,并不必然推动生产力发展。只有当科学技术与其他诸要素结合起来进行生产时,生产力才有可能实现大幅度、大范围内的跃升。

(三)科学技术生产力促进社会关系的变革

科学技术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客观力量,它的最大效用体现在对现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的变革上。马克思曾说:“随着新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随着生产方式即保证自己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也就会改变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12]144

首先,科学技术促进生产方式的变革。生产方式是劳动者在进行社会化大生产过程中所采用的方式方法,它的本质是劳动者采用什么样的生产资料进行生产、生产什么,它受制于特定历史时期的技术条件和社会条件。生产方式由生产力所决定,生产力特别是科学技术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生产方式的变革和发展。在传统社会,劳动者的素质和能力直接决定着社会生产方式为家庭小作坊或简单粗放的小型手工工场;在资本主义社会,科技、知识、信息、机器等劳动资料直接决定着生产方式的技术条件,又决定着分工、协作、联合、集中等生产方式的社会条件,从而最终决定着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为机器大工业。

其次,科学技术促进生产关系的变革。马克思指出:“社会生产关系,是随着物质资料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变化和改变的。”[13]487生产力推动生产关系的变革主要是以生产方式为中介加以实现的——新的科学技术的发展会带来劳动工具的变革,新的劳动工具的广泛使用又会变革分工、协作、联合等生产组织形式,进而变革雇佣、生产、交换、分配等经济关系,从而最终变革整个社会关系,促成社会制度的变革。从人类早期的部落所有制到奴隶主所有制、封建主所有制,再到今天的资本主义所有制和社会主义所有制,以及未来的共产主义所有制,实际上都是由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所带来的革命性效果。

三、财富积累的向度:科学技术是实现财富积累的最重要手段

资本的运行规律总是力图以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益。科学技术的高效率生产性质决定着资本必然调配和整合科学技术,将其纳入自己的运行轨迹当中,实现自我的快速增值,并产生严重的非正义分配[14]91。

(一)科学技术是财富发展的表现形式

马克思认为,财富发展历经三个阶段,在以人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传统社会,财富不表现为生产的目的,而是表现为以土地、房屋、农牧产品等为代表的纯产品的使用价值,有多少土地、房屋、农牧产品,就拥有多大财富;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社会,财富在“最高次方上表现为交换价值”[6]293。资本和货币成为财富的化身,财富必须通过货币来确切计算,有多少货币就表征着拥有多少财富;在以人的自由个性发展为基础的社会,“财富就是所有个人的发达的生产力”,即建立在社会生产高度发达的产品经济之上的人的自由个性能力的全面发展。

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技术正是财富发展到第二阶段,即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表现形式,科学技术这种“实际的财富发展,只不过是人的生产力的发展即财富的发展所表现的一个方面、一种形式”[15]34-35。科学技术进步代表着财富增长的尺度,它既是资本用作致富的手段,也是发展科学技术的人用作致富的手段。

(二)科学技术是实现货币积累的最有效手段

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技术在实现资本致富方面具有天然的能力和优势。资本必然渗透和扩张到科学技术当中去,调配和整合它的发展,利用它为自身的增值服务。如果说大工业实现了物质生产过程的科学技术化,迫使现代生产工艺技术转型,那么科学技术便是执行财富“积累过程的因素之一”[16]495。

劳动的过程就是生产剩余价值的过程。由现代科学技术所凝练的各种先进的厂房、机器、原料等生产资料属于不可变资本的部分,它们对提高劳动生产率,促进资本增值具有重要作用。资本家通过利用先进的科学方法、技术设备、新材料、新工艺等进行商品生产,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降低劳动力价值,缩短工人必要劳动时间,增加单位时间内产品生产的数量,以降低单位产品价值,从而达到追求超额剩余价值,提高相对剩余价值的目的。资本的天然趋势就是尽最大可能赋予整个生产以科学技术的性质,而把工人的劳动贬低为生产的一个最小要素,企图实现整个生产流程的无人化或全自动化。这样,利用科学、占有科学,利用先进技术生产剩余价值或榨取剩余劳动便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的特定内容和目的。

在现代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生产过程中,在生产车间现场从事生产操作的体力劳动工人创造的价值和财富在减少,但以脑力劳动为主的科技劳动者所创造的价值财富却在增大。马克思区分了两种劳动即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复杂劳动不过是简单劳动的自乘或多倍相加,少量的复杂劳动等于多量的简单劳动。现代大机器车间或智能工厂所创造的大量财富实质上都是由科技劳动者所隐形创造的。正如马克思所言:“随着大工业的发展,现实财富的创造较少地取决于劳动时间和已消耗的劳动量,较多地……取决于一般科学技术水平和科技进步。”[16]782-783科技劳动者创造了主要的财富和剩余价值,但是由于科技和生产的分离,往往又使资本家能随意占用像科学技术这样“不费资本分文的生产力”[17]168。

(三)科学技术、财富积累与分配正义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创造出了资产阶级社会,并利用科学技术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实现了财富的巨大增值积累。但是资本逻辑的私人性和社会性又必然决定着它在无限制榨取工人剩余劳动和价值的同时,趋向于被极少数人所占有和利用,从而产生严重的非正义分配。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雇佣工人由于没有任何生产资料而不得不使自己受雇于资本家,以不平等方式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掌握先进生产资料的资本家凭借其对资本的垄断地位而对雇佣劳动者进行非正义分配。工人创造的财富越多,被分配到的财富却越少,低工资和过度劳动造成工人日渐贫困。同时,资本家为实现资本增值又不得不生产出大量产品。一面是消费不足,一面是生产相对过剩。这种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和生产社会化的矛盾就必然造成整个生产瘫痪,酿成经济危机,导致更多的失业和更极端的非正义分配格局。恩格斯指出,随着商业危机的到来,“工厂只好关门,厂主破产,工人挨饿。到处出现了极度贫困的现象”[18]301。

实际上,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既是促进资本垄断,形成资本主义社会非正义分配格局的推手,又是破除资本主义财富积累内在矛盾,形成共产主义社会正义分配格局的积极力量。马克思设想的未来建立在高度发达生产力基础之上的公平正义的分配形式,即整个社会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消灭私有制,消灭异化分工,这样,“通过社会化生产,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自由的发展和运用”[19]563-564。

四、价值传播的向度:科学技术是意识形态的载体或传播媒介

科学技术只是一种工具,但在特定社会生产关系下,科学技术又必然为人所用,成为特定目的的载体,具有意向性。马克思着重分析了资本主义视阈下科学技术参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塑造的两条路径。

(一)意识形态是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关系的近枝或远蔓

在马克思看来,意识形态主要指在特定历史、特定地域、特定文化条件下所形成的有关政治思想、经济思想、社会思想、道德教育、宗教艺术、形而上学等的文化形态。意识形态尽管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和传承性,但主要是在现有的物质生产关系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作为观念的上层建筑,它表征着现存社会的信仰体系和正统观念。换言之,意识形态只是“一定社会内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关系的近枝或远蔓”[5]773。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支配决定着整个社会人们的精神生活。这些观念背后隐藏着的“全部是资产阶级的利益”[18]411。换言之,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只是资产阶级为实现其阶级统治而营造出来的虚幻的、不真实的观念统治工具。

(二)科学技术参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建构的两条路径

第一,科学技术本身负荷着价值,是意识形态的载体。马克思曾说:“大工业通过普遍的竞争迫使所有个人的全部精力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它尽可能地消灭意识形态、宗教道德等等,而在它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地方,它就把它们变成赤裸裸的谎言。”[18]194大工业消灭了传统落后的意识形态,却塑造了资产阶级新的虚假意识形态。大工业把工人贬低为机器的附属品,迫使他们无休止地劳动,剥夺了他们接受教育,从事科学、艺术、交流等精神提升的权利,把他们变得麻木、愚昧、呆滞、精神空虚;同时,大工业还创造了无产阶级意识形态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对立,无产阶级为实现自身解放,不得不借助科学社会主义的批判武器去批判资产阶级的哲学观念、政治思想、经济理论、宗教信仰等,从而为自身的武器批判提供理论解释和说明。

沿着马克思、恩格斯上述分析路径,温纳、芬伯格、马尔库塞、哈贝马斯等西方资产阶级学者进一步揭示和阐释了科学技术所具有的意识形态性。在温纳看来,根植于资本主义制度的技术人工物具有明显的政治性,“技术能够以加强权力、权威和一些人之于另一些人的特权方式被使用”[20]188,许多标志性建筑就体现出一种系统化的社会不公。在芬伯格看来,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和统治利益已经渗透到了各式各样的技术设计当中。现代资本主义霸权正是技术合理性即技术社会代码的一个必然结果。在马尔库塞、哈贝马斯看来,晚期发达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已经成为一种自成体系的机器世界,工具理性承担着美化资产阶级现存统治秩序,阻止和封闭一切社会不满和反抗,引导大众意识和行为的功能。

第二,科学技术还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传播的媒介。马克思把以印刷术、电报为代表的技术媒介称为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重大发明,它们改变了传统口头当面交流的方式,使世界的信息交换量以几何级速度递增。电报更是进一步为资产阶级开辟世界市场,为信息传播提供了便捷的媒介。马克思曾指出:“顷刻之间就可以把自己的发明传遍全世界的报刊和电讯,在一天当中所制造的神话……,比以前一个世纪之内所能制造的还要多。”[21]258电报催生并促进了通讯社、电报社、新闻报刊等传媒机构的成立和发展,为资产阶级塑造新兴的文化世界打开了大门。总之,资本社会视域下的印刷术、电报、广播、电视、互联网等新兴科学技术正是资产阶级进行意识形态输出的媒介工具。作为一种软性手段,它执行着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输出的职责和使命。

五、马克思恩格斯科学技术思想的当代指导意义

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从不同向度阐明了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和功能。在当代,科学技术日益成为一个国家综合国力提升的助推器,成为实现社会安全稳定的定海针。在此背景下,马克思恩格斯有关科学技术思想的重要价值也愈益彰显。

(一)坚持用科学技术进步改善人与自然的关系

在对待自然与生态的问题上,人类曾出现两种错误观点:一是主张不要发展,回到过去,回到传统农耕时代,人不能随意干预和破坏自然;二是主张必须发展,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先发展后治理,将发展的政绩归自己,将污染的恶果归后人。第一种错误观点实质上是没有看到人类社会历史是一个不断前进、发展、上升的过程,“历史是螺旋式发展的”,具有阶梯性。历史不可能倒退,人类更不可能回到传统的农耕时代。持第二种错误观点的人则是功利主义思想在作祟,他们机械地把人与自然的关系割裂开来,强调人对自然的绝对主宰作用,忽视自然对人存在的重大反作用,为了一己私利而把经济发展建立在破坏环境之上。

发展仍是当务之急,是解决我国所有问题的关键,但发展必须是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发展必须以科学技术进步调解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中国共产党人是马克思恩格斯科技生态思想的继承者和创新者,他们在现实实践进程中反复强调科技发展对生态保护的重要作用。习近平曾指出:“要从全球变化、碳循环机理等方面加深认识,依靠科技创新破解绿色发展难题,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局面。”[22]这说明,科技创新是调节人与自然矛盾冲突的根本动力。科技发展所造成的环境问题必须依靠科技进步加以解决。

(二)把科学技术视为推动生产力发展、变革社会经济结构、增强综合国力的根本动力

马克思恩格斯凭借“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的科学思维方法深刻地向我们揭示了科学技术进步对社会形态发展变革的重要作用。这就为无产阶级国家在如何认识和利用科学技术上提供了理论说明和指导。随着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逐渐将贸易战升级为科技战,马克思恩格斯有关科学技术的论断可以为我们提供以下三点启示。

第一,永远不要单纯寄希望于向自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购买先进技术。先进、高精端的核心科学技术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遏制中国发展的“阿喀琉斯之踵”,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卖给我们。习近平就指出:“核心技术尤其是国防科学技术是花钱买不来的。人家把核心技术当‘定海神针’‘不二法器’,怎么可能提供给你呢?”[23]36它们提供给我们的大多数是过时的、淘汰的、落后的技术。

第二,要加强科学技术尤其是关键核心技术的自主创新。工业革命实现了资产阶级由被统治阶级变为统治阶级,主导世界历史发展进程。这个道理对社会主义国家同样适用。习近平指出:“如果科技创新搞不上去,发展动力就不可能实现转换,我们在全球经济竞争中就会处于下风。”[23]8-9在新时代,我们必须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实现从科技上的跟跑者向领跑者转变,成为各种交叉性、前沿性科学技术的创新者和开拓者。

第三,打赢贸易战、科技战必须靠科技进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所以有底气、有能力挑起贸易战、科技战,甚至扬言制裁中国,主要就是因为其掌握着半导体、芯片、操作系统等关键核心技术,试图遏制中国企业发展的肋骨。“在国际上没有核心技术的优势,就没有政治上的强势。在关键领域、卡脖子的地方要下大功夫。”[24]104-112打赢贸易战、科技战,关键是要有核心技术。

(三)用科学技术增加财富积累,实现分配正义

在马克思看来,要实现分配正义必须具备制度和物质的双重保障。在中国,我们建立了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经济制度,不断优化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坚决通过二次分配来调节和克服初次分配所导致的分配不均,这就为实现分配正义提供了真实的制度保障。但是,由于我国生产力发展水平还不够高,物质资料生产还不够充裕,导致出现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总体格局,这又反过来限制了分配正义的实现。因此,新时代要实现分配正义,最关键的仍是发展生产力,集中力量搞经济,增加全社会物质精神财富总量。

依照马克思恩格斯科技创造财富的逻辑,新时代发展生产力,增加社会物质精神财富的根本路径就是发展科学技术,提高科技的创新水平。习近平指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破解经济发展深层次矛盾和问题的必然选择,是更好引领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保持我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必然选择。”[22]科技创新对驱动经济质量转变,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拉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具有巨大潜力,是增加整个社会物质精神财富的引擎。因此,必须根除科研与经济联系不紧密的“两张皮”痼疾,促进科技与经济的深度融合,把科技成果着实转化为经济效益。

(四)发展和利用先进科学技术,防范和反制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渗透

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进行意识形态控制和输出是资产阶级国家的惯用策略和手段。近年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强化其意识形态霸权地位,主要采用两套技术办法:一是塑造各种具有浓厚资本主义文化特征的物质环境,通过诱导人的生活习惯、消费方式、行为规律来达到改变人的思想观念的目的;二是利用各种新媒体技术,大量发布、推送西方主流意识形态,贬低、丑化、打压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新媒体技术为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渗透,无论是阵地占领、话语争夺,还是文化输出、精英培植都提供最为快捷有效的媒介作用[24]104-112。

发展、利用先进科学技术,防范并反制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意识形态渗透入侵,已成为新时代我们捍卫国家安全、维护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关键一维。习近平指出:“在互联网这个战场上,我们能否顶得住、打得赢,直接关系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和政权安全。”[25]29这要求我们要着力攻关新媒体核心技术,加大搜索引擎、关键软件、芯片的制造,加强移动终端、网络通信、传感器、嵌入式系统等关键技术的研发,构筑起网络意识形态的钢铁长城,防范并破除各种不安全的网络隐患。

我国要坚决利用先进科技巩固意识形态生产,锻造具有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的科技媒介语境,增强主流话语的解释力、吸引力、感染力和传播力。既要做好科技新媒介意识形态治理的顶层设计,实现意识形态的科技之“治”,又要建立新科技媒介治理的预警机制,防止先进科技负载各种“西化意识”“敌国谬论”“负能量”等,避免马克思主义“失语”“失声”。总之,要始终利用先进科学技术,筑牢意识形态建设的人民立场、马克思主义立场,防范“去意识形态”的错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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