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战略下的美国公共图书馆服务研究

黄耀东

（广州图书馆 广州 510623）

1 研究背景

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国家富强的重要标志。《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将“确保健康的生活方式”定为17个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之一，提出全民健康保障的愿景，将健康信息的获取和教育的普及化纳入各国的国家战略[1]。公共图书馆作为传播信息和开展社会教育的公共设施，以健康服务为重点，普及健康知识能够最大限度地保障公众获取健康信息的平等性，同时对营造健康社会环境、支持与保障健康服务体系的建立具有重要作用。

美国是最早实施健康战略的国家之一，以健康理念为出发点制定公共政策是美国落实健康战略的重要前提。1979年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Human Services，HHS）在《人人健康：疾病预防与健康促进报告》中首次正式采用“健康战略”这一概念。自1980年起HHS每十年发布一次健康公民战略，将体力活动和健康确定为国家重点发展领域[2]。1995年制定的《国家健康教育标准》（National Health Education Standards，NHES）指出文化环境和社区环境会影响个人健康习惯和行为,构建起健康事业与公共文化事业发展的桥梁，成为美国健康教育公认的参考依据，并为公共图书馆参与公共卫生事务提供了服务指南和框架[3]。2010年HHS发布《提高健康素养国家行动计划》（National Action Plan to Improve Health Literacy），从健康信息生产、传播、发展健康教育、建立合作关系、提升健康素养等目标出发制定了公共图书馆参与全民健康素养提升的行动计划，进一步强调了公共图书馆在美国健康战略中的重要地位[4]。

在健康战略的宏观背景下，美国政府及社会各界积极参与开展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①政府方面，重视公共图书馆促进健康教育的作用。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曾呼吁公共图书馆参与《平价医疗法案》的宣传和普及，各图书馆积极响应并在官网设立医保专栏[5]。②医学机构方面，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National Library of Medicine, NLM）以开放专题数据库MedlinePlus和构建综合性国家医学图书馆联盟（National Network of Libraries of Medicine，NNLM）的方式，为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提供专业的教育资料、经费支持、人员培训及专业认证等服务[6]。③行业协会方面，美国图书馆协会制定了健康信息参考咨询的规范和准则[7]；美国公共图书馆协会发起“促进健康社区”的倡议，提供工具包以提升图书馆员开展健康服务的相关技能。

在我国，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健康中国战略应从长远发展和时代前沿出发，对为人民群众提供全方位的健康服务做出战略安排[8]。《“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将“健康知识普及行动”作为行动指标，对公众理解、甄别、应用健康信息的能力提出要求，并动员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健康知识普及工作[9]。但目前我国图书馆健康信息服务相关政策或指南尚未出台，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信息服务的形式多以图书推荐、专题讲座为主。因此在健康中国的战略背景下，公共图书馆“十四五”规划制定健康服务相关内容尤为重要。文章采用网络调查法对美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信息服务的指南和实践成果进行调研分析，以期为我国公共图书馆落实健康中国战略、制定健康服务策略提供参考。

2 健康战略下美国公共图书馆的角色定位

2.1 高质量的健康信息中心

美国公共图书馆作为公共文化服务机构，致力于保障公众受教育权、健康权及获得公共服务的权利。在国家健康战略背景下，美国公共图书馆已成为提升公众健康素养行动的重要参与者。据美国图书馆协会（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ALA）发布的2014年公共图书馆服务调查结果显示，77%的公共图书馆提供在线健康服务；59%的公共图书馆为用户提供可靠的健康保险资讯；58%的公共图书馆提供健康信息评估与查询服务，为用户提供专业、可靠、高质量的信息获取渠道[10]。美国公共图书馆支持公众获取信息的自由，通过线下或线上渠道以资源导航、文献借阅、推广活动、参考咨询等方式为公众提供健康资讯汇编、医保政策咨询、健康保险选购指南及医学数据库查询等“一站式”公共健康服务，成为公众信赖的信息获取中心。

2.2 健康社区网格化的基本单元

美国公共图书馆是政府、医院、保险机构及科研机构面向用户落实健康政策的信息桥梁，一方面是政府、医疗机构宣传健康知识和开展健康教育的重要场所；另一方面履行提升人民健康水平的使命，对公众开展信息调研工作，为国家发展精准医疗、制定健康行动计划、改善社会整体健康状况提供参考依据。

例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NIH）面向全国开展的“我们所有人(All of Us)”计划是一项在全国范围内征集100万条居民健康信息的数据收集项目，用以推动国家精准医疗战略。NIH与公共图书馆网络合作，NIH负责对图书馆员开展培训并提供工具包，公共图书馆作为社区网格化的基本单元，参与该计划的宣传、居民健康信息登记等工作，进而加快项目在全国范围内的推广[11]。

此外，作为全球性的图书馆合作组织，联机计算机图书馆中心（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 OCLC）联合美国博物馆与图书馆服务协会（Institute of Museum and Library Senvices， IMLS）发起“健康发生在图书馆（Health Happens in Libraries）”倡议，鼓励基层公共图书馆参与社区健康水平的建设，并通过提供工具包与社区健康专家或其他健康组织形成伙伴关系，开展居民健康信息收集、医保普及、社区健康咨询等工作，拓展公共图书馆参与社区健康服务范围[12]。

3 美国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指南

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是一项系统性、递进性、创新性的举措。健康战略背景下制定的各项服务指南为美国公共图书馆提供了具备可复制性和可操作性的行动方案，同时也弥补了公共图书馆医疗卫生专业上的不足。为全面了解美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信息服务的操作规范，本研究主要通过查询美国政府、图书馆协会和公共图书馆主页中的“guidelines”“standards”“white paper”“tools”等栏目，获取了13份公共图书馆以健康信息服务为主题的指南文本。

如表1所示，指南多由政府、行业协会以及图书馆制定，发布时间跨度较大，并根据实际需要不断更新和完善，为健康战略下的美国公共图书馆提供战略部署和全面的服务框架。美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的指南类型多样，内容较为丰富，既有综合性、全局性的工作指导，也有关于参考咨询、健康素养教育、伦理道德以及社会健康问题的针对性指南。

表1 美国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主题指南

3.1 提供战略部署的指南

综合类的服务指南能为公共图书馆信息资源、馆员专业技能、合作伙伴、资金支持、社区服务等方面提供系统性的规划。

在战略部署上，HHS发布的《提高健康素养国家行动计划》虽属于国家层面的行动纲要，但也对公共图书馆协同参与全社会健康教育提出了明确的指导建议，具体包括：①定义图书馆的角色：将图书馆作为实现医疗保障系统高覆盖的重要组成部分。②明确专业馆员的能力素养：需要具备卫生知识普及的技能、信息搜集能力、多语言的沟通能力等。③图书馆合作模式：以创建健康信息中心、参与健康教育项目、建立工作人员教育中心等模式与当地医院、社区服务中心、宗教场所、学校等建立合作伙伴关系[13]。

3.2 提供框架构建的指南

健康服务是公共图书馆提供的专业化程度较高的一项服务，需要制定相关服务标准与指南。《公共图书馆员的消费者健康信息服务指南》《面向公共图书馆的健康社区工具》等指南从参考咨询、评估社区健康需求、资源收集、健康教育、合作伙伴、资金支持、在线教育资源等方面系统性地构建健康服务框架，明确公共图书馆服务职责，规避图书馆参与过程中服务不规范等问题，充分发挥公共图书馆提高社区健康水平的积极作用[14]。

3.2.1 参考咨询方面

首先，参考与用户服务协会2015年修订的《健康和医学参考指南》将“健康与医学参考”定义为“指与健康、医学或生物医学有关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消费者健康、患者健康、公共健康、环境健康、补充和替代医学、生物医学研究以及临床医学”，这为美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与医学参考咨询划定了范围[15]。其次，指南要求图书馆掌握社区人口数据、健康状况以及文化行为，以提供符合社区健康发展的高质量咨询服务。最后，指南明确了信息服务人员的角色和参考咨询规范，对馆员知识储备、语言表达、情绪控制和沟通媒介等方面作出规定。

3.2.2 健康素养方面

NNLM牵头制定了一系列指南，主要从知识普及、信息获取、信息质量、信息真伪鉴别、信息隐私政策和信息评估等方面提出参考建议，进一步提升专业馆员的核心能力。

3.2.3 伦理道德方面

《健康科学图书馆员道德守则》既要求公共图书馆坚持知识自由的原则，满足公众对健康信息的获取权、隐私权和知情权；同时要求图书馆明确工作职责，在其角色和不适合图书馆服务的特定要求之间划清界限[16]。

3.2.4 社会健康问题方面

美国公共图书馆根据社会需要和关注热点制定了针对性的服务指南。一方面公共图书馆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提供医保服务；另一方面为在药物泛滥、流行性感冒、新冠肺炎等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开展的图书馆服务提供理论指导和实践案例。

4 美国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的实践

4.1 设置健康信息资源导航

美国公共图书馆以健康信息获取为引擎，构建了内容全面、一站式服务的专题资源导航，内容涉及科普知识、健康素养教育、医学专题数据库、医保法律等方面，满足不同层次群体的信息需求，如表2所示。

表2 美国公共图书馆健康信息资源导航栏目设置

如康涅狄格州立图书馆提供多语言的资源导览，以满足美国少数族裔的健康需求[17]。波士顿公共图书馆设立“医院与卫生服务”栏目，制作医院及专家名录，帮助读者挑选合适的医生或医疗机构。此外，该馆还设立了“移动信息服务”栏目，列举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监管的健康应用软件，提供医学文献阅读、药物使用、心理健康、应急药品等主题App的官方下载渠道[18]。

4.2 开展多元化和包容化的健康素养推广活动

健康素养推广活动的目的在于向用户赋能，给予用户平等、多元、包容的健康氛围。美国公共图书馆重视健康信息的普及，尤其重视儿童、老人及患有生理或心理疾病的弱势群体的参与，希望以此扶助弱势群体跨越健康信息的鸿沟。

在身心疗愈方面，加州萨克拉门托公共图书馆通过开设“YoReMi的正念与音乐”课程，以授课的方式将正念、音乐和呼吸、运动相结合，帮助读者缓解压力和焦虑[19]。

在趣味阅读方面，佛蒙特州凯洛格·哈伯德图书馆的“故事漫步”计划（Story Walks）将非传统阅读环境与体育锻炼相结合，通过将图书内容打印成海报并放置在公园内，参与者以边走边阅读的交互方式增强阅读与身体锻炼的趣味性[20]。

在特殊群体的个性化服务方面，波士顿公共图书馆定期为老年读者开设“健康与健身班”，提供瑜伽、太极、健身器械使用等课程，向老年读者传递健康的生活方式[21]。纽约公共图书馆为身患重症的病人开通线上聊天室，给予病患及志愿者互相交流、鼓励、宣泄情绪的网络空间[22]。加州萨克拉门托公共图书馆推出“脑部保健工具包”，内含改善记忆的道具、手册和书籍等工具，为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病人及其陪护人提供改善记忆的互动工具及方法[19]。

4.3 为馆员提供专业化教育

图书馆员是健康知识的提供者和传播者，提升馆员专业能力是促进公共图书馆健康服务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为了提升图书馆员的素养能力，确保图书馆员能够满足用户不断增长的健康信息需求，美国公共图书馆一方面通过利用健康信息服务指南、准则、规范等工具为图书馆员提供自主学习的材料；另一方面美国公共图书馆协会与国家医学图书馆制定了“消费者健康信息专业化”项目（Consumer Health Information Specialization ，CHIS)，为图书馆员提供继续教育的机会。CHIS帮助馆员掌握医学数据库的检索、健康信息评估、参考咨询及道德法律等知识，并为通过考核的图书馆员颁发CHIS证书，证明其已达到公认的专业知识水平[23]。

4.4 合作参与健康信息服务网络建设

健康信息服务是美国一项可持续发展的国家战略，美国公共图书馆作为健康社区网络化的基本单元十分重视社会多方机构的协作参与。

一是响应政府号召，参与国家健康战略布局。为了响应政府号召，共渡阿片药物滥用危机，美国公共图书馆通过评估本地健康数据、开展社区教育、举办宣讲活动、发放药物试剂盒及开展交流互助小组等行动提供支持本地需求的计划和服务[24]。

二是与科研院所协同构建专题资源库。纽约公共图书馆协同医学科学院建立多语言的“纽约在线健康服务”平台，提供丰富的医学数据资源，并聘请研究院卫生专家对图书馆员进行业务培训[25]。

三是与卫生机构建立联系，给予专业的医学指导。在亚利桑那州，皮马县图书馆系统与县卫生局合作，每个公共图书馆内配备一名全职护士，指导馆员开展健康信息教育；在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免费图书馆与儿童医院共建社区健康与扫盲中心，由专业医生坐诊，提供简易门诊服务[26]。

4.5 对重点地区给予资金支持

美国公共图书馆十分重视社区健康意识的宣传工作，资金来源渠道丰富。在活动经费支持上，俄克拉荷马州的公民健康水平在美国排名第46位，老年人健康排名第48位。为了突破这一健康困境，美国博物馆与图书馆服务协会自2012年起，连续8年给予俄州59个社区及公共图书馆139笔赠款，用以采购文献资源，开展各类健康素养推广活动，推动社区养成健康生活方式[27]。

在教育资金支持上，为了提升馆员的专业技能，支持郊区、农村、城镇等小型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信息的宣传和教育活动，美国公共图书馆协会连续三年开展“将您连接到保险范围内”计划，给予小型公共图书馆资金支持，帮助其申请由联邦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CMS）认定的医保服务资质，以便为读者提供权威的医保服务[28]。

5 对我国公共图书馆开展健康服务的启示

5.1 构建全面的健康素养教育体系，提高健康信息意识

健康素养是指公众有能力获取、处理、理解并做出适当健康决定所需的基本健康信息和能力[29]。健康素养教育是综合性的研究内容，也是促进全民健康的重要前提，因此公共图书馆应构建全面的健康素养培训框架。

首先，公共图书馆应关注公众获取、甄别和利用健康信息的能力。通过建立健康专栏，发放健康素养工具包，开展健康讲座、培训和讨论等活动，提高公众对健康教育信息、医学数字资源和公共健康数据的检索查找、开放获取和评估利用的能力。

其次，关注健康的三个衡量维度，即个体心理、身体和社会适应力，有针对性地开展运动康复、疾病防疫、心理健康、饮食习惯等不同主题的健康素养推广活动，普及健康知识，传达健康生活理念[30]。

最后，关注弱势群体的健康需求，对老人、孕妇、儿童等特殊群体提供个性化的课程。如针对老年群体开设脑部锻炼的课程，针对孕妇提供科学哺乳、产前心理干预等服务，确保健康素养教育的公平性和包容性得到最大化体现。

5.2 构建健康信息资源导航，提供健康资源保障

丰富的健康信息资源是公共图书馆提供健康服务的前提条件和基础。我国公共图书馆应发挥资源整合的优势，建立健康资源导航，为公众提供全面、权威、一站式的信息获取平台。

健康资源导航注重科学性、知识性和特色性，因此在内容选择上可以对国家卫健委、老龄健康司、疾病预防控制局、医政医管局、中国科学网或医学信息研究所等网站资源进行汇编，并形成本馆特色资源；同时也可以对图书馆文献资源进行深入挖掘，整合健康主题的图书资源、多媒体资源及数据库资源。在栏目设置上，可以设立健康素养教育、资源推荐、资讯公告、政策法规、数据统计、服务活动等栏目。在资源揭示方面，检索功能应多元化、便捷化，提供分类栏目浏览和关键词检索以供不同教育背景的读者使用；在界面设置上，增加无障碍访问工具，保障视障人士平等获取信息的权利。

5.3 探索可持续性的合作方式，把握健康服务契机

为满足社会公众对多样化健康信息的需求，公共图书馆应抓住“健康中国2030”的契机，与多方机构开展合作，弥补图书馆员专业上的短板，以丰富的服务形式和内容实现公共图书馆由基础型的健康服务向专业化转变[31]。一是与政府部门合作，配合政府开展健康信息素养的教育宣传工作，并积极争取相关政策、制度和专项经费的支持，为活动的可持续化开展提供保障；二是与图书馆系统开展深度合作，共建健康信息平台，建设资源共享的区域性联盟；三是与科研机构、医院、公益组织开展合作，聘请专业人员开展义诊活动、健康培训和专题讲座，为读者提供心理、康复、瑜伽、食疗、疾病预防等专业知识和指导建议，提升健康服务成效。

5.4 加强馆员专业化培训，提升健康服务能力

一方面，建立健康服务指南，为图书馆员开展专业化服务提供规范性文件。在美国，健康服务指南可为馆员提供行业统一的操作规范，对参考咨询、职业道德、职业行为给予明确的指导意见。我国公共图书馆应积极探索国内外培养健康信息馆员的相关研究，在实践中不断推进理论研究、服务标准和业务指导的制定，填补馆员信息素养教育和服务规范的空白[32]。

另一方面，增强馆员健康知识储备并提升其信息服务能力。公共图书馆应强化馆员提供健康服务的意识，创造学习和交流的机会，以培训班或专题讲座的形式提高馆员健康信息的检索能力和敏锐度；同时，将健康素养培训纳入馆员继续教育课程，发展专业馆员，提升馆员的综合能力，为公共图书馆开展专业化的服务提供人才保障。

（来稿时间：202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