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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泽小小说专辑(三篇)

2022-03-16李景泽

椰城 2022年2期
关键词:金兰小艺包工头

作者简介:李景泽,1990年生于河北张家口,艺术学硕士,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河北省影视家协会会员。小说散见《小说选刊》《椰城》《青年文学》《小小说选刊》等刊。编剧有《蝴蝶忽闪》《天上响了两声雷》《拯救蘑菇》等戏剧影视作品。曾举办个人小说研讨会,入选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青年编剧特训营等。现就职于河北北方学院文学院。

旅   馆

这是座大城市,初来乍到,大强感到有些不适应。

火车迟了一个整点,出站时已经晚上9点钟了。找个地方随便划拉几口饭,大强开始为晚上的落脚地操心。

太贵!找了几家旅店,要价都出乎大强的意料。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大强走进了一栋挂着“旅馆”字样的大楼。

“旅馆”在三层,防盗门略显陈旧,大强突然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转身欲走。

这时候,防盗门开了。开门的是位老者,他头发花白,留着长长的胡须,像个国学先生。

“住店的吧?”老先生喊住大强。

大强点了点头,被老先生迎了进去。

旅馆很暗,走廊窄窄的只够两个人挤。大强问多少钱一晚,老先生不回答,只顾领大强看房。大强发现旅馆的房间也跟走廊似的都特别小特别窄——一张床三面环墙,最后一面朝着门,有的房间甚至脱鞋穿鞋都得把门打开。

这家旅馆的房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

拿自己家开旅馆,大强还是头一遭遇见。

指着一间不用脱鞋子穿鞋子开门的房间,大强问老先生多少钱。

“40块,不贵吧?”老先生说。

40块?大强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口袋。相比其他旅店,这价格简直便宜了好几倍。大强没多想,一下子连交了两天的房租,然后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大強是被一阵女人的“喘息声”吵醒的,这声音就来自大强的隔壁,仅一“墙”之隔。

大强终于睡不着了。

这都是包工头造的孽,要不是他拿着大强的工钱跑了,大强就不会追到这里,也不会花住店的冤枉钱,更不会在耳根子不清净的情况下,心也不清净!

大强的心是被大强的媳妇搅乱的!

那天,大强灰头土脸地回到家,媳妇正靠在椅子上嗑瓜子。

“拿来吧?”媳妇伸出她漂亮的小手。

说实话,大强当时就是因为这双手才对她情有独钟的。

“我……”大强有点开不了口。

“咋?想留私房钱不成!”

“不是,是……”

大强还是鼓起勇气把包工头卷着工钱跑了的事儿如实告诉了媳妇。

大强刚说完,媳妇一巴掌就掴在了大强的脸上。

当晚,媳妇跟大强大吵了一架。媳妇说大强是个窝囊废,当初真不该嫁给大强。还说如果大强不把工钱要回来,她就跟大强离婚!然后,媳妇甩门而出!

第一天,媳妇没有回来。第二天,媳妇还是没有回来。

大强开始后怕了,要是媳妇真跟他离了婚,那他该怎么活啊!大强爱他的媳妇胜过爱他自己,尽管大强没机会表现,但大强一直这么认为。

大强决定去找包工头要回工钱,在问了很多人后,大强踏上了开往这座城市的列车。

天已经放亮了,房客们陆陆续续地走掉,只听见老先生整理房间的声音。大强也穿好衣服,他胡乱洗了把脸,准备出门。

“混小子,还不起来!”大强听见老先生正叫谁混小子!

“混小子”似乎没听见老先生的喊叫,紧接着老先生敲响了“混小子”的房门。

这时候大强听出来了,老先生敲的正是自己隔壁房间的屋门,跟大强仅一“墙”之隔。

“哎呀!叫什么叫!来你这儿不就是为了躲一躲,这个叫唤的!”

是他!大强愣了一下。没错,就是他——拿钱跑了的包工头!包工头的声音,大强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大强一下子就踹开了包工头的房门。

然而大强傻眼了,“混小子”是包工头不假,但在包工头的身旁还有一个赤身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媳妇!

嗡的一声,大强的头像被什么暴砸了一下。大强真想骂她个贱货,不过大强没有。大强只一把抓过包工头,紧跟着一阵拳打脚踢,任凭包工头如何求饶,大强根本不理。然后大强抄起屋里的水果刀,对准了包工头肥嘟嘟的喉咙。

“爹……爹……救……救我……”

爹?大强扭头看了一眼老先生,老先生已一脸惊慌地跌坐在地上。大强震惊了,大强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但大强没有手软,尖刀依旧狠狠地扎了下去!

傍晚,一栋挂着“旅馆”字样的大楼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旅馆内血流成河,一个头发花白,留着长胡须,活像个国学先生的老者正对着床上一具中年男人的死尸不住地傻笑着……

那一夜

解下鼓鼓的腰包,注视着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妻正在搓麻将,一双颀长的美腿在裙裾下若隐若现。妻是发现我了,愣了下。我赶紧展开双臂,闭上眼,等待妻给我一个浓情的拥抱。

“回来了?有病啊!”

妻就是这样,不懂得浪漫更不知什么是浪漫。我走近妻,给她使了个眼色。妻眉头一挑,爽朗的笑声立马响彻在整间平屋里。

“不玩了不玩了,改天,改天!”妻打发其他人走。房间里就剩我和妻了,我猛虎一般一把将妻摁在床上。妻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来了?”我问。

“今天。”妻答。我兴致全无。

离开妻是五天后的清晨,鼓鼓的腰包已经瘪了,这才是妻感兴趣的!我想多留两个晚上,起码要跟妻缠绵一晚,但妻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妻找了无数个理由搪塞我,最后还是用买房一事戳中了我的要害。

“三年了!嫁给你三年了。你从三年前就说要买房,房呢?”妻盘膝而坐,直勾勾盯着我。这一刻,妻跟泼妇没什么两样。

我只好走,像条丧家之犬逃走。耳朵是得以清净了,心却怎么也清净不来。

妻太美了,视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毫不夸张。妻不仅美,还有味道,是介于青年女子与成熟少妇中间的味道。像一杯二锅头,既烈又醇,叫人的心砰砰直跳。

这些年,我长期在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妻。只与妻打电话听妻的声音还不够,我必须看到妻本人。一有闲,我就和妻视频。

难道我只能和妻视频?我郁闷。难道多待两个晚上也不行?我郁闷。

莫非……我幡然醒悟,牙咬得咯咯响。

一个下午,我折回来了。树影在车窗外飞快地闪过,我像一头发怒而疾奔的豹子折回来了。夜很静,静得我有些害怕。我翻墙而入,“咚”一声,双脚与土地撞击出沉闷的响声。

“谁……谁啊!”妻在屋里喊。我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我兴奋了,无与伦比的兴奋了。很好很好,我美滋滋的。我看到妻是一个人,隐匿了大半夜,妻就是一个人。妻果然是我的好媳妇好婆娘。

我开始拼命地赚钱了。这些年我什么活都干过,在酒店里刷盘子,在工地上搬钢材,在车间里装电极……我不怕苦不怕累。可不怕苦不怕累顶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就挣那么几张红票子?

这晚,我在外面喝了很多酒。晃荡在大街上的时候,也不知谁拉了我一把,我就跑到一个女人的床上了。我一度以为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是我的妻,以至于覆雨翻云后,我还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说你真美,她说你真帅;我说你真滑,她说你真壮。直到老鸨子摊开手掌冲我挤眉弄眼时,我才吓了一跳。

我赶紧掏了钱丢给老鸨子,提溜上裤子往外跑。我跑啊跑啊,不知道到底该跑去哪儿。霓虹闪烁,夜比白天还亮。我想往家的方向跑,想往妻的方向跑,可我根本找不到方向……

我最终还是跑回了出租屋。倚在床沿上,叼着烟,我傻眼了——我把刚领的工资一股脑全掏给了老鸨子了!

我太混蛋了!对混蛋的惩罚就该是这样,我想。我又开始拼命地赚钱了,在酒店里刷盘子,在工地上搬钢材,在车间里装电极……我不怕苦不怕累……奇怪的是,领到工钱的那一霎,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妻,首先想到的竟是有了这些钱能去那里说多少次“你真美,你真滑”!

妻就在这时候跟我视频了,妻的表情很夸张。妻让我快点回去,说家里出大事了!

解下鼓鼓的腰包,注视着妻,我的心里满是疑惑。妻正在收拾东西,原本颀长的美腿被一袭裙裾遮掩得不见踪影。妻见我回来了,丢下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

“家里闹鬼了,隔山差五院墙下面就会发出咚咚的响声。”妻泪眼朦胧,向我哭诉。

“哦?隔三岔五?”我愣了下。我只翻过一次墙头,怎么会隔三差五。我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可不!反正不是鬼就是人,真害怕。所以这次我决定收拾收拾东西,跟你一块去城里。”

我大吃一惊!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妻顾不上搭理我了,转而继续收拾她的东西。看着妻忙碌的身影,我蓦地觉得我的心像被一把钢钳夹住了一样,极其不痛快。我展开双臂,缓缓地闭上眼——那种浪漫的味道怎么就没有了呢?

我睁开眼,不禁浑身打颤。我似乎看到妻正拿着一条铁链来拴我的双脚……

偷内衣的人

一个晚上,女员工公寓520寝室挂在阳台上的内衣全都不见了,同事们一片哗然。

最先意识到内衣不见了的是白小艺,这位张扬跋扈,号称无男人能降服的女汉子,只立在寝室里喊了一句,整栋楼都颤抖起来。接着,女员工公寓炸开了锅。有看热闹的,有来关心的。但无论谁,都对这一龌龊的行为深恶痛绝。

寻找偷内衣的人,成为当务之急。

是谁偷了大家的内衣?保卫处小刘仔细检查了下阳台的铁栅栏。铁栅栏完好无损,甚至连松动的迹象也没有。

“显然……”小刘挺胸抬头,迈着方步,斩钉截铁地说:“偷内衣的人是从屋里面下的手,这就好办了。你们安心生活工作,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话是这么说,但住在520寝室的四个青年女员工还是坐不住了。

“肯定是个猥琐男。”白小艺气愤地说:“千万别让我抓住他,抓住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了不可。”

她的三个室友连忙点头。

“小艺说得对,除了这样的猥琐男、变态男,谁还有心思干这个,碎尸万段那是便宜他了。”

大家一致认为偷内衣的人是个男的,这让隔壁寝室的金兰松了口气。

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呢?金兰躺在床上回忆着。

那晚,月朗星稀,风吹动窗帘左右摇曳,金兰小心翼翼地来到520寝室的门前。

金兰的手里紧攥着一把钥匙,她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可还感到钥匙在她的手里一劲儿打滑。

钥匙是520寝室的钥匙,是金兰偷偷配的。具体是哪一天配的,金兰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半年前白小艺带着她的三个室友耀武扬威,欺负她的场景。

“我得罪你们了吗?”金兰含着泪问白小艺。

白小艺的脸刷的红了,吞吞吐吐地讲:“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骚狐狸,怎么啦?”

金兰暗下決心,一定要让白小艺她们四个好看。她想到了一个既能羞辱对方,又能逃过怀疑的好主意。

金兰颤颤巍巍地将钥匙插入了520寝室的门锁,咔一下,门应声而开。金兰吓了一跳,生怕惊动了谁。看寝室里始终死一般的寂静,才钻了进去。

金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来到寝室的阳台上,将内衣一股脑蜷成了一个团,正准备往大裤兜里塞。突然,谁咳嗽了一声,吓得金兰赶紧丢下内衣,一溜烟跑了。

难道真有猥琐男悄悄摸进了520寝室?可那声咳嗽……明显是个女人的声音啊!金兰既害怕又有疑惑。

已经过去两天了,保卫处小刘一直没有吭声。不仅520寝室的姑娘们越发害怕,公寓的其他女员工也后怕不已,晚上睡觉时甚至会轮流守夜。

“这回偷的是内衣,谁敢保证下次偷的不是人?”女员工们哭诉着。

整个女员工公寓开始人心惶惶了,人一慌,生活和工作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其中一个女员工还哭闹着辞了职,对公司的正常生产带来了严重的威胁。事实上,小刘已经查出了端倪了——有人举报说金兰在当夜进入过520寝室。

小刘缄默了。

上级给小刘下了最后的通牒。

“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还查不出来的话,你就卷铺盖滚蛋,有的是能人。”

三天期限很快就到了,这天下了班,小刘正了正衣冠,泰然自若地走向公司的厂房。厂房里,已经聚满了人,大家谁都没有走,誓要弄清楚谁是那个偷内衣的人。

人声鼎沸,情绪激动。本来是520寝室白小艺她们四个人的事,到了现在,已经演变成整个女员工公寓近五十个姑娘的事。

“是谁?”白小艺带着大家一起喊。

“哪个臭变态?”

“快说啊!”

人人义愤填膺,只有金兰蔫在一旁,浑身颤抖着,冷汗直流。

“好了!大家静一静。”小刘站在台上大喊。

“很抱歉,过了这么久才告诉大家谁是偷内衣的人……”小刘顿了顿,看了眼面前的金兰。金兰低着头,浑身颤的更加厉害了。

“没错,偷内衣的人正是你们眼前的……那个猥琐男……我。”小刘坚决地说。

金兰骤然抬头,愣住了!

女员工们傻眼了。

“什么?是你?”

“竟然是你!”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小艺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蓦地冲到台前。

“不是他不是他!”白小艺看着小刘,眼泛泪花地说:“是我对不起大家,有气都冲我来,其实是我把内衣收起来了……”

这一回,小刘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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