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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詹姆斯的“自然理念”和“女性关怀”探究
——以《华盛顿广场》为例

2022-03-13徐细燕何云燕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2期
关键词:纽约城凯瑟琳詹姆斯

徐细燕, 何云燕

(广西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0)

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 国外学者对詹姆斯作品的研究已成为一门显学, 其研究融入了大量文学研究的新理论和新方法, 如符号学、 结构主义、 叙事学理论、 解构主义以及女性主义批评等。 相较之下, 国内对詹姆斯研究在20世纪80年代才真正进入学术研究视野, 在时间上相对滞后, 且研究焦点在于叙事策略分析和主题阐释。 从文学批评角度分析, 国内外学者还未有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对詹姆斯文学作品进行研究。 20世纪90年代中期, 随着西方生态女性主义思潮的传播与影响, 我国学界也开始对其进行关注与思考。 国内对生态女性主义的研究主要体现在概念解析、 流派述评、 内容透视方面, 在研究方法上缺乏跨学科的视角。 因此, 本文将运用生态女性主义相关理论, 对詹姆斯的中长篇小说《华盛顿广场》(以下简称《华》)中的生态理念和女性关怀进行双重维度解读, 探究詹姆斯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这有利于为新语境下的詹姆斯文学批评提供一种新的理论视角, 同时也为新时代背景下的环境治理和两性和谐共处构建一种新的实践范式。

一、 女性主义与生态女性主义

1791年, 法国大革命妇女领袖奥兰普·德古热发表了《女权和女公民权利宣言》一文, 从此拉开了女性主义运动的历史发展序幕。 女性主义作为一种理论, 在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逐渐发展起来, 却未形成一套完整严密的思想体系。 在历经三次发展浪潮的过程中, 女性主义被分化为不同的派别。 其中, 生态女性主义便是女性主义在第三次发展浪潮中分化出来的新兴派别之一。 1974年, 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弗朗索瓦·德·奥博妮在《女性主义或死亡》一文中首次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概念。 生态女性主义是在社会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 女性受到剥削与压迫的语境下诞生的。 生态女性主义在理论上继承并发扬了生态学思想和女性主义思想。 在实践上, 生态女性主义研究者从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 全面深入地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对自然的破坏, 以及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 有关生态女性主义者将自然和女性联系起来, 呼吁女性打破父权制的枷锁, 发挥女性在自然生态保护中的重要作用。

(一)资本主义制度对自然的破坏

早在19世纪30年代, 纽约正处于经济蓬勃发展时期, “‘资本的同质化’成为一种典型的社会现象, 当时的一切社会关系都要通过资本来衡量”[1]。 因而, 在这种充斥着物质至上理念的社会环境下, 人民群众也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经济利益置于至高无上的位置。 “当时纽约工业化和城市化摧毁了社会秩序, 经济模式正在取代社会和政治生活范畴, 整个社会被一种‘金钱纽带’所统治”[1]。 这自然而然便会造成除了物质利益以外其他利益, 如生态利益的错失。 资本主义社会以压迫女性的手段对自然施以同样的破坏[2], 自然与女性一样, 成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牺牲品, 两者同样处于被压迫、 被支配的地位。

(二)父权制对女性的压迫

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 女性所受压迫其背后的原因是几千年来占统治地位的男性中心主义。 家庭作为女性的主要活动中心, 促使女性沦为男权的附属[3]641。 19世纪中叶是男性占据社会主导地位的典型时期, 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而生存。 这个时期的女性没有强大且独立的生存能力, 更没有发言权, 且社会活动只能围绕着男性而进行。 在社会和家庭中, 她们总是处于被支配的地位。 卡伦·沃伦认为, 既然家庭是女性的主要活动场所, 那么要保护存在于社会环境中的家庭, 女性便有充分的理由首先发挥保护社会环境的作用[3]641。 此外, 笔者认为, 社会的发展进步需要建立在男女平等合作的基础上, 只要女性生活在不平等的社会环境中, 这种合作便会失效, 因为这种失效的合作是在女性受压迫的情况下进行的。

二、 《华盛顿广场》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19世纪初期, 纽约城市工业化的高速发展给社会带来成倍的经济效益, 但资本主义工业化的高速发展对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的破坏也是极大的。 在小说《华》中, 詹姆斯把女性人物的活动范围尽力地抽离肮脏杂乱的纽约街道。 他笔下的“女主人公绝不独自涉足纽约街道, 她被层层帷幔保护在华盛顿广场的老屋里”[4]。 通过增加纽约街道和华盛顿广场房屋在小说中的出现频率, 将华盛顿广场的老屋与女主人公的命运密切联系起来, 以此消解当时的权力话语。 “房屋可以作为自然环境中的一部分, 既可以成为衡量人们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标准, 也可以以一种消极的形式出现在社会生活环境之中。”[5]在小说中, 华盛顿的房屋成了斯洛泊医生禁锢自己女儿凯瑟琳的“牢笼”。 父亲不惜一切代价欲将自己的女儿“囚禁”于家中, 这展现了父权制对女主人公天性自由的压迫。 在《华》中, 詹姆斯对自然环境细致的描写以及对女性情感的真切表述凸显了作家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一)《华盛顿广场》的生态理念解读

1843年, 詹姆斯出生于美国纽约传统贵族家庭, 幼年便亲眼目睹着纽约在城市和经济扩张中, 渐渐演变成为极度混乱的商业中心。 王诺认为, “工业和科技的发展并不都表现为正确认识自然、 合理利用自然、 在自然能够承载的范围内适度地增加人类的物质财富, 在很多情况下却表现为干扰自然进程、 违背自然规律、 破坏自然美和生态平衡、 透支甚至耗尽自然资源”[6]221。 詹姆斯将纽约城的生态环境变化与《华》中斯洛泊医生一家的命运结合起来, 表达了詹姆斯对受到资本主义工业化破坏的自然环境的无奈。 19世纪初期,处于工业发展起步阶段的纽约城, 是一座宁静质朴的传统城市。 詹姆斯在《华》中对斯洛泊太太婚前所居住的纽约城有这样的描写: “尽管1820年的纽约城市规模有限, 但前程却无可限量, 它坐落于曼哈顿南部的炮台公园周边并俯瞰着海湾, 北边的边界至远处仅延伸到那杂草丛生的运河街。”(1)此处引文为笔者自译, 原文可参见James, Henry. Washington Square[M]. Signet Classics, 2013, 第2页。从詹姆斯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 19世纪中叶前的纽约城给詹姆斯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当时纽约城的城市规模虽然不大, 但却是一座生机盎然的绿色城市。

然而, 这座绿意盎然的城市却成为资本主义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的牺牲品。 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 纽约城的生态自然环境开始遭到破坏。 詹姆斯对居住在恶劣环境下的社会底层弱势群体的情感关怀更是跃然纸上。 作家通过描述作品中主要人物的住宅位置和活动范围, 揭示这些地理位置在当时纽约城市版图上的独有蕴意, 为读者呈现出一个“二元”的网状城市[6]144。 从19世纪中期以后的城市区域规划来看, 处于社会下层阶级的人民被无情地边缘化, 其居住活动场所被局限于肮脏混杂的曼哈顿河两侧地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上层阶级人士居住的场所是位于纽约城中心的百老汇与第五大道。 在《华》中, 詹姆斯对边缘化地带和城市核心区域这两极分化的社会环境进行了细致的描写。

王诺提出, “作家的批判有矫枉过正的倾向, 但他们看似极端的批判有着良好的动机, 那就是使人类安全、 健康、 长久、 诗意地生存在这个星球上”[6]221。 在小说中, 斯洛泊医生对城市化发展给自己生活所带来的噪声干扰并未将就, 而是举家搬迁至纽约城北部自然生态环境相对优越的上层人士居住区。 不同社会阶层的居住活动场所在地理方位上呈现出南北纵横格局, 而错综复杂的城市网状街道成为定义人们社会身份地位的标尺。 南北间的差距随着城市工业化进程的推进而不断拉大, 越往北身份地位便越高贵, 越接近上流社会。 埃德蒙德太太一家通过不断北迁来维持上层的贵族身份, 暗含了作者对资本主义经济和新兴城市的反感, 以及对旧社会文化秩序的怀念之情[7]。 埃尔蒙德太太早年嫁给了一位家境殷实的富商, 因此居住场所便在更往北的地方。 詹姆斯在小说中对她一家的居住地进行了这样一段描绘:

埃尔蒙德太太的家在更北处, 在一条方兴未艾的街道上, 因为距离市中心较远, 所以街牌号码显得格外大。 这里已逐渐脱离城市延伸的气息, 人行道两侧长满着白杨树。 在绿荫交错映射下, 耸立着高高的荷兰式屋顶, 显得格外凋敝, 猪和鸡却在路边的水沟里自娱自乐。(2)此处引文为笔者自译, 原文可参见James, Henry. Washington Square[M]. Signet Classics, 2013,第14-15页。

卡伦·沃伦认为, “二元论”的概念包含着对立排他的性质, 也即“一个对立面的‘上升’意味着另一个对立面的‘下降’, 后者需要依附前者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2]。 从生态环境角度分析, 小说中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物, 其居住活动场所的生态环境大有不同。 而地位身份处于底层的弱势群众只能依附于上层贵族而生存, 且其所处的生态环境相对恶劣。 小说中提到斯洛泊搬迁前周边的生活环境以及这一境况对民众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 市井商贩的小声交谈已转为高声喧哗, 他一半的病人都是来自那些劳累过度的生意人, 绝大多数邻居的住所相继被改成办公室、 仓库、 货运代理, 要不然就是派上其他低端商业用途[6]13。 由此可见, 资本主义发展在片面追求的商业化经济利益给下层人民群众带来巨大压迫的同时, 更打破了生活环境的平衡。

小说中, 当凯瑟琳下定决心与她的情人莫里斯·汤森私奔时, 她的父亲斯洛泊医生将她带至阿尔卑斯山一处荒凉之地, 一路上不断向自己的女儿表明, 如果她再执迷不悟坚持与莫里斯·汤森私奔, 她将会变得多么孤独。 斯洛泊医生不顾女儿己见, 企图将她“框禁”于华盛顿的房屋之中。 在斯洛泊医生的观念中, 华盛顿广场的房屋是上流社会的象征, 是一种崇高生活方式的存在, 是他女儿最好的选择和归宿, 认为逃离这一社圈而生存就是一种与下层人群“同流合污”, 自甘堕落的体现。

(二)《华盛顿广场》的女性关怀解读

19世纪中期资本的倍速积累以及工商业的高度发展在给自然生态造成严重破坏的同时, 也使得女性这一社会弱势群体成为被压迫的对象。 “女性生活在父权制度的阴影之下, 社会重男轻女的现象极为严重, 几乎成为不成文的规定。”[8]《华》的女主人公凯瑟琳自幼丧母, 因其相貌资质普通而得不到父亲斯洛泊医生的欢心, 从小便只能看着父亲的眼色行事, 按照父亲的期望而生存。 小说开始便提到斯洛泊医生对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夭折而悲伤不已, 小说开始提及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 斯洛泊医生对这个孩子将来必会大有作为深信不疑, 尽管两年后, 斯洛泊太太为他诞下第二个孩子, 但性别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在斯洛泊医生看来无法替代夭折的儿子[9]3。 由此可见, 斯洛泊医生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 凯瑟琳因其女性身份而不受其父的待见与重视, 注定在成长的道路上缺失父爱。

凯瑟琳对父亲既充满着尊敬和崇拜之情, 又对他怀有畏惧之感, 她害怕自己令他失望, 因而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生怕违背父亲的意愿, 以至于“她最深切的愿望就是令他快乐, 她关于快乐的定义便是她已经成功令他感到快乐”[9]9。 从幼年到出落成少女, 凯瑟琳在大众面前, 从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的行为, 她总是给人以一副沉默寡言、 古板冷漠、 自卑害羞的呆板印象, 向来秉持老派传统观点的严父使其丧失了一名少女的纯真和追求美的能力。 父亲的行为镇压和言语摧残使得凯瑟琳形成自卑的心理, 自信的缺位更使其失去了应有的少女感。 美国女性的社会地位使其缺失独立的生存能力, 被迫服从并依附着男性而存活。 凯瑟琳的两位姑母因各自丈夫的地位而拥有不同的命运境遇。 埃尔蒙德太太嫁给了家境殷实的富商, 家业兴旺, 膝下儿女成双的她容光焕发, 性情柔和, 深得他人喜爱。 相较之下, 斯洛泊医生的姐姐彭尼曼太太早年嫁给一名穷酸的牧师, 无儿无女, 中年丧夫的她一无所有, 完全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只能寄居在弟弟斯洛泊医生的家。 尽管斯洛泊医生没有建议让其永远与之长居, 但彭尼曼太太总是不顾自尊, 为了在斯洛泊医生家生存而编出各种理由, 如抚养教育凯瑟琳成人。 “保姆”式的代入感使“他还是把姐姐永久性地寄居在他家里, 并将其作为一个既定的事实而接受了”[9]7。

当斯洛泊医生得知凯瑟琳爱上了莫里斯·汤森时, 他一度反对女儿的这段感情, 认为莫里斯·汤森只是贪恋其财产。 更不惜以切断她的经济来源作为要挟, 阻止女儿的恋情。 自幼便生活在父亲的高压控制底下的凯瑟琳一开始并不敢违抗自己父亲的意愿, 她一方面渴望自由的恋爱, 一方面又不敢脱离父亲的“庇护”而出逃求爱。 她总是鼓不起勇气与父亲的权威相较量, 即使与莫里斯·汤森见面也是背着父亲而行。 当凯瑟琳最终鼓起勇气, 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与莫里斯·汤森在一起时, 莫里斯·汤森却无比现实地背叛了凯瑟琳。 最终, 凯瑟琳还是自愿回归了华盛顿广场的老屋, 在父亲留下来的房屋中悲情地终其一生[9]209。

三、 结语

詹姆斯笔下的《华》还原了19世纪中叶的纽约城, 揭露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对自然的严重破坏以及人类道德观念的缺位, 同时将父权制社会下的女性生活境况诉诸笔端。 詹姆斯将斯洛泊医生一家的兴衰成败与纽约城自然环境的失衡紧密地联系起来, 表达了詹姆斯对纽约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的无奈之情。 此外, 詹姆斯不惜笔墨对《华》中不同女性的情感生活进行细致的描述, 更表达了自己对19世纪中期女性生存境遇的同情。 《华》的“自然意识”与“女性关怀”凸显了詹姆斯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这一意识带给后代的启示便是人类在追求物质利益的同时, 应重视自然环境的治理。 同时, 要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 女性与男性应平等合作, 为构建人类美好家园而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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