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笔下的春节美食
2022-03-17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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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节年为首,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也是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从年尾小年起,人们便开始“忙年”:祭灶、扫尘、购置年货、贴年红、洗头沐浴、张灯结彩等等,所有这些活动,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辞旧迎新”。
“民以食为天”,每到这时候,各色美食纷纷被摆上桌面,散发着年的味道。壬寅年春节来临之际,让我们一起来重温一下名家笔下的春节,品品“舌尖上的年味”。
在我国北方,有“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过腊八意味着拉开了过年的序幕。每到腊八节,北方地区忙着剥蒜制醋,泡腊八蒜,吃腊八面,喝腊八粥。
腊八粥是腊八节的特色美食,传统食材包括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各种豆类(如红豆、绿豆、黄豆、黑豆、芸豆等)。莫言在《过去的年》中,曾这样回忆幼时对领腊八粥场面的向往——“熬到腊月初八,是盼年的第一站。这天的早晨要熬一锅粥,粥里要有八样粮食——其实只需七样,不可缺少的大枣算一样……想想那些巨大无比的锅,支设在露天里,成麻袋的米豆倒进去,黏稠的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起无数的气泡,浓浓的香气弥漫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一群手捧着大碗的孩子们排着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脸冻得通红,鼻尖上挂着清鼻涕。为了抵抗寒冷,他们不停地蹦跳着,喊叫着。我经常幻想着我就在等待着领粥的队伍里,虽然饥饿,虽然寒冷,但心中充满了欢乐。”
沈从文在《腊八粥》一文中也写道——“初学喊爸爸的小孩子,会出门叫洋车了的大孩子,嘴巴上长了许多白胡胡的老孩子,提到腊八粥,谁不口上就立时生一种甜甜的腻腻的感觉呢。把小米,饭豆,枣,栗,白糖,花生仁儿合并拢来糊糊涂涂煮成一锅,让它在锅中叹气似的沸腾着,单看它那叹气样儿,闻闻那种香味,就够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何况是,大碗大碗的装着,大匙大匙朝口里塞灌呢!”
老舍则对腊八蒜印象深刻——“把蒜瓣在这天(腊八)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选自《北京的春天》)
饺子可谓是春节里最有人缘儿的美食。除夕守岁吃饺子,是任何山珍海味所无法替代的重头大宴。汪曾祺在《四时佳馔》中开篇即言:“春节吃饺子,比户皆然。有些老北京人家吃素饺子,以蔬菜、炸油饼、薰干切丁为馅,取其清新爽口。”寥寥几笔却妙趣横生,令人食欲大开。
在包饺子时,人们常常将钱币、糖、花生、枣和栗子等包进馅里。吃到包着钱币饺子的人最有福,一年走红运;吃到糖的人,来年的日子更甜美;吃到花生的人将健康长寿;吃到枣和栗子的人将早生贵子,求个好由头,寄托一份美好的祝福。莫言就在《过去的年》中回忆过类似的童年趣事——“年夜里的饺子是包进了钱的,我们盼望着能从饺子里吃出一个硬币,这是归自己所有的财产啊,至于吃到带钱饺子的吉利,孩子们并不在意……有一年,我为了吃到带钱的饺子,一口气吃了三碗,钱没吃到,结果把胃撑坏了,差点儿要了小命。”
梁实秋在《北平年景》中对于吃饺子还有一段有趣的“吐槽”——“‘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这是乡下人说的话,北平人称饺子为‘煮饽饽’。城里人也把煮饽饽当做好东西,除了除夕宵夜不可少的一顿之外,从初一至少到初三,顿顿煮饽饽,直把人吃得头昏脑涨。这种疲劳填充的方法颇有道理,可以使你长期的不敢再对煮饽饽妄动食指,直等到你淡忘之后明年再说。除夕宵夜的那一顿,还有考究,其中一只要放进一块银币,谁吃到那一只主交好运。家里有老祖母的,年年是她老人家幸运的一口咬到。谁都知道其中作了手脚,谁都心里有数。”
年糕,寓意年年高升,是最能体现年味的传统美食之一。前人有诗称年糕:“年糕寓意稍云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画家丰子恺曾有打年糕的经历——“两枕‘当家年糕’约有三尺长;此外许多较小的年糕,有二尺长的,有一尺长的;还有红糖年糕,白糖年糕。此外是元宝、百合、橘子等等小摆设,这些都是由母亲和姐姐们去做,我也洗了手去帮忙,但是总做不好,结果是自己吃了。”(选自《过年》)
故乡在闽南地区的作家斯妤曾在《除夕》中对年糕有特别的描绘——“今天是腊月廿九。是围炉的日子,迎新送旧的日子。在闽南老家,这一天是大忙特忙的日子。要擦桌擦床擦门洗地板,要蒸桌面那样大的白糖年糕、红糖年糕、咸味年糕,要炸成缸的‘炸枣’,做整盆的五香肠,还要换上新浆洗的窗帘床单铺上雪白的台布。然后,要开始热气腾腾地忙围炉的年饭……”
年夜饭,被称为“中国人最温暖的仪式”。不管穷人家,还是富人家,丰俭由人,吃了年夜饭才能品尝到年的味道。正如冯骥才在《年夜思》中所说的那样——“由于年饭是团圆饭。就是这顿年饭,召唤着天南海北的家庭成员,一年一次地聚在一起。为了重温昨日在一起时的欢乐,还是相互祝愿在海角天涯都能前程无碍和人寿年丰?此刻杯中的酒,碗里的菜,都是添加的一种甜蜜蜜的黏和剂罢了。”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年夜饭自然少不了鱼和肉。“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挽上袖子,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的喷香的裹满‘红糟’的糟肉,还有用酱油、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冰心在《童年的春节》中对过年的炖肉记忆犹新。王蒙也在《过年》中说,“小时候过年特别激动,因为能吃上一顿肉,因为包饺子,因为穿一件新衣服,因为给大人磕头和得到压岁钱。”
“吃是过年的主要节目。年菜是标准化了的,家家一律。人口旺的人家要进全猪,连下水带猪头,分别处理下咽。一锅纯肉,加上蘑菇是一碗,加上粉丝又是一碗,加上山药又是一碗,大盆的芥末墩儿,鱼冻儿,内皮辣酱,成缸的大腌白菜,芥菜疙瘩……”梁实秋在《北平年景》中如是说。
在《过年》一文中,梁实秋又对年夜饭展开了一番“吐槽”,可能说出了一部分现代人的心声——“年夜饭照例是特别丰盛的。大年初几不动刀,大家歇工,所以年菜事實上即是大锅菜。大锅的炖肉,加上粉丝是一味,加上蘑菇又是一味;大锅的炖鸡,加上冬笋是一味,加上番薯又是一味,都放在特大号的锅、罐子、盆子里,此后随取随吃,大概历十余日不得罄,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满缸的馒头,满缸的腌白菜,满缸的咸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底。”
这些名家对过年的描写或生动或真挚或有趣,虽然这其中关于过年习俗、菜肴、讲究有的已经消失或改变,但不变的是人们在一个特定的仪式中为生活赋予的最美好的期待。
我很喜欢冯骥才在《年意》一文中的一段话,作为结尾与大家分享——
“不管一年里你有多少失落与遗憾,自艾自怨,但在大年三十晚上坐在摆满年饭的桌旁,必须笑容满面。脸上无忧,来年无愁。你极力说着吉祥话和吉利话,极力让家人笑,家人也极力让你笑;你还不自觉地让心中美好的愿望膨胀起来,热乎乎填满你的心怀。
哎,这时你是否感觉到,年意其实不在任何其他地方,它原本就在你的心里,也在所有人的心里。年意不过是一种生活的情感、期望和生机。
而年呢?就像一盏红红的灯笼,一年一度把它迷人地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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