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流行语的常态化特点研究

黄慧敏

(安徽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思政部，安徽 蚌埠 233030)

所谓社会流行语，是指那些在一定时期内在社会生活中被广泛使用的，人们普遍接受、理解其中含义并加以充分运用的词语[1]。对于这一社会语言现象，普通大众与专家学者的态度不尽相同，支持与批判的声音此消彼长。网络媒体及学术期刊也对这一语言现象给予了充分的关注，近几年都在进行年度十大流行语的评选。虽然各主要媒体评选出的流行语不完全相同，但至少从一定程度上真实反映了社会流行语的现实存在与发展的状态，也引发了人们一直关注流行语的热潮。

如果以严格的标准来看，流行语可能不符合标准的语法规范，有时其语义也有可能不够积极向上，登不上大雅之堂。但不能否认的是，它们拥有不可忽视的社会影响力，拥有其它常规语言所不能够达到的表达效果。从社会语言及其应用的角度看，它们却是独具一格，别有特色的。

1 社会流行语的主要传播渠道

一些词语之所以能够顺利进入大众的视野进而成为社会流行语，并不仅是因为词语本身具有时尚特色易于传播，更是因为其有相对固定且有效的传播渠道[2]122。

1.1 网络媒体

网络作为信息时代的主要传播力量，它不仅传递丰富的信息，对社会语言的运用也产生了非常强大的影响。网络的使用者以年轻人居多，他们对网络的关注程度非常高，对于网络中使用的新词语比较敏感和易于接受。这些人群在“群文化”和从众心理的影响下，不仅自己乐于使用，还能够影响其周围的其他人群[3]。他们喜欢借助短视频平台，对外展示自己的生活点滴，从而造就了诸如“我太难(南)了”“蓝瘦香菇”等词语的流行。

1.2 电视综艺节目

这类节目内容设计独特话题轻松，注重娱乐性；观众年龄层次跨度大，收视率高，影响力大。因此，这些节目中出现的词语也会很快得到传播，快速流行。“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就是在某地方卫视的真人秀节目《中餐厅》中出现的；“浪姐”则是“乘风破浪的姐姐”的简称，来源于一档引发热议的综艺节目。此外，每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语言类节目，不仅其主题反映的是当年的热点，更是给当年热度较高的流行语提供了一个展示的舞台。

1.3 影视作品

尤其是面向广大年轻观众的影视作品，也是流行语传播的重要渠道。为吸引更多的观众，作品台词的语言风格和所用词语都力求贴近真实的生活场景。它们或成为流行语的创造者，或成为流行语的使用者、传播者，在很大程度上为词语的流行提供了强大助力。如创造中国动漫电影票房奇迹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经典的台词里，就出现了“裸奔”这个曾经的流行词语，虽然它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一旦使用，效果依旧良好。开心麻花的电影《西虹市首富》让“燃烧我的卡路里”强势挺进当年的十大流行语。由此可见影视作品在创造和传播流行语中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值得一提的是，在某些有一定历史背景的影视作品中也出现了现代社会流行语的影子，虽说是为获得更好的戏剧效果而采取的行为，但未免不够严谨。

2 社会流行语的常态化发展特点分析

社会流行语是一种新的社会语言运用现象，其中所涉及的词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让人无法认同。但如果从语言发展与社会环境的联系程度来看，它们与现实社会紧密结合，与时代发展互相关联，其呈现出的鲜明特点，也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与研究的语言运用领域。

2.1 创造与拈来相伴

近年来，流行语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新造的词语，这些词语的出现是社会生活发生的新变化在语言方面的体现，更是社会生活本身的真实反馈。它们极大地丰富了汉语的词汇总量，也在一定程度了影响或改变了人们在社会交往时的语言使用风格或习惯。

一种情况是本无此词而造此词。“耍贱”“卖萌”便是这种，无论是读音还是字形，皆是人们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创造而来，并利用现代的各种媒介将其传播开来。本来不存在的词语却在社会生活中产生并大行其道，语言创造性由此可见一斑。

“倒逼”一词的意义是从底层、从最末的环节向上一级推动，迫其解决问题。用得最为形象生动的是“逼”字，被迫而为、逼不得已的意味更为浓重[4]。

“躺枪”缩略于“躺着也中枪”，让人感到可笑。什么也没做却被人牵连，较之于“池鱼之灾”的悲哀情绪，这个恐怕更具有自嘲的幽默意味。

“盘他”红于一段相声，意思是说遇到不爽的人或事时所采用的方法，万人、万事皆可盘。这与那些盘核桃、盘手串的爱好者整日所做的动作极为类似，用来形容整人或整事，或许更带有玩笑的意味，更有越细思越恐怖的色彩[5]。

“996”是一种工作制度、一种状态，其实际意义是指早上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是现代大都市中加班文化的真实写照，也是身处其中的上班族自嘲式的调侃。

另一种情况则是词语本来就有的，只是信手拈来使用并赋予它新的意义。

“店小二”是一个很久没有被使用的职业称呼，旧时的服务员在新时代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为促进经济发展，为企业提供周到服务的政府部门和领导[6]。

“巨婴”原本指体形巨大的婴儿，新义则是指那些以自我为中心，没有规则意识，一旦出现超出自己预期的情况，就会失控采取过激行为伤害他人的人。

还有一种是由外来词形成的流行语。

如“佛系”是源自日本一本杂志介绍的“佛系男子”，本义是指爱独处，专注于自己的兴趣，不愿花时间与异性交往的新品种男性。在经过一篇研究90后生活状态的微博文章使用后，迅速走红网络，被赋予了新的意义：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看淡一切的生活态度。其它诸如“颜值”“逆袭”等流行词语也是来自日本[7]。

“硬核”来源于英文“hardcore”，其实是一种节奏激烈的音乐风格，引申出“很刚强”“很强硬”等义项，如“硬核打击”“硬核力量”等[7]。

外来语成为流行语，一方面印证了开放的社会环境对于文化交流的促进作用；另一方面更是体现了社会流行语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具有强大包容性的特点。

2.2 简约与丰富并存

简约是指流行语的形式，丰富是指流行语的内涵[8]。简约而不简单即是以简单的形式承载丰富的内容，这种看似矛盾的展现形式，本就能够让人们从词语本身跳开来进而引发出无限的联想。

比如“duang”来自于成龙代言的洗发水广告，现代汉语里没有这个读音，也没有这个字，但英雄不问出身，仅仅5个字母，震憾、惊讶、惊艳等复杂但又无法言说的感受却跃于眼前，直达内心。曾有一种说法叫“重磅消息”，用来形容消息的重要性及影响力，如果从表达的效果来进行评判，它远不及“duang”来得既有声音，又有动作，有声有色更有趣味。

与之相似的一个词语是“女汉子”。它曾入选《咬文嚼字》编辑部所评选的2013年十大流行语。其意义是指那些长相靓丽，但是行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敢于担当、比较自强的女性。相对于“假小子”“女强人”之类的说法，“女”和“汉子”出现于同一个词语中，用性别差异的相对性创造出了一个矛盾而又充满乐趣的流行语，不管使用者是带着揶揄的情绪还是褒扬的情感，但从语言表达效果看，貌似格格不入，却又妙趣横生。

“官宣” 衍生于“官网”“官微”，意为“官方宣布”，省略两个字，但其意义并不曾减少半分，相反更增加了所发布信息的权威性、可靠性。

2.3 灵活与多样相成

流行语的语言表现形式灵活多样，并不拘泥于固定的一种结构形式，这也更利于它们在社会运用时受到大众的喜爱，并将其继续发展壮大。

有时只是一个字，如“怼”。在现代汉语里，“怼”并不单独使用，而是“怨怼”同时出现，意义与“怨” 相近，但“怨”远没有“怼”的关注度高，其具体表现为语言和行为上的对立，为加强其表达效果，人们在使用过程中为这个字增添了新的读音(duǐ)，这个造出来的读法反而取代了它的正确读音而被人们广泛接受，甚至有人建议将这个新读音、新用法纳入词典[9]。

有时是一种语言的结构模式。如“XX精”，在此模式下，诞生了“戏精”“杠精”“柠檬精”等流行语；“XX警告”则有“律师函警告”“高能警告”等；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则充分利用和展示“XX千万条，XX第一条”这一模式，随着电影受到追捧，它也跻身2019年的十大流行语。

2.4 快速与广泛同在

流行语一般来势汹汹，没有任何的预兆和铺垫，就飞奔而来，闯入了人们的视野，一夜之间，电视、报纸、网络上便都有了它们身影。人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对于其真正意义可能也没有准确掌握，但在强大的语言运用攻势下，便已得到充分的认可。

一个比较任性的词是“任性”，意即放任自己的性子，不加约束[10]。一时间，有钱任性，没钱也任性，开车任性、旅游任性、任性女翻译等等见诸各大媒体，频繁出现，甚至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也用到了“任性”一词，可谓刷新了流行语在官方使用的最高级别纪录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流行语获得了社会的广泛认同。它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里，会让全国人民因为看到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词语产生了亲近感，从而对报告的内容和精神有更加深入的理解。一份接地气的工作报告，一个流行词语就可以实现。

2018年的“确认过眼神”是歌曲里的一句歌词“确认过眼神，我遇见了对的人”。歌曲一经传播，这句歌词便被网友广泛使用。在短短的时间里，借助网络、微信等媒介，势不可挡，甚至在网络上组织了一场与之相关的造句比赛。商场促销、商业广告也纷纷加以使用，以期引起消费者的注意，达到震憾的宣传效果。这种群体驱动的行为，为流行语的快速流行加注了强劲动力。

“锦鲤”本是一种观赏鱼，但经过支付宝的一场营销活动，转而成为幸运的代名词，成为那些在小概率事件中获得好运气的人的别称。一时之间，网友们纷纷在网上晒出各种锦鲤图片以求自己的心愿能够实现。

2.5 短暂与辉煌共生

所谓流行有两层含义，一是在其流行的时候可能是无限风光，人人瞩目，保持非常高的曝光率，一时风头无二，让其它词语难以企及；二是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快速发展、快速消费的时代，其影响力会以较快的速度衰退，被其它词语代替，成为“被拍在沙滩上”的那一个。但即便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生命虽然短暂，在划过夜空时却无限美丽。

流行语的自身具有极明显的时代特色，它的产生和使用受制于当时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因素，这也就决定了时间将成为它最大的杀手。要么被收编，成为正规部队，如“下课”；要么就成为散兵游勇，一旦无人使用，便会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如“超女”“快男”等。这些曾经的流行语现在偶有出现时，会有似曾相识之感，更有时过境迁之叹。这并不是人们喜新厌旧的情绪在作祟，而是在语言的运用与发展领域，自然的选择规律也同样适用。时代过去了，这些词语生存环境发生了变化，失去了可以植根的土壤，被淘汰和遗忘是正常现象，因为很快又会有新的流行语出现，取代它的位置，重新占据社会大众的视线。

2.6 同社会与时俱进

社会流行语不能脱离它所处的时代环境而存在和发展，反而是一个时代社会特点、热点在语言运用领域上直接体现。因此流行语从一开始既带有深深的时代烙印，反映社会的变化，又能和社会、时代一同前进。

“上山下乡”“又红又专”让我们穿越时空看到那个红色如火的年代；“下海”“打工”让我们能够感受改革开放初期扑面而来的热潮；“恐龙”“美眉”这些词语则意味着网络时代到来；“撸起袖子加油干”“区块链”更是新时代的豪情壮志。从几个词语，我们就可以一睹过去某段时间社会上人们关注的焦点，还有那些让人无法忘记的社会记忆。

3 结论

社会流行语因其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应用灵活及生动的语言效果等，在某一时段内被广泛地使用，从而获得怒放的生命光芒。也会因时间的流逝、应用场景的转变和语言发展规律等原因淡出人们的视线，不再璀璨夺目。某一流行语从出现到退出，呈现出突兀而来、认同接受、风光独现、缓慢退出的常态化规律，这种现代社会语言呈现出的独特发展现象，引起了语言学者的共同关注。对于流行语，有学者觉得它们不能展示汉语的严谨、规范的语法规则，自由散漫，扰乱了人们的语言学习及运用状态，应该严格规范它们的使用[1]；也有学者觉得不必过于紧张，认为这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来也快，去也快，可以权且当作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观众走了，戏也散了，主张顺其自然。其实见仁见智，两种观点各有道理，我们不妨将这些词语交给社会和普通大众，在实践运用中自觉地实现优胜劣汰。

语言是社会的产物，而社会流行语更是具有社会性。作为一个社会现象，对于它的研究，在研究社会的发展变化方面有着独特的价值和作用。流行语的起伏变化，是社会发展在社会语言领域中的一个表象特征，也反映出在这样的社会中生存与发展的人们认同新事物、接受新事物、忘却新事物的心理认知特点。流行语需要流行开来才能展示其特有的风采，在群众中被广泛使用更是其“安身立命”之本，迎合大众的口味与审美观，也是社会流行语得以生存及发展的重要原因。

其实无论流行语是否出身名门，是否高贵典雅都不太重要，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这样的一个语言狂欢的时代中[11]，做好一个“吃瓜群众”，尽情地享受社会流行语在“俗世”中的魅力，感受社会语言的丰富多彩，静待下一个词语明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