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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沉香屑·第一炉香》人物葛薇龙的女性悲剧命运

2022-03-03陈琳

文学天地 2022年1期
关键词:女性张爱玲悲剧

【摘 要】张爱玲的中篇小说《沉香屑·沉香屑·第一炉香》中人物原本纯真的葛薇龙为了在香港扎根,低微卑下地投靠了姑母梁太太,委曲求全地成为了乔琪乔的妻子,奋不顾身地跻身上流社会,却无法挣脱不幸婚姻地束缚与命运地悲凉。

【关键词】张爱玲 沉香屑·第一炉香 葛薇龙 女性 悲剧

中国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1943年首发于杂志《紫罗兰》第二期至第四期。2021年10月22日原著张爱玲、导演许鞍华、编剧王安忆的爱情电影《第一炉香》在院线正式上映。故事讲述了来自上海的女大学生葛薇龙,在香港求学投靠姑母梁太太时,被其诱引成为交际花。葛薇龙为了在上流社会生活中立足,不惜一切代价嫁给了乔琪乔,最终沦为姑母梁太太和乔琪乔敛财的工具,使得自己的命运染上苍凉的忧伤的色彩。

一、异化的女性意识

身为女性的张爱玲敏锐地捕捉到传统与现代的时代交汇点中女性群体的矛盾心理与尴尬处境,一方面是接受良好教育后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另一方面是封建主义传统中女性地位的卑微。葛薇龙既渴望自我独立又不得不依赖姑母梁太太、司徒协的经济支援保障生活;既清醒的希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又经不住权贵的诱惑,被动地卷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层。最终自我堕落为高级的“娼妓”,像一炉燃烧的香一样,心甘情愿地为男性耗费自己的青春与生命。在新旧冲突时代,葛薇龙是被扭曲、被异化的女性代表,其主体意识被淹没在纸醉金迷的浮华生活里。

小说里写到葛薇龙两次想离开香港,回上海父母的身旁做名学生。然而,她既想极力摆脱这种腐败糜烂、浮华奢侈的生活,又无法舍弃挥霍无度的高端生活所带来的奢华享受。于是葛薇龙在香港与上海两地之间纠结、盘旋、彷徨,在尖锐对立的矛盾冲突中无法抉择。后来经过反反复复的犹豫和内心强烈的苦苦挣扎,她选择留在香港,继续做交际花。因为见识过上流社会生活面貌的葛薇龙无法残忍地把自己打回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原始状态——回上海做平凡到没钱没爱的女孩,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无法忍普通的生活。葛薇龙向往她表象上厌弃的。其实,关于荒淫奢靡的生活葛薇龙并不是彻头彻尾的痛恨厌恶,嗤之以鼻的同时夹杂着些许向往之情。对于一个爱美摩登的女孩来说,更轻而易举地被触手可及的富贵生活吸引诱惑。渐渐地,她在鬼气森森的世界越来越坦坦荡荡、游刃有余。

在《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葛薇龙无论是作为纯洁动人的恋爱中的女孩,或是自甘堕落的交际花,还是饱经婚姻暴击之后的妻子,张爱玲都赋予其一种独特的女性之美,以及特殊时代造就的别致的女性气息。

二、摒弃的美好理想

张爱玲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部分是一些精神上为情所困、物质上为财谋生的女性。她们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苍凉、冰冷、阴暗的气息。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却依旧败于悲惨的命运。《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张爱玲尖锐犀利地瓦解了葛薇龙过去对美好爱情婚姻的幻想,使其直面冷酷的现实、冷峻的人生。

曾经天真纯洁的葛薇龙,怀揣完成学业的目标踏入“大坟山”似的白房子投靠了姑母,却受到声色犬马的香港交际圈层的物质蛊惑。虽然她如愿以偿地在香港生存下来,但却摒弃了美好的理想,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葛薇龙的青春成为交换婚姻的本钱,而婚姻却也成为埋葬其灵魂的坟墓。

葛薇龙身上既有新派女性的立场,又有旧社会女性的思想。最重要的是她对男性过分的依附,心甘情愿地心甘情愿地追随着男人, 在婚恋关系中无限地讨好男性的欢心,完完全全地丧失了女性自觉和独立思想。灰暗阴翳的世界全然抹杀了葛薇龙身上的生机勃勃的女性天然之美,使其彻底堕落为男权社会的附属品。

三、算计的婚姻关系

张爱玲笔下的爱情与婚姻,往往没有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浪漫,反而尽是金钱与利害的算计纠葛,如《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半生缘》中的顾曼璐。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葛薇龙的女性形象也毫不例外地沦为金钱的奴隶,极力向玩世不恭的享乐主义的乔琪乔、司徒协等男性展示自己、卖弄自己。而梁太太、睨儿、睇睇,还有葛薇龙女性之间却净是围绕着男性乔琪乔展开的搏斗厮杀。

(一)始于朦胧情愫

其实最初的葛薇龙也像普通女孩一样曾渴望过自由浪漫、情真意切的爱情,曾幻想过拥有“有钱的,同时又合意的丈夫”【1】,由此可见,爱情在她心中占据着神圣不可亵渎的崇高地位。

初识乔琪乔时,涉世未深懵懵懂懂的葛薇龙为他俊朗潇洒的外表和趣味横生的情调着迷,内心的爱情种子也由此萌芽。尽管中途姑母的丫头睨儿有意无意地透露乔琪乔没有身家也没有身价的信息,也有姑母的朋友司徒协馈赠昂贵的宝石手镯礼物,但是她依然认准了与她有钱有爱择偶标准不那么一致的乔琪乔。奈何,乔琪乔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只管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与风流快活。他对于葛薇龙的浓情蜜意的挑逗、撩拨和调情,只图一时之快。

奈何乔琪乔的诱惑不仅在于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出类拨萃,更让葛薇龙难以自持的是他调戏手段的高明。一般的风流情种在异性面前不过是投其所好、谎话连篇、虚张声势的常规做派。而乔琪乔却反其道行之,该残忍时甜蜜,该甜蜜时残忍。

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乔琪乔与睨儿的苟且偷爱,葛薇龙彻底看清了乔琪乔的本性,破碎了对爱情的幻想。认真努力拥抱爱情的葛薇龙决定离开,但是事实证明,她已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从最初的被一副好看的皮囊、游刃有余的嘴皮子吸引,至情欲的满足、征服欲的日益膨胀。另外在葛薇龙心中乔琪乔是真实坦荡、毫无杀伤力的人,却在金钱、家庭和社会地位中饱受苛刻,激得她生发出来母性的爱。故此葛薇龙沦陷在难以自持、不可理喻的情感漩涡,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二)陷于交際身份

与乔琪乔之间的情感角逐中,透露出来葛薇龙女性身份对时间流失的紧迫感与不安全感。葛薇龙十分清晰自己的底数——年龄与清白,她经不起岁月的摧残与流言的吞噬。更何况早先时候她被表面光鲜亮丽的实则暗潮汹涌的交际场激发了物欲横流的虚荣心,唤醒了勾心斗角的胜负心,迷了心智丢了初心。所以她不是执着于追爱,而是急求用一纸婚约来解决未来的生存问题与捍卫婚姻的非常手段,哪怕代价是沦为梁太太与乔琪乔的“造钱机器”,直至机器报废的那一天的降临。因此葛薇龙虽如愿嫁给乔琪乔,不仅可以掌控触手可及的荣华富

贵的生活,迅速地融入了上流社会圈层,而且还能保留女性的清白与名声,尽管婚后的生活却是“整天忙着,不是替梁太太弄钱,就是替梁太太弄人”【2】。

而游戏人间的乔琪乔则是逢场作戏,期许用无数个春宵一刻来消解自我肉体欲望。对于男女关系他不保障不承诺,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可以给予葛薇龙的只有快乐,最直接最真实地肉体上的快乐。并且他前脚和葛薇龙私会,后脚就去勾搭梁家的丫头睨儿。就算向葛薇龙道歉求和,也只是慢慢地开车默默地跟随着她。葛薇龙以为他会追上来和她狡辩、道歉、忏悔或者抓狂、折腾、胡闹,可是乔琪乔沉默不语,跟跟停停。一系列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吊足葛薇龙的胃口,于是自己痛下决心牺牲一切与他在一起。后来,与葛薇龙结婚乔琪乔是极其的不情不愿。因为葛薇龙是乔琪乔作为男性身份的障碍,她结婚的诉求束缚了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出于什么目的。乔琪乔怜爱且惋惜自己为婚恋牺牲的自由、时间,乃至身价和前程。乔琪乔与葛薇龙结婚的唯一的慰藉就是她可以弄到钱。倘若他不想维持这段分崩离析的婚姻时,随时可以用“捉奸”的手段与葛薇龙离婚。

虽然乔琪乔屡次三番的殷勤卖乖,但葛薇龙也清楚的很,他并不真的爱自己或者爱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而葛薇龙将乔琪乔并不真正地爱自己归因为她没有钱,乔琪乔需要自己未来的妻子可以供用其吃喝玩乐。这使得在姑母梁太太、司徒协的诱引下,葛薇龙坚定地踏向交际花之路,果断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直接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实际上乔琪乔需要的只是一个提款机;而薇龙却在牺牲、痛苦、物质的陷阱中无法完成女性的自我解放与自我救赎。

所以显然,葛薇龙与乔琪乔双方之间的亲密关系的维系并不是出于对单纯的爱情的期许与信任,而是通过男性求欢、女性求生达成一场婚恋游戏的平衡。只是显而易见,葛薇龙在选择开始游戏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必输无疑的结局。

(三)终于废墟婚姻

姑母梁太太在荣华与爱情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时,她选择了荣华。年轻时她本可以明媒正娶嫁给别人当妻子,却执意嫁给年长富绰的男人做姨太太,为此还与家人决裂,但丈夫逝世后获得大笔遗产,过着铺张浪费的生活。梁太太在应该享受爱情的青春年华中选择了更利己的荣华富贵。但是却丢失掉了大好青春。所以人到中年的梁太太不断地通过不同的男性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不减当年,前半辈子苦苦消耗自己的青春,后半辈子通过纵情声色填充内心的空虚。而葛薇龙却贪得无厌地既想攫取荣华又想收获爱情,这是她走向悲剧命运的重要因素之一。

葛薇龙作为新时代女性勇敢追爱的过程中,却缺乏彻底的独立精神和强烈的女性意识,又饱受姑母和圈层的种种压迫,最终成为男性的依附物,表面上是因为爱而自我牺牲,实际上却是潜意识里屈从了自己对男性中心主义文化霸权的认同。这与张爱玲所崇尚的“充满生命的热情和活力, 有蓬勃强旺的爱欲和广博的同情与慈悲, 代表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自然母性”的女性形象和女性原则背道而驰。【3】

葛薇龙如何不渴望收获真挚的爱情与美满的婚姻的呢?但是在她身体里传统女性的人格在死守名存实亡的婚姻,而现代女性的人格又摆脱不了男性主导式婚姻的束缚。压迫性极强的生存状态,是对葛薇龙女性主体的毁灭,更是对女性命运的摧残。葛薇龙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的纯真里带着些许世故的圆滑和新式教育的见识,对自己的艰难尴尬处境和一触即发的危险也是有所察觉和预见的,可是她还是亲自走进泥潭深处,并不规避风险。看似以婚姻圆满落幕的她在追逐爱情的艰辛历程中却带给自己生命中最悲情的挽歌与最荒凉的叹息,而她的婚姻显得那么阴暗、嘈杂、充满矛盾而毫无温情可言。

西蒙娜·德·波伏娃对于男性与女性的见解,用于葛薇龙与乔琪乔的关系恰如其分:“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論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4】

最后,张爱玲给予葛薇龙的结局并不停在婚后忙于为姑母梁太太、司徒协和乔琪乔弄人弄钱,而是温情地流连在她快乐地时刻,与乔琪乔一起去湾仔凑热闹,两个人像一对日常普通的夫妻一般在人群里拥挤着。只是这热闹似乎与葛薇龙无关,她浮想联翩到自己“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的未来。“怎么没有分别呢? 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5】绵柔的故事结局在葛薇龙悄无声息的泪水中宣告了命运惨淡潦草的收场——充满着人性的悲悯和恐怖的绝望的悲剧命运,不停地为自己可悲的婚姻牺牲身心,不断地坠入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

作品《沉香屑·第一炉香》不仅反映在封建男性社会背景下女性命运的可歌可泣,而且更加衬托出人与人之间的虚伪、冷漠与利己。葛薇龙式的爱慕虚荣、追求享乐“现代女性”人物形象映射出来城府颇深、痴迷或沦陷于上层社会的名流关系、纸醉金迷的经济能力、继往开来的名利和错综杂乱的两性关系中的女性群像的生活真相。物欲与情欲的盘根错节使得葛薇龙的婚恋观中纯洁爱情的缺失或爱情保鲜期过短,但却开垦出来一番有情无义畸形婚恋景观。

张爱玲的作品中的人物思想既有封建时期文化的残存,又有现代文明文化的血脉,矛盾交织。她从女性视角出发,深入女性的内心世界,使得作品中的女性自己体现自己,锐利而尖刻。像《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依附男性生存,在追求精致奢华的生活的同时,不顾一切的出卖自己,毫无自身的价值。与此同时,她也是封建社会中的被害者,葛薇龙试图反抗她生活中的权威——姑母梁太太,但是她的反击过度弱小无力。葛薇龙通过姑母梁太太和司徒协进入上流都市生活圈层,而在男性主导的社会生活中,男性也成为女性达成衣食无忧优质生活的梦想的必经之路。而等女性选择走向这条深不可测的黑暗之路的时候,注定需要孤独地面对悲剧的命运的拷打。

张爱玲曾在《谈女人》一文中写道:“女人往往忘记这一点:‘全部的教育无非是教她们意志坚强,抵抗外界的诱惑——但是她们耗费毕生的精力去挑拨外界的诱惑。’”【6】她坚持背离政治、经济、文化的社会环境,以个人的生命经验为底色,灌注复杂且真实的情感,通过自我鲜活的女性意识与细腻感性的悲悯情怀,书写一段又一段生逢乱世的饮食男女的“挑拨外界的诱惑”个体悲剧命运,给予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人生的启示。

【参考文献】

【1】【2】【5】张爱玲,《传奇》[M],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

【4】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作家出版社出版,2006

【3】【6】张爱玲,《都市人生》[M],湖南文艺出版社,1993

作者简介:陈琳(199405—),女,汉,山东潍坊,助教,硕士研究生,山东青年政治学院—250103,中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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