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央地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异质性影响

2022-03-15李大元何嘉欣

研究与发展管理 2022年1期
关键词:违规市场化关联

李大元,何嘉欣,张 璐

(1.中南大学 商学院,长沙 410083;2.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商学院,长沙 410205)

近年来,企业频发环境污染、资源破坏等恶性事件,严重危害了生态环境和公众健康[1]。2010年,上市公司紫金矿业突发污水池严重渗漏以及二次污染环保事故,导致当地大量鱼类生物死亡,且严重危害了部分居民的健康[2]。2014年,据报道,全国多地学校发生“毒跑道”事件,各类化学原料浓度严重超标,致使学校很多师生出现呼吸类疾病,严重危害了他们的健康。2015年,美国环保署曝光上市公司大众汽车的尾气排放造假案,根据其国家标准,每一辆柴油车在投入市场使用前须进行空气排放安全指标测试,检测结果发现大众柴油车排放的有毒气体严重超标,有关部门人员却隐瞒此次检测结果继续投放市场,其中,全球范围内事故柴油车款高达1100万辆,排放超标的空气污染直接导致一名儿童死亡。2018年,据中国中央电视台报道,山西三维集团的工业废渣和工业废水未经处理违规排放,且排放区域多是生活区,对沿途村庄百姓的健康造成巨大危害。

目前企业环境违规的研究多从违规处罚力度、信息披露、企业价值、企业声誉等层面展开[3-5],涉及政治关联的研究较少[6],政治关联作为企业经营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影响因素,对企业价值、企业财务、企业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政治关联作为企业与政府关系的一种特殊形式,是企业获取宝贵资源以及政府保护的重要渠道,也是政府干预或引导企业的重要手段。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企业环境违规的成本和收益。BOUBAKRI等[7]的研究表明,政治关联即企业高管与政府(官员)的关系,它在企业环境决策、战略决策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当前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行为的研究尚未得到一致结论。

学术界既有研究成果主要存在3种观点,分别是促进论、抑制论、不确定论。①促进论认为,良好政治关联的确立,企业能获取政府额外的研发投入补贴,弥补资源缺口,消除后顾之忧,提高绿色技术创新的积极性,从而实现经济与环境绩效的“双重帕累托改进”[8],如ZHANG[9]研究表明,政治关联有助于降低企业与环境投资相关的资本成本,进行成本效益分析,与政府分享环境科技创新的风险,政府能鼓励企业采取环保措施友好的行为。②抑制论认为,政治关联的建立必将耗费大量的人、财、物资源,进而挤占研发投入或技术改进资金,抑制企业的创新积极性[10],如MARQUIS 和QIAN[11]结合政治关联和制度理论,解释了不同类型的政治关联(包括私有制和国有制、在政治委员会任职的高管、政治合法性压力和财政资源)是如何影响企业社会责任的。企业面临的压力越大,越会抑制企业社会责任的积极性。③不确定论认为,基于不同岗位、不同行业、不同行政级别的高管政治关联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表现出一定的差异[12-13],如ZHANG等[13]研究发现,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路径因中介作用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正负向关系。张川等[14]将高管政治关联划分为代表委员类和政府官员类,通过实证研究发现,高管政治关联的代表委员类可以促使企业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然而政府官员类对社会责任的影响不显著。本文认为,出现3种论点的可能原因是不同级别政治关联的异质性影响。首先,中央与地方政府在环境政策执行中的区别对待。中央政府执行环境政策的主要手段是制订激励政策或是加大事故的惩罚力度来迫使地方政府参与执行环保政策,管理链条的延长使得地方政府在执行环保政策时下移环保责任。其次,所隐含的政治、晋升与财政激励,难以在政治、经济和道德层面有效调动地方政府执行环保政策的积极性,从而影响了地方环境政策的执行效果[15]。再次,地方政府出于GDP考核的考虑[16],当企业出现污染事故时可能会产生保护伞效应,导致环境政策执行的难度不断加大。最后,地方环保部门存在环保工作分工模糊、信息不对称等弊端,致使环境政策执行工作效率低下,甚至部分地方政府会通过降低环保指标来吸引高污染企业的入驻。

因此,本文基于政治关联的不确定论从中央与地方政治关联角度研究企业环境违规的异质性影响,并从反腐败和市场化程度两个调节变量探讨其调节作用。基于2004—2017年民营企业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中央政治关联能显著减少企业环境违规行为,地方政治关联则会助长企业环境违规;反腐败显著强化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但对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关系的调节作用不显著;市场化程度显著削弱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助长作用,弱化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

本文创新点体现在以下三方面。①基于政治关联的不确定论研究中央和地方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异质性影响。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因不同的激励机制、不同层级的政治目标,从而有不同的企业行为。当前研究多未细化这一区别,而是简单地从有无政治关联角度展开研究,很难把握不同级别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行为的关系。②拓宽了企业环境违规的影响因素研究。往常研究多聚焦于董事会特征、高管特征与股权结构,未充分考虑政治关联的影响。本文考察不同层级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作用,有助于更全面深入地探究企业环境违规动因并提出相应的策略。③我国企业环境行为研究缺乏坚实的大数据支撑,本文收集了14年间的大样本数据,利用微观级数据对环境违规问题进行实证检验,研究结论更有说服力,并且为相关研究领域提供了实证参考。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1 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

政治关联是指企业与政府之间保持密切与相互影响的纽带关系[7],包括政府官员在企业兼职、企业高管(正在或曾经)政府任职以及其他与政府形成的非正式关系等情形。沈洪涛和冯杰[17]认为,政府环境监管力度会促使企业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改善其环境表现,特别是在财政赤字较严重或者税收、行政罚款严重的地区,企业更加倾向于通过建立政治关联来抵消环境的部分负面效应。LIN等[18]的实证结果表明,政治关联企业获得绿色补贴的可能性越高,企业的环境绩效越好。周中胜等[19]研究发现,在政府对经济干预程度越低、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企业会自觉履行社会责任。张靖宜等[4]的实证检验结果表明,政治关联能够显著减少企业环境违规行为的发生,上市公司增长压力越大,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越显著。衣凤鹏和徐二明[20]指出,高管政治关联越高,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越高,且市场化程度越高、高管政治关联越多时,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意识越显著。蔡宏波和何佳俐[21]的研究结果表明,私营企业的政治关联能正向影响企业的环保投入和排污费,政治关联越多的企业会自觉履行更多的社会责任,加大对环保治污的投入,缴纳更多的排污费,甚至还会利用政治关联减少政治寻租,减少环保治污投入。罗喜英和刘伟[3]发现,政府的保护伞效应能够显著降低污染事故企业的罚款金额、处罚次数、处罚力度,证实了地方政府对环境违规的助长作用。

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因等级、分工的差别以及激励机制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政治经济目标,企业的环境行为也有所不同。当环境事故频繁发生且未能得到有效解决,导致环境污染问题上升到规模化的社会问题时,中央政府为了调和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倾向于考虑全国长期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通过出台环境保护的相关法律法规(如环保补贴、税收优惠政策),强调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并且鼓励企业开发绿色技术,进行绿色生产。企业构建的中央政治关联不仅可以帮助其获得中央政府的支持以及重要社会资源,还可以帮助企业解决监管不完善、资源配置效率低等一系列问题。企业为了提高绩效,努力获取中央政府提供的各项资源,就更有可能响应中央政府的号召,加大研发投入,通过技术创新、绿色创新等手段进行竞争;同时,中央政治关联的企业更加关注政府环境政策的变化,落实和执行相关的法规和政策,积极主动地开展环境治理,履行更多的环境责任。聂嘉琪[22]发现,在环境政策执行度高的地区,中央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责任的促进作用更显著。ZHANG等[23]发现,中央监督能够显著改善地方环境执法的效果,其中中央监管使得工业排放至少减少了26.8%。OLIVER和HOLZINGER[24]指出,企业出于对政府资源的依赖,会遵守中央政府制定的环境政策来赢得政府认可,从而获取相关资源利益。

根据“锦标赛”理论,政治“锦标赛”是政府治理的一种模式,中央政府通过各种经济指标来衡量地方政府的政绩,如地区的经济增长、政治任务完整程度等,其中,政绩优秀直接关系到地方官员的晋升,因此,在这种经济利益的背景下,地方政府更多考虑当地经济发展问题,有可能会降低环境法规评价标准,采取对污染企业放松监管等方式来吸引更多的企业进入本地区。企业可能通过行贿手段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或承诺政府官员和环境保护工作人员成为公司高管,以之逃避环境责任,导致出现政企合谋的现象。另外,地方政府为了追求经济利益,可能会主动降低环境管制的标准,默许企业采用违规或破坏性的合谋生产方式,通过牺牲环境来换取短期的经济发展[25],企业则在这个最低标准内发展,压缩环境投资,造成环境污染。聂嘉琪[22]发现,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责任显著负相关。崔亚飞和刘小川[26]的实证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在税收竞争中对污染治理采取了“骑跷跷板”策略,存在“趋劣竞争”现象。因此,企业凭借地方政治关联的依赖关系,通过建立政企合谋关系,在环境违规方面获得地方政府的优待和庇护[27]。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1a 中央政治关联会抑制企业环境违规行为。

H1b 地方政治关联会促进企业环境违规行为。

1.2 反腐败的调节作用

“腐败有效论”指出,腐败和政治关联是企业生存的“润滑剂”,当政府推行低效政策时,企业通过腐败与政府形成政治关联,以此来绕开政府无效率管制[28]。党的十八大以来开展的反腐败运动,使原本稳固的政商关系因腐败官员的落马而破裂,减少了政府资源配置的扭曲,同时也导致企业与官员之间通过政治关联来规避环保投资的渠道被强行切断[29]。中央政府出台的大量反腐败措施,使得一部分政府官员、企业的高管们因涉及腐败而被查处停职,严厉打击了官企共谋行为。

本文认为,反腐增强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一方面,反腐败行动力度加大时,企业为了自身发展更加迫切寻求政治关联来进行自我保护,中央政府掌握大部分的稀缺资源是企业维持现状或进行稳固发展的重要因素,企业为获得更多的资源,倾向于履行环境责任,环境违规的可能性降低。另一方面,拥有中央政治关联的企业高管们通常对企业有较强的干预与管控能力,有效减少政府机会主义行为,加大公众的监督力度,政府行使自由的权力变小,能够抑制腐败的发生[30]。因此,反腐力度越大,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高管们为了响应中央政府的号召,会带领公司成员规避环境污染所带来的风险,倾向于减少违规。

本文认为,反腐败抑制了地方政治关联导致的企业环境违规。一方面,力度大、范围广、持续时间长的反腐运动降低了企业与政府的信息不对称,压制了企业腐败蔓延势头,阻断企业利用政企关系寻租的动机[31],减少了政治关联作为保护伞导致的环境污染。地方政府官员在政企关联的交易中存在违规操作,一旦发生重大违规事件并被曝光,企业更可能被告发、被调查,这将对企业形象造成负面的影响,使企业成为众矢之的。另一方面,反腐败使众多腐败官员纷纷落马[32],势必会影响到企业与地方政府官员之间政治关联的存续,地方政府为了自保可能会快速撇清与企业的关系,切断其与问题企业维护已久的政治关联,从而导致企业通过政治关联获得的各种资源被缩减,甚至减少了未来从政府中获得资源与信息的机会。再者,这时凭借政治关联进行私下交易就是腐败违法行为,对于这种不健康的政企关系,反腐败会起到抑制作用[33]。最终,反腐和政府重视后,地方政治关联对污染的保护伞效应消失,企业将不敢采取环境违规行为。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2a 反腐败强化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

H2b 反腐败减弱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

1.3 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企业的政治认同是市场不完善时企业的有效机制。企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越高[34],环境管理越好,则公众的环保意识越强,公众能够及时、有效地获取企业在环境保护和治理方面的信息,如果企业出现违法行为,企业将会被施加更大的压力。中央政府制定了一系列关于环保的政策法规,其自利倾向和晋升偏好相对较低。拥有中央政治关联的企业通常具有规模和领先优势,自身盈利能力和资金流优于其他企业,企业现金流更为充沛,可能增加环保投入。周中胜等[19]发现,要素市场越好,企业会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来树立良好的公司形象,并通过社会责任的持续投入来维持企业的良好声誉。沈宇峰和徐晓东[35]实证研究发现,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政治关联对企业降低环保投资的影响越弱。因此,市场化程度等相关环境的改善,能够有效遏制高层管理者利用政治关联加重环境违规,而依赖中央政治关联的企业因其规模和现金流优势以及树立公司绿色形象的需要,会更加自觉地履行社会责任,违规的可能性更低。

在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企业不仅受资金、市场、技术等约束,还受以GDP为导向的地方政府绩效考核体系的频繁干预[36],企业无法通过市场机制获取所需资源,因而谋求地方政治关联的动机更强。地方政府干预经济程度较强的地区,寻租或腐败现象较多,政府对企业利益侵害的可能性更大,资源耗费严重,地方政府若对社会责任持漠视的态度,企业则没有动力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来维持与政府的关系。余明桂和潘红波[37]的研究表明,市场化程度越低,政府对企业干预程度越高,地方政府在开发权、土地审批、税收优惠等方面具有的支配权越高,企业与政府部门沟通、协调等成本就越高。罗喜英和刘伟[3]研究发现,市场化程度越低,政治关联会产生保护伞效应,削弱了企业的环境违规处罚力度;市场化程度越高,政治关联会产生监督效应,加重违规企业的环境处罚力度,企业倾向于利用政府对市场干预的不确定性,强化其与政府的合作,以此来实现经济持续稳定增长。因此,市场化程度越高,地区的环境管理越好,受媒体、利益相关者和政府关注越多,可以抑制政治寻租,增强政府的监督效用,企业在政府的监督和关注下更加不敢违规。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a 市场化程度增强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

H3b 市场化程度削弱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

综上所述,本文的研究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模型Fig.1 Research model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数据

环境监管记录从2004年开始,考虑数据可得性,选择2004—2017年民营企业作为初始样本,并进行如下处理:①剔除暂停或停止上市公司;②剔除*ST和金融类等特殊行业公司;③剔除数据不完整和变量缺失的样本;④删除部分环境不敏感的行业。最终,选取了874家民营企业的5307个样本。由于部分样本存在缺失值,系统模型匹配时会自动删除这些样本,所以进行Tobit回归检验的有效样本数量为5113个。数据来源于IPE、CSMAR 数据库、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WIND 数据库,并通过Excel 计算整理所得,实证研究采用Stata完成。样本企业的具体行业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行业分布Tab.1 Distribution of samples industry

2.2 变量测量

2.2.1 核心变量 ①环境违规(Pollution),采用A股上市公司及其关联企业的不良环境监管记录的年度频数[38]来衡量。数据来源于公众环境研究中心(IPE)中绿色证券数据库的企业年度数据。②中央政治关联(PC_Cen),以企业总经理或董事长现任或曾任中央层级部门来衡量[39-40],如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党代表大会等,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③地方政治关联(PC_Loc)[14],以总经理和董事长现任或曾任于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来衡量,地方机构部门以及地方委员会或市级、省级、区级以及其他乡镇机构等,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如果企业同时存在两种政治关联,中央政治关联优先于地方政治关联。数据来源于CSMAR,关键字段为政治背景的任职机构层级。④反腐败(AC),采用省级区域公职人员腐败犯罪立案数来衡量[35-37],数据来源于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搜集方式为国家年度犯罪立案数量。⑤市场化程度(Market),采用年度的各省份市场化指数衡量,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参考王小鲁等[41]的计算方法。

2.2.2 控制变量 公司规模(Size)为年末总资产的对数[42]。组织冗余(Slack)测量为年度流动资产占流动负债比例的对数[43]。独董比例(INDIR)以公司独董人员与总董事人员的比例衡量[44]。两职合一(Duality),总经理兼任董事长,则赋值为1,反之为0[27]。CEO 年龄(CEOAge)为当前年份与CEO 出生年份之差[45]。CEO 薪酬(CEOSalary)为CEO 任职期内薪酬的对数[46]。行业集中度(antiHHI)以市场占有率指数作为测量指标[47],HHI=公司主营业务收入/行业主营业务收入,antiHHI=1-HHI。前五大股东持股比例(TOP5)为司前五大股东持股总数占总股本的比例[48]。资产负债率(DAR)采用公司年末负债占总资产比例的对数[49]。财务绩效(ROE)为公司年末净利润占年末股东权益期末余额的比例[50]。

2.3 基于Tobit回归的模型构建

本文构建的主效应和调节效应模型具体如下所示。模型(1)用于考察中央与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的影响,模型(2)用于检验反腐败、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其中,Pollution为环境违规,PC_Loc为地方政治关联,PC_Cen为中央政治关联,AC为反腐败,Market为市场化程度。βi、λi分别是回归方程对应的系数,ξi,t、ωi,t代表误差项。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环境违规的最大值为24,最小值为0,两值之差较大,标准差为1.81,说明我国企业环境违规水平偏高,环保意识薄弱;中央与地方政治关联均值分别为0.53、0.15,说明中央政治关联较少、地方政治关联较多,且大部分上市公司有政治关联。研究变量之间的Person系数绝对值均小于0.5,说明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51],可纳入同一实证模型。

表2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分析Tab.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analysis

3.2 回归分析

本文基于Tobit回归模型,检验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影响,结果如表3所示,其中,M1为控制变量对因变量的回归,M2为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回归,M3和M5、M4和M5分别检验了反腐败和市场化程度对中央与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之间的调节作用。

由表3的M2可知,中央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显著负相关(β=-1.301,p <0.05),即中央政治关联的企业能够积极响应中央政府对环境污染治理的号召而减少环境违规,H1a得到验证;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显著正相关(β=1.488,p <0.01),具有地方政治的企业更倾向于环境违规,H1b得到验证。

由表3的M3和M5可知,反腐败强化了中央政治关联与环境违规的负向关系(β=-0.002,p <0.05),表明反腐败能营造更加亲和的政商环境,使中央政治关联更好地发挥对企业环境违规的震慑作用,支持了H2a。同时,反腐败正向强化了地方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的促进作用,但调节作用不显著(β=0.001,p >0.1),H2b未通过。可能的原因是,随着反腐败的深入,地方政治关联的保护伞效应虽有所收敛,但政企合谋依然存在,使得反腐败无法积极发挥威慑作用,且这一特殊的官员行为会引起较大的政治不确定性,企业可能会通过延缓投资、选择投资风险更小的项目等方式应对风险,从而导致短期内无法观察企业的环境行为。由表3的M4和M5可知,市场化程度削弱了中央政治关联与环境违规之间的抑制作用(β=0.547,p <0.1;β=0.458,p >0.1),与H3a相反。可能的原因是,中央政府关注国家环境政策的全局,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政治目标可能存在一定的冲突,中央政府对环境直接管理能力较低,从而弱化了中央政治关联与环境违规之间的抑制作用。同时,市场化程度显著弱化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β=-0.234,p <0.1;β=-0.236,p <0.1),H3b通过检验。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对经济的干预程度越低,政府能发挥的作用越小,政府维护违规公司的可操作性更低,反而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

表3 Tobit回归结果Tab.3 Results of Tobit regression

为了证明市场化程度调节效应的显著性,以均值±1个平均标准差来直观展示调节效应[52]。从图2可以看出,当处于低市场化程度时,地方政治关联和环境违规正相关;而当处于高市场化程度时,促进作用转为抑制作用,说明市场化程度显著削弱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

图2 市场化程度对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的调节作用Fig.2 Moderating effect of marketization on local political connections and firm environmental violation

3.3 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用两种方式将回归模型中衡量总经理或董事长的政治关联指标进行替换:一是改用所有高管的政治关联;二是剔除同时具有中央政治关联和地方政治关联的样本。稳健性检验的过程和结果具体阐述如下。

3.3.1 基于所有高管政治关联的检验 借鉴贾明和张喆[39]的研究,公司所有高管包括上市公司的董事、董事长、独立董事、董事会秘书、财务总监和总经理等,有地方政治关联时,PC_Loc赋值为1,反之为0;有中央政治关联时,PC_Cen赋值为1,反之为0。基于5113个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由表4可知,结果与前文表3类似,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表4 所有高管中央与地方政治关联的稳健性检验结果Tab.4 Robustness test on all executives central and local political connections

3.3.2 剔除具有中央和地方双重政治关联样本的检验 由于部分样本同时具有中央政治关联和地方政治关联,为了排除双重政治关联对因变量的影响,分别构建了“(只有)中央政治关联+无政治关联”和“(只有)地方政治关联+无政治关联”两组进行稳健性检验,两组样本的数量分别为1746个和4134个。两组样本之和大于5307个,是因为存在共同的无政治关联样本。分样本检验的结果如表5所示。其中,面板A是基于“(只有)中央政治关联+无政治关联”样本组进行检验的结果,可以看出,中央政治关联抑制企业的环境违规行为,但不显著;面板B是基于“(只有)地方政治关联+无政治关联”样本组进行检验的结果,可以看出,地方政治关联促进企业的环境违规行为。表5的结果与表3类似,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表5 区分中央/地方政治关联的稳健性检验结果Tab.5 Robustness test by central/local political connection samples

续表

3.4 内生性检验

为了解决模型设定过程中可能因遗漏关键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Heckman两阶段模型[53]进行内生性检验:第一阶段运用Probit模型得到IMRs的值;第二阶段将由第一阶段获得IMRs值作为控制变量和其他变量一起回归修正内生性问题。内生性检验的样本为2526个,其中,“环境违规”为存在自选择偏差的变量,进行了样本自选择。表6显示了上述两个步骤的回归估计结果。面板A中,因变量“环境违规”为存在自选择偏差的变量,如果公司存在环境违规,则赋值为1,反之为0;控制变量包括公司规模、独董比例、两职合一、CEO年龄、CEO薪酬、行业丰富度。公司规模越大,企业为了获取唯一的竞争优势和更高的利益以及名誉回报,更有可能采取环保行为以避免违规。董事会中独立董事人数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公司受监督水平,一般独董比例越高,企业的环境监督性越高。董事长和总经理同属一个人,企业易陷入自我监管的困境而产生道德风险,企业高管可能为了满足自我需求而忽视社会的环保要求。为了防范企业各种风险,年龄越大的CEO拥有更为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和牢靠的资源配置能力,可能会以更加积极地态度应对环境。CEO薪酬越高,高管自我监督能力更弱,承担社会责任的能力也会降低。企业处于复杂和不确定的行业,更可能采用复杂多变的战略来竞争。表6的面板A系统自动生成了IMRs,由面板B中的IMRs值可知,IMRs大于0,表明样本存在选择性偏差,此时采用Heckman 两步法选择模型估计是恰当的修正。表6的面板B中,根据M22、M25的IMRs结果可知,当企业存在中央政治关联或地方政治关联时,IMRs系数不显著,表明虚拟变量选择的内生性偏误不存在。另外,表6面板B中M22、M25的交互项结果与表3中的M2、M5相似,其中中央政治关联与环境违规负相关,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正相关,且各自的主效应和调节效应不显著。

表6 Heckman两阶段模型Tab.6 Two stage model of Heckman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政治关联的不确定论,探究中央与地方两个不同级别的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的关系,并且分析了反腐败、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基于2004—2017年A股民营企业的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验证,主要结论如下。①中央政治关联抑制企业环境违规行为,地方政治关联则显著助长企业环境违规。②反腐败显著强化了中央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但对地方政治关联与企业环境违规关系的调节作用不显著。③市场化程度显著削弱了地方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促进作用,却也弱化了中央政治关联对环境违规的抑制作用。

本文具有以下理论贡献。①企业环境违规相关领域的既有研究多聚焦于董事会特征、高管特征与股权结构、政府环境规制、政府干预,而未充分考虑政治关联的影响。本文凸显了中央与地方的不同级别政治关联对企业环境违规的异质性影响,丰富了政治关联的研究[12-13]。②扩展了企业环境违规的影响因素研究。本文反腐败、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不仅验证了它们在影响政治关联与环境违规中的有效性,也探索了企业利益相关主体对环境违规的影响,并且可以借助反腐败和市场化程度行为,进一步探索影响企业环境违规的新因素,为企业的绿色环保发展提供了思路。

相应地,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①中央政府可建立有效的环境业绩考核指标体系,将该指标体系与地方政府官员的晋升联系在一起,从源头上切断寻租的形成路径。②地方政府机构可以加强对企业环境违规的监督和检查,建立对外信息公开的环境监督体系,积极鼓励环境污染事件的投诉举报。③杜绝政企合谋现象,如加重处罚环境污染企业的力度,明令禁止政府在职人员、退休人员到企业挂职。④激励企业改进技术创新、提倡绿色生产来推进市场化改革。政府也可出台市场化的相关政策,给予企业绿色补贴、提供绿色通道。

本文基于政治关联的不确定论来探讨地方和中央政治关联,然而对于政治关联级别的细致划分在未来研究中亟须完善。同时,除反腐败和市场化程度之外,还有待研究影响政治关联和环境违规之间关系的其他因素。

猜你喜欢

违规市场化关联
违规借调的多重“算计”
工程造价市场化改革下定额的再认识与建议
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 推进资本账户开放
“一带一路”递进,关联民生更紧
违规动火作业致9死18伤
违规试放存放 爆炸5死1伤
奇趣搭配
歌剧艺术市场化运作的可行性研究
智趣
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