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阈下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
2022-03-13成臻铭
张 凯 成臻铭
一门学科的知识体系外在的表达形式是其话语体系,它向世人传播的是这门学科的核心思想以及这门学科的丰富内容。进入新世纪后,土司学理论建构随着土司研究的深入逐渐成为学界的热点,然而,土司学中话语体系的建构似乎还未引起高度重视。从百余年来土司研究的历程来看,土司学研究的话语体系远未健全,不仅整体的核心思想表述模糊,且丰富内容的表达也歧义百出,这势必会引起一些学者对此问题的诟病。有鉴于此,引入一种统帅全局的政治指导思想建构土司学的话语体系,就变得极为迫切。2019年9月27日,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明确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环节,就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由于土司学所聚焦的是我国西南和西北诸少数民族土司的研究概况,因而,当此学科发展遭遇瓶颈之际,在习近平民族思想的指引下建构土司学的话语体系,必定为土司学发展带来新飞跃并使之提升到一种前所未有新高度。基于此,本文拟对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中存在的实际问题,运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指导思想来探讨新时期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具体建构,期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夯实土司学的理论话语基础。
一、“多种话语”: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中所存在的不足
如果要打造合理的话语表达体系,首先应当了解话语体系的内涵、定位和功能,其次是话语表达方式的加强和改进。“土司学”概念提出之后,不少学者不可避免地开始讨论“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
最早对“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有所涉及的是李世愉,他在《关于构建“土司学”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认为,“‘土司学’之所以能够成立, 还取决于它拥有特定的概念术语”[2],虽然李文没有系统地提出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建构这一体系,但是他看到了土司学成立的关键点之一在于它拥有“特定的概念术语”,而这些“概念术语”就是土司学“话语体系”的表现形式之一,可见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立对土司学学科体系能够存在具有重要意义。自李世愉的开拓性研究之后,土司学界开始一一著文讨论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的重要性。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学者加入土司学研究的队伍中,很多研究者都站在了自己的研究角度来对土司学的话语体系的建立进行论证,这就造成了土司学的话语体系内涵研究至今仍然未有定论。综合而言,现今土司研究界内试图表达土司学话语体系的研究者主要分为四大群体:
其一是认为土司制度是阻碍社会发展的一种落后制度。持这种观点的研究者认为,土司制度总体来说是一种反动腐朽的制度,是落后的制度。特别是土司制度带有明显的分裂割据倾向,不利于我国大一统局面的巩固,是必定要被废除的一种制度。如,田玉隆就认为,土司制度使得“土官们割据一方,长期进行兼并战争……造成社会凋敝,这也是贵州长期停滞不前的一个重要原因”[3];乔荷曼(John E.Herman)也认为,中华帝国的大一统进程在南方推进的并不顺利,尤其在贵州地区,土司制度便是阻碍这一过程的最大元凶[4]。
其二是认为土司制度对元明清时期民族社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他们认为,土司制度在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融合的历史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为当代研究与解决民族问题提供借鉴。如,沈再新就把土司制度与当代的民族区域自治进行类比,认为“民族区域自治”正是对历史上土司制度的“继承、摒弃和发展”[5];罗树杰也认为,“土司制度的建立体现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就是让当地少数民族地区的首领‘当家作主’”[6]。
其三是持土司研究泛化论的话语。这类研究者拉长了土司制度的实施时间段以及扩充了土司制度实施的区域范围,将各朝代中央王朝之于民族地区的特殊民族政策均看作是土司制度的雏形、发展模式或者变体[7]。将土司制度实行的时间段泛化的代表性学者是黄现璠,他认为土司制度起源于唐宋,已经“存在一千多年”[8];龚梦川是将土司制度实施的区域范围泛化的代表性学者,她在论文中将中央王朝在东北奴儿干地区设置羁縻卫所也划作土司制度门类下[9]。
其四是以碎片化的话语来表达土司研究成果。此类研究者多有以下特点:一则是以某代某朝的个别土司现象进行“断代性”土司研究。如,方铁《雍正朝改土归流新探》[10]、瞿州莲《明代永顺土司的婚姻习俗及其特点》[11]、李良品《论明代西南地区土兵制度的完备》[12]等;二则使用某种学科的某种方法进行专门学的土司研究。如,杨清媚《16世纪车里宣慰使的婚礼——对西南边疆联姻与土司制度的历史人类学考察》[13]、李良品《土司遗产田野调查的多维度探索》[14]等;三则以某一区域某一土司的事件史为中心,进行个案研究。如,陈宁英《从“田旻如案”看清初民族地区法律实施的变通》[15]、贾霄锋《明清时期藏区土司地区政治体制模式研究———以土流参治为核心》[16]等。
综上所述,以上四种建设土司学研究话语体系取向的出现,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土司学研究的发展,但是因为立论点各异,研究方向零散,在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过程上却失去了原本明确的方向,延缓了土司学理论建设的发展过程。这使得如何将纷繁的土司学话语体系统一、合理地建立起来,成为了土司学学科理论建构能够顺利完成的重要环节,意义重大。其实,要想统一土司学的话语体系,必须使其有一个宏观的、有强大信服力的理论支撑,才能解决土司学话语体系众说纷纭的现状。换言之,为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找到强大的理论支撑,才能使其真正成为令人信服的理论体系。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的理论武器
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基于土司学的理论建构,而土司学的理论建构必定要有国家相关理论政策作为理论支撑。2014年,中央提出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科学论断,迅速得到了学术界尤其是民族研究界内的高度关注。诸多民族研究的工作者均从自己的研究领域出发,阐释了这一思想概念对本领域理论发展的指导意义。可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思想概念也应成为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的理论武器。
(一)习近平民族思想的产生与发展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思想概念的形成源于2014年5月的“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在该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概念[17],到同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召开后又提出了“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8],再到党的十九大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9],并且将这一概念写入了党章,由此成为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实现“中国梦”新征程上的共同意志和根本原则。2019年9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做出重要讲话——《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他在讲话中先后从:“坚持党的领导,团结带领各族人民坚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把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确保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实现全面小康和现代化。”“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构建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高举中华民族大团结的旗帜,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依法治理民族事务,确保各族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五个方面分别系统阐释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伟大意义[1],就此将这一思想概念提升到另一个高度。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并详细解析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概念,表明了我党对民族工作的特别重视,也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民族思想。习近平总书记的民族思想呈现出一个环环紧扣、逐步递进的思想链:坚持以共产党为领导核心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以民为本、共同富裕”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国家——以中华民族文化为基础的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大势的中华大历史——以“依法治国”维护民族地区的和谐发展——最终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基础,促使我们这个多民族的国家走向全面繁荣昌盛。基于此,可以理清习近平总书记设想的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应为:党对民族工作的领导——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不断发展——各民族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以巩固发展——维护祖国的统一和民族团结进步——中华民族一家亲——逐步发展到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终同心共筑完成中国梦。正如李良品所言,“习近平新时代民族思想,正是基于中国作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发展实践与取得成就,为世界其他多民族国家发展提供了借鉴的现实图景,顺应了我国和世界其他民族共同发展的时代需要,不仅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民族理论体系的系统总结和不断深化,而且对于打击民族分裂主义、维护边疆稳定、保持与周边国家的和谐关系,以及增强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0]
由此可见,习近平新时代的民族工作者必须坚持的理论原则是:依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本思想理念,坚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理论政策”这一新常态下民族工作的理论政策依据,坚决做好一切民族工作,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是各民族最高利益,把各族人民智慧和力量最大限度凝聚起来,同心同德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
(二)土司学的理论、方法与其话语体系建构的联系
习近平民族思想的产生与发展,也为土司研究运用历史视角解决当代社会民族问题提供了理论指导。“土司学”概念提出后,诸多土司学的提倡者在他们的论著中也表达了与国家民族政策的契合。如成臻铭就认为:“土司在地方政治建设中,留下大量可供资鉴的经验教训。土司学把这些经验教训作为重要研究内容,并与当代少数民族成员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进行关联性分析,从而找出在“改革开放”和西部开发所形成的社会大变革进程中,地方治理、民族文化建设与地方秩序形成等方面的症结,为地方发展、为少数民族自治区域管理以及汉民族微型社区管理提出对策。”[21]与时俱进,新时期土司学的学科理论应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思想解决民族问题做出贡献。可见,土司学话语体系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思想亦应有着紧密的契合点:
其一,土司学在新中国的史学环境中萌芽、成长、发展起来,必定是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那么其话语表达的根本理念,也必然是维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
其二,土司学的学科特点之一便是它的实践性。土司学的实践性是指土司学立足于地方改革、发展与稳定的实践,吸取往日土司治理所留下的经验教训,观察现实、分析现实与指导现实,解决实践过程中所遇到的难点与热点问题,以此适应社会并引导社会发展。而土司话语表达的任务之一便是将土司学的实践方式以“通俗易懂”的话语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尤其是向少数民族群众传达民族政策执行者“以史为鉴,乡村振兴”的理念,这也契合建设“以民为本、共同富裕”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国家的思想;
其三,土司学研究的一大重点是土司文化研究。土司文化的属性是多元民族文化的统一体。要弘扬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发掘少数民族的乡土文化和家族文化,以此实现少数民族文化的当代转型,土司文化研究是其重要的路径之一。这是土司学的任务,也是土司学话语体系所要表达的内容之一,亦能为新时期各民族建设新的共有精神家园做出贡献;
其四,土司研究归根到底是民族历史的研究,研究土司问题,必定离不开研究土司时期以及后土司时期少数民族地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问题。而这些问题的研究决定了土司学的话语须具有总体史的视野,能够深挖出土司制度内部各个要素之间的联系,并在注重史学本位的基础上运用多学科交叉的方式进行表达。这样的系统研究与表达方式对详细描述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中华民族历史有着积极作用;
最后,土司制度是历史上王朝国家在少数民族地区施行的特殊治理政策,研究它的特点,可以为如今的民族地区治理与乡村社会治理提供合理引导,以及为民族传统文化的合法保护提供有关国家统一、社会稳定方面的决策咨询。并且,研究土司时期土司社会的民间习惯法与国家制度法的结合与实行问题,也能为当今“依法治理民族事务,确保各族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提供历史依据。而这种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的结合,向土司学的话语表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全面、准确地将土司学的现实服务功能和历史借鉴功能传达给执政者与广大少数民族群众。
综合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土司学的理论、方法与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紧密相连,两者都须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思想为核心理论指导,并使其成为体系建构的理论基础。
(三)习近平民族思想指导下土司话语体系建设应有的特点
根据前文所述,在习近平民族思想的产生与发展之前,民族研究界内并没有一个宏观的、统一的理论作为民族研究的指导思想,这就使得民族研究界内很多区域内研究理论的建构缺乏统一性和针对性,虽然言之有理,但十分零散。不过,在习近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思想提出后,这种状况有了质变的契机。所以说,在习近平这一民族思想的指导下,建设的土司学话语体系应有的特点应该是,既能体现出土司学真正内涵与意义,又能高度契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民族思想理念,为新时代民族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发挥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作用,要注意加强话语体系建设。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上,我们应该最有发言权,但实际上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国际上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在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这就要求我们以更强的理论自觉和理论自信,着力打造具有自身特质的话语体系。”[22]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明确提出了,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应建设自己的话语体系的问题。从学理上来说,哲学社会科学的“话语体系”应分为政治性话语体系、观点性话语体系、方法性话语体系、表达性话语体系和传播性话语体系五个部分。所以说,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也应拥有这五大部分。
其中,政治性话语体系建构的政治取向不言自明,便是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观点性话语体系与方法性话语体系的建构属于总体系的理论发展基础,必定要为“构建各民族的精神家园”“促进中华民族大团结”以及“依法处理民族事务”这些现实的民族工作的目标提供理论支撑;表达性话语体系和传播性话语体系是总体系的现实推广功能的体现,其最大的目的肯定也是为了确保“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思想理念中“把各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确保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实现全面小康和现代化”这一现实需求的完成。可见,土司学话语总体系之下的五个分体系均能与习近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思想观念的五个系统紧密契合,并在当代发挥重要的现实功能。
总而言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观念是解决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问题的最好理论武器,在此基础上所建构的土司学话语体系,也必将为新时期民族工作的有序进行做出重大贡献。
三、新时期土司学话语体系建构的五大要素
根据上文所述,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构,应拥有政治性话语体系、观点性话语体系、方法性话语体系、表达性话语体系和传播性话语体系五大部分。韩庆祥认为,在以国家重大思想理论为指导,建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时,政治性话语体系即是“政治性意蕴”,表达“立场”;观点性话语体系即是“学理性支撑”,表达“观点”;方法性话语体系即是“哲学性思维”,表达“方法”;表达性话语体系即是“通识性表述”,表达“可以被社会接受”;传播性话语体系即是“有效性传播”,表达“容易被社会传播”。[23]所以说,对于土司学的话语体系的建构,尤其是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重要的民族思想理论的指导下所建构的土司学话语体系,必然也离不开与这五大要素相结合。
(一)土司学政治性话语体系的建构
政治性话语体系又称“政治性意蕴”,即一门专学所表达的政治立场。在当代,尤其是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土司学话语体系的政治立场是不言自明的,即在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前提下,通过土司学研究,深挖土司制度的特点,以此揭示历史上的少数民族地方政权是如何建立起与中央王朝的紧密关系,并最终融为“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员。这也恰恰契合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念。
从事土司研究的学者都有一个感受,即历史上的土司在各个朝代所表达出的政治立场,与这一土司能否在当地稳定地治理下去有着很大的关联。最为典型的实例便是清代的永顺土司。康熙五十二年(1713)一月,致仕永顺土司彭泓海在其土司衙署的左侧,树立了一座巨型青石碑,其名为《钦命世镇湖广永顺等处军民宣慰司宣慰使都督府致仕恩爵主爷中涵德政碑》。该碑的主要内容为彭泓海主政期间为永顺土司区以及清廷做出的贡献,并且追述了历代永顺土司为中央王朝“执圭守土”的忠贞形象[24]。“德政碑”表达了永顺土司拥护国家的决心,建构了一个和谐土司社会的氛围。历史事实是当代明鉴,土司们所表达出的正确的政治立场,也应是当代相关研究者和各少数民族群众所持有的政治立场。对于这些群体来说,必须树立与国家、人民根本利益相适应的政治立场,才能使得民族区域社会长治久安。任何妄想分裂国家或者树立地方民族主义的政治行为,都是民族团结的大敌,会受到国家和人民的坚决打击。
土司学的理论内涵既是一门探究土司现象形成与发展规律、土司治理取向的综合性专门学科,同时又是一门考察中国历代民族社会的历史发展轨迹,探求各阶段政策治理民族社会可持续发展与长治久安的具有战略性意义的专门学科。在其理论内涵中,“治理取向”“和谐民族社会”“可持续发展”等要素都具有浓厚的政治性意蕴,需要在坚持正确政治立场的前提下,准确地表达出来,这也是土司学话语体系的任务之一。可见,土司研究者在进行相应的研究时,须树立一个统一的观念,即研究成果要为巩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服务,而后在研究过程中以研究土司制度为媒介,尽可能地表达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政治立场,这才是土司学话语体系建设过程中,其政治性话语体系应该承担的表达任务。
综上所述,新时代的土司学研究者应从自己的研究对象中看到历史事实所带来的信息,并在做研究时树立正确的政治立场,即我们的研究成果要以土司研究为鉴,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观念服务。只有如此,土司学的研究才能有它真正的现实意义,并长久地发展下去。
(二)土司学观点性与方法性话语体系的建构
在当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观念之下,土司学观点性与方法性话语体系的建构也应以此为基础,才能使得土司学研究在学理支撑与哲学思维两方面均能与时俱进。土司学的建构离不开鲜明的观点与系统的方法。一个研究的鲜明观点,是这一研究能够进行的学理性支撑,而这一研究所使用的系统方法,是这一研究的哲学性思维。前者是一个研究的基础属性,后者是一个研究的思考路径,两者相互影响,缺一不可。
1.观点性话语体系——学理支撑
习近平总书记曾在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上指出,推动思想政治理论课改革创新,要不断增强思政课的思想性、理论性和亲和力、针对性,因此,“要坚持政治性和学理性相统一,以透彻的学理分析回应学生,以彻底的思想理论说服学生,用真理的强大力量引导学生”。[25]其实,不仅仅是学校教学需要学理支撑来引导学生,学术研究也需要学理支撑来让大众信服。而对于土司学这门专学的建构来说,学理支撑是其研究性话语体系的骨架,十分重要。
土司研究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应是对土司制度中基本概念的阐释。土司研究中有很多基本概念需要建立观点性话语体系,以巩固学理性支撑。土司学的研究是一种学术研究,故而必须强调土司专有概念在使用上的规范性。土司制度推行了近700年的时间,出现了许多概念性的词汇,所以在土司研究中,对这些基本概念性词汇进行规范,建立观点性话语体系,对其进行学理性分析是土司学是否专业的标准之一,对规范土司学的研究,也能起到重要的引导作用。李世愉就曾对土司研究的基本概念性词汇进行过统计与说明,特别以“土官”与“土司”二词的使用为例,提出这些基本词汇不应随心所欲,“应做出明确的解释,并且解决使用中的规范化问题。”[26]
由此可见,土司学理论建构的基础在于要规范土司研究中名词术语的使用,具体到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设过程中,其观点性话语体系的最大任务则是准确地表达土司学中基本概念。即在进行土司研究时,应对一些基本概念进行辨析,辨析的过程分为以下三步:其一是找出一批反映土司制度中特定内容的名词术语;其二是搞清这些名词术语的历史形成过程及其内涵;其三是统计这些名词术语在历史文献中的使用情况;其四是理清相同名词术语所表达的不同含义以及不同名词术语所表达的相同含义;最后是在前述四步的基础上,规范这些名词术语的使用问题。只有在这样的土司学观点性话语的表达下,土司研究才能得出规范的、能够使人信服的成果,进而能在此基础上夯实这门专学的学理支撑。
2.方法性话语体系——哲学思维
方法性话语体系是指各种专门知识的交流和表达方式,其目的在于揭示隐含在表述背后的制度性思维、社会界限和权力关系。对于方法性话语体系建构中所产生的各种问题,其解决方式是,在根本上应引入哲学性思维,并在解决过程中总结旧的知识,追求新的知识。对于土司学这门专学来说,在研究过程中产生哲学思维即是研究者在史料研读过程中以既有的研究成果为基础,逐渐在研究中产生新的理论与观点,以修正学界的某些“共识”。在这一过程中,所使用的各类方法既是哲学性思维思考的过程,也是土司学方法性话语体系建构的过程。
对于土司学来说,研究方法多元、多样,如历史文献法、比较研究法、考古学考察法、个案研究法、历史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等各类方法。如此多的研究方法汇于一门专学的研究之中,那么这门专学研究方法最大的特点无疑就是“通”。李世愉曾专门说到土司学研究方法的这一特点:“‘土司学’强调‘通’,也就是要会通、贯通、沟通,改变以往各学科之间互不往来的状况,将各学科正在进行的研究融会贯通起来,使各学科的学者尽量交流沟通,使土司研究的各个层面得以汇聚交融,以达到整体大于局部之和的效果。”[2]可见,如何将多种方法合理有效地融于某一土司研究中,是土司学以哲学思维建构方法性话语体系的关键。
以研究土司的事件分布为例。进行此类研究时,应引入文化人类学中对群体文化空间的分析法,看到土司事件是土司时期发生于土司家族内部、土司与土司之间、土司与土官之间、土官与家族村社之间和土司与中央王朝之间的政治文化冲突现象。它起始于“家”,直接影响到“身”与“国”,甚至波及“天下”。这是土司文化空间中利益冲突的结果,与土司在国家与社会所处的生存境遇有关,由土司文化的多元性和多样性所致,是一个政治博弈过程,主要发生在土司家族内部和土司与土司之间,于土司与家族村社和与中央王朝之间发生较少。土司与家族村社之间的政治博弈机率不多,多以世袭、自筹经费的形式来实现,更多的是利用了群的关系[27]。如此一来,对土司事件的发生、发展与影响,以及如何左右土司社会的发展与变迁才能有更为明晰的认识。从这一实例可知,仅就土司研究的某一研究对象来看,可综合运用的学科方法十分繁多,虽然研究过程工序庞杂,但是所得结果却是不会负研究者所望。
由此可见,土司学话语体系建设过程中,其方法性话语体系的任务是将多学科能被土司研究所用的基本方法综合起来,共同为具体研究服务。其一般步骤应为:其一,先找到研究对象的侧重点,树立这一侧重点下所贴合的某一学科的研究方法为基础;其二,找到这一研究对象的研究难点,梳理出这些研究难点中无法用基础研究方法解决的各方面要素;其三,总结各个难点中各要素的关键问题节点,找到这些问题节点的学科侧重点;最后,引入学科侧重点学科的研究方法,有的放矢,解决问题。由此,一种以基础学科研究方法为本位,多学科方法交叉的土司研究方法就此成型。只有如此,在研究过程中,多学科壁垒才能被打破,进而体现李世愉所强调的“通”的特点,也能使以哲学思维为基础的方法性话语体系更好地建构起来,充实了研究手段。更多学科方法体系的引入,也能使研究者能够不断地解放思想,更新知识,从而取得更多标志性的研究成果,亦能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历史维度上的学科支撑。
(三)土司学表达性与传播性话语体系的建构
土司学研究的一大特点便是实践性,即向社会推广土司学的研究成果,并使其为社会做出贡献。尤其是在当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指导下,如何将土司学研究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机结合起来,进行有效传播,引起世人的关注,成为了土司学研究中表达与传播性话语体系建构的重中之重。这就向土司学研究者提出了两重任务:一是如何用大众能够认知的话语体系表达土司学的专用术语,使他们理解土司研究成果的现实意义;二是如何最大化地传播土司学的研究成果,使其有用于社会,并使社会反响达到最佳的效果。这两重任务的提出,带来了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另外两个内容:表达性话语体系和传播性话语体系。前者的出现为了将土司研究的成果向社会大众进行通识的表达,后者的出现为了将土司研究的成果向社会大众进行有效的传播。
1.表达性话语体系——通识的表达
自2010年成臻铭首次提出“土司学”的概念以来[21],其学术发展的轨迹十分顺利和迅速,也得到了学界一大批学者认可、丰富和完善。但是相对应的是,土司学在民间的推广并不深入,其原因在于这门专学的学术性太强,由太多的专用术语构成,影响了它通识的表达。要将一门专学的学术性语言转化为大众能够接受的通识表达,主要有两个途径:其一是通过大众化的论著的解读;其二是建立土司相关的文化博物馆进行讲解。
土司学论著方面。最近几年,土司学相关论文、论著与丛书相继发表和出版,成绩颇丰,展现了土司学研究的繁荣兴旺。如从2012年到2021年,《青海民族研究》的“土司学研究”专栏连续发表多组文章,讨论土司学的相关问题;又如长江师范学院的民族学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科研创新团队,在李良品的带领下,从2014年开始着手组织编纂出版“中国土司制度与土司文化研究文库”。但可惜的是,在土司学理论论著飞速增长的同时,面向大众具有通识表达性质的论著却毫无建树。这严重影响到了大众对土司研究的认知,也无法突出土司学实践性的特点。所以在接下来土司学的发展过程中,应将大众化土司论著的撰写提上日程,大力推进大众性土司论著发表、出版,争取土司学研究在学术话语与通识表达上双轨前行,以突出土司学全面性的特点。
土司文化博物馆建设方面。近些年来,由于有各地政府积极申报土司遗迹为世界遗产行为的推动,各土司遗迹相继建立了相关的土司文化博物馆。如湖南永顺县专门建设了老司城遗址博物馆,贵州遵义市建立了海龙屯景区,湖北咸丰县建立了唐崖土司城遗址。并且,这些遗址出土的土司文物也均在各县市所在省一级的博物馆进行了专题展览,以通俗化的语言向大众介绍了土司学近年来的现实成就。但是,能够做到如此以大众化语言传播土司文化的,仅是能够申遗成功的地区,中国绝大多数拥有土司文化的传承区域仅有学术成果,并无通识性表达的途径,这应引起广大土司研究者关注。
那么,如何才能达到用学术话语与通识表达双管齐下的效果呢?在土司学今后的发展过程中,土司研究者在继续研究形成更多更优秀的学术成果的同时,应注意尽可能多地贡献出以下几种通识性著作:其一是土司通史的撰写。土司通史以时间顺序将土司制度发展史的一般脉络向世人勾勒出来,这样的著作有利于世人对土司制度的大体轮廓有初步、直观的了解,从而起到穷源竟委、明变通今的目的;其二是在历史学以及民族学的相关教科书中应加大土司制度相关内容的阐释分量。基础教育阶段,尤其是义务教育阶段,教科书的受众十分巨大,在教科书中加大土司内容占比,能够最大限度地扩充土司研究成果面向大众涵盖范围,起到普及土司研究成果的效果;其三是加大土司历史通俗读物的编写数量。土司历史的通俗读物是以基本史实为基础,采用大量引人入胜的小故事讲述某些真实历史,兼顾趣味性、知识性与故事性等特点。这样的著作也有利于世人抱着轻松的态度主动吸收土司制度的历史内涵;其四是土司历史影视剧的创作。在较长一段时间,与土司历史相关的历史剧较少,著名剧作仅有《尘埃落定》与《奢香夫人》两部。在今后土司学建构的时间段中,应加强此方面剧作的创作,尤其是热播影视剧的出品与推广,这样才能使世人在影视剧中寻找到土司历史中的民族故事与民族英雄,升华民族文化,树立民族自信;最后是增加通俗化土司讲座的开办。土司研究者应主动走进民间历史讲坛,用生动活泼的讲史方式将土司历史传达给普通听众,以此走出一条向大众进行通俗土司历史教育的新途径。只有如此,土司学话语体系中的表达性话语才能真正发挥它通识表达的作用。
2.传播性话语体系——有效传播
如果一门专学的研究成果,只能在相关研究界内进行传播,十分不利于这门专学进行大众推广。即便这门专学具有了通识的表达,却没有建立起一个完善的传播性话语体系,它也是无法进行有效传播的。土司学自从建构之初就在以完成现实意义而努力,完成现实意义的根本路径除了有通识的表达,还应有传播性话语体系的建构,也就是有效传播的途径。
依前文所述,土司学进行通识表达的一大重要路径就是建立土司文化博物馆,将土司学的研究成果用通俗的语言向参观土司遗址和博物馆的游客进行表达。其实,这一行为具有双重功能,除了通识表达,还具有有效传播的意义。甚至连建设土司遗址博物馆本身,也具有一定的有效传播功能。如湖南永顺申请世界遗产,就经历了“报刊初步介绍——学术会议进一步推广——地方政府推动——高校、研究机构深入研究——系列专著出版支持——申遗成功”这一系列连接紧密的申遗步骤,既为永顺县带来了土司世界遗产的头衔,又将永顺土司文化传播给了全社会。而之后建成的永顺老司城遗址博物馆,正是凝结诸多相关专家、政府工作人员以及永顺百姓劳动心血的综合体。它也以通识化的表达体系,继续将土司文化的精华有效地传播给世人。
土司学基础理论与基本方法建构得益于学术论著的发表与出版,而土司遗址申遗成功则开辟了土司学的研究成果有效传播于世界的一条道路:首先,要聚集一大批专家学者从各个相关学科门类切入,确定土司遗产的学术价值;其次,在众多学术论著以及考古发掘的基础上提升当地的文化竞争力,挖掘出当地特有的民俗和文化传统,以此展现该土司遗产的文化价值;再次,组成强大的申遗专家团队,对土司遗产开展清理、推广活动,以此对上成功取得各级的遗产认定,对下开发土司遗产的社会经济价值;最后,既赢取世界遗产的名号,并由此打造最为强大的土司文化名片,又能以土司传统文化的当代重构引领当地“乡村振兴”工作的顺利完成。如此一来,土司学的传播性话语体系才能以“有效传播”的手段完成土司学“经世致用”的使命。
综上所述,当代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理念应成为我国民族工作的指导思想,这也说明土司学话语体系在建构过程中,在五个具体的环节上,都应契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工作内容,以促进我国多民族社会的全面发展。
四、结语
“土司学”提出以来,已变成耳熟能详的学术名词,土司研究因此由“绝学”而渐成“显学”,成为众多课题的重点立项对象之一,一些土司遗产也能成功地申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然而,在速度与力度之间,“土司学”的推进仍然存在诸多局限性。其中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土司学的表达方式——土司话语体系亟待统一建设方向。随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理念逐渐成为新时期民族政策的主心骨,这让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设工作迎来了统一步调的契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观念主要由“坚持党的领导”“以民为本”“构建各民族精神家园”“中华民族大团结”“依法治理民族事务”这五大系统的组成,这一系统直接反映出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民族思想,即在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原则下,以中国作为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发展实践与取得成就为基础,秉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本精神,坚决做好一切民族工作,以此完成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所以说,在习近平新时代时期,土司学话语体系的建设工作应主动契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伟大的思想理念。这样才能使得土司学话语表达出土司学真正内涵与重大意义;才能为新时代的民族工作做出应有贡献。就此弥补之前研究中土司学各种话语表达的不足,统一土司研究界应建立何种土司话语体系的争论。基于此,土司学话语体系应分别建立政治性话语体系、观点性话语体系、方法性话语体系、表达性话语体系和传播性话语体系五个分体系。它们既能在理论上契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念,又能在历史和现实中找到相应的事例与这一思想观念进行结合。正是在如此背景下建构的土司学话语体系,才能真正适应当代社会主义民族思想与民族政策。土司学以此进行话语表达,才能将自身的思想内核表达给世人,提升研究成果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