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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体的风格及其表现

2022-03-16杨化坤

杨化坤

(安徽财经大学 文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风格指作家或艺术家在作品中表现出的整体格调和特色。风格作为固定词汇,早在西晋时期就已出现,如《抱朴子》中曾多次使用到,指人的品格、气度。风格用于文学批评,最早在刘勰《文心雕龙》中出现。《议对》篇云:“及陆机断议,亦有锋颖,而腴辞弗翦,颇累文骨,亦各有美,风格存焉。”①詹锳:《文心雕龙义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895页。但实际上,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代指风格的词语很多,如体制、气格、气象、风骨等,说明古人对文学风格的关注由来已久。

风格的表现是多方面的,可“以时而论”“以人而论”,亦可以文学体裁而论,即文体风格。吴承学认为,文体风格“即相同或相近的体制、样式的作品所具有的某种相对稳定的独特风貌,是文学体裁自身的一种规定性”②吴承学:《中国古典文学风格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80页。。相比作家的个人气质,文体风格的客观性更强。王元化说:“作品的体裁规定了结构的类型,从这种体裁本身出发,要求作家必须顺应它的特定风格,而这种特定风格不以作家的意志为转移,因而是排斥主观随意性的,这是风格的客观因素。”③王元化:《文心雕龙讲疏》,上海:三联书店,2012年,第147页。

颂体源自《诗经》“三颂”(以下简称《诗·颂》),自汉末开始独立,魏晋之后,规格样式大体固定,风格日益明确。尽管在不同时代,不同作家作品的风貌有所区别,但作为一种独立文体,颂展现了其特有的风格特点。对此,历代不少批评家给予了总结,影响最大的是刘勰《文心雕龙·颂赞》篇,从内容和文辞角度,对颂体风格进行了准确扼要的概括。此外,又有从篇章结构角度,归纳颂体的特点。上述三个方面,是颂体存在的基础,也集中体现了其有别于其他文体的独特风格。

一、内容方面的典正雅训

典雅是颂体的基本风格。东汉时期,王充就在《论衡·自纪》中说:“深覆典雅,指意难覩,唯赋、颂耳。”①黄晦:《论衡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196页。后来刘勰在《文心雕龙·颂赞》篇又总结说:“夫颂惟典懿,辞必清铄。”②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第56页,第117页,第1015页,第1015页。这里“典懿”亦作“典雅”,是“典雅之懿”的省称,谓文章高雅有典据,注重从儒家经典中汲取营养。经书在中国古代社会各个方面都占有重要位置,也是文章写作的最高典范,刘勰认为,经书乃“象天地,效鬼神,参物序,制人纪,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③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第56页,第117页,第1015页,第1015页。,因此,学习儒家经典是文学写作的重要法则。关于典雅风格与经书的关系,刘勰在《定势》篇明确说明:“模经为式者,自入典雅之懿。”詹锳解释说:“凡是取法儒家经典的作品,自然具有雅正之美。”④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第56页,第117页,第1015页,第1015页。《文心雕龙·体性》篇又说:“典雅者,镕式经诰,方轨儒门者也。”⑤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第56页,第117页,第1015页,第1015页。镕式指镕铸、取法,经诰即儒家经典。这两句都说明了典雅是儒家经典本身的固有风格,以模拟经典为创作手法的作品,自然也呈现出典雅的风格。

风格的成因是多方面的,作品的思想内容即是重要影响因素。黄侃《文心雕龙札记》曰:“义归正直,辞取雅训,皆入此类。若班固《幽通赋》、刘歆《让太常博士》之流是也。”⑥黄侃:《文心雕龙札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97页。詹锳认为:“这不仅是学习经典的形式,而更主要的是学儒家经典的思想。”⑦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第56页,第117页,第1015页,第1015页。由此可见,典雅风格形成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内容上的“正直”,一是用辞上的“雅训”。这个观点是颇有见地的。曹丕《与吴质书》:“(徐干)著中论二十馀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⑧[西晋]陈寿:《三国志》,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602页。“辞义”指辞采和文义,这是构成典雅的两个方面。颂作为源于《诗经》的文学体裁,无疑会以儒家经典作为立意标准,并大量引用、化用经书的成句或词语,从而形成典雅的风格。下面我们即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探讨这个问题。

首先,为了强调取法经典,不少颂作会在序文中引述经文,以直接标明出处的做法,凸显对经义的承袭。《诗》《书》《礼》《易》《春秋》等儒家经典,皆是征引的对象。《文镜秘府论·南卷·论体》:“夫模范经诰,褒述功业,渊乎不测,洋哉有闲,博雅之裁也。至如称博雅,则颂、论为其标。”⑨卢盛江:《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第1458页。“博雅”指文章广泛征引儒家经典,内容丰富、文义典雅。颂体的韵文部分体量有限,如何做到“博”的呢,靠的就是颂序的补充。如东汉边韶《河激颂序》:“昔禹修九道,《书》录其功;后稷躬稼,《诗》列于《雅》。”⑩[清]严可均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812页。《尚书·禹贡》记载大禹治水的故事,称其“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阴,东至于厎柱……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11[唐]孔颖达等:《尚书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19页。。《大雅·生民》记载后稷事迹,记叙他在农业种植方面的贡献:“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12[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1142-1143页。以古代《诗》《书》对大禹和后稷的记载和歌颂,为《河激颂》对当代治理河道的颂扬寻找合理性。蔡邕《祖德颂》为了说明祖德对于后世子孙的庇佑,引用《周易》“积善有馀庆”、《诗经》“子孙其保之”13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页。。唐李华《润州丹阳县复练塘颂序》:“大蜡之祭辞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崇伯汨五行而殛羽山,台骀障大泽而封汾川,《洪范》首之,《春秋》载之。”14[清]董诰等编:《全唐文》,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411页。上述典故,分别出自《礼记·郊特牲》《尚书·洪范》《左传·昭公元年》,均为儒家经典中与兴修水利相关的事例。宋晁逈《大顺颂》开篇阐述“大顺”的内涵及渊源,引述《礼记·礼运》:“四体既正,肤革充盈,人之肥也……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谓大顺。”15[宋]吕祖谦编:《宋文鉴》,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1067页。上述例句有两个特点值得注意:第一,颂体虽源于《诗经》,但颂序引述的范围囊括“五经”,乃至一篇序文同时征引多种经典。第二,在引述经书的过程中,颂序常明确标出文字出处,这一方面是论述需要,同时也是对颂效法儒家经典的强调。颂序虽然不属于正文,却是对正文来源的追溯和正名,也是颂体在思想内容方面取法经典的重要体现。

其次,颂体的正文部分常常直接征引经典的原文或词语,并化用儒家典故(包括语典和事典),这是颂体典雅风格的外在表现。关于对经典文辞的征引和化用,较为典型的如孙逖《唐齐州刺史裴公德政颂》:“瞻彼济矣,湜湜其沚。有斐君子,令闻不已。帝省其方,和銮央央。务穑布常,骏惠于王。我隄既溢,我民既恤。成之不日,有始有卒。黄发番番,饮公之和。矢诗不多,维以遂歌。”①[宋]李昉等编:《文苑英华》,北京:中华书局,1966年,第4083页。其中,征引经典句子的有:“湜湜其沚”出自《小雅·谷风》,“有斐君子”出自《卫风·淇奥》,“令闻不已”出自《大雅·文王》,“矢诗不多,维以遂歌”出自《大雅·卷阿》;化用经典句子的有:“瞻彼济矣”出自《小雅·瞻彼洛矣》“瞻彼洛矣”②[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骏惠于王”出自《周颂·维天之命》“骏惠我文王”③[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征引经典词语的有:“和銮央央”出自《小雅·出车》“旂旐央央”④[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务穑布常”出自《左传·僖公二十一年》“务穑劝分”⑤[唐]孔颖达等:《春秋左传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921页,第4546页,第4718页。及《左传·昭公二十年》“布常无艺”⑥[唐]孔颖达等:《春秋左传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921页,第4546页,第4718页。,“黄发番番”出自《大雅·嵩高》“申伯番番”⑦[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这些引文以征引、化用《诗经》内容居多,包含《风》《雅》《颂》三部分,尤以《大雅》《小雅》较为突出。究其原因,首先,《诗经》是颂体的源头,无论在经义还是文辞方面都对后世颂体的创作产生很大影响,自然也会成为颂体征引的主要对象。其次,《风》《雅》《颂》相比,《风》诗是民间百姓抒情言志之作,方玉润《诗经原始》:“风者,民俗歌谣之诗也……古帝王知其然,故巡狩列国,令太史陈诗以观民风。”⑧[清]方玉润:《诗经原始》,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69页。这种内容特征,决定了可供选用作颂的诗句并不多。三《颂》虽然用于颂德,但作品内容简短,数量偏少。相对而言,《大雅》《小雅》中存在着大量篇幅宏大、颂扬功德之作,自然成为后世作颂引用的对象。《唐齐州刺史裴公德政颂》的这种引经特点,广泛存在于后世的颂体创作中,是形成典雅风格的重要因素之一。

此外,颂体还化用儒家经典的语典和事典,这也是颂体“镕式经诰”的重要表现。化用儒家语典者,如东汉《汉故彀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尚书》五教,君崇其宽。《诗》云恺悌,君降其恩。”“《诗》云旧国,其命惟新。於穆我君,既敦既纯。”⑨[清]严可均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1038页。其中“五教”出自《尚书·舜典》:“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⑩[唐]孔颖达等:《尚书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274页。“恺悌”出自《诗·大雅·泂酌》:“岂弟君子,民之父母。”11[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旧国”出自《诗经·大雅·文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12[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第1028页,第1258页,第889页,第1223页,第1172页,第1083页。上述三个典故,体现了作者对荡阴令张迁教化及爱护百姓的赞颂。化用儒家事典者,如东汉蔡邕《五灵颂·麟》:“《春秋》既书,尔来告就。庶士子锄,获诸西狩。”13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478页。其中,“春秋既书”指《春秋·哀公十四年》有关麟的记载,“获诸西狩”见《春秋·哀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14[唐]孔颖达等:《春秋左传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921页,第4546页,第4718页。麒麟是古代的仁兽,蔡邕引用《春秋》及《左传》的记载,说明麒麟现身的意义。又西晋张载《平吴颂序》:“猃狁既攘,出车以兴;淮夷既平,江汉用作:斯故先典之明志,不刊之美事,乌可阙欤?”15[清]严可均编: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1950页。其中,“猃狁”两句指《小雅·出车》,“淮夷”两句指《大雅·江汉》,前者歌颂周宣王讨伐玁狁的显赫战功,后者赞扬宣王命召穆公平定淮夷之功。作者以古颂今,表达对平定吴国的颂扬。

上述例证从不同方面对颂体取法经典进行了分析,最后,我们再以《昭明文选》所选史岑《出师颂》为例,看一下颂体镕铸经典的情况:“茫茫上天,降祚有汉,兆基开业,人神攸赞。五曜宵映,素灵夜叹,皇运来授,万宝增焕。历纪十二,天命中易,西零不顺,东夷构逆。乃命上将,授以雄戟,桓桓上将,实天所启。允文允武,明诗阅礼,宪章百揆,为世作楷。昔在孟津,惟师尚父,素旄一麾,浑一区宇。苍生更始,朔风变楚,薄伐猃狁,至于太原。诗人歌之,犹叹其艰,况我将军,穷城极边。鼓无停响,旗不蹔褰。泽沾遐荒,功铭鼎铉。我出我师,于彼西疆,天子饯我,路车乘黄。言念伯舅,恩深渭阳,介圭既削,裂壤酬勋。今我将军,启土上郡,传子传孙,显显令闻。”①[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661-662页。文中出自《毛诗》《尚书》《左传》的句子,据《昭明文选》李善注,列表如下:

《毛诗序》曰:渭阳,康公念母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又曰: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作品内容 李善注桓桓上将,寔天所启。《左氏传》,晋侯赐毕万魏,卜偃曰: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允文允武,明诗悦礼。《毛诗》曰:允文允武,昭格烈祖。《左氏传》赵衰曰:郄縠说礼、乐而敦诗、书。宪章百揆,为世作楷。《礼记》曰:仲尼宪章文、武。《尚书》曰:纳于百揆。《礼记》曰:今世行之,後世以为楷。昔在孟津,惟师尚父。《尚书》曰:武王伐殷,师渡孟津。《毛诗》曰:维师尚父,时惟鹰扬,谅彼武王。素旄一麾,浑一区宇。《尚书》曰:王右秉白旄以麾。苍生更始,朔风变楚。《尚书》曰:至于海隅苍生。薄伐猃狁,至于太原。《毛诗·小雅》文也。泽霑遐荒,功铭鼎铉。《礼记》曰:夫鼎者有铭。我出我师,于彼西疆。《毛诗》曰:我出我车,于彼牧矣。天子饯我,路车乘黄。言念伯舅,恩深渭阳。介珪既削,列壤酬勋。《毛诗》曰:锡尔介珪,以作尔宝。今我将军,启土上郡。《尚书》曰:建邦启土也。传子传孙,显显令问。《毛诗》曰: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又曰:令问令望。

在取法经典方面,《出师颂》囊括了上述各种方式,包括征引、化用经文,征引经典文辞,引用儒家经典语典、事典,非常丰富、非常典型地反映了颂体对经典的效法与借鉴。与《唐齐州刺史裴公德政颂》一样,《出师颂》引述的经文以《诗经》之“雅”者为主,对《礼记》《尚书》《左传》的征引则以语典和事典为主②《诗经》四字句式便于直接引用,而其他经书的句子以散句为多,需要适当剪裁方可使用。。这些不同的方法,主观上都是为了以儒家经典的权威,增强作品的观点、思想或者表述的准确性和说服力,客观上也使作品与儒家经典的风格相接近,形成典正雅训的特点。

二、文辞方面的清丽美好

“清铄”是刘勰从用词角度对颂体风格的总结。根据现存文献来看,“清铄”第一次在《文心雕龙》中出现,后世也很少使用,故而应是刘勰生造之词。这一判断对理解“清铄”的词义至关重要,倘若“清铄”是旧有词语,我们可结合其他文献的用法综合判断,但既然是刘勰首次使用,便不存在这种可能。笔者认为,“清铄”是一个并列结构的形容词,同时包含“清”和“铄”的双重词义。因此,要理解“清铄”,就必须首先对“清”和“铄”各自的含义加以分析。

“清”本指水清澈透明,也指代人的品行高洁,后来用于文学批评中。曹丕《典论·论文》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郭绍虞《诗品集解·清奇》:“清,对俗浊言。”①[唐]司空图著,郭绍虞集解:《诗品集解》(与《续诗品注》合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第30页。以“清”“浊”描述文之气脉,这是非常形象的表达。其后,西晋陆云也用到了“清”字,他评价陆机的《漏赋》“可谓清工”②[西晋]陆云:《陆云集》,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137页。。“清工”即文章清丽工整。文学批评中“清”具体释义如何,胡绍煐注《文选》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爽籁警幽律”很值得我们参考:“善曰:‘尔雅曰,爽,差也。箫管非一,故言爽焉。’按:爽,清也。‘爽籁’与‘哀壑’对言,‘爽籁’犹‘清籁’也。今犹云‘清爽’。籁清,谓之爽籁,故气清亦谓之气爽。《说文》:‘爽,明也。’清、明义同。向注:‘爽,清也。’籁,风激物之声也,清风激于幽深之处,起其声律是也。”③胡绍煐:《文选笺证》,黄山书社,2007年,第548页。胡绍煐认为,“清”与“爽”、“明”接近,并以风激物起其声律来说明,让我们对“清”字有了更好的认识。其目的虽不是为了阐释“清”,但对于我们理解“清”的内涵颇有参考意义。

《文心雕龙》中,“清”是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个词语。从构词方法看,可分为两种形式:一是直接以“清”形容作品或其文辞,如《诔碑》:“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才锋所断,莫高蔡邕……清词转而不穷,巧义出而卓立。”④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哀吊》:“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⑤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章表》:“表体多包,情伪屡迁,必雅义以扇其风,清文以驰其丽。”⑥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体性》:“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⑦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风骨》:“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⑧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才略》:“贾谊才颖,陵轶飞兔,议惬而赋清,岂虚至哉!”⑨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这是一种较为宽泛的概括,总的来看,“清”指的是一种清新爽朗、质朴文雅的文风。另外,刘勰还用“清”字加某字,构成双音节的形容词,如《明诗》:“至于张衡《怨篇》,清典可味。”⑩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若夫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11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杂文》:“及傅毅《七激》,会清要之工。”12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镕裁》:“士龙思劣,而雅好清省。”13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声律》:“又诗人综韵,率多清切。”14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才略》:“《王命》清辩,《新序》该练。”15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魏文之才,洋洋清绮。”16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乐府清越,《典论》辩要。”17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张华短章,奕奕清畅。”18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曹摅清靡于长篇,季鹰辨切于短韵。”19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温太真之笔记,循理而清通。”20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450页,第479页,第844页,第1024页,第1048页,第1773页,第195页,第210页,第507页,第1203页,第1237页,第1785页,第1798页,第1798页,第1809页,第1819页,第1826页。这些词语除少数意义基本相同表达略有区别外,大部分都侧重于不同方面,或典(典雅),或丽(华美),或要(精要),或省(简洁),或切(精当),或辩(明辩),或绮(绮丽),或越(悠扬),或畅(流畅),或靡(华丽),或通(通达),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构成要素,就是“清”。说明“清”是《文心雕龙》文学批评中的一个基本理念,也是刘勰推崇的重要文学风格。在“清”的基础上,可以表现为不同的风格倾向。

总之,用于文学批评时,“清”至少包括两层含义,一是语意明朗,没有隐晦之感;二是指文辞洁净,没有繁芜之感。“辞必清铄”之“清”,就应当同时包括这两个方面。颂是歌颂功德之文,为了充分展示颂扬对象的功德,便于读者充分了解,自然不能晦涩难懂,从而表现为语义的明朗。为了形象地描绘,文辞不能太过枯燥,需要有一定的文采,因此表现为“工”或“丽”。但本质上,颂毕竟是一种实用文体,不能像赋那样过分夸张修饰,应当有所节制,在文辞的选择与使用上,应当注重简洁、传神的效果。

铄是美好的意思,《周颂·酌》:“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毛传:“铄,美。”①[唐]孔颖达等:《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1302页。朱熹集传:“铄,盛。”②[宋]朱熹:《诗集传》,北京:中华书局,2017年,第357页。后来“铄”一直都沿袭此用法,指代美好的人或事物,如蔡邕《太傅胡广碑》:“于皇上德,懿铄孔纯。”③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54页。曹植《学官颂》:“于铄尼父,生民之杰。”④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第115页,第530页。曹植《明贤颂》:“于铄姜后,光配周宣。”⑤赵幼文:《曹植集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第115页,第530页。刘义恭《嘉禾甘露颂》:“铄矣皇庆,比物竞昭。”⑥[南朝梁]沈约:《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31页。均是如此。直到南朝刘勰,才开始将“铄”字用在文学批评之中。《文心雕龙》中“铄”的使用,除“清铄”外,还见于《宗经》篇:“性灵熔匠,文章奥府。渊哉铄乎,群言之祖。”⑦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88页,第334页,第1125页。不过这里似乎更加偏重对经书内容的评价,与“清铄”作为纯粹的文学批评词语并不一样。

刘勰用“丽”字批评过很多文体,但“铄”字只用在对颂体的批评上,归根结底,还是与颂“美盛德之形容”的文体功能有密切关系。“清铄”即清丽美好,是在清丽的基础上,对颂美目的的强调。《文心雕龙·颂赞》篇又称:“(颂)揄扬以发藻,汪洋以树义。”⑧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88页,第334页,第1125页。分别从辞藻和文义进行了概括,其中“铄”与“揄扬以发藻”对应。“揄扬”即赞扬,是在称赞的同时精心选择恰当的词汇。那么哪些词语属于“铄”的范畴呢?笔者认为,主要是一些修饰性的词语,如燮和(马融《东巡颂》)、茂纯(黄香《天子冠颂》)、桓桓(史岑《出师颂》)、纯懿(蔡邕《胡广黄琼颂》)、穆穆(蔡邕《祖德颂》)、祁祁(王粲《太庙颂》)、贞正(王粲《灵寿杖倾》)、柔嘉(《西狭颂》)、赫赫(《汉成阳令唐扶颂》)、昭晰(曹植《学官颂》)、煌煌(曹植《孔子庙颂》)等。这些词语,词义美好,言简义丰,生动展现了颂体的颂扬功能,及描写对象的品质与特点。

此外,《文心雕龙》对颂体风格的描述还用到了“清丽”一词。《文心雕龙·定势》总结不同文体风格称:“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赋颂歌诗,则羽仪乎清丽……此循体而成势,随变而立功者也。”⑨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88页,第334页,第1125页。这里的“势”指风格,即不同文体有不同的风格。王元化认为,这段话“说明不同的体裁具有其本身所要求的不同风格,作家的创作不能违反风格的客观因素”⑩王元化:《文心雕龙讲疏》,第145页。。从文体创作目的看,章表奏议是上奏给天子的实用文章,故而应当典雅。赋颂歌诗是文学体式,应在典雅的基础上,更加注重文辞的感染力,故而应当清丽11[三国魏]曹丕:《典论·论文》:“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见[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卷五十二,第720页)刘勰的上述观点,显然与曹丕是一脉相承的。。刘勰同时用“清丽”指称赋颂歌诗四种文体,说明这是一种普遍的文学风格,相比之下,“清铄”则特指颂体,是为了凸显颂体“美盛德之形容”的文体功能而表现出的独特风格。

三、篇章结构的雍容宏肆

篇章结构方面,颂也有着自己的特点。早期的颂深受赋体影响,表现出明显的铺排特征。汉末以降,颂体风格日渐形成,并逐步固定下来。邯郸淳在《上受命述表》称自己所作之文,“欲谓之颂,则不能雍容盛懿,列伸玄妙。欲谓之赋,又不能敷演洪烈,光扬缉熙。”12[唐]欧阳询编:《艺文类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96页。可以说是对颂体风格的最早概括。从中可以看出,颂作为一种独立文体,在三国时期已褪去了赋体“敷演”(即铺排)的写作特色,逐渐形成了“雍容盛懿”的风格。雍容,指文章舒缓从容,用来形容文风,最早出现在班固《两都赋序》中:“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故言语侍从之臣……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①[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第21-22页。班固这段话提及两种赋,分别为讽谕和宣德之用,“雍容揄扬”,指从容地颂扬,显系后者。赋和颂均为大型文体,结构一般舒缓不局促,表现为雍容的特点。“盛懿”形容宏大美好,这个词一方面与“雍容”相呼应,同时与上文的“铄”一样,都体现出颂体“美盛德之形容”的功能。

陆机《文赋》亦对颂体的风格进行了总结,称:“颂优游以彬蔚”,李善注:“颂以褒述功德,以辞为主,故优游彬蔚”,说明颂与“优游彬蔚”的关系,但“优游彬蔚”究竟为何,则没有阐述。吕向注:“颂以歌颂功德,故须优游纵逸而华盛也。彬蔚,华盛貌。”②[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等注:《六臣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312页。当代又有刘文典和郭绍虞加以解释,刘氏说:“优游由雍容转来,颂陈之大堂之上,故须态度雍容。”郭绍虞《文赋集释》引徐复观:“《诗·大雅·卷阿》:‘优游尔休矣。’朱熹《集传》:‘闲暇之意。’”并说:“此处,乃从容自然,歌功颂德而不著痕迹。彬是文质相称。《仓颉篇》:‘蔚,草木盛貌也。’‘彬蔚’乃文质均衡而气象茂盛。”③郭绍虞:《文赋集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第116-117页。总结上述观点,“优游”基本等同于雍容,谓悠闲从容。彬蔚本指草木茂盛,这里指文采美盛的样子。二者分别从篇体结构和文辞方面描述了颂体的风格。

《文心雕龙·颂赞》篇虽未直接总结颂体篇章结构的特点,可在将颂与赋相比较时说:“(颂)敷写似敷,而不入华奢之区。”④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334页。“华奢”指过分的华丽奢侈。言下之意,颂需要铺排,但应当有所节制。《文镜秘府论·南卷·论体》:“颂明功业,论陈名理,体贵于弘,故事宜博,理归于正,故言必雅之也。”⑤卢盛江:《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第1458页。“体贵于弘”即篇体宏大,侧重篇章结构。颂和论分别用于颂扬功德和论述名理,必须广泛征引儒家经典作为例证,因此篇体规模较为宏大。王应麟在《辞学指南》中对比赞、颂的区别说:“赞者,赞美之辞;颂者,形容功德,然颂比于赞,尤贵赡丽宏肆。”“赡丽”即富赡华美,形容文辞。“宏肆”,宏大舒展、文气充盈,指篇体结构。王应麟的这种看法,显然源于《文心雕龙·颂赞》篇中对颂、赞二体作的比较:“(赞)古来篇体,促而不广,必结言于四字之句,盘桓乎数韵之辞;约举以尽情,昭灼以送文,此其体也。”颂、赞文体相似,虽然有些赞文篇幅较长⑥参见杨化坤:《论赞颂相似》,《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18年第6期。,但总体来看,颂长赞短,这是不争的事实。黄侃说:“四言之赞,大抵不过一韵数言而止,惟《东方画赞》稍长。《三国名臣序赞》及《汉书》偶一换韵。”⑦黄侃:《文心雕龙札记》,第75页。说明颂和赞之间篇体规模的差异正在于颂体之“弘”。又明代的郎锳在《七修类稿·诗文·各文之始》中说:“箴、铭、颂、赞,体皆韵语,而义各不同……文则欲其赡丽宏肆,而有雍容起伏之态。”⑧[明]郎锳:《七修类稿》,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442页。这些描述虽指代的文体众多,但也点明了颂体的风格范畴。

综合以上评论我们看到,历代评论家都认为,颂体在篇章结构上应当雍容舒缓,宏肆起伏。不能像赋那样“华奢”,也不能像赞那样促迫。那么这种特征是如何形成的呢?笔者认为,归根结底,还是与颂体的功能密切相关。颂体起源于《诗·颂》,自然也受到《诗·颂》简约精深的影响。章潢曰:“颂有颂之体,其词则简,其义味则隽永而不尽也。如《天作》与《雅》之《绵》,均之美太王也,《清庙》《维天之命》与《雅》之《文王》,均之美文王也;《酌》《桓》与《雅》之《下武》,均之美武王也;试取而同诵之,同乎?否乎?盖雅之辞俱昌大,在颂何其约而尽也!颂之体于是可识矣。”①章潢:《图书编》,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412页。章氏这里所谓的颂,指《诗·颂》中的篇章。与《大雅》《小雅》相比,更为简约,显然这个特点影响到了后世颂体的写作。但颂体毕竟与《诗·颂》属于不同性质的作品,不能等量齐观。《诗·颂》属于诗歌,可以有音乐的配合,综合表现描写的对象。而颂体为用于诵读的文章,已经脱离音乐,一方面没有了演唱对篇章规模的束缚,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展现颂扬对象,因此,在篇幅上得到了很大扩充。

篇幅扩充之后,为了让文章更加有序、自然,就需要在创作时精心安排不同章句之间的关系。《文心雕龙·章句》曰:“夫裁文匠笔,篇有小大;离章合句,调有缓急;随变适会,莫见定准。”②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1253页,第334-335页。文章写作需要进行剪裁和组织,并要能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出不同的处理。虽然没有一定的标准,但对于宏大和短小两种不同的文章,处理的方法则是不一样的。《文镜秘府论·定位》:“先看将作之文,体有大小”,“又看所为之事,理或多少”,“体大而理多者,定制宜弘;体小而理少者,置辞必局。”③卢盛江:《文镜秘府论汇校汇考》,第1401页。如扬雄《赵充国颂》全篇共三十二句,每四句一意,包含了“起、承、转、合”不同的段落层次。长短适中,详略得当,层次清晰,叙事不疾不徐,转折过度各有所宜,充分体现了颂体雍容宏肆的风格特点。颂体出现之初,有一些相同题材的作品,虽名之为颂,但实为赋体,如班固、傅毅的同名作《窦将军北征颂》,便是如此。《赵充国颂》显然在体势上比《窦将军北征颂》更为收敛,充分体现了颂体简约的特点。

四、小结

以上分别从内容、用辞、结构三个方面,分析并总结了颂体的风格特点。但我们也应注意到,作品风格的形成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因素,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时代、不同作家,乃至不同题材的作品,风格都可能有所区别,颂体的情况也是一样。这一点,刘勰早在《文心雕龙·颂赞》篇中就已作了强调,他在概括颂体风格及作法之后说:“唯纤曲巧致,与情而变,其大体所底,如斯而已。”④詹锳:《文心雕龙义证》,第1253页,第334-335页。意思是,颂体的细巧曲达,跟着具体创作情况的不同有所变化,而它的大体要求,便是上面总结的那样。所以,这里所说的颂体风格,只是从总体上作出的概括,不能用于指称所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