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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价值意蕴、内在逻辑与实践进路

2022-03-15侯金亮

探索 2022年6期
关键词:全过程话语民主

侯金亮

(西南政法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 401120)

1 问题的提出

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人民民主是中国的民主新路。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应有之义。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1]37这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高度凝练和理论表达。实践证明,中国民主政治发展取得了显著治理绩效,但中国的民主叙事体系落后于民主实践的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2]当下,西方国家凭借其在民主问题上的话语权主导国际民主政治实践,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制定民主规则、民主标准的主动权。在这样的背景下,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成为打破西方国家对民主概念定义权、民主实践阐释权以及民主发展评判权垄断的现实所需,体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理论阐释的必要性,以及民主话语发展的接续性和民主优势转化的价值性。

目前,学界从理论、实践两个维度对全过程人民民主展开了研究。在理论研究方面,学者们从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3]、社会主义民主理论[4]、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人民政治观[5]探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来源;从五特征论[6]、三特点论[7]总结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特质;从对西方民主困境的克服与超越[8]、对马克思主义民主政治理论的继承式发展[9]、对未来民主发展和民主创新的导向定位[10]等国际国内视野分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在实践研究方面,学者们主要从完善制度与健全法治两个层面探讨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如何落地,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制度[11]、健全“1+3”制度体系[12]、健全完善生存权与发展权的基本人权制度[13]等方面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学者关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这一议题,从西方民主话语批判[14]、中国民主话语对西方民主话语的超越[15]、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权意涵[16]来揭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优势及其建构的必要性。

总体而言,现有研究对于如何建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关注较少。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的提出与实践的发展意味着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具有现实可能性。在建构主义理论的视野里,人类世界是被话语建构的世界,不存在脱离话语的事物,人类的一切知识都是通过话语获得的。“话语的实质是把词语作为构成表达体系的一种特殊组合方式、理论姿态和思想立场”[17],其背后体现着一种权力关系,表现为“话语交往中的核心概念和关键词的定义权、解释权、主导权以及实际影响力”[18]。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构建离不开话语主体、话语媒介、话语内容、话语受众等要素的相互作用与配合,需要厘清话语发展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关系,立足话语本质建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本文试图从话语价值、话语逻辑、话语策略三个维度分析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相关问题,以期为打破西方民主话语霸权,进而提升中国民主政治话语权提供参考。

2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价值意蕴

话语是关于社会观念再生产、传播的实践,是一种潜藏在人们潜意识之下的深层逻辑,悄无声息地支配着不同群体的思维方式、话语表达和行为准则。话语主体通过对话语的控制、筛选、组织和分配,从而拥有话语核心概念和关键词的定义权、阐释权、评判权,是实现理论掌握群众的必要环节。因此,建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是将其实然状态和应然状态转化为相应的话语表达,在民主形式上具有话语表征价值、在民主运行上具有话语诠释价值、在民主效果上具有话语引领价值,是突破西方民主话语霸权的重要途径。

2.1 民主形式的话语表征价值

“民主”是一个极具价值却又富有争议的政治概念,学界普遍认为这一概念最早源于古希腊,指的是“人民的统治”。自资产阶级革命以来,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需要,资产阶级开始有目的地对民主原初含义进行改造,将私有财产权作为民主政治的基本前提和底线,在此基础上赋予民主以程序性定义,即所谓民主是“为达到政治决定而做出的制度安排,其方式就是通过竞取人民的选票来获得作为政治决定的权力”[19]]359。经由西方思想家和政治家的理论发酵,“自由民主”逐渐成为西方民主政治的主流定义并成为其政治文化的一部分。在阶级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20]98。西方国家依托工业革命在经济领域获得的统治地位,为其在全世界推销所谓的自由民主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基础,“自由民主”的话语体系获得了较强的号召力、统治力,挤占了非西方民主的话语空间,形成了鲜明的民主话语霸权逻辑。在这一逻辑之下,似乎只有所谓的自由民主的民主形式才是人类社会最后的“灯塔”,似乎标志着人类政治文明发展形态的“历史终结”。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则表征着民主的另一种形式,即人民民主。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家雷蒙·威廉斯指出,“表征具有两种意涵:一种符号或意象;呈现给眼睛和大脑的过程”[21]409-410。而“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22]46,也就是说人必须借助符号表达观念、进行交流,这是政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过程实际上就是将人民民主作为一种符号进行呈现与传播的过程,表征着民主的新形式,全过程人民民主打破了民主形式的一元化局面。在西方国家大力宣扬人类社会最后的“灯塔”、人类政治文明发展形态“历史终结”的语境中,需要突破将某一制度看作民主价值唯一实现途径的思维定式,在话语表征中重组人们对民主原义的认知,促使人们意识到虽然民主具有公认的价值,但并没有统一的形式。世界上任何国家和民族都可以依据自身的历史发展、文化传统等探索实现民主价值的制度形式,世界各国人民都拥有对民主概念的定义权而非少数西方国家独有。

2.2 民主运行的话语阐释价值

在西方民主话语霸权主导下,民主直接等同于“一人一票”与“多党竞选”,民主只能是选举,选举才是民主,形成了民主是一种程序上的安排的思维定式。这也导致从规范民主含义向民主制度化、程序化的议题转变,选举民主制度近乎成为民主的“规范性”定论。根据这一定论,民主原义上的人民主权变成人民选择统治者的过程,所谓人民即“选民”,民主即“选主”,是否实行普选成为衡量国家有无民主的唯一标准。对于民主概念的这种程序性定义不仅窄化了民主的内涵,将人民的统治改造为竞争性选举,将人民主权限定为人民的投票权,而且还有意识地拓展民主的边界,自由、人权、宪制等几乎都成为民主的从属概念。其结果是在意识层面对民主进行了规约,预设了一套“民”如何去“主”的规则,悄无声息地将民主的“名”与“实”、“形”与“神”相剥离,促使人们只能在“自由民主”的程序框架内剪裁本应由具体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决定的民主形式。然而,仅仅用选举与多党竞争来描述民主是不够的,这是用西方标榜的民主固定程序代替了民主的实质。实际上,民主的程序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民主的实质是必须实现人民的统治、代表人民的利益。如果人民被长期置于民主的对立面,人民无法表达自己,那就只能接受西方民主的话语规训和统治。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通过对民主运行的话语诠释,打破西方自由民主的形式民主对实质民主的遮避,引导人们走出民主仅是一种选举模式的认知误区。面对民主这一概念,不同的群体往往会形成不同的理解,产生激烈的话语意义碰撞。只有己方对民主的话语阐释得到认可,民主的运行过程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此,探究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必须回到人民民主的本体对象——民主实践中去,透过对民主运行的中国维度阐释来探知“什么没有被西方民主话语呈现”以及“实质上的民主可能是什么样态”。基于此,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价值就在于恢复一种实质民主观。进一步而言,民主运行的意义不会自发地由实在论意义上的客观历史表现出来,而总是在研究者的解释活动和个体的阅读活动中产生。自觉的话语阐释不仅是人民民主的内涵承载,也是人民民主运行的形态学证据,证明在选票民主之外还存在着其他民主形式。这种对民主运行的话语诠释体现了民主并不具有固定的模式,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民主,它强调的是民主价值的实现。其他国家都可以有不同的民主运行方式,只要它的最终目标指向实现人民的统治。

2.3 民主效果的话语引领价值

“效果”是指因某种因素、行为产生的结果。从话语维度考察民主效果时包含着一定的价值导向,只有符合话语主体预定目的、方向的结果,才能发挥民主效果的话语引领价值。当下,西方国家正是通过长年累月的话语实践获得了关于民主的评价权,在一定程度上主导着对民主效果的评定。一是通过“民主-专制”“自由-非自由”等二分话语锚定民主效果的评价指标。例如西方国家用维护个人权利的名义突出“自由”与强权的分野,将其所谓的“自由”看作超越任何历史阶段都具有内在合理性的价值存在,凡是不符合“自由”标准的即是强权,从而把是否保障了人民主权的根本评价指标转移为是否保障了“自由”。二是借力其哲学社会科学的学术优势、信息传媒优势传播所谓的民主理论。“一人一票”“多党竞选”的选举至上论、西方式物质富裕源于实行了西式民主的民主富强论、民主是政党和国家发展的最高目的的民主目的论等,在所谓的合法性叙事中赋予了评定民主效果的关键指标。总之,西方国家凭借强大的硬实力为民主效果的评定设置了一套西方标准,严重挤压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民主评估话语空间,导致广大发展中国家只能处于持续性“失语”状态,被动接受西方民主标准下的民主成效评判,被贴上负面的标签。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从话语维度提供了一种民主政治实践的检验标准,是对当前西方民主效果评价指标单一性、意识形态性的突破,具有民主效果的话语引领价值。例如,相对于西方自由民主话语中“自由”的价值取向,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以“人民”作为民主成效的衡量标准,重在考量是否体现人民意志、维护人民根本利益,进而回归了民主的本质意蕴。相对于西方自由民主话语中“选举投票”的程序形式,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以“全过程”作为民主成效的衡量标准,在民主运行的全闭环中考察是否提供了让“整体人民”真正参与其中表达自身意志的畅通渠道。相对于西方自由民主话语中“政党竞争”的实践方式,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以“国家治理”作为民主成效的衡量标准,在完成改革、发展、稳定各项任务的实践过程中考评是否解决了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强调民主模式上的多样性,强调由人民作为评价主体,有助于恢复被西方话语抽空了的民主的本质要求,用民主评价上的多样性和人民性超越西方国家把“选举”和“多党执政”作为民主效果评判指标的所谓“普世”标准,实现民主效果的话语引领。

3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内在逻辑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核心是话语,话语又可以分解为“说话者是谁”“受话者是谁”“在哪里言说”等因素,这些因素的相互关系及其矛盾运动构成了话语的内在逻辑。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离不开话语主体、话语媒介、话语内容、话语受众等要素的相互作用,它们相互配合形成合力是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关键所在。因此,要根据话语内在要素厘清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生产、运行、实践逻辑,构建富有中国特色、回应时代关切、满足人民需要的民主话语体系。

3.1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生产逻辑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构建涉及诸多话语因素。根据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话语可以分为“说话者”“受话者”“话语场合”“话语方式”等因素,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构建离不开对上述因素的动态考察,因而可以引入生产逻辑的视角来动态立体把握其话语主体、话语内容、话语媒介、话语受众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矛盾运动。

一是话语主体,即“谁来说”。话语不能独立于主体之外而存在,话语主体决定着话语内容的生成。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话语主体包括话语的生产者和传播者,具体有党政工作者、理论研究者、主流媒体、人民群众等,形成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政治话语主体、学术话语主体、传播话语主体、大众话语主体。其中,党和国家领导人是最重要的话语生产主体,他们的话语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集中体现和重要表现形式。同时,话语交流与内容传递的有效性需求要求话语主体真诚地陈述真实正确的内容,能为话语受众所理解、共享、信任和认可,即话语主体必须实现话语内容的可领会性、话语陈述的真实正确性、话语表达的真诚性。如此,才能化解话语主体与话语受众之间的沟通障碍,发挥话语的效能。

二是话语内容,即“说什么”。话语是思想观念的表达载体,“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我自身而存在的、现实的意识”[23]25。话语内容“主要反映一个话语主体所关注的与自身利益相关的观点和理论,它是由话语主体所具有的实力,以及所处的地位与影响力决定的”[24]87。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内容是集价值诉求、理论内涵、制度运行、实践操作等于一体的复合型多维度框架,包含着中国共产党百年来民主建设的理论总结,从根本上解释和回答了发展社会主义民主过程中所面临的时代问题。当代中国民主话语内容的建构不仅要建立在深入反思与深度解构西方民主话语的核心内容、思维方式、利益实质的基础上,还要从民主的发展历程、实现形式、价值内核上澄清人民民主的本质、内涵与特色,与西方自由民主观及其背后的理论形成对话。

三是话语受众,即“谁在听”。要让话语产生效果,关键在于使其话语内容中所蕴含的意识形态指向能够真正获得话语受众的价值认同。一方面,网络传播技术的发展深刻改变了话语受众的角色与接收信息的方式,权力精英的话语权垄断被话语表达的“去中心化”替代,社会大众话语表达的渠道更加多样化,自我表达与满足的需要成为受众接收话语的重要指标。这种变化将反作用于话语主体,使其在把握话语受众个性化、扁平化的倾向中动态调整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构建的策略。另一方面,民主是国际政治实践中的重要内容,这意味着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需要获得世界范围内的认同并对其他国家产生价值和制度吸引力。因此,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有着国内国外两种语境下的话语受众,需要充分考虑话语受众的语境差异,遵循通约性、共通性、互动性的构建理路。

四是话语媒介,即“怎么说”。媒介是人体的延伸,亦是话语传播与交流的有力工具,将直接影响人类个体和社会生存与发展的状态。在日常交流中,使用强大的话语工具会更容易让对方接受自身的话语内容。所以,占有有利的话语传播媒介就占有了支配性的话语优势。因而,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必然包括根据已有的资源,科学有效地选择人民民主话语的传播媒介与表达方式。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中,话语传播媒介选择越科学合理,人民民主话语拥有的影响力和吸引力就越大。具体而言,应充分发挥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各自的优势,推动二者的融合发展,形成综合性、互补性的话语传播平台,提高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传播效率。

3.2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运行逻辑

在与之相适应的社会生活中,人类“完全受已成为表达他们的社会之媒介的特定语言所支配”[25]23,话语所建构的表象世界深刻影响人们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乃至对现实世界的看法。根据索绪尔的语言学观点,存在之物需要被言说才能为人所理解,其核心是意义的传递和接受。意义是人们表征与信息交流活动的焦点,是人从事一切活动的意向所归,是现实的人安身立命之本,正是意义满足了人潜意识的需求。从某种程度上说,人们只有了解到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意义,人民民主才开始在思想领域流通乃至被信仰,才能影响、引导他人产生内在的感知、情感及行为结果。反之,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若缺乏意义,就不会在社会中传播流通乃至“被消费”,这便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运行逻辑。

一是话语意义的输出过程。话语的意义不是自然生成的,必须在传播之前对话语内容进行整合构建。与商品生产类似,话语主体生产出来的话语符号必须限定在某种具有特定意义的话语形式之内,但这种话语内容的整合构建会受到话语主体的知识层次、价值观念、话语规则以及传播路径等因素的影响。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意义输出主要是根据国家性质、民主实践、社会环境、话语受众等因素,生成特定的话语意义。话语意义把零散但具有关联性的民主事件、现象、故事等架构起来,形成包含民主核心思想和价值观的话语符号,通过对话语符号的呈现和重新分配实现意义介入,使话语受众在这些话语符号中理解人民民主的真谛。

二是话语意义的传递过程。话语内容一经传送,话语主体便失去对意义的控制权,此时的意义传递更多受到解读框架的限制,即建立在社会成员共识基础上的一套有组织的信码系统。这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种文化契约,是意义传递所必须执行的规则。对于话语受众而言,信码表征着“概念、观念、情感,从而使人们以大致相同的方式解读意义成为可能”[26]3,可看出信码是意义交互发生的场所。作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载体的人民民主话语,在传递过程中必须通过信码将意义与符号连接起来,在能指与所指之间建立对应关系,确保话语受众能够根据信码规则解读人民民主话语以获得意义。

三是话语意义的接受过程。根据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在接受话语内容时话语受众会对话语内容有一个解码的过程,其意义能否被解读和接受与话语受众的教育经历、生活方式、社会身份等因素紧密相关,在这些因素作用下会产生非常复杂的意识形态或者行为结果。也就是说话语受众在社会体系中所处的位置及其所拥有的文化社会身份和知识背景是意义接收过程中起主导作用的因素,而单向度灌输式的话语传递很难与话语受众在精神世界上进行意义协商。对于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意义接受而言,必须充分考虑话语受众的内心感受和思维意识,有针对性、分层次地将话语内容与话语受众的情感、价值、行为联系起来,实现意义接受。

3.3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实践逻辑

作为一种话语实践,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根本目的在于通过整合话语主体、话语受众、话语内容、话语表达等要素,发挥人民民主话语的理论说服力、回应修复力、国际感召力,这是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实践逻辑所在。

其一,话语的理论说服力。马克思指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27]11话语记录着时代,其更迭演变为把握时代变迁提供了最前沿和敏锐的信息,但西方国家在话语媒介上的优势地位消解着人民民主话语内容的权威性,加之话语受众的多元化可能会降低人民民主话语主体的信任度。因此,话语说服力建设是建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重要环节。一方面,事实是说服力生成的根本,全过程人民民主蕴含的诸多观点与理念已经在实践中取得了显著成效,实践证明了其正确性与科学性,积累了丰富的成果素材,这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用事实本身的力量说服人、吸引人的重要内容来源。另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一个复杂的理论系统,要采取宏观、中观、微观的层次结构阐释方法。在宏观上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核心原则与立场为主导进行总体性阐释;在中观上聚焦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主要内容进行学理性论证;在微观上突出具体的生活化叙述。

其二,话语的回应修复力。在西方自由民主话语的强势冲击下,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必然受到西方自由民主话语的诘难以及现实问题的拷问,因而需要主动应对社会问题、积极回应民主诉求、纠正和抵制错误民主思想与思潮。例如,一些西方发达国家凭借其硬实力大力推行自由主义外交政策,以所谓的人道主义道德为由,借机炒作社会热点问题和敏感问题进而干涉中国民主政治建设。面对良莠不齐的话语信息尤其是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话语信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必须具备足够的回应修复力,及时传播准确权威、真实客观、观点鲜明的信息,壮大积极、正确的舆论,实现全方位、多层次与多声部的主流舆论矩阵,如此才能真正维护人民民主的话语权威。

其三,话语的国际感召力。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目标蕴含了整合民众诉求、协调利益关系与推动国际民主政治发展的目的。但由于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本土化与民族化特征,若将之置于西方话语语境中,其民主话语本身具有的价值便成了一个缺乏根基的悬空问题,无法被其他话语接纳。要破解这一难题,需要将中西方的民主话语差异看作一种本体性与交往性存在,既不忽视西方民主话语中的合理成分并加以融合,又要讲好中国民主故事。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用外国民众听得到、听得懂、听得进的途径和方式来积极传播中华文化,阐发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让世界对中国多一分理解、多一分支持。”[28]210如此才能达到“联接中外、沟通世界”的传播目的,最终结果是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感召力和认同感。

4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实践路径

话语呈现着世界秩序,话语权是重塑世界秩序的工具。要深刻认识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的极端重要性,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形成相应的国际话语权。在西方民主话语的挑战下,亟须从话语主体、话语内容、话语传播、话语表达上着力,积极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提升我国在国际上的民主话语权,为世界民主政治发展提供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

4.1 上下联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主体

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的要素中,话语主体涉及“谁在说”。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主体不能自说自话,否则我们越谈民主、谈自由、谈成效,就越可能在固有思维框架下强化偏见。因此,需要联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主体,实现话语主体间的有机融合,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作用力。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主体是多元的,具体可分为官方话语主体和民间话语主体。其中,官方话语主体本身就意味着一定的权威性、政治性、影响力,是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主心骨,要充分发挥官方话语主体的主导作用。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兴起、发展、成熟,其改变了以往传统的从上至下的话语生产和传播单一模式,话语主体趋向多元化,民间话语主体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过程中愈加成为无法忽视的重要力量。“无可否认,开放的互联网向我们呈现的是一个多元的文化图谱,在这个去中心化、混杂的文化生态下,很多问题需要重新梳理与审视。”[29]

一方面,民间话语主体所处的日常生活空间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提供了真实性支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对他们产生影响的最直接的权力与统治关系是那些作为他们日常生活典型社会背景的场所。”[30]163也就是说,日常生活空间能够有效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吸引力、号召力、影响力,而民间话语主体恰好与大众日常生活有着天然的联系。此外,在民间话语主体与话语受众之间不存在明显的身份区隔,能在一定程度上消解官方话语主体带来的灌输、规训意味,体现为一种情感上的自觉表现,在有意或无意的层面上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转化为他们对某一现象、场景、事件等的认知、看法与态度,能更好地让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走进现实生活,凸显真实性。

另一方面,联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官方话语主体和民间话语主体,能有效发挥各方优势和潜能。在官方话语主体—话语受众的传播模式下,话语受众可能会对官方话语主体生产出来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产生某种程度上的质疑,而经由民间话语主体转化后的民主话语则可能带有个人立场与随意性。官方话语主体加持民间话语主体,不仅可以避免官方话语主体说教式灌输的痕迹,而且可以过滤民间话语主体的负面因素,更加贴近话语受众的生活,给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增添应有的严肃性。例如,微博用户“我是k董”根据自身经历以及通过在线征稿的方式制作出《中国抗疫图鉴》,借助漫画的形式记录了中国防疫政策下的民主图景,随后人民日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等官方媒体对其进行了转载报道,引发无数网友纷纷留言,可见影响力之广泛。

4.2 精准凝练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内容

话语内容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核心构件”,凝练话语核心内涵是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出发点,需要重点从核心话语与话语框架两个维度及其相互关系入手。所谓核心话语即话语的中心思想和主题凝练,承载着一定的价值认知,本质上是话语的“内容建构”,它需要依附于一套属于权力或者价值观的底层诠释体系,以搭建话语框架的方式为自身提供合法化机制。

一方面,需精准凝练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核心话语。与西方自由民主的意识形态不同,全过程人民民主核心话语的凝练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指导,基于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继承被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民主理念与做法,充分彰显社会主义性质,形成一个内容丰富完整的有机体系。一是民主主体全覆盖。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语境中,人民不是“有名无实的公民”[31]346,也不是西方自由民主下受种族、地域、性别限制的选民,而是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等广大人民,是他们共同掌握国家权力,参与国家事务管理。二是民主领域全方位。民主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政治领域的问题,中国的民主广泛存在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国际关系等诸领域。在各个领域中贯彻执行党的群众路线,强调深入群众了解民情民意、汇聚民策民智,很大程度上发挥了民主的功能,是保障人民群众在各个生活领域享有民主的独特形式。三是民主程序全链条。对于民主的考察不能单纯停留于选举的环节,而要着眼民主如何在多层面、多领域、多维度浸润于人民的生活,关注选举环节之后人民如何继续有效、有序参与国家治理,避免人民当家作主的地位被悬置。全过程人民民主保证人民依法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这种过程上的前后衔接与配合,将民主的形式与实质、过程与结果结合起来,构成了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

另一方面,需有效搭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框架。话语框架是基于公共认知系统形成的话语编码、解码机制,通常被用作解释和讨论公共事件的底层逻辑。根据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核心话语,可以解析出民主主体话语框架与民主运行话语框架。这两种话语框架共同构造出一个意识形态方阵,为全过程人民民主提供认知框架与价值支撑。可以通过“核心—中心”的关联构建民主主体话语框架,核心与中心揭示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主体力量。马克思、恩格斯从唯物史观中发现了历史的主体,使历史主体的运动从自发走向自觉的关键在于组建革命的、科学的政党,形成政治主体。在历史主体与政治主体之间不外乎两种走向,即要么脱离历史主体失去民心,要么依靠历史主体长期执政。对于历史主体与政治主体在政治生活中的定位直接关乎有无实质民主。中国共产党将这种政党与群众的关系发展成“领导核心”与“人民中心”的关系,形成一元主体主导、多元主体参与的公共治理结构,用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框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地位,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地位指引人民群众有效参与国家治理,既保证了党的长期执政地位,也保证了人民群众实在的民主权利。还可以通过以“民意—公意”的关联构建民主运行话语框架。民意与公意揭示了民主的基本运行环节,反映了民主的真谛在于使公意科学反映民意。全过程人民民主通过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重要政治制度的安排,为“民主—集中—再民主—再集中”的决策过程架构了对应的制度体系,确保从群众的实践智慧中汇聚民意提炼升华为科学的公意,按照公意制定相应的方针政策再落实到实践中,促使公意来自民意的同时受到民意监督,形成民意与公意的良性互动,用最大公约数的形式整合社会思想。

4.3 开拓融合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媒介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离不开话语媒介,要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权,就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话语平台,它可以解决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怎么说得更好”的问题。

一是聚焦传播工具,开拓融合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媒介。大众传播媒介的发展及技术的成熟,能够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传输到时间、空间分散的潜在群体中,不断扩展其社会运作范围。作为一种传播工具,大众传播媒介可分为印刷媒介和电子媒介两大类。在印刷媒介下,可以采取图鉴式阐述的方式传播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纯文字语言具有突出的抽象代指特征,缺乏经验的、直接的形象内容而稍显刻板,这使得它往往不能直抵人类实际感受,存在词不达意的困扰。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观念的、思想的体系,纯粹以文字语言进行表征可能会加剧其距离感、抽象感。而利用图鉴式阐述,借助于语图共文的叠加效应,既可以避免纯文字带来的理论枯燥乏味,充实文字意境,又可以补充说明图像的寓意,使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表意更加完整形象,给大众以独特体验。在电子媒介下,可以利用图像叙事的优势传播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与大众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针对这种情感性强、需要引发大众精神共鸣的话语内容,通过自媒体短视频搭建双向互动的传播模式,借用各种大众日常生活中的元素表征全过程人民民主,对时事热点事件进行评论,以引导民主舆论的正确走向,将宏大的民主政治叙事转变为基于分享和参与式的传播,更能引发共鸣与认同。另一方面,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突出的民主实践绩效,这是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影响力的重要资源。在图像叙事的范畴里,拼贴、复制是最为基本的手段和方式,能将内容和情节中断裂的东西连接起来,把原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时空的内容呈现在同一时空中,实现时间上的纵向比较与空间上的横向比较,让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绩效被更为直观地讲述与呈现。

二是聚焦传播场域,开拓融合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媒介。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具有对外维度,对世界民主政治发展有着积极价值,要加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增强其国际话语权。其一,在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媒介建设上增添国际视野,打造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融媒产品,主动与西方媒体正面交锋。例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国际锐评》、中国国际电视台推出的系列短评就因其逻辑严密的犀利观点引发了国内外高度关注,成为对外传播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重要场域。其二,可以与国际媒体合作,发挥国外本土传播优势。与我国主流媒体的国际发声相比,国外媒体在文化背景、阅读习惯等方面与国际受众更加契合,借助国外媒体传递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更容易被接受与理解。具体方式包括向国外媒体推送新闻稿件、视频素材、直播信号等,或者选派记者、主持人、评论员直接做客国外访谈类节目,第一时间回应针对中国民主发展的不实言论,向世界介绍中国民主发展成效,提高中国民主话语的有效性传播。

4.4 互动共情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受众

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权并非仅指使话语主体具有掌控与驾驭话语的权力,更重要的是使其话语内容及其所蕴含的民主价值内核获得话语受众真心实意的认同和自觉践行,这决定着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能否实现内化与外化。为此,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必须充分考虑话语受众的可接受度与内在需求性。

一方面,关注话语受众的可接受度。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话语受众具有多元的特点,不同话语受众的接受度差异巨大,必须以话语受众的接受特点为导向设置话语内容。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年龄、不同国别的话语受众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的认知、理解、认同等诸多方面存在明显差异。基于受众话语接受特点进行科学分析与类型化整合,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内容与话语形式、话语受众的高度匹配性,是增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在各类人群中的穿透力与影响力的重要举措。例如,大学生作为当代青年的代表就有其独特的话语偏好,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可以主动向网络流行语靠近,寻求流行话语与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之间的相通点,以拉近与话语受众的心理距离、缩短代沟落差。

另一方面,关注话语受众的内在需求。理论在一个人身上的实现程度总是取决于该理论满足其需求的程度。现实中的人不可能处于真空状态,总是有着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需要,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若不能有效回应人民期待,不能给群众带来实际利益,不能凝聚全人类的价值共识,则会导致自身在大众生活领域中“退场”,失去生长根基。可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不仅承担着推动世界民主政治发展的历史使命,而且要立足于现实的人民群众的心理和利益需求,指导他们运用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实现自己的利益,将抽象的理论转化为现实的物质力量。具体而言,要充分利用大数据、互联网和智能化技术建立话语传播受众心理和利益需求分析机制,将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的建构与话语受众密切相关的现实问题相结合,让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成为能反映他们切身利益、解决实际问题的有用话语,从而与话语受众之间形成话语共鸣、共振、共感、共情。

5 结语

作为一种民主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优势不断凸显,在实践中取得了显著治理成效,但与之相关的民主理论与叙事体系落后于实践的发展。在西方民主话语霸权之下,构建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是向世界传递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价值观念,打破西方民主话语霸权的现实所需,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理论阐释的必要性、民主话语发展的接续性、民主优势转化的价值性。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就是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然状态和应然状态转化为相应的话语内容与话语表达,需要立足话语本质层面把握其话语价值与话语逻辑,从而更具针对性地探讨话语建构策略。从整体性视阈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需要在理论上恢复实质民主观,将被西方自由民主理论掩盖了的民主内核展示出来。同时,将民主价值与民主模式分离,重构被西方自由民主颠倒了的民主价值与民主模式之间的关系,纠正把某种民主制度当作民主价值与功能的唯一实现途径的看法,从民主价值和民主功能的实现维度探寻合适的民主制度。从微观性视阈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话语体系建构离不开话语主体、话语内容、话语媒介、话语受众等要素的相互配合,要从内容上深化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学术研究,建立一套既凸显共性的民主价值理念,又符合特性的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为提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话语权提供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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