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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漂泊与情感归属

2022-03-16郑妍崔丹宁惠思远虞洁馨

翠苑 2022年1期
关键词:居延老铁徐则臣

郑妍 崔丹宁 惠思远 虞洁馨

题记:徐则臣新近出版小说集《青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1年版),收录了《西夏》《居延》《青城》三个爱情故事。三篇小说以现实主义的大背景和乌托邦式调性,不仅塑造了西夏、居延、青城等独特女性形象,为爱情提供了生活化、艺术化的多解趋向,映照着徐则臣对情感与生活不同角度的理解,也剖析了21世纪以来都市漂泊中男女情感的可能归属,由此具有现实与哲学的多元意义。现辑录相关讨论四篇。

郑妍

三个爱情故事,值得注意的是,西夏与王一丁、居延与胡方域与唐妥、青城与老铁和“我”因何而爱,不由令人深思,这一爱情动力学由此生发出个体与时代的深厚意义。

情感与欲望是爱情叙事关注的焦点。三姐妹的爱情故事里,男性大多对性关系保持主动。从西夏、居延到青城,似乎她们情感需求呈现出递增趋势,并且对爱情与性的认知也渐成熟。西夏和王一丁发生关系后随即确立恋人关系;居延和唐妥发生关系后,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而到年长的青城,则对欲望表现得最为直接,她喜欢有力量的男性,当老铁无法满足她的需求时,毅然决然找到“我”。

似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能接受无爱之性。王一丁对西夏的态度转变轻易地就能受到女房东和陈叔的影响,他们之间并未建立信任。不安和心事重重来自这个姑娘的神秘,也来自她的美貌。当西夏来到书店工作,他们关系由西夏单方面主动变为双方暧昧,之后,王一丁开始恐惧爱情的开始,或者说,他不得不遏制身体欲望。《居延》中,胡方域没有离婚就与居延发生关系,师生恋由身体的融合草率开始,胡方域对居延新鲜感一过,就很难再维持原状。居延遇见唐妥后慢慢成熟,对爱情有了新的定义,谨慎地与唐妥保持距离。直到唐妥开始正视与居延的情感,二者发生关系。

青城无疑是三姐妹中最成熟的女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对老铁的爱情来自老铁出色的艺术才华,更来自老铁雄鹰般的强壮与孤傲。老铁和青城确定关系的方式是一次性冲动,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有着极大的渴望。当老铁咳嗽病症无药可医,他在青城心中形象一点点坍塌,维系感情的身体条件在削弱,病弱的老铁无法满足青城的身体需求,所以青城遇到“我”后,不顾老铁反对与“我”去看鹰,和“我”发生关系。“我”成为青城心里那只自由、洒脱、有力量的雄鹰。

情感欲望之后便是家的寻求。男女同居后,相互依附感加深,转化爱的日常生活动力。三个爱情故事都注意这一点。西夏与王一丁相遇第一面就对厨房驾轻就熟,她毫不保留把关心、包容献给王一丁,给予他家的温暖。在北京漂泊多年的王一丁对“家”逐渐抱有幻想,对家背后的情感抱有期许。居延与唐妥合租时,把屋子收拾利落。居延也在一点点堆砌“家”的模样———扎着随意的头发在厨房炒菜;帮唐妥收被子、洗衣服;把唐妥的衣服叠整齐。青城去找老铁,不吭声地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辽阔的母性提前泛滥,默默照顾了铁老师六天。当个人处境变成家庭处境时,压力似乎就会被分担很多。一男一女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家庭中最稳固的构造关系。三个故事,三姐妹都努力营造出家的归属

家的温暖归属,是三姐妹给予男人最温馨的指向。徐则臣还特意书写支线人物的家庭感覺,并由他们去影响主角的判断和决定。《西夏》中,女房东和陈叔正值欲望的饱满之年,他们映照着王一丁的漂泊。支晓红和老郭的爱情也对居延和唐妥形成映照与警醒:支晓红换男朋友如换衣服,追求速度与激情;而老郭和同一个女人结婚离婚多次,冲动且念旧。相比之下,唐妥和居延就更加理性和稳妥,也就更为切实地回到了家庭。

爱情需要彼此尊重与平等,才能达到一种平衡状态。王一丁和西夏的爱情,男方是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西夏则给予王一丁的是吃喝拉撒的家庭温暖,这是漂泊在北京的王一丁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二人情感在漂泊和烟火温暖中彼此达成了平衡,成为重要的爱情动力。居延则是从失败的爱情中建构独立人格和自我价值。她和胡方域的爱情草率地开始,对自己的事业和生活都没有要求,她的眼里只有胡方域。而胡方域有更远的目标,二人地位、价值已失衡。胡方域不再有维持爱情的动力,出走是必然的。当居延在北京发现自我价值,获得了自信并摆脱胡方域,与唐妥互相成就,爱情的新动力由此产生。

青城与铁老师之爱始于铁老师的才华。支撑青城对老铁爱情的动力之一就是他们在成都的宽窄巷子里靠画像赚钱相互扶持的经历。青城与老铁的爱情中,青城对老铁无微不至地照顾,尤其是男方染病后。老铁第一段婚姻的不幸激起了对青城母性情怀的渴求,青城在面对这样一个破碎的男人时,享受用泛滥的母性呵护他的过程。这份母性情怀也是维系青城与老铁爱情的动力之一,直至最终选择了留在老铁身边,渗透着岁月沉淀后的习惯和安稳。

漂泊孤独久了的西夏和王一丁、居延和唐妥,会渴望陪伴;在前一段感情中不圆满的老铁,会渴望慰藉;迷失自己、缺乏自信的居延,会渴望实现自身的价值;在艺术上才华不够的青城,会渴望遇见更优秀的人……爱情本就是一个理性与感性交杂的事物,它可以来自最原始的肉体需求,也可以来自最纯粹的精神渴求。每一段爱情的动力,说到底都是由人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决定的。

崔丹宁

《西夏》《居延》《青城》,以带有中国古代文化意味的三姐妹爱情故事,在读者中风靡传颂。徐则臣试图给西夏、居延、青城“三姐妹”建立一个个狭小的乌托邦式的爱情模式,然而在三位女主角爱情之外,还有与之映照的多对情侣关系的存在。这些情侣(夫妻)社会地位、年龄、身份、性格各不相同,与三姐妹的情感交叉映照,似乎揭示着爱情的多元模式。

如果考量小说涉猎的主要人物,可见他们大都是20至30岁的青年人。如西夏、王一丁(27岁)、唐妥(28岁)、居延(26岁)、支晓虹(28岁)、青城(29岁)、《青城》中“我”(30岁)。这个年龄段情感最为激越动荡,在他们的爱情中,既可以看到萍水相逢、即刻生情,也有日久相伴、互动起情。

“萍水相逢”的爱情中,青年男女素不相识、偶然相遇,持续时间非常短暂。如《居延》中的支晓虹,谈过不下八个男朋友,不知怎么就好上了,一不留神又分了。《青城》中“我”和青城因为房东搭讪而相遇,后来合租,一起散步、看鹰、练字,但终究只是短暂地爱了一下。这些萍水相逢的爱情,性关系是感情有所突破的重要标志,青年人很容易被这种激情所吸引,但追求激情带来的快感又是那么地短暂。

与支晓虹、青城这种短暂之欢相对的是“日久生情”的淡然之爱,西夏和王一丁,唐妥和居延,青城和老铁,徐则臣显然属意于这种情感,这些情感大多有较圆满的结局。王一丁不断赶走又不断找回西夏,终于,王一丁意识到了西夏所给予他的吃喝拉撒、烟火气十足的温暖,这种日常生活之爱和萍水相逢之爱有很大的差别,西夏给予的坚定、自然的爱。所以徐则臣用“自然”“家常”“像家庭主妇”等不断强调这样一种和激情截然相反的爱,一种淡然而更为持久的爱情。《居延》中,唐妥帮居延贴广告、找工作、买车票,过年时赶回来看她,居延帮唐妥洗衣服、晒被子,买菜做饭,最后所有的情感都集中在“家里的饭菜”上,居延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放下胡方域,和唐妥烟火气十足的情感才是归属。

徐则臣希望的大抵是这种日久生情、持续稳定的爱情模式。他一方面描写了漂泊中不少“萍水相逢”的爱情,又展露了日久生情爱情模式的美好。而在这两种情感模式之外,小说还侧面书写了婚姻中的两对中年夫妇,他们的亲密关系和青年人区别明显,与上述两种爱情模式构成映照。

《西夏》中王一丁的房东夫妇,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妻,“都五十岁的人了,脑子里成天就装着那事”,女房东对于性爱之事似乎不必顾忌,中年女房东大大咧咧,跟西夏和居延形成对比,西夏和居延是非常羞怯、尴尬的。女房东误会西夏并反驳王一丁时,陈叔对妻子是附和的态度。这种情感模式正是现代社会大多数中年夫妻家庭现状,爱情已经索然无味,更多的是柴米油盐。《居延》中,老郭马不停蹄跟同一个女人离了五次婚。靠着这样反反复复,感情生活的万般滋味尽在其中。老郭尽力维持这段感情,看到居延一直在寻找胡方域,他终于说“以后不能再离了。”

《居延》中的胡方域、唐妥、居延,《青城》中的“我”、老铁、青城,都是非常有特点的两男一女的三角恋,且都有一对是师生恋。先有胡方域和居延、青城和老铁之间的师生恋,然后才有唐妥和“我”。这种三角模式既是小说叙事最着力建构的,也隐含着徐则臣对日常情感的一种锚定式追问与反思。

胡方域与居延相差二十岁;青城与老铁年龄也相差不少。看似都是师生恋,但《青城》明确了青城“不是在校时就和她的铁老师打成一片的。”“那时候青城没想过要登堂入室”,胡方域却在居延读书时生情,约会当天就把居延搂在怀里。在稳固且畸形的三角爱情模式中,后插入的一角自然是值得关注的。《居延》中,胡方域为居延安排一切,让她不要工作,对中学教育嗤之以鼻。与之映照,后来,居延小小的成功都能受到唐妥的鼓励、夸赞,唐妥叫她“居老师”,因为唐妥认可她的中学教育。居延为胡方域改变自己口味,却可以在唐妥面前拿定主意去哪吃。青城一直把“我”和老铁做比较,在身体、艺术、工作等方面,“我”似乎都比老铁有优势,所以青城的选择逐渐偏向了“我”。稳固且畸形的三角爱情模式构成叙事的重要动力,直到居延遇到胡方域、“我”离开成都,三角恋情才有了温暖美好的结尾。

《青城》三姐妹的愛情故事,展示了当代中国的多元爱情,青年人、中年人之间,以及跨越了年龄的“三角恋”,不同年龄段的爱情模式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却都是现代社会中现实的一角,也许就存在于身边,小说塑造的诸多人物来源的神秘性之外,爱情叙事也由此有着强烈的现实性。

惠思远

西夏、居延、青城,徐则臣笔下的三位女性借由地名“词缘”而有了姐妹般的关联,每一场爱情的风吹过,她们的心湖便泛起涟漪,风停了,湖面归于平静,关于爱情的故事却不曾停息,她们又该何去何从?《青城》小说集中,徐则臣在讲述三姐妹爱情故事时,展现了这些男男女女在爱情中独有的选择。每一段爱情想要长久,就必须作出选择,这是生活出给爱情的必答题。

爱情是如何开始的,两个人的生活有了交集,爱情才有发生的可能。

一个电话,一张纸条,莫名其妙地将哑女西夏推入王一丁怀抱,两个陌生人在那一刻有了生活重叠。胡方域利用居延对他的崇拜与爱慕,主动和她产生了交集,从暧昧关系发展成情人。寻人启事,海陵体育场,命定般推动着唐妥和居延的相遇,寻人未得,又给了他们相识相知的机会。艺术的执着使青城时隔四年再度找到老铁,提前泛滥的母性又驱动她步入这个男人生活。一间狭小的两居室,书法与绘画的精神相遇,又冥冥拉近了青城与“我”的距离。

不是所有相遇都会碰撞出爱情火花,但相遇给了爱情以可能。当爱情落到个人心头,便需要每个人做出可能的选择。

等待与陪伴或许是西夏的爱情选择。无论是初遇时等待王一丁,还是柳树洞里那双发亮的眼睛,西夏始终等在原地,在王一丁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最终王一丁认清自己内心,西夏的等待与坚持也开花结果。在他们的爱情里,西夏承担了贤妻良母的角色,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衣服上残留的香气、书店里无声的陪伴,西夏一点点走进王一丁孤独的漂泊生活,带去俗世温暖。两人发生关系后,西夏成了王一丁体贴的爱情伴侣,是知冷知热的存在。这是西夏为自己选择的舒适状态,使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又能付出的,感受到自己在爱情中的价值。

退让是居延为了维系胡方域恋爱关系的选择。她在男人强势的安排下生活,不断为爱情做出退让:烹调不合自己口味的菜,只为满足男人的胃;辞去教师工作,只为让这个家不再那么“荒”;不断放弃自己,只为维持一段情感关系。居延一退再退,终究退无可退,沦为安居一隅的金丝雀,迷失了生活方向。直至胡方域不辞而别,打乱了居延原本的生活,失去了爱情。居延做出了有关爱情的第二个选择———寻找胡方域。找寻是居延对爱情的坚守,是她对这段失联爱情的追问。找到胡方域是居延前往北京的最初信念,即使后来在拼搏中找回了自我,在相处中与唐妥日久生情,但对找到胡方域的执念依旧存在,致使居延和唐妥始终住在“宿舍”,而不是属于两个人共同的“家”。结尾虽和胡方域相遇,居延却转而放下和胡方域的过去,选择来自唐妥的爱。

青城总在追逐爱情,追逐她心中健壮又孤傲的雄鹰,老铁和“我”都是她曾追逐的对象。她义无反顾走进老铁失意的生活,担当他生活与精神上的双重导师,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关切老铁衰颓的精神世界,带他走出原本的精神困顿,来新城市,开始新生活。后来,老铁病越来越重,雄鹰一点点在青城心中崩塌,而“我”恰好出现,强健的身体与极高的书法造诣吸引着青城,她再次选择追逐心中雄鹰,在看鹰那夜主动与“我”发生关系。追逐是青城关于爱情的选择,却不是全部,而承担则是青城对爱情的另一选择。相较于西夏和居延,青城在爱情中更加成熟,她更明白来自爱情的责任与牺牲,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背负什么,于是放弃了各项均优于老铁的“我”,继续和老铁走下去。

《西夏》、《居延》、《青城》,三个故事、三种爱情,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女性对于爱情往往有自己的坚执,她们不断在爱情中做出选择,用以维持这段情感关系,最终获得爱情的长久。但爱情的选择从来不是单向的,爱情的最初选择很难支撑起一段长久的爱情,正如居延最初在爱情中的退让,却终遭胡方域抛弃;青城与“我”源于精神的爱情也以“我”离开而结束。单方面的付出或许可以延长爱情保质期,但终究不可能天长地久。真正的长久,一定是两个人的相互需要,是爱情双向选择的结果。

西夏始终陪伴着王一丁,给他吃喝拉撒的日常温暖。偌大的北京城,王一丁始终是一个流浪者,西夏的出现恰恰带给了他家的归属感。两个孤独的漂泊者,彼此需要、彼此温暖,就有了长久走下去的动力。独自在外打拼的唐妥被居延身上的执着所吸引,两人相互鼓励、扶持,渐生情愫,从烟火生活中汲取平淡幸福,筑造属于他们爱的小家。青城身上那种母性的爱与关怀,对刚经历不圆满婚姻的老铁来说无疑是一种慰藉。老铁需要青城,需要青城来弥补个体内心的缺失,于是他选择了沉默。老铁对于看鹰那晚青城和“我”的事闭口不谈,那一夜画下的鹰更像老铁对爱情的最后挣扎,最终明白———只要能和青城好好过,别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生活总需要过下去,爱情同样如此。爱情里,没有理所应当的长久,没有选择,爱情将无以为继。三个爱情故事,三个女性,有关爱情的选择只不过是现实中的小小缩影,生活万般姿态,爱情更是有千般模样,想要获得现世的长久,就必须在爱情中做出自己的选择。

虞洁馨

《青城》小说集,收录三个爱情故事,三个女性相互独立,又有关联,渗透着徐则臣在不同人生阶段对爱情的理解。三个小说以生动细腻的文字,既向读者描绘了爱情的模样,又对爱情中男女进行人格书写。小说主角都是在大城市里寻找一席生活之地的人,但小说着力点并不在城与人的关系,而是微观的男女关系、情感关系,特别是爱情与漂泊之间,一代人的情感归属问题。

漂泊北京七八年的王一丁,时常被人算计。居延独自留在北京过年,尽管她也买年货、收拾布置,但自身对周遭漂泊环境一直敏感,映照出她孤身一人时内心的空乏,感受到“整个北京在喧闹。”不得不承认,她挨不过去了。被焰火声惊得咬到了舌头,眼泪就满了眼眶。情感是难以掩饰的,处于漂泊状态,他们似乎无比脆弱、无比孤独。这样一种状况,亲密关系就显得尤其可贵,它是难挨日子里的精神支撑。“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这些都市漂泊男女,对亲密关系有着切近而内在的需求,仿佛航船找寻停泊之地。情感的寻求尤其构建在日常烟火生活中,既是人际简单的情感联结,也偶然递进为恋人关系。

爱情是两个人相互需要、情感诉求的满足。天上掉下的西夏面临困境,王一丁又何尝不是精神上的漂泊困境?日常看些书、经营不大的书店,他就是城市中的籍籍无名之辈,就像名字一样普通不过,他是人海里最渺茫的个体。西夏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宿命感,在漂泊中,她看见他、找到他。通过爱来赋予漂泊中的自我的归属,这也算一种爱情的存在主义。

西夏向王一丁索取爱,表层来看,他满足了西夏的情感需求,让她得到归属与心安,而反过来王一丁正是由此满足了个体需求。王一丁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西夏对于他的依赖,让他有这种感觉。在诺大城市,漂泊无定中,感到被别人无比需要,这是另一种充实。从西夏身上,王一丁看到自己的重要、特殊,甚至无可代替,被给予肯定和认同,也正符合男性心理。《青城》中,青城走近老铁,处于低谷状态的老铁需要温暖,青城以泛滥的母性照顾年长的老铁,做琐碎家务事情,由此青城满足了自己被需要的情感。后来二人成为恋人,这一层情感依旧维系着双方。

爱情的终点或许就是一个家。家的构造,简单不过是一间房、两个人、三餐四季。家的感觉正是这些鸡毛蒜皮小事,最烟火气的生活。徐则臣无数次把视角放到食物上,不吝于对吃喝进行描写。《居延》结尾,居延放下胡方域,电话里拒绝了唐妥下馆子,坚持在家做饭。通过吃喝,居延肯定了家的,与前文拒绝自己的房子不是“家”、只是宿舍形成强烈反差。

对于城市漂泊者们,家似乎非常遥远,以至于建构一个家,彼此的情绪转化是巨大的。《西夏》中,王一丁发觉“一个人的孤独是多么漫长,感到了自己的脆弱”,那是瞬间被击穿的无力感。西夏来后,王一丁吃到了从未吃过的、丰盛美好的晚饭。她为他夹菜、洗衣、做饭,每一个日常举动,都构建出一个“家”的形态。西夏陪伴时刻,王一丁刹那产生出“类似于亲情和爱情的疼痛感”;《居延》中,当唐妥靠着厨房门,看居延炒菜时,觉得“有种温暖的东西强大得足够伤人”。这两种情感都有可以归于漂泊状态中、稳定的“家”的归属。家庭的温暖氛围感不断与小说中其他一些零落寂寞的画面形成比对。

传统的男女关系中,似乎有一方服从于另一方,才能构建出平衡感。小说则揭示出了另一些平衡的可能性。《居延》中,居延与胡方域的关系是一种畸形形态,即不平衡,对胡方域的爱占据了太多她的生活,让她失去了独立人格,这份爱是卑微的。客观条件的比对,再加上男方有意识地施压、控制,居延降格为一只“金丝雀”。当胡方域离开,强大一方抽离之后,居延的生活彻底失衡。小说中有一处意象非常有意味,两人合照中,当居延遮住胡方域,发现照片上的自己整个歪了,笑的无依无靠。而她与唐妥,才是对等的关系,彼此独立又相互陪伴扶持。而这种平衡的获得又是居延在漂泊中才找到的,情感的归属与漂泊状态达成了哲学化的省思。《青城》中,李青城在她的平淡岁月里她守着她的铁老师,铁老师不再具备成为她的“鷹”的能力,她也寻找着自己生命中的“老鹰”。最终,为了现世安稳,青城不可能去追随“我”,但那个翱翔的鹰似乎永远存在心底。

徐则臣早年以京漂系列小说闻名,漂泊是21世纪以来国人最为重要的生活状态,徐则臣一直聚焦这一群体与现象。而漂泊于都市的旅人们,他们如何踏上爱的旅途,又如何在漂泊中建立一段亲密关系,从而抵达家的最终建构,这既是21世纪以来的重要命题,也可以说是人生的一个终极问题,《西夏》《居延》《青城》三个爱情故事做了最好的解答。

【该文属于江苏省大学生“创新创业”重点项目“互联网视域下中文专业能力的多元实践”(2021114630252)、江苏高校“青蓝工程”人才项目资助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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