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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叙事学视域下的《第十一回》分析

2022-03-17周昱秋

牡丹 2022年2期
关键词:昆汀叙事学排练

《第十一回》是陈建斌导演继处女作《一个勺子》之后的另一佳作,以复杂荒诞的生活为背景,以话剧《刹车杀人》为引子,以话剧团工作人员和马福礼一家的矛盾冲突为主要内容,讲述众人在寻找案件真相的过程中,收获个体成长和自我回归的故事,生命中的信念感是导演一直追寻的。本文从电影叙事学的角度出发,对电影《第十一回》的叙事线索、叙事结构、叙事角度、叙事主题四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多层叙事线索相互交织

电影叙事学是在20世纪70年代才发展起来的。在吸收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概念范畴的基础上,参考了文学叙事学的经验方法。它主要研究“谁在叙述”与“谁在看”的问题,即怎么说电影,而不是电影说了什么。一部影片走进观众的心里是以一条或多条叙事线索为途径,线索是讲好电影故事的基本前提。

“《刹车杀人》话剧排练”是全剧的第一条线索。电视台广播将其引出,胡昆汀是线索的主要组织者,以马福礼、屁哥、苟哥、局长和金财铃对话剧排练的接连“喊停”为主要特点,将排练、喊停、改剧本、停演和最后演出等情节贯穿其中,用醉酒、打架、出轨、矛盾、道歉和告别等元素作为补充。三个层面相互交织,内涵丰富,波澜曲折。表面上是话剧剧本怎么演的问题,实则是“刹车杀人”案件后李赵二人至死不渝爱情的呈现和话剧团工作人员及马福礼一家多样人生的真实展露。

“到底要不要翻案”是全剧的第二条线索。由马福礼主导,在“是否翻案”事件中,他受到多方高人指点。白律师出于自身的职业素质,以公平公道、尊严价值、还世界真相等理念让马福礼行动起来,只要行动就有希望;屁哥作为李建设的弟弟,从佛教“虚无、因果、轮回、死者已矣”的角度出发,以基督教“忍耐、人生而有罪、赎罪”的观点,用科学上实事求是,按照法定程序注销户口的手段,阻止劝退马福礼翻案,带有强烈的主观倾向;马福礼在二者的理论间徘徊。而苟哥用实际行动替他做主,醉酒大闹排练厅,勇敢揭露胡和贾的“丑事”打断话剧排练,激发话剧团内部矛盾,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反抗。翻案与否的结果不重要,在“翻”与“不翻”的矛盾纠结中体现出不同价值观、人生观和人性的碰撞是可贵的。每个人有不同的品位和追求,豆花咸淡的标准也因人而异,这让麻木机械化的马福礼对于自己“挺好的”生活有了反思。

“金多多怀孕”是全剧的第三条线索,同时也是第二条线索的催化剂。正是因金多多说出了话剧由彩排到公演再到全国巡演,永远也摆脱不了杀人犯的罪名的严重性,才让马福礼意识到翻案的必要性。紧接着金多多怀孕,金财铃用枕头代替女儿当妈妈,马福礼当爸爸,引起金多多的抗拒,她不想孩子的父亲是“杀人犯”,这才让马福礼在“翻案”与“不翻案”间做出了选择:为了多多,为了小马,这案子得翻。强势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名誉挺身而出,笨拙的父亲为了打消女儿顾虑,多次向高人求教。“我们还有什么日子好过的?”马福礼这句话可以推出一个结论:父母不是为自己活,是为了孩子而活。这是导演透露出的人生观,真实深刻,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二、叙事结构与叙事角度的呈现

《第十一回》采用了章回体的叙事结构,以文学结构展示影片结构。一方面,将故事情节与叙事线索通过章回串联起来,章回与章回之间承上启下,避免多次矛盾冲突造成的逻辑混乱;另一方面,借助章回题目突出每个章回的独特性,在总体上将电影、文学(话剧)、叙事融合在一起,看似独立,实则内部相通,进一步凸显电影的内在结构和叙事顺序。前十回是对电影的三条线索:话剧排练、马福礼翻案、金多多怀孕三部分内容的讲述,第十一回导演以留白的形式让观众自己填充想象。“阿波特在《剑桥叙事学导论》中提到,当叙事的冲突解决时,叙事就达到了完结,但冲突的完结并不是故事的结尾。”正如陈建斌所言:“我的电影就十回。”而“第十一回”的开启,正如每一个观影人观影后人生的再启程和再出发,其人生大戏才刚刚开始。

当代电影叙事学十分关注叙事角度问题。弗朗索瓦·若斯特指出:“影片里同样有一个组织者,虽然他不被称为说话者,这个掌握一切的组织者是暗含的,他特别负责引导人物说话。”马福礼在剧中看似是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小人物,但实质上是全剧的指导者。由于他老实懦弱、摇摆不定的性格,在“要不要翻案”这件事情上,得到律师的指点、屁哥的劝阻、苟哥和媳妇的鼎力相助。在每一次寻求方法、尝试解决的过程中以被动者、弱者的身份,以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案件”让其他人替其出谋划策,引导人物说话,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他是暗含的组织者,以被动的姿态丰富突出了律师、屁哥、苟哥等人的性格特点,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

《第十一回》给观众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大面积红色元素的运用让人印象深刻。红色在电影中大多是欲望的象征,这部影片中红色代表了当下和过去的欲望。贾梅姨和胡昆汀之间有欲望,排练中用大红布进行交流,表达心意;排练后用大红布实践,明目张胆,当他们躺在红布上意味着他们已被内心的欲望紧紧包裹。赵凤霞和李建设之间有欲望,所以再现当年的情景选择以红布作为两人在拖拉机底下沟通的媒介。马福礼对案件的真相有欲望,他扯下拖拉机的红布后,以一场红色的雨作为对自己过去的告别与和解。

三、多元的叙述主題

(一)历史与现实都有对永恒爱情的追求

影片中对马福礼是否真正杀人没有深究,而是对李建设和赵凤霞30年前在拖拉机底下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详细的叙述。导演利用从上到下的平移镜头到逆时针旋转推进镜头的转换暗含了刹车杀人事件的团团迷雾终将揭开,迎来真相。李建设在拖拉机底下趴了三天三夜,是为了把自己和赵凤霞之间的爱情刻在发动机上,发动机是拖拉机得以工作的动力,真挚的爱情也是李建设得以生活下去的希望。当赵李一起修车时,赵发现李并没有背叛他们的爱情,内心的感动和激情让两人缠绵在一起……发动机上的结婚证是爱情的见证,同时也是两人不愿被伦理现实束缚,追求永恒爱情、为爱勇敢牺牲的证明。鲜血结束了他们的人生,但结婚证上的“自愿结婚,永结同心”超越时空的局限,永远存在。

马福礼和赵凤霞的婚姻是失败的,他对赵凤霞和李建设的关系并不知情,并为了面子承认是自己用拖拉机杀了二人,坐了15年的牢,在这场婚姻中,马福礼是真正的受害者,生活现实和道德伦理双重绑架了他。

马福礼出狱后和金财铃重组家庭,并一直在脾气暴躁、性格强势的妻子和叛逆冲动的继女之间来回周旋,调解矛盾,缓和整个家庭的气氛。得知多多怀孕后,马福礼设计偷钱,被打也不出卖多多;为了能当“小马”的爹,摆脱“杀人犯”的名声,他去开死亡证明,打消多多的顾虑。在众人面前老实懦弱,没有主见的马福礼在女儿面前却是温暖无私、勇敢伟大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他默默付出。他对女儿的爱是对妻子爱的投射,从侧面展现了马福礼与金财铃之间平凡真实的爱情。

马福礼与金财铃之间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的。当马福礼要求改剧本未果,并被贾梅姨认定为“侮辱者”“杀人犯”的视频上传网络,妻子金财铃第二天在路上以身拦车,叫停话剧团排练,当众为丈夫讨回公道,这一行动直接导致话剧停排。她以强势霸道的一贯作风保护了丈夫,捍卫了自己真实平凡的爱情和家庭。影片从正面和侧面两个角度,以马福礼、金财铃和多金多三个主体,再现了马福礼与金财铃之间平凡真实的爱情和温情多彩的家庭生活。

(二)从告别中完成“自我主体”的建构

金多多一开始赌气要生下孩子,企图惩罚孩子父亲,最后恢复理智打掉孩子。这是她的“自我”从“无”到“有”的建构过程。这个过程中,他体会到马福礼无私的父爱、金财铃细腻的母爱、男友的冷酷无情,在强烈的对比中,她迷途知返,与孩子告别,同时也是与男友、与不成熟叛逆的自己告别。从被五花大绑去医院到自己主动去医院,再到手握方向盘载着父母一同出行,代表着金多多完成自我主体意识的回归和对自己人生道路的掌控。

贾梅姨自我主体的建构体现在话剧排练中对演好“赵凤霞B”的思索、与胡昆汀导演的爱情纠葛、寻找“刹车杀人”案件的真相中。作为话剧团的新人,她崇拜颇有才情的导演,被其吸引,这时的她没有自我;在被胡昆汀当众抛弃背叛时,她的主体意识逐渐觉醒,促使她挖掘“案件”的真相;当穿过历史的层层迷雾,“刹车杀人”案件在舞台上演时,她超越“赵凤霞B”与胡昆汀告别,完成对自我主体的建构,她拯救了自我,拯救了话剧和马福礼。

马福礼自我主体是围绕“翻案”“改剧本”“劝说”“真相”等几个关键词构建的。在翻案事件中,马福礼在白律师和屁哥的理论说辞中摇摆不定。多次“就按你说的办”充分體现出他没有坚定的立场,人云亦云;在和团长讨论改剧本时,团长以马福礼A和马福礼B举例说服他;在劝说贾梅姨不能和胡昆汀那么做时,贾梅姨痛斥马福礼,说他侮辱了话剧、导演、演员,甚至侮辱了她的自我,这让马福礼的自我主体意识在刺激中觉醒,最后他在血雨中看清了当年的真相,放下心里的包袱,重新认识自己,与过去和解,完成自我主体的建构。在影片快结束时,与妻子金财铃的对话“要有信念,一定会幸福的”可以明显感觉到老实懦弱的马福礼变得目标坚定,这是他自我主体意识的显现和人生蜕变后的新方向。

(三)戏里戏外都需要坚定信念的支撑

信念是排练话剧和迎接现实生活必需的一剂良药。电影中的导演胡昆汀相信戏剧的力量,相信艺术是一面镜子,能照出人与人、人与时代、人与社会的关系,戏剧是他的信念。经历了多次排练、改戏、停排的反复变动,理想的信念遭到现实的多次阻挠,他发出了“我就是想排个戏,我到底冒犯了谁”的呐喊,其中透着对现实的无奈和内心的心酸。但他并没有放弃对排话剧的执着与热爱,他是痴迷艺术能为艺术献身的人,最后他放弃了导演署名出演李建设,恰恰也说明了他对艺术的信仰干净纯粹。

在最后的演出中,演员发现马福礼也在拖拉机里,顿时慌了,是胡昆汀让大家保持住信念感,大家一起重复“信念!信念!信念!”,用信念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信念支撑演出,在这一情节中,“信念”约出现20次。在片尾金财铃和马福礼的对话中,她说:“无论怎样,我们都得活着;得熬着,熬着熬着就习惯了;只要活着,日子就会好起来。”金财铃的信仰体现在对活着的追求,对未来日子充满希望。马福礼也给出了肯定的回复:“我们会幸福的,要有信念。”

信念是胡昆汀对艺术的痴迷,信念是演员在舞台上演下去的支撑,信念是金财铃活下去的动力,信念是马福礼看清生活本质、追求幸福的武器。面对荒诞戏剧化的生活,每个人都需要信念作为动力,勇敢前进。

四、结语

电影、话剧都是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生活的复杂性、荒诞性不断冲击着人的理想化追求,塑造着人的品格,陈建斌导演用不同年龄段自我成长蜕变的故事传达出“信念”对人生和生活的重大意义,愿人们都能用坚定的信念感去迎接生活的巨浪,在看清现实本质后,依然乐观

自信向前。

(长安大学)

作者简介:周昱秋(1995—),女,河北承德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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