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贿款撬动2.2亿国有资产

郑亦

江苏常州市人民防空局原党委书记、局长张曾鸣违反规定，擅自决策，导致下属国有企业损失2.2亿元。其放松警惕且未经调查及集体讨论即拍板决策，竟与合作方送出的百万贿金有关。2021年10月29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审查后驳回张曾鸣的申诉，等待他的是六年的铁窗生涯。

常州华丰建设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丰公司）是常州市民防局（以下简称民防局）下属国有企业，是市场化运作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主要负责房地产开发工作。按照相关规定，华丰公司涉及重大资金使用等事项时需向民防局汇报，经局党委会讨论决定。

2009年9月的一天下午，华丰公司总经理顾怀勤打电话给时任民防局局长兼党委书记的张曾鸣，称华丰公司已经拍下了原常州国际学校地块。顾怀勤事先没向张曾鸣请示此事，张曾鸣在电话里批评他没有依照程序办事，未经同意就私自拿地。

第二天，顾怀勤专程到张曾鸣办公室汇报，张曾鸣听后，感觉该地块虽然地价偏高，但是地理位置还不错。考虑到当时房地产总体走势比较好，张曾鸣认为有一定的开发价值，但提出须找其他单位合作开发。顾怀勤当即称江苏省金山水建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山水公司）已有合作意向，并称金山水公司是省地矿厅下面的国有企业，有经济实力，也有融资能力。

事实上，金山水公司并非国有企业，而是企业主何大为与江苏省地矿局下属的江苏省地质工程有限公司合资设立的，建筑资质为二级，自筹资金自行承接工程。顾怀勤之所以说金山水公司是国有企业，是因为之前何大为已请托过其帮忙，顾怀勤为了让张曾鸣相信该公司的实力，进而同意与该公司合作，遂为金山水公司站台。

张曾鸣信以为真，在未对金山水公司进行调查的情况下，仓促组织召开局党委会讨论并研究通过华丰公司与金山水公司合作开发天誉花园房地产项目事宜。后张曾鸣又到华丰公司参加董事会，以董事会程序通过了这个合作方案。

办妥项目审批手续，华丰公司、金山水公司分别投入6000万元和 4000万元作为注册资本，联合成立开发天誉花园项目的项目公司常州市金丰置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丰公司），由何大为担任董事长，顾怀勤担任总经理。两家公司还商定由华丰公司负责项目的前期工作和销售经营工作，金山水公司负责施工管理工作。

合作开发天誉花园项目过程中，华丰公司又投入一笔资金作为后续投入，但金山水公司没有按约定投入后续资金。当时国土部门要求缴纳土地出让金，顾怀勤向张曾鸣汇报说项目需要融资，要用金丰公司的股份作抵押，张曾鸣同意。后顾怀勤同意仅以协议的形式将华丰公司与金山水公司的持股比例从51%：49%调整为60%：40%，并以此作为双方承担融资成本的比例，向新华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华信托公司）进行融资。

融资到期后，先后引入中国信达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江苏省分公司、（北京）国投信托有限公司融资还款，由华丰公司承担连带责任，并以华丰公司持有的国有资产做抵押担保，致使华丰公司承担了额外的资金成本和经营风险。

为达到由金山水公司总承包土建工程的目的，顾怀勤擅自同意金山水公司提出的引入新华信托公司以“名股实债”的方式融资2.5亿元的方案，从而将华丰公司在金丰公司的持股比例从51%稀释至14.57%，致使金丰公司由国有控股企业转为民营控股企业，从而规避了该房地产项目建筑施工应当公开招标的规定，以邀请招标的方式，将项目的土建工程交由何大为联系的江苏圣丰建设有限公司挂名总承包。

相关证据显示，顾怀勤当时向张曾鸣汇报了上述情况，但张曾鸣却在未经华丰公司董事会及民防局党委会讨论的情况下，个人擅自决定由华丰公司与金山水公司签订上述合作协议及补充协议，并同意由金山水公司总承包土建工程，

经常州市审计局审计调查，天誉花园项目建安成本高于市场行情3292.45万元。顧怀勤向张曾鸣汇报后，未经华丰公司董事会决定、未报请常州市民防局局党委会同意，两人擅自决定将华丰公司的资金以借款等形式陆续投入金丰公司，截至2015年2月，共计投入2.23亿余元。上述行为致使金丰公司因经营不善进入司法重整程序，上述借款现已无法收回，造成国有资产特别重大损失。

由于华丰公司在与金山水公司商谈合作时，明确天誉花园项目的建设施工要由金山水公司总承包，加之顾怀勤也一直跟张曾鸣说金山水公司答应让利了，张曾鸣遂对金山水公司总承包天誉花园项目表示认可。相关证据显示，张曾鸣当时知道顾怀勤通过邀请招标的方式确定施工单位存在问题，但并未制止。

张曾鸣事后承认：“金山水公司虽然没有投入后续资金，我并未提出异议，因为当时房地产市场真的比较好，这个项目位置确实很好，有点盲目乐观。”金丰公司以股权质押进行融资，并由华丰公司担保涉及大额资金使用，属于常州市及民防局相关文件规定的“三重一大”事项，应当经过民防局党委会讨论决定，但最终并没有走这个程序。“我当时不知道需要用金丰公司的股权进行质押，后来融资办好了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也没有经党委会讨论。”张曾鸣事后为自己辩解。

检察机关起诉指控张曾鸣的另外一个罪名是受贿罪，其中指控其受贿30万元的一笔就与上述金丰公司与金山水公司的合作项目有关。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张曾鸣拿了别人的钱，自然就不会挺直腰杆坚持原则了。原来，张曾鸣表面上公事公办的职务行为背后，暗藏着肮脏的贿赂交易，而撬动2.2亿国有资金的竟然是100万元的贿赂。

话说2009年11月，何大为为合作开发房地产项目事宜，经第三人刘华介绍结识顾怀勤，为促成双方合作开发房地产项目，并实际取得项目建设施工承包权，遂按照其与刘华订立的“君子协定”，以支付居间费名义一次性交给刘华现金100万元。

当然，这100万元并非全部给了刘华，其中属于刘华的只有40万元。按照何大为的意思，另外的60万元是其通过刘华付给顾怀勤和张曾鸣的“好处费”，何大为叮嘱刘华要把两人“安排”好。刘华倒也没有食言，收到钱后，立即开车将其中60万元现金按每份30万元装进两个黑色塑料袋中，并在华丰公司地下车库与顾怀勤完成交接，把两个装有30万元的塑料袋放到顾怀勤汽车后备箱里，并叮嘱把其中一个送给张曾鸣。

顾怀勤事后证实称，其收到60万元后，就将其中一个30万元的袋子装入事先准备好的广告袋，并开车赶到民防局。到了民防局，顾怀勤拎着广告袋来到张曾鸣办公室，并隔着办公桌把广告袋递给张曾鸣。张曾鸣接过去后，把广告袋放到办公桌下。

耐人寻味的一幕是，何大为作为本案主要证人，在刚开始接受办案人员调查时，竟对上述行贿事实矢口否认。在办案人员追问下，何大为才承认行贿，并坦承刚开始没有说，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就是通过张曾鸣调到民防局工作的，张曾鸣对自己儿子很关照，当时担心讲了送钱的事害了张曾鸣，出去不好做人。

2015年5月22日，张曾鸣因本案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5日被逮捕。2016年3月25日，检察机关就其贪腐案提起公诉，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16年6月15日至16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

2018年2月9日，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对本案做出一审判决，张曾鸣被以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万元。

一审宣判后，张曾鸣不服，提起上诉。江苏省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于2018年10月31日做出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二审宣判后，张曾鸣仍不服，向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诉。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原审裁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遂于2021年10月29日向张曾鸣下发驳回申诉通知书，目前该案一、二审判决已生效。

（除张曾鸣外，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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