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外二篇）

唐昌明

我不想追溯“文山”这个名字的来历，但看了文山的山，再一次增进了我对山的理解。为什么它不叫“武山”呢？文，德育化之，德泽润之。

我的故乡，江对岸有一座饿狼似的山，在我的童年里，总有随时扑过来的危险。故乡的山总是起伏连绵，即使是被江水截断，仍旧忘不了要伸出一只长长的象鼻子，似乎要吸干两条江水，吸干分而划之的墨迹，要把江对岸的山也占为己有。这样的野心让它干旱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甚至让它掉光了羽毛，仿佛很快就要瘦死了一样。这也让我痛心了五十年，直到现在才开始自给自足，长绿成人。它像个高个子男人，从不忘记涉水远离，却又裹足不前。总是自诩自己身高四千多米，能顶天立地，曾经心里堆满金银铜铁，我为它而自豪。

走进文山，深入它的腹地，你才慢慢体会到，每一座山都有它的名字，名字里还有一个隐形的名字，或者是它的艺名或笔名。每一座山都独立、圆润和冒险、冒尖，而又在骨子里彼此紧紧相连，它们从来不敢忘记生的来路和去路，充实自己，去学习、培训和发展自己的事业。却又不忘记互相进步，互相拔高，互相护佑那些渐次富裕的小村，向着振兴的方向挺进。它们不屑于别人的采访、报道，不屑于别人的赞誉，只埋头于修炼自我、壮大自己，帮扶村民。它们用血汗，勤劳和智慧换来的致富经和先进技术、先进理念，转手交给了黎明早起的鸟鸣，叫醒沉睡千年的冬瓜林，每一棵冬瓜树都挑满了篾筐；篾筐里的紫色铁皮石斛，被耐心地教育、成长，同时也不忘记用脚趾头去拱动一大片一大片的重楼，令它们快速生长、长叶，结果。还有那些黄精、苹果梨、生姜、山豆根一起来点亮村庄的灯盏。让那些四方的游仙，惊得睁大眼睛，一走进村子，就被八月的稻香浸醉，不停地念叨挡墙吼出来的标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乡村风貌 传承乡村文脉 留住乡村记忆 重塑乡村文化”。辽阔的稻浪，翻滚着金黄的村庄，边疆的红色，闪烁着发展和戍边那坚强的信念，纯粹而光亮。恰巧拾得几朵野生菌子，高兴得像拾得了宝贝，按几十下快门，将闪光倾情喷泻，然后大方的赠予朋友圈，获取点赞连连。此时的我行走在山的肚皮上，不时把它踩得沙沙响。它也总是一副应付我的样子，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事实上我就是这样一个小丑，总认为人比山高。

对于飞奔的车辆而言，高速路是一道闪电。路是心与心的气脉，既是自己的血管，也是连接山与山的情感纽带，横横竖竖、歪歪扭扭、弯弯曲曲，三百公里、一千公里或是一万公里也是连接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一座城与另一座城的绿色考量，通过它开始对话、呼唤、回应。路的尽头探出两朵巨大的白云，像是天空尚未写完的诗篇。还有水路，比如乘船进入世外桃源，如果你没有经过时光隧道，就不知道珍惜当下的时光。还有一些路是肉眼看不见的，像一只鹭鸶与另一只鹭鸶轻啄、缠颈、振翅，依偎，互诉衷肠，然后把心交给对方珍藏，把爱的力量传递。现在我觉得我是路的一部分，在爱的河流里，我只是一滴水，随着河流流向陌生的村庄，从此不在梦想浮游。

天地间总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无意识中种下善良的种子。化腐朽为神奇，变废为宝，从碎木屑与腐殖土里钻出鹿茸菇、黑木耳、黑皮鸡枞、鸡油菌、羊肚菌……在一块石头里种上女人心的柔软。从一片茶叶的叶子里抽出纸币，从一枝八角果里榨出黄金，从虚无里掏出哲学、真理和歌声。用一个圆圈筑牢边陲防线，用一芽新绿清唱着和睦良善。桃花开了三生三世，千年的古莲发芽、吐出一枚太阳，递给你一座爱的火焰山，你可以采摘，可以爱得死去活来，却不可攀越。

我还有一个认识就是山也有性别：分为石山和土山。正因为这样它们才彼此恩恩爱爱，心心相连，把自己生育的村庄抚养长大，长得壮硕而富有。一阵雨后，我遇到的圆锥体的山，抖动它的羽毛，滚动着露珠，展开了欲望飞翔的翅膀。从“边陲上寨”归来的夜晚，我们逆普厅河散步，心中总有某种东西在奔突和撞击，山与山之间存在某种灵气？这个夜我失眠了，内心久久难以平静，于是顺着手机光线的指引，以普厅河为题写下了一首小诗，来抚慰我内心激动的波涛:

一条大河，穿城而过

胸中奔涌着万千诗篇

诵读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村庄

觉醒而振兴

千万只红灯笼立队在两岸

早已亮了，只因为垂暮

早已按下白昼的开关

此时没有人会想到古老的星星

也没有人会想到中秋的月

棕榈树们静静地站立，忘记了欢呼

身后的扁桃树争着往前挤

两座桥将此岸与彼岸融合

一个美女捋一捋长发

头顶一弯彩虹

背靠大河的来路在自拍

很显然她正追赶着大河的去路

而鸟鸣声，渐渐停歇

开始了飞翔一天的反思

觉醒了的山，披着绿衣，怀揣送你的各色鲜花。日行八万里，坐禅、参悟，全身涌动着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每一座山都是大地发表的绿色诗章。

绿

对陌生的向往，一路绿色，一路希望，暗涌着某种生长，山是一只巨大的手掌，车辆总是奔跑在他的掌纹之中。车正憋着劲在昆广高速公路上蜿蜒前行，雨点就急急地落下来，四周立即云雾迷蒙了，能见度越来越低。雨越下越大，雨点落在车顶上，噼里啪啦，先前的绿山、白云不见了，四周变得昏暗，能见度更低了，直至陷入一片黑暗。只不过几分钟，天地一片混沌，感觉像沉入海底一般，有些迷离，有些虚空、甚至无助。恰巧右边的雨刮掉了，我们不得不在最近的服务区停下来，下车的周老师淋得浑身湿透，也顾不上擦一擦，又迅速启动了车。好在暴雨是个急脾气，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干脆利落。几道闪电、一声巨雷之后，天又放晴了，正午的阳光从云隙间透射出来，既明亮又迷幻。我们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又开始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天上的乌云就彻底隐退了。雨洗碧空天更蓝，天又把刚才被云雾吞没的一座座绿色的山峰像放电影一样吐露给我们。这些山峰因为被刚才的大雨清洗之后，显得更加清新、灵动，它们不停地向后奔跑，把我们抛向前方。眼前的绿是个永恒不变的主题。

揣着我还未痊愈的右手，过了边境检查站，一边看甘蔗林、玉米地和公路两旁的绿，一边听带队的领导和司机分享他们内心里的文山。就这样我们都把大量的时间交给了路，很少有实地参观和思考的空间。文山州生态环境多样性特征突出，自然资源丰富，生态环境质量常年保持在较高水平，全州实施了生态环境保护“十项行动”、美丽文山建设、“绿色家园”行动，在石漠化综合治理推进中探索出的西畴“六子登科”模式，更是成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的文山实践，始终坚持山水林田湖综合治理、系统治理和源头治理，完成了全州生态保护红线的划定，生物多样性保护不断加强。目前，全州空气质量优良天数占比率为99.6%，州政府所在地城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占比率为100%，细颗粒物平均浓度为25微克/立方米，其余7县城市空气环境质量优良率达到100%，全州境内12个国控地表水监测断面（点位）水质优良比例为100%。全州空间治理体系初步形成，城乡人居环境明显提升，生态保护修复工程全面实施，污染防治攻坚战取得阶段性胜利，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加快形成，建设美丽文山工作取得了实质性进展，实现文山高质量绿色发展的生态环境基础得到进一步加强，实现了天蓝、地绿、水清的优质环境，描绘出一幅幅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田园生态画卷。同时，围绕生态修复和环境治理工作，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突出抓好以“一湖一河”为重点的河湖保护治理工作，实施普者黑、盘龙河为重点的河湖生态保护和修复工程。实施重要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重大工程，推动历史遗留矿山生态修复，稳步推进重点生态功能区、生态脆弱区的生态系统修复，确保全州生态环境质量保持优良，为全州生态环境向更好更优方向发展提供良好的生态空间。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文山建成一座草木葱茏、绿意盎然，生态屏障安全牢固的绿洲。文山是我国甚至世界上喀斯特地貌特征最显著的地区之一，是云南省乃至滇黔桂地区石漠化面积最大的地方。全州8个县（市）都是滇黔桂石漠化云南片区的核心区域，生态环境十分脆弱。生态环境局坚持从制度体系建设入手，不断健全环境治理领导责任体系，构建环境保护“党政同责、一岗双责、失职追责”的完整责任链条，严格执行“一票否决制”，离任绿色审计制度，坚持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严守生态红线、环境质量底线、资源利用上线，深入实施石漠化治理、饮用水源保护、生态移民等重点生态工程。促进生态系统良性循环，立足文山生态环境多样性、独特性、敏感性、脆弱性的实际，提出了加快推进绿色文山建设、绿色经济建设、绿色旅游发展，把文山打造成为北回归线上宜居、宜业、宜游“喀斯特绿洲”的思路，始终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争当全国生态文明建设排头兵”的殷切嘱托，深入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文山现场办公会要求，保持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定力，进一步深化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开展好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创建。目前，全州共创建州级生态文明村692个，省级生态文明乡镇90个，创建了绿色学校172所、环境教育基地5个、“绿色企业”25个、“绿色社区、机关、家庭”77个。通过积极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加快推进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切实守好祖国滇东南生态安全屏障，初步建成了具有文山特色的“喀斯特绿洲”。大力推进绿色文山、洁净文山、秀美文山建设，深入持续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统筹推进“蓝天碧水净土保卫战”和“七个标志性战役”，解决突出生态环境问题，生态环境污染隐患逐步消减，生态环境违法行为得到有力遏制。坚持以问题为导向，聚焦生态环境保护领域的突出矛盾和重大问题，敢啃“硬骨头”、专攻“老大难”，以鲜明的态度、坚决的措施推动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反馈问题整改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效。其中，广南县者兔乡九龙山地区是珠江水系西洋江、清水江和驮娘江的源头之一，核心区总面积约2.37万余亩，拥有7000余亩原始森林，海拔1933.7米。走进九龙山，只见参天大树耸立林中，目之所及全是绿色，山间流水潺潺，耳边时不时传来鸟鸣，让人心旷神怡。每逢防火戒严期，专职护林队还实行24小时值班制度，加强对九龙山及其周边重点地区、重点部位的巡护，对野外用火集中的地方派出专人守护，严防死守，杜绝一切火源进入林区，就像守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守护着山里的一草一木和每一个生命。付出总有收获。如今，九龙山地区的生态好了，山里的猴子、野猪、野鸡、飞虎等野生动物也越来越多。2017年7月，九龙山获批“博吉金”国家森林公园，成为国内外游客旅游观光的理想之地，当地及周边村民依托发展旅游，腰包逐渐鼓了起来。

文山州始终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着力把生态优势、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经济优势，形成有利于资源节约和生态环境保护的空间开发格局，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得到进一步优化，绿色发展水平进一步提升。全州生态环境质量总体持续保持优良，重点流域和重点区域的环境质量有明显改善，山水林田湖草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稳定恢复，生态产品供给能力明显增强，以三七为重点的中医药产业、以绿色铝材为支撑的矿电产业、以康养为特色的旅游业、以绿色食品为代表的现代农业发展势头良好，矿产资源、生态资源、能源资源和社会资源实现高效利用，宜居、宜业、宜游的喀斯特绿洲基本建成，全民爱护环境的低碳、绿色、健康生活风尚基本形成，共建共治共享和激励与约束并举的生态环境治理体系运转顺畅，绿色生活方式成为社会基本共识，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增强。蓝天白云辉映相伴，城镇乡村绿色环绕，河流湖泊碧波粼粼，良好的生态环境成了广大人民群众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在新的征程，文山州将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坚定不移贯彻落实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坚守底线思维，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进一步筑牢滇东南重要生态安全屏障，不断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让文山的天更蓝、山更绿、水更清、环境更优美。

这一切在去富宁县田蓬镇下寨行政村上寨村小组的见闻中再次得以证实和补充。车辆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停下来，一下车就被稻香包围，稻香径直冲进了心房，令人瞬间找回了那久违的熟悉气息，眼前尽是碧绿的稻浪，偶尔掺杂着一小片还未成熟的玉米。抬头时，才看清这个小村被四围山护佑着，山脚是崭新的小洋楼，给人一种别致而清新的感觉。在村领导的招呼下，我们才发现公路的右侧是红色的步道，显得格外耀眼，而左侧开满了野花，葱郁的树林下面，隐约可见一些玉米禾。正面是寨子的门坊，紫色的坊头写着白色的“边陲上寨”的横批，左右门坊是白底红字，左边竖写着“踏实肯干守边疆”，右边竖写着“团结互助心向党”。这和乡村振兴局领导的介绍是相符的，该村在实施现代化边境小康村建设中，始终坚持“以强边固防为目标，以党建为引领，以产业为支撑”，对标沿海发达地区村庄，拉高标杆，以现代化的理念、改革创新的思维，高起点规划、高标准实施现代化边境小康村项目，不断做强做大特色产业，逐渐成为村美民富产业兴旺的现代化边境小康村。为了更好地发展产业，上寨村以基层组织为引领，成立非公经济党组织，充分发挥党组织的引领作用，立足自身特色资源，发展优势产业，以“不丢荒一寸土地，不落下一户群众”的思路规划产业发展，打造“合作社+基地+农户”的发展模式，形成了“棚内经济+林上经济+庭院经济”的产业布局，实现了“棚内有中草药、树上有他披梨、林下有生姜、院外有八月瓜”的种植模式。同时，考虑群众生活需求，按照一年生姜保生活、两年石斛促发展、三年山豆根奔小康、四年重楼能致富的幸福生活“1234”长短期发展规划，保障产业发展有序推进。我们继续走，路边的冬瓜树上吊着许许多多的小竹箩，我还以为是养马蜂，走近了才识得，原来是紫色铁皮石斛。在这里我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大量种植水冬瓜树，就是为了保土、保湿，这很重要，特别强调了人们对水土、湿度的高度重视。沿着一条陡坡曲折向上的山间小道，一路两边皆是悬空挂在水冬瓜树上的石斛。此时，你可以听见穿林的风，头顶的鸟鸣，自己的心跳……我们边走边拍照，我不得不佩服这里的村民们的创造性和探索追求的精神。村领导一再提醒我们注意路滑，注意脚下的安全。他们充分利用周边容易获取的竹子、树墩、石块、废瓦、木材边角料，有效地整合了乡土资源，尽力打造一个天然的生态氧吧。他们竟然伸出了勤劳致富的双手，向那空茫、虚无的空间索要绿色、创收和财富，这不得不令我惊讶和感叹！在这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自然保护与经济高速发展协调发展，使我看见了一条推动中国走好“绿色发展”与“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也使我看到了人的理性自觉和自然对人的启迪和恩宠。这一力量正从“生态平衡”出发为自然界包括全人类的每个“个体”争取“更好的”生存权利和生存空间。这犹如神造，无疑对全人类都是具有启发作用的。在全球化、城市化不断加剧推进的今天，人与自然的关系一次次成为人类文明发展中的焦点问题，再想想田园里冒着臭气的工厂，城市贯通天地的噪音，城镇化强力扩张中被吞噬掉的乡村，不断向田园推进的沙丘……仅凭这一点，这个小寨已经足够端坐在我的心间了。

之后我们走进了小村，参观了村里的党建、产业、道路绿化、环境卫生，又去村外参观了重楼基地，顺道捡菌子，一切都是一个字：绿，透着生命力的绿，向上的生命力。这样的生命力，在鸟王山茶园风景区又让我感受了一次，那里的娱乐场所仅占用了很少的绿地，玻璃栈道就建在茶园上，向下看也是一眼绿。远方是一望无际的绿波，一直流到天际，至此绿似乎已填满了我，我想有一天这些绿也一定会漫溢出我的身体。直到乘船观赏普者黑的荷花，我再次被那一望无际的绿所倾倒，这些绿又掏空了我，我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一点儿思考地看着，任由眼前的美景白白地流淌，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天，那沁人心脾的景象，才猛然蹦出来。荷叶散发的清香，荷花探出的娇羞，那些叶、那些枝，那些树以及那些绿色的独立而富有钻劲的小山，都将它们的灵魂放在水里清洗，那些洗它的水都变得那么绿、那么谦虚、那么羞涩，那翠绿的画卷令人惬意和舒坦。眼前突然呈现出宋代谢逸的那首《渔家傲》：

秋水无痕清见底。

蓼花汀上西风起。

一叶小舟烟雾里。

兰棹舣，柳条带雨穿双鲤。

自叹直钩无处使。

笛声吹彻云山翠，

鲙落霜刀红缕细。

新酒美，醉来独枕莎衣睡。

想着想着，我竟然萌生了一种想法，退休后就来此租一二间房舍，享受一下隐居的生活！像那柳枝上的两只洁白鹭鸶，阅尽世间葱绿，也让这些葱绿将我翻阅。

绿是一种野性的生命力，是一种野性的创造力，是一种原始的创造生命的低碳空间经济可持续的永恒不变的主题。

去看看团结渠的水吧

在大石头村，我想到了石头开花，花里的柔蕊，娇艳以及石头的坚执、沉默和所经历的风雨。团结渠从这里开始起步，它没有前世，也没有后世，只有今生。它有明确的来路，有明确的初心和使命。它是小江的右手，将把右岸的民生抬高，将把二十四个兄弟姐妹紧紧地捆在一起，让他们心与心相连，让他们像鲜红的石榴籽紧紧地抱紧一个大好时代赐予的甜，同时也绽放出自己的汁。它像一根银色的腰带，勒紧三十五座山的精气神，跨越五十七条沟壑，只为施舍它的碎银子，只为救赎曾经的困厄、贫苦和磨难。此时它像一道清澈的遒劲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和悲悯，目光里闪烁着星星的光芒。草木繁盛，村庄吐翠都怀有一颗感恩的心。这根腰带有三十五里长，打了十个隧道，只有它才配得上牯牛山这个壮汉，只有这根腰带才使牯牛山信心百倍、目光如炬、豪情万丈，时时念叨着一位伟人的诗句：“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将一切贫穷、困厄、愚昧、无知踩在脚下。这根腰带已然是一串照亮暗夜的明珠或灯盏，将我们带进黎明的曙光。站在这里再次使我想到了故乡的长征渠，想到了故乡的红军渡。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和我同岁，都是1969年诞生，属相是破晓啼鸣的鸡；我们都五十多岁了，但它还年轻，永远年轻，即使再过五百年。

站在这里，我们还闻得到当年炸开巨石的火药味；还可以听见群众念叨“现在党带领我们修大白河，不管多难，用多少时间，一定要把水引到新村，多打粮食，支援国家建设，让农民过上好日子”的呼声；还可以看到休息时开展文娱活动，吹拉弹唱或演出的身影；还可以看到隧洞南北贯通对接时两个民工爬在洞口握手时激动人心的场面，还可以看到通水那天，引水大坝人山人海，当潺潺流水奔腾而出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们欢呼，跳跃，跟着流水奔跑……

就是在那年十一月，一群拓荒开渠者，为了改变新村坝子“有雨天不下，雷在中间打，雨在四周下”“有水千斤粮，无水一担糠”，“大灾大减产，小灾小减产，风调雨顺增点产”的干旱贫苦面貌。用一面面旗帜的号角敲响空寂之门，并以此作为向饥馑、荒芜和贫困作战的宣言书。一霎时，铁锤、铁钎、锄头、洋铲、洋镐、二齿耙、轻轨、水管、风管、矿车、撮箕等多方支持齐上阵。实在没有工具了，就双手搏斗抱石头的壮观场面。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青年老少团结拼搏、互助协作，在饥渴下仍然乐观进取、不畏艰险、克服困难、无惧无畏的万人大家庭。在这里残酷的现实是：太阳点火，砂砾燃烧，草木的绿色被抽干，水塘、低矮的村庄，以及整个尘世都在火龙之中，唯一清凉的是青年男女的歌声和劳动的碰撞声，是他们浇灭了黄色的怒火，抓来一片云朵的故乡，把香甜的梦还给了无边畅想的星星。此时，小江有了飞翔的翅膀，把每一个劳动者都抱了抱，把透骨的清新作为辛劳一天的珍贵的礼物奖励给他们……并记录下他们轻微的鼾声和为梦想的微笑照亮荒途而兴奋。只有夜里，风才会打开羽毛和某种神秘之物的混响、呜咽或呼啸，然而时光停留在一张床上，等待一跃而入的天明。

如今城区矗立的楼房不仅是钢筋和水泥、辛勤和血汗，还有团结渠里流淌出来的看不见的水的骨头。我们应该去看一看团结渠的水，应该去走一走团结渠的路，应该回头去想一想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他们是怎样修建这条引水渠的，与今天的条件相比，他们将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心血。可以这样说：没有团结渠的水，就没有城区今天的发展。那里还有多少青春和梦想、不屈和坚韧、无私和奉献，还有多少人的创新、探求和苦吟，也有多少人的歌声、轻盈和向往。有的人甚至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从此成了团结渠上空的隐者，用他们的无私，所求甚少所换来的水，如今绿了这个村庄又绿了那个村庄，富了这个村庄又富了那个村庄，从来不要求别人记住自己，哪怕自己轻如空气，不值分文的名字。我们应该去看一看这渠水，他们所想说的，都在这渠水流里，也包括了他们的祝福。

就去看一看这一渠水吧！舀一勺团结渠的水，听一听树梢的声音，看一看白鹳、白鹤、灰雁飞翔的身姿，再看一看走在乡村振兴路上的盛放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