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忘记、外部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的调节作用

曾 萍，俞 芹，任 鸽，陈伟宏

（1.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广州 510640；2.华南理工大学 中国企业战略管理研究中心，广州 510640；3.广西大学经济学院，南宁 530004）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明显增加，国内经济增长则进入“换挡期”，“三期叠加”影响持续深化①资料来源：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2001/09/t20200109_34079732.shtml。。新发展阶段对中国企业的加速转型升级提出了迫切要求，同时也为企业构建全球竞争力、跻身为世界一流企业创造了契机。企业只有通过不断变革创新，才能获得加速转型升级的持续动力，以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②资料来源：https：//tech.sina.com.cn/roll/2019-08-22/doc-ihytcitn1129559.shtml？cre=tianyi&mod=pcpager_focus&loc=37&r=9&rfunc=100&tj=none&tr=9。。企业的转型升级是指通过产业的转行、增长方式的转轨，企业实现由低技术水平向高技术水平迈进、由低附加价值状态向高附加价值状态演变的过程［1］，也是产业转型升级的微观层面和最终落脚点。如何推动中国企业转型升级的步伐一直以来备受政府和学术界的关注。纵然如此，众多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依然迟缓、甚至步履维艰。例如，曾叫板格力的志高控股经历了自主研发、多元化发展和价格战等战略，但是转型升级之路缓慢且艰难，近年来由行业前三名到申请破产，深陷亏损泥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中国企业转型升级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且具有长期性的特点。相较发达经济体国家，中国的工业化仅仅经历了四十多年的积累，又需要实现向信息化、网络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的跨越式发展，即企业需要连续不断且快速地实现爬坡式的转型升级。因此，如何推进中国企业快速转型升级，不但是实践界亟待解决的难题，更是理论界需要探讨的关键议题。

本文从企业资源能力可能固化或匮乏出发，基于打破企业固有局限和束缚这一组织学习视角探讨如何提升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企业固有的行为方式与累积于记忆系统中的经营逻辑等往往会阻碍企业对于新知识、新信息的接收与获取［2］。因而，组织忘记是打破变革僵局、实现快速转型升级的首要任务。在扫除获取新知识、新信息等障碍之后，企业需要通过外部知识搜索来获取新的知识或资源以扩展和更新自身的知识或资源基础，为快速转型升级做好各项准备。此外，党的十八大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和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之后，中央以及地方政府都相应加大了创新环境建设的力度，这将可能为企业通过组织忘记、知识搜索促进转型升级速度提供良好的情境。由此，本文将探讨组织忘记通过知识搜索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影响机理，以及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对上述过程的调节作用，以期深化组织学习视角下的知识搜索分析框架，为中国企业如何通过组织忘记和知识搜索加速转型升级提供有益启示。

本文构建了在企业相关资源和能力匮乏的情境下组织忘记通过外部知识搜索提升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理论模型，丰富并拓展了组织学习视角下的知识搜索分析框架；同时，通过关注企业转型升级的速度，丰富了现有战略管理领域企业转型升级的相关成果，拓展了企业转型升级研究的速度视角；此外，本文将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纳入研究框架，明确了组织忘记通过外部知识搜索的中介机制作用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边界条件。

1 文献综述与假设提出

1.1 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

众多战略管理领域的学者从外部环境、组织与管理者3个方面揭示了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首先，外部环境方面，一方面，学者们最先关注环境变动，尤其是任务环境，对制造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①集聚效应。有学者发现集聚效应促进了企业转型升级［3］，但也有研究表明在产业链终端集成环节缺乏足够的集成创新能力和市场势力时，集聚效应无法激励企业的有效创新［4］。②网络嵌入。伙伴型模式的全球价值链（GVC）治理结构、跨国和本地网络的双重嵌入可以促进企业转型升级［5］。另一方面，学术界将外部制度因素对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划分为激励型和压力型两类。激励视角主要强调政府财政补贴、创新政策等对解决融资约束问题、引导和助力企业实现转型升级的作用。例如，财政补贴、减少税费负担与企业转型升级显著正相关［6］。基于压力视角的文献表明，企业管理者的环境规制压力将会迫使企业增加对环境治理、社会公关和生产制造的投入，最终促进企业的转型升级［7］。与之相反，有学者发现具有突出“管制性”色彩的产业政策将限制市场竞争并造成寻租行为，导致企业资源配置失效，从而无法实现转型升级［8］。其次，组织方面，大量研究认为企业转型升级是一个基于能力的演进过程，动态能力、双元能力、创新能力等均有助于企业的转型升级［9-10］；同时，组织学习、组织管理结构的优化、组织战略（如企业国际化、并购等）也可以推动制造企业转型升级［11］。最后，管理者方面，相关研究发现高管认知、经历、能力等对企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作用［12-13］。

综上所述，现有文献仍存在以下不足。①相关文献多强调成功转型升级依托于企业所拥有的资源与能力基础，即将企业的资源和能力视为其获得新资源和转型升级的起点［14］。然而，在实践中，多数企业往往缺乏足够支撑转型升级的资源和能力，并且，虽然一些企业在以往生产经营中积累了丰富的资源和能力，但这些资源和能力可能在类型或结构上难以支持环境快速变化下的转型升级，甚至基于路径依赖的固化可能阻碍企业转型升级。因此，从管理实践出发，探究如何促进企业转型升级需要同时考虑企业资源能力匮乏与固化的问题。②既有文献多局限于单独从企业外部环境或制度因素等外力视角［15］，抑或组织内部层面探讨企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16］，缺乏对内外部环境如何共同塑造企业转型升级这一问题的探讨。虽然关键资源和能力的获取是企业转型升级的基础，但企业的转型升级嵌入并受制于制度与政策环境，因而在探讨如何利用关键资源和能力以促进企业转型升级时纳入与之相关的制度政策是必要的。③相关文献更多聚焦于企业整体的转型升级行为，而没有深入关注企业转型升级的速度。事实上，伴随新一代技术革命的兴起、中美贸易摩擦的持续、新冠疫情等黑天鹅事件的冲击，企业外部环境变化的速度与不确定性程度越来越高。在这种情况下，速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转型升级的成败，因此，相关研究可能需要更加重视转型升级速度。

1.2 组织忘记与外部知识搜索的关系

组织忘记是组织摒弃过时或陈旧的惯例、信念、规范的过程［17］，通过组织忘记可以主动丢弃组织处理问题的常规，能够为组织广泛寻求和尝试解决实际问题提供新的路线和方法，激发组织的创造性思考，促进其学习并吸收新知识，避免组织陷入惰性［18］。知识搜索是组织学习的过程，是指为了适应环境和解决问题，组织对内外部知识进行搜寻、获取、整合与利用的活动过程［19-20］。组织学习理论强调获取、吸收外部多样化知识对改变认知和行动以实现组织目标并形成竞争力的作用。首先，组织忘记与组织学习密切相关，组织忘记以获取新知识为目标，通过帮助企业摒弃过时的知识、能力，减少阻碍企业探索新发展机会和降低企业响应外部环境速度的组织惰性［18］，这为组织外部知识搜索、吸收和整合新知识扫清了障碍。在此状况下，企业能够将更多精力聚焦和贯彻于新知识获取这一关键目标的实现中，积极进行外部知识搜索。其次，组织忘记所舍弃的对组织无用甚至是有害的组织常规部分，将很大程度上释放组织有限的储存空间［21］。当组织的内部存储处于不足状态时，企业往往会主动寻求有助于构建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新知识或资源来填补空缺。因而，组织忘记不仅能够为新知识的存储提供空间，也为不断寻求、搜索新知识等创造了良好的动机。再次，组织忘记能够改变组织记忆系统并增加“再学习”能力，这构成了动态能力的动因，而外部知识搜索则是构成动态能力重要的微观基础之一。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a 组织忘记对市场知识搜索具有正向影响。

H1b 组织忘记对技术知识搜索具有正向影响。

1.3 外部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关系

资源依赖理论认为，企业自身资源有限，其发展离不开掌握在其他组织中的外部资源。前期研究表明，知识搜索对企业实现转型升级具有重要作用［22-23］。与内部知识搜寻相比，外部知识搜寻能够显著提高新产品开发速度［24］，并使企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获取更大的突破性创新［25］。外部知识搜索包含市场知识搜索和技术知识搜索［26］。市场知识搜索可以强化企业对外部市场中信息的感知能力，例如获取新的产品设计方案、了解新的销售渠道、挖掘新市场或潜在市场及正在出现的商业模式等市场信息；还能够帮助企业吸取行业上下游的最新市场知识，借鉴竞争对手在创新方面的经验等开发出难以替代的新产品。技术知识搜索可以帮助企业充分利用外部知识源的技术知识溢出机会，促进不同领域技术的融合与全球范围内科技资源交融、整合［27］，使新旧知识、技术能够不断重构与连接，这将构成企业快速转型升级的内核动力，例如，企业可以通过与外部客户、供应商、大学、中介机构、科研机构等建立合作关系，搜索与产品、工艺等相关的知识，快速进行行业、组织结构及经营模式的调整变化。总之，企业通过市场和技术知识搜索可以更好地应对市场和技术上不可预期的变革，从而实现快速转型升级。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a 市场知识搜索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具有正向影响。

H2b 技术知识搜索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具有正向影响。

1.4 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关系

组织忘记是组织变革的重要前因［28］。BETTIS和PRAHALAD［29］的研究表明，旧的主导逻辑严重阻碍组织变革。类似地，AKGÜN等［28］指出，组织变革首先需要组织忘记以摒弃过时的知识、既定的信念和惯例，从而接受新的知识、技术和信息等，组织忘记是组织变革的催化剂。张小娣等［16］认为企业战略转型是组织变革的特殊形式，组织忘记对企业战略转型具有直接的积极效应，并且通过动态能力的中介效应间接影响企业战略转型。因而，组织忘记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提升也具有重要的作用。固有的组织惯例阻碍了企业对于有助于其快速转型升级关键知识、信息的获取，也不利于企业快速学习新知识以重构内部知识系统。通过组织忘记，企业可以打破以往僵化的思维模式，有目的性地消除组织中陈旧的知识、固有的行为方式和认知结构，摆脱固有行为方式和经营逻辑的束缚，促进企业引入新的知识与技能［21］，快速发现新机会并进行市场或技术方面的调整（如行业、组织结构和经营模式等方面的调整），从而加速企业的转型升级。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 组织忘记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具有正向影响。

1.5 外部知识搜索的中介作用

组织忘记通过摒弃不利于企业快速转型升级所需的知识，为企业的外部知识搜索扫清了障碍，释放组织的储存空间［21］，为寻求新知识构建了良好的动机，这都促使企业积极进行外部知识搜索。组织忘记提升企业搜索相关知识的速度［18］。进一步地，外部知识搜索为企业提高转型升级速度提供了良好的知识基础和持续的动力。知识搜索对企业实现转型升级具有重要作用［23］。EHLS等［30］指出外部知识搜寻有助于跨越组织边界，探索更遥远和陌生的领域，帮助企业找到新颖和有价值的知识片段。外部知识搜索能够提高企业的新产品开发速度［24］，并使企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获取更大的突破性创新［25］。综上所述，组织忘记为企业的外部知识搜索扫清了障碍，并为寻求新知识提供了良好的动机，以使外部知识搜索顺利地开展，而外部知识搜索则能够强化企业对外部市场中的信息感知能力，并且帮助企业充分利用外部知识源的技术知识溢出机会，进而影响企业的转型升级速度。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a 市场知识搜索在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起中介作用。

H4b 技术知识搜索在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起中介作用。

1.6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的调节作用

企业转型升级离不开其所处区域的创新环境。作为政府支持创新活动的方式之一，政府主导区域创新环境建设从软件和硬件环境建设方面为企业创新创造条件，例如，政府通过在知识产权保护、公共服务质量等方面的投入，为各创新主体开展创新活动打造良好的制度环境，这将促进区域创新发展，进而提升区域创新绩效［31］。因此，区域创新环境建设不仅能够强化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正向关系，也将强化外部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正向关系。首先，区域创新环境较好意味着政府主导创新环境建设，这有利于吸引创新要素集聚，形成高技术产业群［32］。基于资源依赖理论，良好的创新环境为企业提供了更多新知识、新逻辑等有助于转型升级的关键资源［21］，此时企业更有可能会主动进行组织忘记，快速识别过时或无用的资源以实现新旧知识的迭代，并且对外界环境变化迅速做出反应，从而推动转型升级的顺利进行。其次，在区域创新环境建设较好的外部环境中，一方面外部环境中聚集着丰富的创新要素、技术知识，这些将加速企业对于新知识和技能的获取、迭代和内化，形成有助于企业快速转型升级的知识基础；另一方面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也更高，例如，政府颁布并严格实施《知识产权保护法》《专利法》等能够为企业的新产品、新技术和新发明提供知识产权保护，这将激发企业不断追求创新的积极性，为连续变革、加速转型升级提供持续动力。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续 表

H5a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正向调节市场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关系。

H5b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正向调节技术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关系。

H6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正向调节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关系。

综上所述，本文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模型Fig.1 Theory model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与数据

本文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数据，量表参照国内外权威文献。为了确保问卷的信度和效度，邀请了企业战略管理与创新管理领域具有一年以上海外经历的3位博士对问卷量表进行翻译和回译，以确保中英文版本调查问卷的一致性。此外，本文还在华南理工大学选择符合要求的85位EMBA和MBA学员进行了预测试，根据预测试结果形成了最终的调查问卷，以保证调查问卷适用于中国企业情境。正式问卷调查的时间为2019年3月至2019年8月，采用短信、微信或电子邮件的方式向符合要求的高校EMBA、MBA学员或校友发送通过问卷星平台填写调查问卷的邀请与相关链接。问卷调查邀请367份，经过3轮提醒，共收回问卷282份，剔除操控性检验题项回答存在矛盾、回答缺漏等无效问卷之后，获得有效问卷232份，有效回收率63.21%。样本企业的基本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企业信息Tab.1 Information of sample enterprises

2.2 变量测量

本文采用李克特5 级量表来测量主要变量。其中，1 表示完全不符合，5 表示完全符合。组织忘记（OF）参考了AKGÜN等［28］的量表，包含5个题项。外部知识搜索（KS）则参考了YAM等［33］的量表，分为市场知识搜索（KSM）与技术知识搜索（KST），前者包含6 个题项，后者包含4 个题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TUS）参考了YI 等［34］的量表，包含5 个题项。区域创新环境（IE）参考了KHEDHAOURIA 和THURIK［35］、曾萍等［36］的研究，包含5个题项。

此外，控制了以下控制变量：①企业年龄（AG）（1=5年以下，2=5年以上10年以下，3=10年以上15年以下，4=15年以上20年以下，5=20年以上）；②企业规模（SZ）（1=资产少于300万元，2=资产超过300万元不到1000万元，3=资产超过1000万元不到2000万元，4=资产超过2000万元不到5000万元，5=资产超过5000万元不到1亿元，6=资产超过1亿元不到2亿元，7=资产超过2亿元不到5亿元，8=资产在5 亿元以上）；③高新技术企业（HT）（1=是高新技术企业，0=不是高新技术企业）；④企业性质（OC）（1=国有企业，0=非国有企业）。

3 实证分析

3.1 信效度分析

本文信度和效度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所有变量的Cronbach’s α均高于0.7，说明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程度较高，信度检验通过。使用收敛效度和区分效度来检验量表效度，如表2所示，各题项因子载荷值均超过0.6，且各变量的组合信度（CR）均高于0.7，平均方差萃取量（AVE）都大于0.5，表明问卷具有较好的收敛效度。

表2 变量的测量题项与信效度检验Tab.2 Measurement items，and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tests of variables

进一步，选择χ2/df、RMSEA、SRMR、CFI和TLI指标检验五因子模型的结构效度与各个变量之间的区分效度。从表3可以看出，备择的四因子、三因子、二因子和单因子模型的相关拟合指数明显低于五因子模型，说明五因子模型的主要变量之间具有良好的区分效度。

表3 验证性因子分析Tab.3 Results of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3.2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如表4所示，主要研究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且相关系数均小于AVE的平方根，符合理论预期。同时，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方差膨胀因子（VIF）的取值范围1.02至2.36之间，远小于10，说明多重共线性在可接受范围。

表4 变量的均值、标准差和相关系数Tab.4 Means，standard deviations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of variables

3.3 回归分析与假设检验

表5 列示了组织忘记、外部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回归分析。其中，模型1 和模型2 的被解释变量分别为市场知识搜索和技术知识搜索；模型3～模型8 的被解释变量为企业转型升级速度。

表5 组织忘记、外部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关系的回归分析Tab.5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among organizational unlearning，external knowledge search and the speed of enterpris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由模型1可知，OF与KSM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0.521，p ＜0.001），H1a得到支持；由模型2可知，OF与KST之间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β=0.489，p ＜0.001），H1b得到支持。因此，组织忘记对于外部知识搜索具有正面的影响。由模型3 可知，KSM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 = 0.508，p ＜0.001），H2a得到支持；由模型4可知，KST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β=0.403，p ＜0.001），H2b得到支持。因此，无论是市场知识搜索还是技术知识搜索均能够提高企业转型升级的速度。由模型5可知，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0.676，p ＜0.001）。因此，H3得到支持。模型6显示，在纳入KSM后，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β=0.552，p ＜0.001），但是回归系数由0.676 减少至0.552；由模型7可知，在纳入KST后，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β=0.568，p ＜0.001），但是回归系数由0.676减少至0.568。模型8显示，在同时纳入KSM、KST之后，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β=0.517，p ＜0.001），但是回归系数由0.676减少至0.517。上述结果表明，外部知识搜索在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并且两种知识类型的外部搜索均存在部分中介作用。此外，KSM的部分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0.392（即0.521×0.508/0.676）；KST的部分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0.292（即0.489×0.403/0.676）。因此，H4a、H4b均获得支持。

表6列示了区域创新环境建设调节作用的回归结果。其中，模型9在控制变量的基础上引入了区域创新环境建设；模型10～模型12分别在模型9的基础上纳入区域创新环境建设与两种外部知识搜索、组织忘记的交互项；模型13是包括所有变量的全模型。

表6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调节作用的回归分析Tab.6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moderating role of regional innovation environment construction

由模型10 可知，KSM与IE的交互项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 = 0.078，p ＜0.05）。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在市场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如图2（a）所示。基于简单斜率测试的结果可知：当IE较差（均值减1 个标准差）时，KSM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为正，但不显著（β = 0.068，p ＞0.05）；当IE较好（均值加1 个标准差）时，KSM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 = 0.230，p ＜0.01）。上述结果表明，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强化了市场知识搜索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正面影响，H5a 得到支持。由模型11 可知，KST与IE的交互项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为正，但不显著（β = 0.017，p ＞0.05）。IE在KST与TUS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如图2（b）所示。基于简单斜率测试的结果可知：当IE较差时，KST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 = 0.133，p ＜0.05）；当IE较好时，KST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β = 0.169，p ＜0.01）。上述结果表明，IE对KST与TUS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不显著，H5b 未获得支持。可能的原因在于：良好的创新环境虽然为企业提供了更多有助于转型升级的关键资源，但同时也使企业面临相对激烈的竞争环境。不同于市场知识搜索，技术知识搜索要求企业寻求跨越企业边界及现有知识基础以外的异质性知识，较好的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加剧了竞争强度，因而提高了外部知识搜索过程中合作者关于核心产品、工艺等的知识保护力度，提升了隐性知识搜寻和转移的复杂程度。因此，区域创新环境的优势和劣势效应相互抵消，H5b 没有得到支持。

图2 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的调节作用Fig.2 Moderation role of IE

由模型12可知，OF与IE交互项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为负，但不显著（β=-0.054，p ＞0.05）。但由模型13可知，在全模型中OF与IE的交互项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0.133，p ＜0.05）。IE在OF与TUS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如图2（c）所示。基于简单斜率测试的结果可知：当IE较差时，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0.521，p ＜0.001）；而IE较好时，OF与TUS之间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β=0.409，p ＜0.001）。上述结果表明，区域创新环境建设与组织忘记存在替代效应，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组织忘记对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积极影响，H6没有获得支持。可能的原因在于：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程度较低的情况下，企业主要靠自己主动摒弃过时或陈旧的惯例、信念、规范来进行转型升级；而在区域创新环境建设程度较高的情况下，整个区域表现出良好的创新氛围，转型升级可能成为区域内所有企业的共识，此时，即便企业不主动摒弃过时或陈旧的惯例、信念、规范，体现创新大势特征的区域环境也会挟裹该企业进行转型升级。

4 结论与讨论

4.1 研究结论

在对组织忘记、外部知识搜索、区域创新环境建设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后，本文得出以下结论：组织忘记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具有正向影响；外部知识搜索（包括市场知识搜索与技术知识搜索）在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增强了市场知识搜索对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积极影响，但是并未对技术知识搜索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产生预期的调节作用；此外，创新环境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组织忘记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的积极影响，这说明创新环境建设与组织忘记存在替代效应。

4.2 研究贡献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首先，本文构建了在企业相关资源和能力缺乏的情境下，组织忘记通过外部知识搜索提升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理论模型。组织忘记能够通过摒弃陈旧、僵化的思维和知识，从而帮助企业克服变革的阻碍，而知识搜索则是通过引入外部新知识、新资源以重构内部知识系统，从而实现快速转型升级的重要学习过程。这二者共同构建了企业快速转型升级的实现机制，“忘记—搜索”本质上形成了持续更迭新旧资源、知识以及连续战略变革的过程。由此，本文丰富和拓展了组织学习理论视角下的知识搜索分析框架，不仅从理论上回答了如何实现中国企业快速转型升级的问题，揭示了实现快速转型升级的中介机制，而且对于企业落实快速转型升级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其次，战略变革始终处于不断地动态变化中，正如肖静华等［37］呼吁，战略变革的变化需要受到持续的关注，中国企业需要短时间内实现跨越式战略变革。而遗憾的是，以往研究聚焦于企业转型升级行为，对企业转型升级的速度重视不够。实践亟须中国企业快速实现向信息化、网络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的跨越式发展，以应对外部快速变化的商业环境和攫取新的契机。本文丰富了现有战略管理领域企业转型升级的相关成果，为企业转型升级的相关研究开拓了新的视角。

最后，企业的转型升级嵌入并受制于制度与政策环境，本文将区域创新环境纳入研究框架，明确了组织忘记通过外部知识搜索的中介机制作用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边界条件。研究表明，在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好的情形下，企业通过市场知识搜索提升转型升级速度的效果会更显著，并且良好的区域创新环境能够对组织忘记不佳的企业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本文证明了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在中国企业快速转型升级进程中的积极意义。

4.3 实践启示

该研究成果对管理实践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具体如下。①组织忘记有助于提升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为了加快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企业应充分认识到组织中过时的知识、规范的消极作用，并及时地摒弃过时的惯例和核心刚性，以消除学习新知识的障碍，促进知识搜寻和知识学习的速度，保持知识系统持续新陈代谢，利用新知识和新技术促使企业实现企业快速转型升级。②外部知识搜索为企业提高转型升级速度提供了良好的知识基础和持续的动力，在组织忘记与企业转型升级速度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这说明在企业通过组织忘记消除僵化的思维、陈旧的知识后，应当积极引入外部新知识、新资源以重构内部知识系统。企业在加速转型升级的过程中需要不断打破边界，积极向外获取市场资源和技术资源，可以与客户、供应商、大学、中介机构、科研机构等合作来引入外部新知识、新资源，弥补企业自身资源的短缺和能力的不足，进而提高企业转型升级的速度。③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强化了市场知识搜索对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促进作用，即在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好的情形下，通过市场知识搜索提升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效果会更显著；此外，区域创新环境与组织忘记之间存在替代效应，良好的区域创新环境可以在企业组织忘记不佳时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这说明，区域创新环境对于企业快速转型升级具有重要意义，地方政府应当着眼于加强区域创新服务平台建设，加强创新基础设施、信息平台、技术支持、市场环境等方面的综合建设，建立和完善科技服务与支撑体系，为企业快速转型升级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

4.4 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文还存在一定的研究局限。①本文实证检验并论证了“组织忘记—外部知识搜索—企业转型升级速度”这一理论模型的有效性，但组织忘记也可能会通过其他路径机制影响企业转型升级速度，因此未来研究可以尝试挖掘其他可能的中介机制，如战略灵活性、知识创新等，进一步丰富本文的研究框架。②本文仅分析了区域创新环境建设在组织忘记影响企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的调节作用，但影响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外部环境因素是多方面的，如地区科技金融发展水平、外部创新网络、宏观产业政策等。今后需要进一步深入挖掘影响企业转型升级速度的情景因素。③本文采用的是调查问卷方法，被试主观判断可能会导致结果存在一定的偏差；同时，囿于调研时间和资源，本文的调研地区局限于广东省，今后的研究可以通过扩大样本的数量和范围更加精准地估量企业的实际情况，以进一步检验本文的研究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