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老赏窗花剪纸的故事
2022-03-08口述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
华 迦 口述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
凌 晨 整理 中国艺术研究院《传记文学》编辑部
华迦,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副研究员,1927年10月生,辽宁省锦州市人。1948年毕业于东北师范大学(原长白师范学院)美术系,曾任《察哈尔日报》编辑、天津市教育局视导员、天津市广播大学马列主义基础课教师。1960年在吉林省文化局戏曲研究室开始从事戏曲研究工作,1978年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曾任《戏曲研究》编辑部主任、吉林省艺术研究所特邀副研究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从1960年开始研究吉剧,是吉剧第一代研究工作者,同时研究中国戏曲的一般规律,还参与研究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新创建的一些剧种。主编《戏曲工作文献资料汇编》(上、下)、《吉剧艺术》,与他人合编《关于几个戏曲理论问题的论争》,发表学术论文《二人转是吉剧取资的宝库》《自成一家的新剧种——吉剧》《戏曲的意境》《论戏曲的特征》《独具一格的新剧种——龙江戏》等二十余篇。
在华迦老师的人生经历中,她与河北蔚县王老赏窗花剪纸有着一段不解之缘。如今,华迦老师虽已95 岁高龄,但她仍然一直关心、关注着蔚县王老赏窗花剪纸的发展与传承,积极推介蔚县王老赏窗花剪纸。从华迦老师的身上,让我们看到了老一辈艺术研究工作者对中国文化的深深挚爱与强烈的责任担当。
结缘王老赏窗花剪纸
我的一生涉及到王老赏窗花剪纸的经历,始于1951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我曾在冀热察区党委城工部工作。1948年年底,冀热察区党委与北密区党委合并建立了察哈尔省委,进驻张家口。当时,我所在的冀热察区党委城工部没有马上撤销,而是临时变成南口军管会,调到南口支援北平。北平和平解放后,我们冀热察区党委全班人马才调到张家口,先调我在察哈尔省团委工作,1950年成立察哈尔省文联需要专业干部,因为我在大学里是学习美术专业的,就把我调到察哈尔省文联美术部从事美术创作。因为省文联是个新建的单位,没有房子,省文联搬到省文化局,与省文化局合署办公,省文化局局长郭汉城兼任省文联主任。
青年华迦(摄于1950年)
这一年,我在省文联参加文艺整风。在整风期间,毛泽东同志说:“有出息的文艺家,要到工农兵中去,要向工农兵学习,为工农兵服务。”当时,张家口市有一个民俗,过旧历年时,家家户户都要在自家的窗户上贴窗花。1950年的冬天,我在张家口的年货市场上看见琳琅满目的窗花剪纸,都是彩色的,刻制得非常精致。我的老家在东北,小时候我见过满族的剪纸“么么人”,那是很粗糙的。我感到察哈尔的窗花剪纸风格独特,就想起了毛泽东同志的话,应该向工农兵学习。在旧历年后,我就向省文联主任郭汉城写了一个报告,要求下乡对察哈尔省农民创造的窗花剪纸进行调查,郭汉城批准了这个报告。当时,我不知道察哈尔省哪个农村的窗花刻得好。美术部部长佟坡是本地人,他建议我到蔚县去调查。于是,我就一个人背着行李去了蔚县。到了蔚县后,我不知道哪里能够找到剪纸艺人,于是便走家串户地去找。我发现在蔚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童,他们都喜欢刻窗花,家家户户都刻窗花,而且互相学习,互相交流,热闹非凡。当时,我就感到蔚县就是一个剪纸之乡啊!
我发现蔚县农民刻窗花多是男人毛刻,女人和小孩染色,而且他们刻窗花用的底样,都是黑色的。我问他们:“你们用的底样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是黑色的?”他们说,底样是从一个叫王老赏的剪纸艺人手里要来的,王老赏把他刻的剪纸做成熏样,这样容易保存,留作来年复制。他们还说,十里八村的剪纸艺人都到王老赏那里索取熏样,王老赏是蔚县刻制窗花最好的人。早在30年代,他在张家口、山西广灵一带就很有名望了。
我知道了王老赏,就想去拜访他。在蔚县的南张庄村,我找到了王老赏的家,但是王老赏已经去世,而且是刚刚去世不久。王老赏的夫人和儿子王守业接待了我。听到我说明了来意之后,王老赏的夫人从内室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箱子,说:“里边装的都是王老赏的遗作。”我打开箱子一看,哇!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窗花剪纸,比我在张家口年货市场上看见的窗花还好,特别是其中的戏曲人物,不但人物形象优美,刻功精致,而且色彩也非常鲜艳。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些窗花带回去,为王老赏出版一本“窗花集”,让国人都能够看到王老赏的窗花。我便同王老赏的夫人商量:“我想从中选一些窗花带回去,为王老赏出版一本画册,让更多的人能看到王老赏的窗花。”王老赏的夫人同意了,我便从木箱子里选出200多幅,基本上是从每一种类中选择一幅。我选好之后,觉得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除了把回张家口的路费留下之外,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部给王老赏的夫人留下了。
回到张家口后,我对这200 多幅窗花进行了梳理。从中选出160 多幅精品,彩色戏曲人物、彩色花卉、单色窗花、戏曲人物熏样四种艺术形式,每种占四分之一,这样可以足够保证出版一本代表王老赏窗花剪纸艺术的作品集。
张家口的彩色印刷条件不够,印这种大型画册需要到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去。因此,我原准备待整风学习结束之后,再带到北京去出版。没想到整风学习结束后,我即调到察哈尔日报社工作。临走之前,我把梳理好的王老赏窗花作品以及我写的关于蔚县剪纸的调查报告一并留给了省文联美术部部长佟坡,委托他帮助出版这本书。到了1952年年底,察哈尔省的建制撤销,省直机关的干部由华北局统一分配,我被分配到天津市教育局从事教育工作,从此便离开了艺术界。佟坡调到北京,在全国美协工作,郭汉城调到中央戏曲研究院,从事戏曲改革工作。
曲折的收藏之路
1954年,佟坡对我留给他的王老赏窗花作品,作了分散处理,从我留给他的窗花中拿出一部分送给了阿英同志收藏,又拿出一部分准备出本王老赏的“窗花集”,请阿英写了一篇“叙记”对王老赏的剪纸艺术作了介绍,并请北京的戏曲家对王老赏戏曲人物窗花中的戏曲人物名称作了鉴定。因为全国美协的几位同志听说佟坡正在编辑一本“窗花集”,就把他们自己收藏的各种佚名的窗花作品也拿出来发表,王老赏的窗花作品最终只在这本《民间窗花》中刊登了5 幅彩色戏曲人物、7 幅彩色花卉、10 多幅戏曲人物熏样以及10 多幅单色窗花。这本《民间窗花》以原察哈尔省文联美术部佟坡、慈旭、华迦3 人署名发表。因为王老赏的窗花作品特别优秀,在全国美术界引起了关注。此后,佟坡又从王老赏窗花作品中,拿出来一部分戏曲人物熏样借给了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编辑傅扬同志,由傅扬署名编辑出版了一本《王老赏的窗花艺术》,傅扬又在这本书中对王老赏的窗花艺术作了介绍。这两本书只辑入了70 幅王老赏的窗花作品,余下的王老赏的窗花作品到哪里去了呢?后来得知,佟坡于1959年“反右”运动中因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文革”中被抄家,余下的王老赏窗花作品全部丢失。我对丢失这些窗花作品感到非常遗憾和痛心,遗憾的是已经收集到手的王老赏的真迹足够出版一部全面体现王老赏窗花剪纸艺术水平的作品集,却没有做到;痛心的是,我是在王老赏去世之后,从王老赏的夫人和儿子王守业的手里收集来的作品,如今王老赏的夫人和儿子都已经去世,而且王守业无后,王氏家族已经后继无人了,我再也不能从王氏家族中收集到王老赏的窗花作品了,再也不能为王老赏出版一本能够全面体现王老赏窗花剪纸艺术水平的作品集了。所以我非常遗憾,非常痛心。
王老赏画像(佟坡 作)
恰好在同一时期,一位叫古塞的画家从延安经过晋察冀。到了张家口以后,听说蔚县有一个叫王老赏的剪纸艺人,刻的窗花特别好,他便特意到蔚县去拜访王老赏,从王老赏手里收集到许多窗花作品。1949年,他在上海万叶书局出版了一本《民间刻纸集》,即王老赏的单色剪纸。1955年,又在上海出版了一本《王老赏戏曲刻纸》。古塞在一篇文章中写道:“王老赏认为我是外乡人,没有把他的最好的窗花作品送给我。王老赏送给我的单色窗花,是过了时的窗花作品。当时,在社会上流行的是彩色花卉和彩色戏曲人物。所以王老赏送给我单色花卉,已经过时了。”因为王老赏的单色花卉也非常好,所以古塞出版的《民间刻纸集》很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古塞说王老赏没有把最好的窗花送给他,指的是没有把最好的彩色戏曲人物送给他。这是真的。古塞辑录在《王老赏戏曲刻纸》一书中的彩色戏曲人物,都是王老赏晚年眼睛患白内障之后已经老花时候的作品。古塞对这部分作品很不满足。他在文章中说:“后来我给他画了一张画像,我们之间有了感情,王老赏才回屋里,给我拿来一张好的。”我一看,这正是王老赏戏曲人物中《马芳困城》的主人公马芳,是一张熏样。可见,王老赏是把他的熏样看成是他最好的窗花作品的。我是在王老赏去世不久,从王老赏夫人的手里收集的王老赏的窗花遗作。可以说,王老赏的精品,我基本上都收集来了。像马芳熏样水平的作品我就收集了200 多幅,仅仅《马芳围城》一个剧目,我就收集了十几幅熏样,只是没有第一回的马芳。
正是因为有了《民间刻纸集》《民间窗花》《王老赏戏曲刻纸》《王老赏的窗花艺术》这4 本作品集,让王老赏的名声大振,在剪纸界产生了“北有王老赏,南有张永寿”的称谓,在中国剪纸界把王老赏称为居一居二的人物。
古塞、钱君匋编:《民间刻纸集》
佟坡、慈旭、华迦编:《民间窗花》
古塞编:《王老赏戏曲刻纸》
傅扬编:《王老赏的窗花艺术》
对王老赏窗花剪纸的鉴定与研究
2003年,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经过调研,把蔚县定为“中国剪纸之乡”。2006年,国务院根据那4 本作品集将蔚县剪纸列入我国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我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遗时,又把王老赏列入世界剪纸艺术家的名录。
我当初只是认为王老赏的蔚县剪纸好,没有想到国务院把蔚县剪纸列为我国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并把王老赏及他的剪纸推向世界。这时,我已经离开了美术界,并改行作了戏曲研究工作,而且已经离休,我没有想到还能为王老赏的蔚县剪纸再做些什么工作。
蔚县县委政治研究室主任张怀远同志,参加了王老赏的蔚县剪纸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遗的工作,并起草了申遗报告。他对于王老赏及其剪纸,作了许多调查,积累了许多资料。他认为自己是蔚县本地人,应该对于蔚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作点贡献。于是,他写了一本《王老赏传略》,在即将出版的时候,觉得有些疑难问题没有解决,例如,为一个人写传,首先应该把立传人的生年卒月写准确,而对于王老赏的卒年,就一直没有弄清楚。有人说王老赏是1951年冬天去世的,有人说王老赏是1952年冬天去世的。2013年,张怀远辗转地找到了我。他问我王老赏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我说:“王老赏既不是1951年冬天去世的,也不是1952年冬天去世的,是1951年的春天一二月份去世的。”我的根据是我于1951年3月初到蔚县对蔚县剪纸作调查,3月中旬发现了王老赏,当我在南张庄村找到王老赏的家,到他家访问时,王老赏已经去世,说是刚刚去世不久。如果是死于1951年旧历年之前,必然说是年前去世的,说是刚刚去世不久,必然是旧历年之后,这期间就是阳历1951年一二月份。张怀远认定了我的说法,我还帮助他解决了许多疑难问题。张怀远提出:“你们出版的那4 本书非常重要,但是也存在一些错误。例如王老赏的熏样,不是单色窗花,以单色窗花出版是错误的。王老赏的戏曲人物是王老赏根据蔚县梆子的戏曲人物创作的,但是王老赏戏曲人物的鉴定,是由京剧艺术家用京剧的戏曲人物鉴定的,因此许多戏曲人物的鉴定是错误的,例如王老赏根据蔚县梆子《马芳困城》创作的马芳的9 位夫人,京剧艺术家却把这9 位夫人中的5位鉴定为‘五女兴唐’中的5 位女性。还有,王老赏的戏曲人物是轮回的,以4 个人物为一回,讲述一段故事。4 本书中的戏曲人物是不成回的,是以单个的戏曲人物发表的。”张怀远说:“我想为王老赏出版一本‘剪纸集’,但我跑遍了蔚州城,也没有找到一幅王老赏的剪纸,都让几个外边的学者,把王老赏的剪纸作品给收集光了。”我说:“你的这种说法可就不对了,据我了解,王老赏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在张家口、广灵一带很有名了,而察哈尔省和张家口有那么多学者,却没有一个人收集王老赏的剪纸作品,为王老赏出一本书,只有我和古塞收集王老赏的窗花作品,但都不是为了私藏,而是想为王老赏出书。正是因为有了那4 本书,王老赏才被后人有所认识。同时,我和古塞也没有把王老赏的作品收集全。”我对张怀远说:“王老赏是蔚县本地人,王老赏的剪纸作品就留在蔚县的民间,据我所知,当年蔚县的剪纸艺人所用的戏曲熏样,都是从王老赏手里索取来的。至今,这些熏样仍然留在蔚县的剪纸艺人们手里。把这些熏样收集到手,就是王老赏剪纸艺术的一笔财富。你如果想要为王老赏出版‘剪纸集’,就必须到民间剪纸艺人中去,收集王老赏的作品。”
张怀远走了之后,我想起当年在梳理王老赏的作品时,曾淘汰下来的一些不合格的窗花作品,我称为“残次品”,当时没有舍得扔,把它们也收藏起来了。于是,我把这部分“残次品”找了出来,共计有105 幅窗花,分别拍照后通过手机发给了张怀远。过了几天,张怀远给我打来电话说:“我冲着北京的方向给您行一个大礼,感谢您把王老赏的剪纸保存了60 多年,您寄来的剪纸窗花中的19 幅戏曲人物熏样,都是王老赏剪纸艺术的真迹,非常宝贵。”
过了几天,张怀远又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一个姓焦的剪纸艺人的孙辈手里,收集到王老赏青年时代刻的刺绣花样剪纸,共50 幅。在过去出版的4 本书中,只收录了一幅刺绣花样剪纸,有了这50 幅刺绣花样剪纸,就填补了王老赏刺绣花样剪纸的空白。张怀远还在原察哈尔省文化局戏剧科科员李逸生儿子的手里,收集到王老赏的戏曲人物熏样20 幅,其中《打渔杀家》和《西游记》等5 回都是王老赏的真迹。张怀远说:“有了这100 多幅新收集的窗花,就可以在原有4 本书的基础上,编辑出版一本王老赏的剪纸作品集了。”
随后,张怀远把原来出版的那4 本书中的全部作品复印给我,让我重新鉴定,修改其中的错误。
我认为4 本书中的错误,其实都不是王老赏作品本身的错误。第一个错误,是当时的编辑不了解王老赏的创意、不了解民情而造成的。王老赏创作的戏曲人物是以4 个人物为1回,让观众欣赏1 回戏的内容,有的戏只创作了1 回,有的戏创作了3 回至4 回。“王老赏的创意,是在观众的欣赏中完成的。”这是王老赏戏曲人物剪纸艺术的美学特征。当时的编辑不了解王老赏戏曲人物剪纸的美学特征,没有按照王老赏的4 个人物为1 回来编排,而是以单个的戏曲人物来编辑了。
王老赏窗花作品:《西游记·孙悟空 沙僧 猪八戒》
第二个错误,是王老赏的戏曲人物是根据蔚州梆子和山西北路梆子剧目的戏曲人物创作的,而当时请的王瑶卿、周胎白等戏曲家是按照京剧戏曲剧目中的人物鉴定的,因此许多戏曲人物的名称鉴定是错误的。
如今,这4 本书的时任编辑和鉴定王老赏剪纸作品中戏曲人物名称的戏剧家均已离世。我是唯一健在的调查过、收集过、梳理过、收藏过王老赏剪纸窗花的人。4 本书中有两本书是我提供的王老赏的作品而编辑的。我又是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戏曲艺术的研究员,我有责任修正编辑这4 本书中的错误,有责任纠正当时的几位戏曲家对鉴定4 本书的戏曲人物名称的错误。为了保护好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了保护王老赏的荣誉,我又一次参与到王老赏的窗花剪纸的工作。
经过认真的调查,去伪存真,最后确认共有280 幅王老赏的真迹。我和张怀远以这280 幅王老赏的彩色戏曲人物、戏曲人物熏样、彩色花卉、单色花卉、刺绣花样5 种剪纸艺术形式,通过《王老赏剪纸作品集》呈现出来,王老赏有了这本作品集就可以以他独立风格的剪纸艺术挺立于世界剪纸艺术家之林了。
王老赏剪纸作品:《十二生肖·鸡 虎 龙》
这本《王老赏剪纸作品集》对于王老赏的剪纸作品进行了规范,清除了以佚名作品代替王老赏剪纸的现象,杜绝了以讹传讹的情况。但是,我们觉得这本作品集虽然是王老赏的真迹,但因为王老赏离世的时间已经很久,我们收集的作品还是参差不全,不能完全体现王老赏当年剪纸艺术的原貌。例如,我们收集的戏曲人物熏样最多,基本上是我从王老赏的遗作箱子里收集来的,是王老赏生前保存下的,大约有六七十幅,可以说个个都是精品,但都只是半成品,没有染色。熏样虽然刻功精致,但它不能完全体现王老赏的彩色戏曲人物剪纸的原貌。因为王老赏的刻制技术和染色技术保存在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和传承人的身上,所以,我们组织起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及传承人,通过他们的制作,再现了王老赏《马芳困城》3 回12 幅彩色戏曲人物的原貌作品。
在我收集王老赏剪纸窗花时,在王老赏遗作的箱子里,还发现了一个鸡、一个虎、一个龙,3 个动物形象非常优美。佟坡在编辑《民间窗花》时,把鸡、虎、龙这3 幅窗花作为单色窗花发表了。我和张怀远在编辑《王老赏剪纸作品集》时就感到,这3 幅动物像似12 生肖,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生肖。张怀远找到了一张鼠,但我觉得图案不配套。后来,张怀远在古塞侄儿的手里发现一组古塞送给他的12 生肖剪纸中的鸡、虎、龙,正是同那套王老赏的鸡、虎、龙的图案一模一样,但不确定古塞侄儿手中的这套12 生肖是不是王老赏的真迹。因为我们编辑的《王老赏剪纸作品集》已经下稿,来不及补发了,就把制作成彩色的12 生肖辑入在王老赏的剪纸原貌作品中了。我们在《王老赏剪纸作品集》中,辑入了280 幅王老赏的真迹,在王老赏的原貌作品中共辑入8 回32 幅根据王老赏真迹制作的32 幅王老赏的原貌作品,我们也把它装订成册,就叫作《王老赏剪纸原貌图》。当《王老赏剪纸作品集》出版后,我把它同《王老赏剪纸原貌图》一起,分别寄给了中国艺术研究院时任院长王文章和老院长郭汉城。
王文章院长接到我给他寄去的两本书后,当天就给我写了一封信,让老干部处的处长把信送到我家。王院长在信中说:“因为您的关注,为王老赏出了两本书,让世人认识到剪纸艺术大师王老赏的成就,应该感谢您。”
郭汉城老院长收到我给他寄去的《王老赏剪纸作品集》和《王老赏剪纸原貌图》后,也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我早就想收藏王老赏的这样一本书,今天你帮助我圆了这个梦。在这本书里,我看到了古塞和佟坡的照片,想起了在张家口那段时期的生活。我感到很高兴,又感到很惆怅……”郭老的眼睛不好,那信里的字越写越小。最后那字小的已经看不清了。
郭老的老伴韩建民去世时,因为我意外摔了一跤,把腿摔成骨折,正在医院,没有办法去看望郭老。我怕引起郭老的伤心,等我的腿稍有好转,马上打车去看望了郭老。那正是2014年春节后的大年初二,我到郭老家,正看见郭老坐在沙发上拿着放大镜,正在看我送给他的那两本书。郭老的女儿说:“华阿姨,自从我爸爸收到你给他寄的这两本书后,我爸爸天天看这两本书。之前他还给戏研所的龚和德同志打电话,让龚和德向你要那两本书,说你最近编辑了两本好书。”郭老说:“没想到,你离休后还编辑了这样两本好书。因为你既懂美术,又懂戏曲,才能编出这样的好书。”郭老对于我们组织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及其传承人试制王老赏戏曲人物原貌图,更是赞不绝口。郭老说:“这部由王老赏的徒弟制作的‘王老赏剪纸原貌图’与‘王老赏的剪纸作品真迹’,同样有收藏价值。为了保护王老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组织王老赏的徒弟们制作这样一本原貌图是非常必要的,也是很有价值的。对于戏曲人物剪纸,是作为单个的戏曲人物发表,还是以4 个人物为一回,欣赏一段故事,效果是不一样的。这样就把剪纸艺术与戏曲艺术融合在一起了。你是懂美术又懂戏曲的,你还应该写几篇文章。”
抢救王老赏窗花剪纸艺术
2013年8月23日,华迦同蔚县参与《王老赏剪纸作品集》编辑相关工作的部分人员座谈。左起:边树森、张怀远、华迦、仰继、安锦贵
2014年,张怀远在张家口市委的领导下,成立了一个抢救王老赏剪纸艺术遗产小组,继续组织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和传承人,根据王老赏的剪纸作品真迹,制作王老赏的作品原貌图。例如,《辕门射戟》这个剧目,在《民间窗花》这本书中有刘备、张飞、纪灵这3 个彩色戏曲人物,都是王老赏的真迹,无论是戏曲文物的形象和刻制水平,彩色点染,都是精品,但唯独缺一张“吕布”。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吕布的照片,恰是这回中的“吕布”,但刻制的衣服上的花纹却不够清楚,只有把这一个“吕布”刻4 个,才能与另外3 个人物配套。没想到其中有一位刻功最好的仰继,突然患脑溢血去世了。考虑到他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不能太累,必须要格外加以保护,用了七八年的时间,仅制作了40 回共160 个戏曲人物。所以,抢救小组像保护眼睛一样地保护这些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和他们抢救制作出来的王老赏剪纸作品原貌图。现在这批作品已经完成了,却也有六七位王老赏的再传弟子及传承人去世,其中一位叫周桔莲,大家称她为“染花娘子”,她的染色技术最好,把160 幅彩色戏曲人物剪纸染完不久就去世了。现在,蔚县熟悉王老赏剪纸技艺的艺人也为数不多了。这些王老赏的传承人们,共同把王老赏的剪纸技术留给了人间。
戏曲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经典,剪纸艺术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精华,蔚县王老赏的戏曲人物剪纸是中国剪纸与中国戏曲相融合而产生的、有中国特色的剪纸艺术,技艺精湛。目前这部王老赏的剪纸戏曲人物原貌图的160 幅巨作,已经被蔚县文化局验收,正在装订成册,不久就可以以王老赏彩色戏曲人物原貌图长卷的形式展示在世人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