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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北地区瘟疫的时空分布、产生因素及应对方式*

2022-03-17牛永利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沁阳瘟疫西北

牛永利

(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覃怀文化研究院,河南 焦作 454000)

豫西北即河南省西北部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先秦称冀州覃怀、南阳,元代称怀孟路、怀庆路,明清时期称怀庆府[1-2],所辖相当于今之济源、焦作(沁阳、武陟、孟州、温县、修武、博爱)两市。由于地理特殊,为冲要之地,西、北部有“太行八陉”之“轵关陉、太行陉、白陉”[3],南部有黄河渡口“富平津、汜水关”[4],是中国北方西北、东南的主要交通必经地。历史上,这片区域战争频繁、水旱灾害颇多[1],伴随而来瘟疫也多。另外,由于交通的便利,商旅以此地为跳板,往来贩卖商品,一些外地发生的瘟疫被商人带到此地(1)《沁阳县卫生防疫站志》载:沁阳县,八月八日,县城南梁寺村王如意,男,25岁,因外出做生意,坐火车受染(虎烈拉),带回本县,引起全县流行。,从而形成输入性瘟疫[5]。这些本地发生的瘟疫和输入性瘟疫对豫西北社会经济发展造成了重大的影响。

目前,豫西北的瘟疫还未有专题研究,长时段的研究也未见到。在河南省以及华北瘟疫的研究中涉及豫西北的部分[6-7],使用的史料主要是府县志等地方志,对碑刻等民间文献没有利用,论述豫西北瘟疫的时空分布难免不足。另外,这些研究,对豫西北官民如何应对瘟疫也没有详细探讨。本文以地方志、碑刻等文献,全面梳理豫西北瘟疫的时空分布、产生因素及官民应对的方式,以向学界求教。

一、豫西北的区域地理与经济环境

(一)区域地理环境

豫西北地区位于中国北部,地处北纬34°48′~35°30′,东经112°02′~113°38′之间,东西长147千米,南北宽77千米,总面积6 007.1平方千米,属于暖温带季风气候[2]。这里北靠太行山,南临黄河,济水、沁河由西穿过济源、沁阳、博爱、温县、武陟进入黄河,丹河、大沙河由北部穿过沁阳、博爱、修武汇入沁河、卫河,这片区域水源丰富。西部为山西省垣曲,北部与山西省阳城、晋城、陵川相邻;东部与新乡市获嘉、辉县相接;南部隔黄河与郑州市、洛阳市相望。

豫西北北部太行山乃天然屏障,冬季西北风到此后风力减弱,而夏季的东南风、西南季风却能深入此地,因此气温明显高于豫北的新乡、安阳。因季风环流的影响,降水量呈现夏秋多而冬春少,这种气候特征,对农作物的生长特别有利。又由于地表水系发达,土壤腐殖质含量高,土地肥沃,粮食产量相对较高。虽然如此,由于呈现季节性降雨、以及蒸发量大于降水量,容易出现夏秋水涝水灾、冬春缺水旱灾。[8]

(二)区域经济环境

《史记》载:“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国各数百千岁。”[9]在农业时代,豫西北的地理环境,适合农业生产。由于水陆交通发达,商业较为活跃,这里是中国北方重要的经济文化中心之一。《史记·货殖列传》载:“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河济之间千树荻,坐以致富。”[9]《盐铁论·通有》载:“魏之温、轵……三川之二周,富冠海内,皆为天下名都。”[10]先秦时期,此地一直是经济文化发达地区。两汉之际,这里以“完富”著称,“河内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11]。刘秀任命寇恂为河内太守,寇恂“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11],向前方部队转运。南北朝时期,这里依然如此,《北魏义桥石像碑》载:

北通燕赵……南引巩洛……西瞻轵塞,则连山万迭;东望平皋,则广野千里。长河带其前,太行环其后。车马之所混□,舳舻之所凑集,颇是一都之要周,实为三魏之逵道。若其沇、湨双吐,丹绝并纳,势等周原,美齐陆海。袂散成帷,人萦若绣,礼乐尚繁,风仪未革。[12]

宋元时期,这里盛产煤炭(2)《宋代李从生墓志》载:“至元祐三年戊辰岁,巍巍乎万户山前,浩浩乎乌金出世。吉乃以地为主,夜以计日役工匠数百人,自赡千余口。获山泽之厚利者,皆出乎吉之分,而莫知其数焉。”墓志现存焦作市博物馆。,元至元十三年(1276)《重修玉峰观碑》载:“有覃怀之河内东北隅……北有太行山,东有古城,西有清涧口。上多林木,下广乌金,其井水甘,其民殷庶”(3)《重修玉峰观碑》,现存焦作市博物馆。,许衡称“卧牛之地,日进斗金”[13]。入明以后,怀庆府又有“舟车都会,号称陆海”的美誉[14],以至于这里的赋税高于河南省其他府县[15]。清代,又孕育出经营怀药、竹器、黑陶等商品的怀商商帮,出现了闻名全国的杜盛兴、协盛全等商号[16]。

二、豫西北瘟疫的时空序列

(一)沁阳(河内县)

五代,广顺二年(952),大水,瘟疫[14]。

金元之际,丁酉年(1237),怀,大疫[1]。

元大德元年(1297),八月,怀庆路旱、饥,大疫[17]。

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大疫[12]。嘉靖四十五年(1566),瘟疫时行(4)《明处士沈公配节妇李氏合葬墓志铭》(在沁阳市博物馆)载:“会瘟疫时行,节妇遂以疾殂……节妇卒于嘉靖丙寅六月五日。”。万历十六年(1588),大饥大疫,死者枕籍,斗米千钱,人相食[1,12]。崇祯十三年(1640),大旱,五谷不生。大饥,民疫,乱尸横野。人相食,乱民蜂起。[1]崇祯十四年(1641),蝗蝻生,瘟疫大作,乱尸横野,地荒过半[12]。

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旱,大瘟疫,伤人无数[12,18]。道光元年(1821),七月,瘟疫流行,患病之人上吐下泻,四肢冰冷,急者当刻殒命,不计其数(5)此段文字见《布施碑》,碑在沁阳市葛村。。道光十六年(1836),疫疾(6)清道光十六年(1836)《彩绘孙真人殿碑记》(碑在沁阳西万村玉帝庙)载:“兹因田孝才、常启元身患疫疾,在孙真老爷驾前祈赐灵丹,一服而愈。”。咸丰三年(1853),粤匪犯怀,五月二十六日,发生霍乱瘟疫,病死者多在城根寄埋,臭气难闻,惟酒可避,白酒一两价钱三十文,不过三成酒七成水,病人愈染愈多,死者万余人,棺材全无,许多蒿葬[19-20]。光绪三年(1877),岁大饥,旱魃肆虐,终岁不雨,河流俱竭,井泉皆枯,秋禾夏麦,颗粒无收,刨草根、剥树皮、拾雁粪以糊口,继吃人肉以充饥,忽又染瘟,大荒大疫,饥病交侵,家家户户死人,处处饿殍成群,村多成墟,路无行人,死人十有七奇[18]。

民国元年(1912),七至八月,瘟疫流行,不数日传遍丹河以东,势甚猛烈,或转筋或大泻,顷刻气绝。月余间,人口死亡者小村数十,大村数百,全县死者不计其数[21]。民国八年(1919),八月八日,东、西良寺等村陡生虎烈拉(霍乱)时疫,渐至该村附近左右,不数天,蔓延全境,势甚猛烈,出现发病后两日内死亡,病人上吐下泻、腹痛、胸闷、手足厥冷,股筋抽缩。急者祸不旋踵,慢性者延至三或五日病毙,有一家数人、全家病没。预防不能,医治罔效。月余间,棺榇售尽,抛尸遍野。从八月八日开始至十月十五日止,历时68天,共发病18 827人,死亡8 781人,病死率46.64%,平均每日发病277人,死亡129人[5,7,18,22]。民国二十三年(1934),黑热病流行,十分猖獗,尤以沿沁河流域一带,发病众多,30平方米的居民区内,就有7例病人。春秋季各月发病人数最多,冬季急剧下降[5]。民国三十五年(1946),三月,黑热病流行,县立民众医院成立后,即投入黑热病防治中[23]。民国三十七年(1948),沁阳县、博爱县等县发生疟疾664万例,有的村庄90%以上居民发病[24]。

(二)济源

明万历十六年,大饥大疫,人相食[25]。崇祯七年(1634),大疫[25-26]。

清道光十五年(1835),疫大作(7)清同治七年(1868)《皇清处士环碧王公暨德配郝氏合葬墓志铭》(在济源)载:“环碧公,济西涧北人……道光十五年,疫大作,父染疫,家人咸惴惴,公左右扶持无少懈。无何,公亦病,竟与父相继殁。”。宣统二年(1910),灾荒严重,人们将树皮、草根食尽,疫病大发,死亡多人[6]。

民国九年(1920),灾荒极为惨苦,人民将树皮草根吃尽,疫病大发,死者5 000余人,豺狼满道,尸骨遍野,几成禽兽世界。英国人穆化德来济赈灾,以工代赈[27-28]。民国二十一年(1932),七月,虎烈拉流行全县,仅西留养村在半月内就死了50多人[27]。

(三)孟州

五代,广顺二年,瘟疫[20,29]。

明嘉靖三十三年,大疫[29]。万历十六年,大饥,人相食,瘟疫,死者枕藉道路[30]。崇祯十四年,春,大疫,横尸道路[29]。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至三十年(1691),连续三年荒旱,更有蝗灾、风灾和疫病流行,民众饿死及外逃者过半[6]。康熙二十九年(1690),疫病流行[6]。同治元年(1862),大疫,死人无算[31]。光绪四年(1878),旱,三月二十八日,风霾昼昏尘迹,悉如虫行状,食新麦者,饱则辄腹胀而死,八月瘟疫流行,死人无算[31]。宣统三年(1911),九月,霍乱病流行,46天,全县发病3 822人,死亡676人[6]。

民国二十一年,七月,霍乱流行,此疫由陕西传来,一经得病,二十余小时即死。死亡率达90%以上,西逯村一天死亡38人[32]。民国三十三年(1944),春,瘟疫流行,因缺医少药,许多人染上瘟病,不几天就死亡[33]32。

(四)温县

明万历十六年,大旱,瘟疫盛行,人多死亡[34]。崇祯十四年,大疫,尸横道路[34]。

清康熙三十一年,春秋大旱,人多染疫而死[35]。光绪四年,三月二十八日申时,忽起红风,尘沙满天,昼黑如夜,鸡犬失迷。大疫,尸横遍野,无人收殓[36]。

民国八年,大水,瘟疫流行,死人无算[36]。民国二十一年,伤寒、疟疾流行,蔓延全县,一村之中,日必数起,全县死亡数千人。仅张王庄一村,死亡106人[37]。

(五)修武

明万历十二年(1584),疫[38]。万历十六年,春,大饥,饥民食境内树皮蒺藜等物殆尽,尸骸遍野,或父子相食。夏,瘟疫大作,有一家全死者[38]。崇祯十四年,大荒,民相食,染疫者死[1]。

清康熙三十一年,春,旱。夏无麦,瘟疫大作,民多病死[39]。雍正元年(1723),春,旱,瘟疫大作。[38]道光元年,夏末秋初,疫甚,得病辄死,棺肆为空[39]。同治元年,磨台营,瘟疫,飞蝗,村民祷告于八蜡庙大仙,逐瘟疫驱蝗虫,人口得以平安,田地得以无害。(8)文见《创修八蜡大、三仙神殿东配殿碑记》,碑在修武磨台营村祖师庙。光绪三年,大旱,二月二十七日,瘟疫大作,合门僵卧,有死者,大荒继以大疫,大疫继以大水[40](9)《江苏诸善绅协赈碑记》(碑在修武)载:“光绪三年,时大疫,按症施以药、葬,又前之饥殍暴于野者,收瘗之,全县思除疠气也。”。

民国七年(1918),全县霍乱病流行,发病19 412人,死亡2 844人,占14.6%[41]。民国八年,霍乱流行[2]。民国二十四年(1935),仅鼠疫、天花、麻疹、白喉等九种传染病,全县患者达3 595人,死亡775人,死亡率占21%[41]。民国三十二年(1943),佐眼村伤寒流行,患者达150人,死亡75人,死亡率占50%[41]。民国三十六年(1947),四月,岸上、金岭坡一带发生疾病[41]。民国三十八年(1949),七月,由于连年战争和自然灾害的侵袭,导致霍乱、痢疾等病在全县流行[41]。

(六)武陟

唐景龙元年(707),瘟疫[42]。

明万历十六年,春大饥,人相食,斗米千钱,瘟疫大作,死者枕藉道路,夏秋旱[42]。崇祯十四年,蝗食麦,人相食,瘟疫大作,死者甚众,田多荒芜[42]。

清康熙二十九年,春大饥,人食木叶,一月至五月,不雨,麦枯死,牛马六畜疫死过半。三月,天雨,黄沙三日。沁水竭,六月旱,菽苗死,沁复竭。七月雨雹,虫食禾。八月蝗。九月初,陨霜杀荞麦,瘟疫时行。十月大旱[42]。康熙三十一年,春旱,夏无麦,瘟疫大作,民多病死,自春徂冬不息[6]。雍正元年(1723),瘟疫大作,人死甚众[42]。乾隆五十一年(1786),大疫,死者满野,庠生何中天施地三亩,尸皆得葬[42]。嘉庆十九年(1814),春旱,斗米千钱,夏秋疫[42]。道光二十九年(1849),大疫,人死过半[43]。光绪四年(1878),大疫,死人不计其数。七月,大雨,河决,覆被水灾[43]。

民国五年(1916),疫人多病喉,小儿出瘟疹,伤人甚多,耕牛豚彘死者无数。八月,地震数次[43]。民国七年,霍乱流行,死人近万[44]。民国八年,八月,虎烈拉流行,有发病者当日死亡,染疫者上吐下泻、腹痛、胸闷、手足厥冷,股筋抽缩。急者祸不旋踵,慢性者延至三或五日病弊。伤人近万[7,43]。民国三十一年(1942),全县霍乱病传染最为严重,基本上家家有患者,人称“大家病”。由于战乱,无人医治,尸体到处可见[44]。民国三十三年(1944),瘟疫,时称“大家病”,特点是:发生快、传染性强,一人得病,全家感染,一户有病,传染全村,因买不起药,死人不计其数。[33]11

(七)博爱

1927年,从沁阳县划出博爱县。博爱发生的瘟疫从此单独列出。

民国三十二年,秋,瘟疫流行,发病率高,死亡率达70%[21]。民国三十三年,全县伤寒大流行,患病率高达10%,疟疾患病率高达90%,黑热病患者多达3 500余人[21]。民国三十七年(1948),发生疟疾[23]。

通过统计豫西北沁阳、济源、孟州、温县、武陟、博爱、修武等县市历史上发生的瘟疫,发现,有些年份的瘟疫波及面积广,比如明万历十六年、清光绪四年;有些年份的瘟疫,只在某些县流行,比如崇祯七年,只有济源流行瘟疫。总体来说,进入明朝以后,豫西北的瘟疫逐渐增多,尤其是进入民国以后,初期以及末期,几乎年年都有瘟疫。可能是明代以前的史料匮乏,即使明代以来,每隔一段时间便编修一次地方志,但是编修者也并非全面记录了豫西北发生的瘟疫。因为,碑刻文献对瘟疫也有记载,且远比府县志记载的详细。

三、瘟疫发生的因素

(一)自然灾害

豫西北各县瘟疫主要是旱灾引起。因其特殊的地理地貌,冬春少雨雪,夏秋多雨,蒸发量大于降水量,极易造成旱灾、水灾。据统计,1484—1948年的465年间,豫西北出现干旱51年,平均约9年一次。1369—1948年的580年间,豫西北发生洪涝灾害46年,平均约13年一次。[45]水旱灾害的出现,直接导致的是粮食无法丰收,人民流离失所,甚至人相食,从而导致瘟疫产生。据史料记载,河内县(沁阳)共发生18次瘟疫,旱灾导致的占5次;济源发生6次,旱灾占3次;孟县发生10次,其中旱灾4次(10)孟县万历十六年(1588)、崇祯十四年(1641)的瘟疫,县志虽未同时记载旱情,但周边的济源、河内等县均发生旱灾,济源、河内位于孟县上游,上游河流干旱,孟县岂能独存。;温县共6次,旱灾占4次(11)温县,崇祯十四年(1641),光绪四年(1878)的瘟疫,县志虽未提到旱情,但水源在上游河内县,河内县干旱,温县一定出现旱情。;修武共13次,旱灾5次;武陟共14次,旱灾6次。平均下来,旱灾导致的瘟疫达40%以上。旱灾之外,是水灾、风灾、蝗灾、地震等自然灾害。

豫西北太行山南麓处于环太行山地震带[1,46],历史上发生过不少地震(12)笔者统计了明清时期怀庆府府志及所辖县的县志记载的地震次数,1512—1936年,豫西北共发生60次地震,平均约7年发生1次。。据府县志记载,“万历十五年三月,地震,屋宇动摇,自正月至六月不雨,麦尽槁。七月,水又伤禾,大饥。大旱”[1]。此次地震直接导致了万历十六年豫西北各县的旱灾、瘟疫。民国五年,武陟发生瘟疫,人畜死亡众多,当年就发生了地震[43]。

崇祯年间,豫西北发生瘟疫,除了与李自成在此地的战争外,还发生蝗蝻灾害,造成粮食无收,人相食,瘟疫在人群中蔓延[1]。康熙二十九年,三月,武陟县,黄沙3日[42]。光绪四年,孟县,风霾昼昏尘迹,悉如虫行状。光绪四年,温县忽起红风,尘沙满天,昼黑如夜,随之发生瘟疫[36]。民国八年,温县发大水,白沟作、余村、张伦、西南马、招贤塌房更多,瘟疫流行[36]。

(二)气候异常

水旱灾害频发,主要是气候变化引起[47]。明清时期,气候处于小冰河时期,气温波动大,冬季寒冷,黄河流域灾害较为普遍[47]。在小冰河期,明末到清亡,华北气温变化主要分为三个阶段:1640—1720年为寒冬时期;1721—1830年为暖冬时期;1830年以来,温度下降[48]。1640—1720年,豫西北地区平均16年发生一次瘟疫,其中崇祯十四年前后以及康熙二十九年前后,瘟疫普遍。1721—1830年,豫西北地区平均25年发生一次瘟疫,期间的瘟疫,只是局部发生,波及面积不大。1830—1911年,豫西北地区平均9年发生一次瘟疫。其中光绪三、四年为特大灾害,瘟疫在全境流行。豫西北瘟疫的频度与气温变化呈正相关关系,气温低,更易发生瘟疫。

(三)战乱

崇祯年间,李自成部队往来此地,发生战乱[1]。济源五龙口袁公祠《河内县丁老爷重置闸板等器记》载:“忽于崇祯壬申年间, 流寇自晋犯怀, 往过此地系止数十次……又于庚辰辛巳年间,奇荒大饥,人类相食……后于崇祯癸未年,是岁大旱。”(13)现镶嵌在济源五龙口袁公祠门口墙上。府志载,“崇祯十三年,大饥,乱民蜂起,河内令王汉讨平之。十四年,大疫,乱尸横野”[1]。

咸丰三年,五月十九日,太平军由黄河汜水渡河进入温县,五月二十六日,怀庆府城发生霍乱瘟疫,六月一日,太平军围困怀庆府城。这次瘟疫,主要是太平军攻打怀庆府,知府县令将粮食运往城外,以避太平军抢夺,导致城内粮食不足,城内居民生活困苦,引起霍乱,又加上酒水成分不够,无法控制瘟疫蔓延,导致染病死亡者甚多[19]。

《修武县志》关于民国年间的瘟疫描述,生动地概括了豫西北民国初年以及末期的连年瘟疫。县志载:“由于连年战争和自然灾害的侵袭,造成霍乱、痢疾等病,在全县流行。”[41]

(四)商贸往来

豫西北地区,南有黄河、北临太行山,是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因其北部太行山有“轵关陉、太行陉、白陉”三大官道,山间还分布有不少羊肠小道,是沟通豫晋地区主要交通要道[1-3],南部有黄河渡口之“富平津、汜水关”,以及一些小的渡口,沟通黄河以南的北中国东南部地区[1-4]。商旅以此地为跳板,往来贩卖商品,当外地发生瘟疫后,极易被商人带入本地,从而形成输入性瘟疫。民国八年,沁阳、修武、武陟一带的瘟疫,便是由沁阳王姓商人外出做生意,坐火车感染,带入沁阳的[5]。民国二十一年,7月,孟州流行霍乱,是由陕西传进来的[33]。

四、应对瘟疫的方法

(一)民间自救

1.以迓神庥

《皇清待赠太安人刘母丁氏祔葬墓志铭》载:

崇祯辛巳,岁大疫,文学君病困床褥间,家人惶遽甚,谋祷于神。太安人正色呵之曰:止,淫祀何为?神弗福也。乃长跽,请于翁姑曰:乡党称贷吾家者不下数千缗。窭人子穷窘。可念其券具在也,请付诸火,或者其有济乎……令司券者立焚之。焚未半,而文学君淫淫汗下,病旋瘳。(14)原文见《沁阳金石录》,未刊稿,编著牛永利。

丁氏丈夫染上瘟疫,家人首先商量的是求神拜佛,而非求医。丁氏的选择,也不是求医,而是焚券行善。虽然丁氏不求神灵,她的行为仍然受到善有善报的因果思想支配。

清道光十六年,田孝才、常启元身患疫疾,在西万村玉帝庙孙真老爷驾前祈赐灵丹,一服而愈。

清同治元年,修武磨台营村民为了防止瘟疫与飞蝗的发生,向八蜡庙大仙祷告,逐瘟疫驱蝗虫。祷告之后,人口得以平安,庄稼得以无害。(15)文见《创修八蜡大、三仙神殿东配殿碑记》,碑在修武磨台营村祖师庙。

《进香序事录》载:

民国八年秋八月,病灾横行,其症甚怪,手足先麻,吐泻并害,心思遂乱,神魂难在,朝得夕死,夜发昼坏,人人惊恐,日日殡埋。间诸俗医不知病名,求之他神,恐或不灵。于是望东坡之遥遥,速步履而难停。思真人之赫赫,竭愚懦之真诚。所以我等举意二十一名,自购白羊,朝坡先行。在圣驾前,药水相承。归郡饮者,无不获灵。(16)此碑在沁阳市南王村村委会。

通过碑文,我们看到,面对瘟疫,村民向医生求助,然而医生也不清楚病因,无法应对。村民转而求助于孙真人,在神位前求得药水,这药水也就是山泉水,归来之后,村民饮用,居然可以抵制瘟疫。瘟疫过后,村民为了感谢孙真人显灵,随即成立了孙真会,并捐地亩以供活动。

除了向孙真人求助外,徐堡村民向祖师帝祷告。《重修祖师庙记》载:“民国八年,疫病流行,帝以灵性黙佑一时,求之者莫不显然而应。”(17)在温县徐堡村祖师庙。明嘉靖年间,孟州发生瘟疫,堤北头村刘公夫人武氏感染瘟疫,夜梦神人指示,竟不治而愈(18)原文见明隆庆四年(1570)《明故隐德刘公硕人武氏合葬墓志铭》,孟州堤北头村西金山寺边出土。。

从上述碑文看,面对瘟疫,群众普遍的反应是向神灵求助。

2.善人施药

明代中期,济源发生瘟疫,医生崔来富知道后,不顾收庄稼,马上返回家中,将丸药方放在大街上,任人取之[1]。

清光绪四年,伴随者自然灾害,发生了瘟疫,江苏绅士向北方灾民捐施善款,并“按症施以药、葬”[43]。

(三)官方赈济

瘟疫发生后,清光绪四年以前,官方赈济的情况不详。清光绪三、四年,北方陕西、山西、河南发生严重的灾害,除了南方乡绅的赈济外,便是官方的赈济。《清王廷选墓志铭》载,

光绪丁丑、戊寅,豫省连岁大荒,人相食。地方官设厂赈济……是时,疠疫大作,传染甚速,人多畏避。而公则往来两局之间,身亲照管,朝夕不离。(19)墓志在博爱县寨卜昌王氏祠堂。

文中的“两局”就是官方成立的临时赈灾机构。《江苏诸善绅协赈碑记》载:

光绪三年,豫大荒,人相食,在河北者,修为剧。我两宫皇太后、皇上轸念灾祲,发帑赈恤,并饬各丰省捐济。恩至渥也。时苏绅仰体皇衷,俯悯邻灾,绘刻河南奇荒铁泪图,广行劝募,次第得银四十四万两有奇,来豫助赈,河南北立赈局十余所。明年四月来我修,设局于东郭大王庙,即按户授票,每口八百,幼小半之。极贫者酌增,次贫者量减,移日照票发钱,挨村输给,恐其蹈籍也。(20)碑在修武县博物馆。

民国八年,沁阳、修武、武陟发生霍乱,沁阳各机关向河南督军署求救。民国三十二年十月,博爱发生瘟疫,为了战胜瘟疫,八路军首先带头开展以“清尸”为主的卫生运动,把尸骨集中起来掩埋。接着军民一起上山采集草药,用柴胡、黄芪等煮药汤,治疗瘟疫,轻病号护理重病号,最终战胜了疫病。[33]143民国三十六年四月,修武县岸上、金岭坡一带发生疾病,修武县人民政府组织了20名医生的医疗队,参与救治患病的群众,经过40天,治愈600余名[41]。民国三十五年三月,沁阳县黑热病流行,县立民众医院成立后,即投入黑热病防治中[23]。民国三十八年,为了扑灭霍乱、痢疾等因战争和自然灾害引起的瘟疫,保护群众健康,修武县人民政府在县委领导下在各区、村成立了卫生委员会,开展了卫生防疫运动,组织医生,分片包干治疗,发放医药救济款400万元[41]。

从史料记载来看,民国以前,官方的赈济主要是旱灾水灾等自然灾害中的灾民,并非是瘟疫发生时的灾民。民国时期,发生瘟疫时,政府才出面组织医生为患病的群众治病,也成立了组织,开展卫生防疫运动。

四、结论

明代之前,豫西北地区瘟疫较少,与史料不足有关。明清以至民国,豫西北发生了多次瘟疫,虽然府县志并非每次都有记载,但进入官方记载的瘟疫,一定是相当严重的。豫西北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明清时期,又是小冰河时期,从而导致旱灾、蝗灾、水灾频繁,又因为豫西北处于南太行地震带上,地震也颇为频繁。这些灾害、战乱导致庄稼不能按时丰收,灾民在吃尽草根树皮等可以充饥的东西后,便吃人肉,吃了腐败变质的人肉,一旦尸体染上病毒,便无法遏制。这里是沟通北中国西北、东南的主要交通路线,每当朝代末期,战争、民乱又光临此地,引起瘟疫。商人又以此地为跳板,南来北往,贩卖商品,极易将外地的瘟疫带入此地。

面对瘟疫,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求神。瘟神庙、药王庙遍布豫西北市镇村落,这就是明清社会乡民应对疾疫的写照。民间的救助也不见于史料,豫西北发生的20多次瘟疫,仅发现两次善人施药。清光绪四年以前的瘟疫,官方出面组织应对的情况不详。一方面是因为古人将灾害与瘟疫视为天意。官方编写史志,将其放在祥异志中,便是明证。检诸豫西北沁阳、济源、温县、修武、武陟、孟州等县县志,瘟疫和祥瑞、灾害并记,豫西北历史上发生的瘟疫并非都有记载,除非与战乱和灾害并发时,附带写上瘟疫,对瘟疫的描述也远不如自然灾害详细。光绪四年以后,官方在救治瘟疫中的病人时记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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