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过獾唱歌
2022-03-09代克仁
代克仁
暑假第一天,我和弟弟接到一项特殊任务:夜里去看护花生地。
晚饭后,我和弟弟出发了。我们在衣兜里装满了奶奶准备的零嘴儿,还带了武器—— 一面铜锣、一把猎叉,弟弟没忘揣上他的弹弓。
我和弟弟来到爷爷之前搭建的简易树屋里,约定轮流值守。睡得迷迷瞪瞪时,值守上半夜的弟弟叫醒我:“哥,土岗上来了一只獾。”然后他拿着弹弓下了树屋。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朝弟弟喊:“别追!”
“哥,它是个瘸腿,跑不快,我去逮住它。”弟弟已经撵上了土岗。
我不放心弟弟,抓起猎叉,“刺溜”一下从树屋上下来。我看见弟弟弯腰在石头和草丛中低头搜寻。
“你逮不到它的,快回来!”我一边向土岗上跑一边朝弟弟喊。
“哥,我发现獾子洞了。”弟弟猫着腰,兴奋地叫道。
快奔到弟弟身边了,我突然顿住了身形。我看见獾在弟弟身后的草丛中倏地昂起头来,这是一只成年老獾,头部有三条白色纵纹,它龇牙张嘴,紧紧盯着弟弟的背后。就在我要提醒弟弟注意身后时,獾突然向前一蹿,朝弟弟的屁股扑去。说时迟那时快,我手中的猎叉向獾飞刺而去,刺中了獾的一条后腿。獾痛苦地扭过头,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弟弟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一看,脸唰地一下白了,吓得一屁墩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和弟弟都清楚地看到——獾嘴里咬着一条土公蛇,獾的尖齿嵌入蛇七寸处。半米多长的蛇身,紧紧缠住獾颈。土公蛇的毒性仅次于奇毒响尾蛇,与眼镜蛇不相上下。老獾即便腿受了伤,也没敢松口,直到土公蛇不再动弹,它才拖着身子转过一块大岩石,遁进了草木深处。
半夜,树屋下传来叽咕叽咕的叫声。我和弟弟探头一看,有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下面兜圈子。
弟弟惊奇道:“哪来的两只小狗崽?”
我告诉他:“不是狗崽,是獾崽。你看,它们头部有三道白纹。”
弟弟伤心道:“它们一定是瘸腿獾的孩子。瘸腿獾受伤了,不能给它们喂食,它们定是饿坏了,才自己跑出来找吃的。”
我突然想起树屋里还有弟弟吃剩的半个猪油饼,就把半个猪油饼扔下去。两只小獾跑过来围着猪油饼打转,用鼻子嗅了又嗅,最终獾弟叼起猪油饼和獾兄一前一后朝土岗上跑去。后面的獾兄边跑还边回头看。
此后每天夜里,两只小獾都会来树屋底下觅食。那些天,弟弟每天晚饭后,临出门总要揣两张鲜香的猪油饼或是两个松软的大饭团。小獾们不再怕我们了,有时弟弟下树屋喂它们时,最小的那只獾还会用鼻子嗅弟弟的手。但奇怪的是,每次它们吃后总要留一些,衔回土岗上的洞穴。
我和弟弟决定悄悄地跟在小獾们后面,去看个究竟。两只小獾好像知道我们要跟去参观它们的家,跑得飞快,但它们跑一阵后就会停下来,回头望一望,接着再跑。接近一块大岩石后,两只小獾突然不见了。岩石下传来两声稚嫩的獾鸣,紧接着洞内响起一声低沉的獾吼。这里就是獾的家了。我小声告诉弟弟,小獾并没有成为“孤儿”呢。
当晚子夜时分,两只小獾一起出现在土岗边岩石上。当发现田鼠靠近花生地时,它们发出叽咕叽咕紧急的鸣叫声,一起跑去驱赶田鼠。弟弟高兴地说:“哥,小獾和我们一样,也盼望花生丰收呢。”有了獾警后,我和弟弟看护花生地不用轮流守通宵了,只需听到獾叫就起来查看。
十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和弟弟正在树屋上休息,忽然听见獾崽紧急的叫声,爬起来一看,一头大野猪正在吭哧吭哧地拱食。
我立馬取过铜锣,猛地敲了一下,“嘡——”锣声劈开夜色,炸响整个山岗。谁知野猪只是抬头循声张望一下,接着更加卖力地拱食花生,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嘡嘡嘡……”锣声似雨点,一声盖过一声。“叽咕叽咕……”獾叫如警笛,尖锐又急切。可能是锣声和獾叫影响野猪偷吃的心情,终于,野猪停下了。它抬起丑陋的猪头张望过来,许是看出了端倪,嫌獾崽坏了它的“好事”,突然间恼羞成怒,气呼呼地朝两只小獾奔袭而去。
两只小獾吓蒙了,躲在樟树后,缩成一团。我握着猎叉柄的手心直沁冷汗,潮乎乎的。空气一刹那凝固,连虫鸣声也停止了。电光石火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草丛突然齐刷刷分开,有一个东西箭一般冲出草丛,“嗖”地一下扑向野猪。
“哥,你看。瘸腿母獾——”是的!野猪的身后,奇迹般地出现了瘸腿母獾,它紧紧咬住野猪的尾巴。“嗷——嗷——”野猪吃痛,哀嚎着狂奔,像一枚贴地飞行的炮弹,穿过野葛丛,冲出了斜坡悬崖的边缘,和那只母獾一起摔下了深涧。
花生果成熟了,我们开始收获花生。弟弟跑到爷爷身边,忸怩着对爷爷说:“爷爷,能不能给獾留点……”
爷爷轻拍弟弟的后脑勺,笑道:“留了呢,留得好好的。往年我收花生要先拔蔸,摘取花生果,再拿锄头把地翻一遍,捡拾遗落在土里的花生。你看,今年还有半垄地没翻呢。獾是刨土行家,喜欢自己从土里刨食,这样它们才吃得高兴啊。”弟弟低下头,呵呵地笑了。
我们满载收获的喜悦,踏上回家的路途。走出老远,身后传来獾的叫声:“叽咕叽咕——”弟弟说:“爷爷,你听,是獾在唱歌呢。”
赵小天摘自《连云港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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