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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琐忆——过年

2022-03-16黄永胜

翠苑 2022年1期
关键词:姑姑家舅舅妈妈

我的家乡在常州市新北区孟河镇荫沙口。从江苏常州到泰州走水路,原来的线路大致如下:沿大运河经奔牛、西夏墅,进入老孟河到小河,过小河船闸到荫沙口进入夹江,然后左转到扬中西来桥后转入长江,过长江后就到泰州的高港了。所以荫沙口是老孟河的入江口,江中有个叫西来桥的小岛,正好横在入江口,从而形成了一个丁字形的小港口,港口和西来桥形成了长约三公里、宽约两百米的夹江,是个天然的避风港,这里不知何时起成了长江木材航运的一个重要集散地,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港口因泥沙淤积严重而废弃。

“山北水南谓之阴”,所以从地名便知我的老家“荫沙口”就坐落在长江南岸冲积而成的沙滩上,村庄历史估计并不长。上次回老家,三哥拿出三本《黄氏家谱》,说是江阴黄田港那里的本家修的家谱,从中查到了我太爷爷和爷爷的谱位。上面记载了我的祖先是从扬州仙女镇迁徙到泰兴,然后过江到了江阴,又有分支到了扬中和小河荫沙;由此可见,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苏南人,而是苏北移民的后代。至今依然还继承和保留着的老祖宗的很多习俗,和我现居地常州东门与无锡接壤的横山桥镇的好多规矩差别很大。

时光匆匆,岁月荏苒,半生已过!可小时候过年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仿佛如昨。记得从腊月廿四开始便要忙着操办过年的事了,那天中午家家户户都要送灶神、吃乌豆饭,下午孩子们都要出去“放田财”(也叫“放野火”),这是流行于江南一带的民间祈年习俗。所谓放野火,就是到田野或河边,点燃野草和遗弃的草把等可燃物,期盼来年五畜兴旺、万物丰收!这是孩子特别是男孩子最乐意做的“正事”了。其中最容易點燃的是小河边那一簇簇连成片的枯萎的茭白叶子,点燃后很快就“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蔚为壮观!野火一直可以放到晚上,往往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肯罢手回家。

由于我奶奶、爷爷去世的都很早(我出生后就没见过奶奶,我周岁多一点时爷爷也因病去世了),家里只有爸妈和我们兄弟五个,爸爸一直要忙于农务,所以家务活就落在妈妈一个人身上了。我家一般是腊月廿七做馒头和蒸水糕,要做很多海碗般大的实心馒头和很大的包子(一般采用青菜和萝卜丝做馅心);还要用粳米粉做发糕(我们叫水糕,不同于糯米粉的年糕)。这么多家务光靠妈妈一人当然忙不过来了,所以那天要请外婆、阿姨,还有姑奶奶、姑婆婆一起来帮忙。她们都是妈妈的靠山,特别是姑奶奶和姑婆婆家境比我家好,平时对我家接济不少。我的两个姑姑自然也是必须回来的。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做馒头的这一天也许是一年中妈妈最忙碌,也是最开心的日子了。趁着大人们无暇理会,我的一群小伙伴们便在门口的小河里溜冰打仗、追逐嬉闹,玩得不亦乐乎,饿了便回家拿个馒头或包子边啃边玩。当年蒸笼的滚滚热气,是最暖的记忆,眨眼间一切都已成了如今最美的回忆!

腊月廿九炸斩肉(就是油炸狮子头),大人们把猪腿肉剁碎(这是件辛苦活),拌上事先准备好的馒头屑,生姜料酒盐自然不能少,做成一粒粒乒乓球大小的肉圆。午饭过后,记得好像是小哥烧火,大半锅菜籽油烧开沸腾后,妈妈将肉圆一个个放进去油炸,就像炸油条一样,待肉圆浮起后,捞出来放在竹篮里,色泽油光锃亮、酥脆喷香、外焦里嫩、油而不腻,我闻到那浓郁的香味,早就候在灶台旁,顾不上烫手,一只又一只的尝起来了,等到全部炸完,我已经吃饱了,大概能吃十只左右,可以盛一大碗了。这是我家过年必备的“硬菜”,也是一个年头上我最喜欢的菜了。一九八六年我考到扬州师范学院,大学四年,无论是食堂里还是外面饭店里的狮子头,我总觉得没有家里的好吃,不是太油就是炸的不透,口感不行。只能期待着过年回家吃上“正宗”的斩肉了,这也许就是妈妈的味道吧。一九九八年妈妈去世后,炸斩肉的任务就全靠嫂子们了,好在她们都很聪明,很好地传承了妈妈的手艺,使我每年回家过年都能吃上这念念不忘的美味,而且总是大包小包的给我带回百只左右的斩肉,放冰箱里,一个月不用买肉了。

最期盼的大年夜(三十晚上)终于来到了,早饭过后,小哥带着我匆匆赶到伯母(我们叫大妈妈)家,要帮她家去面条店加工馄饨皮,因为过年要裹很多馄饨,馄饨皮自己擀的话肯定来不及的,所以要到摇面店机器加工。大妈妈家有三个女儿,老大老二嫁到外村,最小的是大队的赤脚医生(现在叫乡村医生),女婿是县办企业的工人,工作都很忙,所以三十晚上的馄饨皮就委托小哥和我了,我家的馄饨皮自然有大哥哥们解决了吧,反正轮不到我的。(从小到大,因为我最小,所以家里的挑水洗菜、烧火做饭等一切活儿好像与我无关,于是我经常捡起哥哥们读过的各种书和连环画,有啥读啥,囫囵吞枣读了很多书,渐渐养成了好静的习惯与腼腆的性格,这与我长大后人高马大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大妈妈把早已准备好的面粉和加工费给我小哥,说多下的加工费归我们了,另外又给我们五角六角,吩咐我们这是压岁钱,只能自己用,不要给别人。这笔钱在当时与我而言可是一笔“巨款”了!可以买十本左右的连环画或者买好多铅笔和橡皮呢!这也是我记忆中过年得到的最稳定的一份压岁钱,其他压岁钱好像和我无关了。大妈妈一直都很喜欢我家兄弟五个,即使后来有了两个孙子,也一直关心我。在我高三那年,我“五一”放假回去看她,重病的她嘱咐我要好好读书,临别时还送我五元钱让我买支钢笔,那情那景,历历在目,永远烙印在我心中!不久以后,大妈妈就过辈了,而我正要高考,家里没通知我,那次回家就成了我和大妈妈的永别!

三十晚上、中午是要祭祖的,我们叫敬祖宗,老家的风俗与常州其他地方有不少区别,比如横山桥这边一年只要三次祭祖,清明、七月半和过年,叫做过清明、过七月半和过年,而且三个祭祖的日子还是自己定的,往往提前过,到了正日,反而没有活动了。我的老家是除了这三个节一般都是正日过,而且逢到有祖宗先辈的忌日也要祭祖的,还有冬至那天。只是清明、七月半和过年更隆重些。中午时分,父亲和哥哥们贴好春联(每扇门都要贴春联,米囤和灶台上面要贴大大的“福”字),摆好八仙桌,桌子的东西北三面各摆长凳一张,南边不摆长凳,留着放纸钱,祭祖时可以跪在上面磕头。平时祭祖一般是三荤三素,过年了自然要丰盛一些,鱼必须是红烧鳊鱼,还有红烧肉、红烧斩肉,包子和糯米团子,老豆腐和豆渣饼是必备的,再配一些豆芽、青菜等素菜,祭祖的菜就算齐全了,接着上六碗米饭。爸爸虔诚的点上蜡烛和三炷香,然后就领着我们按从大到小的顺序跪拜磕头,磕完头,请祖宗用膳,爸爸和哥哥们拿着纸钱到屋外空地上,画个圆圈,把纸钱放里面,点火烧化,待纸钱烧完,再回到屋内,跟祖宗们打招呼,请到屋外拿钱,祭祖仪式就算结束。然后我们更换掉所有饭菜碗筷,重新上菜吃饭,(记忆中那时候没有酒喝的)。吃完后稍作休息,就要出发去祖坟上坟,一番忙碌下来,大概是下午三四点了,赶紧裹馄饨,准备晚上的馄饨,此时隔壁邻居的姐姐们已经穿着新衣服来显摆了,正好请她们帮着妈妈包馄饨。

傍晚时分,我们早早吃完馄饨,妈妈从大衣橱里抱出新衣服,依次分发给我和哥哥,记得好像都是卡其布的中山装,颜色基本上不是绿的就是蓝的,还有新鞋子,是解放鞋或新棉鞋,家里兄弟多,我们脚也长得快,妈妈来不及做鞋,所以我们球鞋穿的多些,配上尼龙袜,有时候还有解放帽,新年的行头就齐了。等把我们安顿好,妈妈又到厨房里去煮红枣茶了(我们称之为果子茶),把事先浸好的红枣倒入锅中,大概有半锅,然后加满水,大火烧开转小火焖煮,两三个小时后放红糖,小火煨,弥漫在厨房里的空气都是甜甜的,这是天亮后大年初一的第一顿美味!

大年初一开财门,放炮仗,男当家的起来烧早饭,给家里的长辈端果子茶,因为我小,这些活动往往没我的份,我早早地穿好新衣服,吃好早饭,眼巴巴地等着哥哥们带我去村上拜年,由于我家兄弟多,全部集合好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经常是村上的好多小伙伴来我家拜年了,可我们还没集合出发。我家在村西边,村东的孩子们到我家后基本上就拜完年了,于是干脆等我们一起再回过去拜年,只是到了人家门口不再进去,等我们进去拜年,拜年的礼节也很简单,挨家挨户地送祝福,遇到年纪大的长辈就喊祝你“身体健康、一千二百岁”,遇到伯伯叔叔辈就祝“恭喜发财”,大人们一边回礼祝我们“学习进步、早点讨老婆”等,一边给我们发瓜子糖果,一个村子大概二十户人家,一圈下来,大大小小的口袋装满了,高高兴兴地回家吃午饭,还要和哥哥比谁的收获多,往往是我最多,因为我最小,哥哥们不好意思多拿。小时候拜年,遇到晴天还好,下雨天或化冻天,半天下来,一双新鞋常常成了烂泥鞋,大年初一不作兴打孩子,所以妈妈也就不骂我了。

吃过午饭,找小伙伴玩,由于大家手里都有点小钱了,就开始玩扔铜板的赌钱游戏:几个人拿出相同金额的硬币(三分五分),摞成一叠,放在一块砖头上,离砖头五六米开外,在地上划一条直线,石头剪子布确定好顺序,依次用一块铜板(小时候铜板没啥用,常用来做毽子的底板),在线外瞄准砖头上的硬币抛出去,如果铜板砸中硬币并使得硬币落到砖外地面上,则地面上的硬币就归你了。直到砖头上的硬币被砸光了,再添硬币,如此反复,没多久,手里的那点小钱差不多就输光了,没法玩了。好在还要到亲戚家去拜年,好玩的多着呢!

大年初二开始到亲戚家拜年,首站必定是舅舅家,我家兄弟五个,阿姨家三男两女也五个,加上小舅舅家姐弟俩,聚到一起大大小小三四桌,把舅舅家那三间屋挤得满满当当;缠着小脚的外婆和胖胖的小舅母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大舅舅、小舅舅把早就准备好的瓜子花生大把大把得塞到我们的口袋里,我们坐一会,象征性地喝点红枣茶;然后阿姨家的表哥和我家兄弟一起去堂舅舅家拜年,一共有五家,每家寒暄一番就走,不怎么逗留,口袋里的糖果啥的又多了不少,最后回到舅舅家吃午饭,热闹非凡,好像从来没人提到外公的存在与否。

外公于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前夕离家,几十年没有音讯,直到一九八几年才有信从台湾传来,外公还活着!原来他去了台湾,在台湾孤身一人。一九九二年他八十三岁时,罹患重病,终于叶落归根,在去世前几个月辗转回到了家乡,与外婆和家人得以团聚。从他带回来的很多照片和书画上看,外公年轻时候长得很帅,既有军人的英武之气又兼儒将气质,即使回来时已是耄耋之年、疾病缠身,但仍不失温文尔雅的气派!由于当时两岸关系不是太明朗,所以外公很少讲他的经历,我们即使非常好奇也不宜多问,外公就这样带着很多故事走了,谜一般的人物!

新中国成立后外婆一个人抚养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大舅舅因种种原因终身未娶。在我印象中,大舅舅和小舅舅是我最喜歡看到的人,春天来了,大树要修剪了,是舅舅们爬上爬下修树砍柴,大舅舅做过瓦匠,小舅舅学过木匠,我家修房造屋他们是最可靠的主力军。夏天,生产队里有时分些小鱼小虾,外婆总要舅舅们给我们送点来;秋收冬挖,有啥力气活总少不了舅舅们的身影,甚至有时候爸妈吵架也要请舅舅们来评理调解。两个舅舅为了我们家吃了很多苦,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们对外婆也是百般孝顺,外婆九十多岁高龄仙逝,从未听到她老人家抱怨过什么。遗憾的是大舅舅七十岁多一点,小舅舅七十岁不到就因病先后离开了我们。现在去舅舅家拜年只有小舅母和表弟来招待我们了,曾经非常向往的舅舅家慢慢失去了原有的牵挂和愉悦!好多次梦到舅舅,他们憨厚、朴实的音容笑貌仍是那么清晰,使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哭醒过来。好几次,想去给外公外婆和舅舅们扫墓,给他们烧点纸钱,可有乡风民俗说他们有自己的子孙,外姓上坟不作兴,我就不敢多提,只能把思念和感恩深埋于心,永志不忘!常言道:“外甥是舅家的狗,没吃的可以扒灶头”。可我想不明白,为何这外甥就不能给舅舅上坟呢?这是否也应了那句话“痴舅婆带外孙”!对外孙再怎么疼爱也换不来亲孙子般的回报。我觉得老家这规矩应尽快改掉。

初二过去了,初三我们兄弟们继续去拜年(印象中爸妈好像不和我们一起去的,也许是留在家里招待来我家拜年的客人吧),这天一般是到大姑姑家,大姑姑家和我家隔了一条老孟河,在河的北边,叫大圩埭的村子,要靠渡船摆渡。老孟河因为和长江相通,一到夏天,每天清晨和下午三四点钟两次大潮水,把整个河面灌的满满的,与长江融为一体,凉凉的江水拍打着堤岸,大点的小孩用竹篾穿条蚯蚓,在岸边江水里轻轻摇晃,不久就能钓到长长的鳗鱼,回家剁了喂鸭,我胆子小,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下手。但是中午吃饭后,潮水退去了,江滩上芦苇丛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塘,里面常有来不及逃走的小鱼小虾、螃蟹鳗鱼,我和小伙伴们经常背着大人,偷偷带着竹筛和脸盆,选中一个水塘,开始洘水,虽然是烈日当头,但江水和泥沙凉凉的,我们并不觉得很热,很快一个水塘就要见底了,赶紧用双手挖一条小水道,用竹筛挡住鱼虾的去路,继续洘水,然后抓鱼摸虾,少不了嬉戏打闹,几个水塘下来,往往收获不少,在江水涨潮之前到江边洗掉浑身的泥沙,顺便喝几口江水解渴,凉凉的甜甜的混杂着沙子的味道;我们分好“战利品”,打道回府,有时候少不了父母的一顿责罚,但态度较好、屡教不改,一个暑假下来,往往晒成了黑炭一般。

年初的老孟河(我们习惯称为江边),正是枯水期,从岸边往下,走到江边有很长一段路,都是江沙,黑色的细细的江沙不沾鞋,走在上面比走烂泥路感觉好多了,到了江边,江面只有四五十米宽了,江水平静的缓缓地流着,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江豚(我们叫江猪)在江水里时隐时现,大哥哥们告诉我们:江猪是要吃小孩的,千万离它们远点。吓得我们紧紧拉着他们的衣角,不敢松手,期待着渡船赶快来到。

摆渡的渡船只有一艘,一次连人带货的大概可以载十五六个人,艄公是我妈妈的娘家亲戚,好像姓杨,我和哥哥们就叫他舅舅,对我们很是照顾,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没上幼儿班呢),有一次爸妈上街,我要去找他们,结果迷路了,沿着江边哭哭啼啼一路走到他的渡口,是他给了我一些吃的,并及时捎信让小舅舅把我带回了家,算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小心翼翼地从长长的跳板走上船,一大群人挤在不大的船舱里,没有座位,全都安静地等待开船,远眺岸边没人过来了,起锚撑船,长而粗的竹篙在艄公的手里显得很灵活,渡船被撑离江边后,他收起竹篙,又熟练地摇起撸来,渡船在他一个人的操纵下径直驶向对岸,大概一刻钟的工夫,渡船就靠岸了,我赶紧从人缝中跳离渡船,一个劲地往岸上奔去,远离那可怕的江猪。

我的大姑姑家离岸边也就五百米的样子,冬天从高高的江岸上透过一排排杨树能清楚地看到她家的几间平房,但是没有大路直达,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从陡峭的江岸上下到村子的东边,然后再到她家,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大姑姑早就知道我们这帮侄子要来拜年的,三个表哥和一个表妹都被早早使唤起来,跑前跑后、端茶弄水地招待我们,大姑父也是一直笑眯眯的像招待贵客似的陪着我们吃果子茶,而且逼着我们至少要吃一个鸡蛋才罢休。等到中午时分,小姑姑带着小姑父和两个表弟从十几里路外的魏村走来了,我们就开始吃饭,记得大姑姑家自己养的麻鸭和大白鹅的肉最好吃,又肥又香!

年初四照例是到阿姨家拜年,阿姨家在我家东南方向,隔了一个生产队,步行过去二十分钟,她家房子最多了,好几间连在一起,相互贯通,最适合我和小表哥、表妹们捉迷藏了。他们家东边紧临长江,冬天收了很多芦苇,门口场边上堆得像小山似的,芦苇可是好东西,不仅仅在端午时可以用宽大的芦苇叶包粽子,冬天收割上来,用芦花和稻草编“毛窝子鞋”,穿在脚上可暖和了;把芦苇秆用草绳一根根密密的编成芦苇网,造房子时铺在屋面的桁条上,再在上面盖瓦或铺草,新房子就大功告成了;把芦苇篾片像编竹席一样编成大块大块的,可以晒东西或者搭窝棚。一个冬季下来,阿姨家的收入应该不错的,所以感觉她家午饭的菜最多,特别是阿姨做的花团(在大的米粉团子上雕刻和堆砌花鸟鱼虫)很漂亮也很好吃。

不知不觉年初五很快来到,我们要“长征”了,前面提到的,我的小姑姑家在魏村,离我家十五六里的西南方向,那时没有自行车,也不通汽车,连水路也不通,只能步行。朦朦胧胧中,我被早起的哥哥喊醒了,吃过早饭,等到大姑姑家的四个孩子来齐,我们就出发了,一群八九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路上叽叽喳喳、追逐打闹,可热闹了,半路上大点的哥哥们经常为抄近路的问题争吵,有时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央求哥哥们背我一程。沿途要经过不少村莊,经常有凶巴巴的狗儿对我们狂吠猛追,好在有大哥哥们护卫,这些凶神把我们也无可奈何,有时也会遇到几个陌生的男孩,想“靠家大凶”欺负我们,但看到我们人多,也只是远远地盯着我们,没敢轻易发动攻击。走着走着,快中午了,肚子也饿了,终于依稀地看到了小姑姑家的村子,我们也不走大路小路了,直接从绿油油的小麦地里往姑姑家奔,小姑姑家的两个表弟远远地向我们挥手,好似战友会师般的激动。

到了小姑姑家,每人一大碗肉圆粉丝做点心,我是狼吞虎咽很快就一碗见底了,抹一下嘴巴还想吃,哥哥说别急,马上吃午饭了啊,这是点心,不能当饱吃的,我才无奈放下了筷子。等到真的午饭开始时,我倒没啥胃口了,感觉肚子里油水很足,饱了。

记得小姑姑家有阁楼,从木头梯子爬上去,有厚厚的木板铺着,多了一层可以住人的房间,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阁楼,后来看到书中有楼房的描写,这阁楼就成了我心目中楼房的具体形象。午饭过后,姑妈领着我们几个小伙伴到他们村上玩,几户人家下来,我发现了个大问题,他们讲的话我听不懂!不知道他们说的啥!原来我家的方言是下滩话,偏苏北口音,小姑姑家那里讲的上滩话,属吴方言,我们几个小朋友在一起讲话犹如鸡鸭对话、自说自话,好在有姑妈做翻译,还能勉强交流,后来上学后会说点普通话了,交流才没啥问题。走了半天路,又玩了大半天,我们几个小点的累的没力气回家了,干脆就住在姑姑家了,第二天再由小姑姑送回家。拜年之旅就此告一段落!

不知不觉,我的人生旅程已走完大半,回顾童年的生活,成长的故事数不胜数,说不完、道不尽,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有些感觉是困苦的,但也处处充满温情,有苦有乐、酸酸甜甜。正如我姑奶奶的上海小女儿在回忆录中所说的:“老一辈人重情重义的言行,潜移默化、影响和教育着下一代,传统观念、道德理念、新时代、新观念,告诉我们做人的道理,移风易俗与不忘祖先并不矛盾。中华民族的五千年文明史要好好延续,不能失传。”

作者简介:

黄永胜,生于1967年10月。爱文学的他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数学系,现任横山桥高级中学副校长。2021年9月赴新疆伊犁州尼勒克县第一中学支教,任尼勒克一中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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