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真的要绑上“印太战略”吗

吴敏文

2021年11月5日，到访丹麦的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发表大肆抹黑攻击中国、渲染所谓“中国威胁”的言论。此前，斯托尔滕贝格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中国的崛起使北约这个跨大西洋军事联盟对美国更加重要。”最近，北约在对华政策方面屡屡做出呼应和追随美国政策的表态。北约真的要将自己绑上美国“印太战略”的战车吗？

“印太战略”是特朗普政府以遏制中国崛起为目的的地区战略。在特朗普执政期间，虽然因为贸易纠葛、军费分担等与北约的欧洲盟友之间产生诸多龃龉，但在特朗普软硬兼施的催逼之下，基于共同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等原因，2020年12月，北约30多个成员国共同出台了“北约2030”改革报告。其中大肆渲染“中国威胁”，并强调“必须更加认真地思考如何应对中国及其军事崛起”。拜登政府上任以来，北约在追随美国政策上显得更加积极。

一是在军事战略和集体政策上追随美国将战略重点向印太地区转移。2021年2月17日，北约召开美国新政府上任后的首次成员国国防部长视频会议，美国新任国防部长奥斯汀强调了对北约的承诺及对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重视。2月19日，美国新任总统拜登在以视频形式召开的第57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高调表示：“美国回来了，跨大西洋联盟回来了，美国决心重新强化与北约盟国的关系。”3月23日，与在比利时参加北约部长会议的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会见时，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声称，北约的“战略构想”旨在遏制中国和俄罗斯。

4月13日，在印度主办的视频防务论坛“瑞辛纳对话”上，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表示，“在应对中国崛起所带来的价值观认同、台湾问题、南海问题等挑战时，北约是一个关键平台……我们希望与世界各地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以保护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

9月6日，斯托尔滕贝格在北约年度军备控制会议上声称，“中国作为一个全球性的大国，在军控方面负有全球责任。中国正在建造大量的导弹发射井，可以显著提高其核能力”。10月4日，斯托尔滕贝格访问美国国防部时表示，“北约与以往一样重要，因为我们面临一个竞争更加激烈的世界，中国因为经济和军事实力的增长而更加自信。北美和欧洲必须在北约这个平台上紧密合作，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安全环境”。

10月18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对英国《金融时报》表示，“中国离我们越来越近。中国的网络能力、新技术和远程导弹等，都对欧洲安全产生了影响。应对中国崛起带来的安全威胁将是北约未来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北约对美国地缘战略重点转向亚洲所做的重大反思”。

二是主要欧洲和北约国家在军事活动上加大配合以美国为首的“印太战略”的力度。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是英国。4月26日，英国政府正式宣布，组建由伊丽莎白女王号航母、45型导弹驱逐舰保卫者号和钻石号、23型护卫舰肯特号和里士满号、维多利亚堡级综合补给舰和潮汐级油料补给舰、机敏级攻击型核潜艇等组成的海上编队，实行穿越地中海、印度洋、太平洋，总航程4.8万公里，时间长达8个月的所谓“自由航行”。期间，英国航母编队一路与印度、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印太地区国家军队展开不同类型和规模的联合军演。

同时，法国政府派遣两栖攻击舰、驱逐舰、护卫舰等海空力量，沿着与英国舰队基本一致的路线，远航至印太地区，与美国、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家军队展开系列军演。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日、美、法、澳于2021年5月11日启动的联合军演，4國共11艘军舰在我东海海域进行的联合训练，以及5月11日至17日，日本陆上自卫队、法国陆军和美海军陆战队在日本长崎县佐世保市的相浦驻地、横跨宫崎县与鹿儿岛县的雾岛举行的联合演练，演练离岛登陆和巷战等科目，具有明显的针对性。

就连强调欧洲战略自主并有意与美国政策保持距离的德国政府，也在2021年3月2日表示，将派遣一艘德国护卫舰于8月启程前往亚洲。在经停中国上海的要求被理所当然地拒绝后，11月5日，德国海军护卫舰巴伐利亚号停靠日本东京港口。此间，巴伐利亚号护卫舰还与日本海上自卫队在日本关东以南的太平洋海域实施了联合训练。此外，德国空军计划派遣6架台风战斗机、3架A330加油机和3架A400M运输机，参加将于2022年9月5日至23日在澳大利亚举行的多国联合演习。德国空军参谋长英戈·格哈茨中将表示，德国寻求在印太地区发挥更大的作用。

2021年第57届慕尼黑安全会议

北约的本质是世界格局两级对峙背景下的地区集体防御机制。冷战期间，美国需要北约的欧洲盟国充当对抗苏联和华约军事集团的前沿，北约的欧洲盟国需要美国的军事支持以应对近在咫尺的苏联和华约军事集团的挑战。

在冷战结束和两极对峙消失后，北约已经失去对手，其存在和价值已受到根本性挑战。对此，无论是美国还是北约的欧洲盟国都心知肚明。但是，一方面是为了收割冷战胜利的“红利”;另一方面美国和北约的欧洲盟国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一主多从”的军事同盟关系，以致冷战结束后，北约不仅没有被削弱或消失，反而逆势扩张。

但是，军事联盟存续的根本动力是对手和威胁。美国、北约的欧洲盟国与俄罗斯的紧张关系，是延续北约生命的关键，只要它们之间任何一方与俄罗斯出现缓和甚至关系改善，北约军事同盟的价值和意义就将大打折扣。当前，这样的挑战或许已经出现。

美国总统拜登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晤

其一，随着美俄关系出现改善的迹象和苗头，北约欧洲盟国作为美俄对抗前沿，甚至北约这一集体防务机制对美国的价值和重要性，都有降低的趋势。

在奥巴马政府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之时，美俄关系改善的潜在可能性已经出现。特朗普政府进一步提出“印太战略”，加之特朗普的政策取向本来就有改善美俄关系的本意，2018年7月16日，特朗普和普京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举行了首次会晤。对此，美国政治学家和地缘战略学家罗伯特·卡跟认为：“美俄总统会谈并非作为对手来谈，而是以盟友的身份会谈，寻求趋同利益，以实现共同目标。”但是，由于美国政治集团对于特朗普亲俄倾向的警惕和怀疑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等原因，在整个特朗普任内，美俄关系并无明显改善。

拜登政府上任，不仅全面继承了特朗普政府对中国是“战略竞争对手”的定位和遏制中国崛起的“印太战略”，而且将中国从与俄罗斯并列的战略竞争对手上升为“美国最大的地缘政治竞争者”。按照西方政治、军事博弈“为了与主要对手对抗可以与魔鬼联手”的战略文化与传统，美俄关系改善的契机出现了。

2021年4月15日，刚刚上任两个多月的美国总统拜登表示，他已提议在6月份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欧洲举行峰会。6月9日，拜登首次以美国总统身份出访欧洲，在出席七国集团峰会、北约峰会后，飞往瑞士日内瓦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了会晤。

鉴于此前美俄关系的紧张，2021年3月和4月，还因网络攻击、干预大选等问题导致美俄两国互相召回了驻对方国家大使，拜登与普京实现会晤本身，就是美俄关系改善的成果。在会晤中，两国总统决定两国大使回任履职，并挽救了美俄之间硕果仅存的军控条约《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

拜登与普京会晤后还发表了关于《战略稳定的联合声明》。根据这一声明达成共识，7月28日，美国和俄罗斯在瑞士日内瓦举行了首轮双边战略稳定对话，就军备控制和降低冲突风险等问题交换意见。9月30日，美俄第二轮战略稳定对话在日内瓦举行，双方均称会谈富有建设性，并就将这一对话发展成不定期对话机制达成一致。双方约定，在具体负责的工作组取得进一步成果后，举行第三轮对话。

北约的欧洲盟国倡导建设一体化的“欧洲军队”

其二，北约的欧洲盟国在防务上对美国的依赖一时难以改变。在两极对峙的冷战时期，美国无疑是北约集体安全机制的“领头羊”。在后冷战时代，美国仍然在北约机制中具有无可置疑的主导地位。仅从年度军费开支上看，美国无论是总量，还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都是北约国家中最高的。

以2018年为例，北约主要国家的军费开支和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是：美国，6859.57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6%;英国，552.37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1%;法国，459.27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8%;德国，454.72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2%。美国以外的北约国家的军费开支总和，勉强是美国年度军费的一半。这导致特朗普在当年的北约峰会上非常不满：“多年来，许多北约国家欠了我们一大笔钱——把过去10或20年的费用加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北约欧洲盟国长年军费开支较低的结果是，欧洲民众享受了高福利生活待遇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造成在安全和防务上对美国高度依赖。近年来，北约的欧洲盟国特别是德国和法国，一方面对美国在对盟友的颐指气使上非常不满，声称安全上不能再仰赖美国，欧洲要有战略自主，倡导建设一体化的“欧洲军队”;另一方面对增加防务开支并不积极。在特朗普狮子大开口，要求欧洲国家在2025年将军费开支增加到国内生产总值4%时，德国的承诺仅是上涨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5%。

拜登上任后，表现出积极改善与欧洲盟友关系的姿态，也就难以在这个问题上对欧洲盟友提出太高的要求，当然的结果就是北约欧洲盟国对美国的安全依赖更难改变。2021年10月21日，德国防部长卡伦鲍尔明确表示：“离开美国，欧洲无法保护自己。”

无论北约的欧洲盟国怎样追随美国军事战略和“印太战略”，都无法解决北约作为区域防务机制的本质和事实，在美欧关系越来越难掩分歧，并有渐行渐远趋势的当前，且不说欧洲大陆的主要大国法国和德国越来越强调战略自主，美国也正在考虑欧洲盟国对其重点转移以后的全球战略还有多大的价值和意义。

那么，北约的欧洲盟国追随美国全球战略和“印太战略”的努力，能否拉住美国？9月15日，美、英、澳宣布成立三国安保联盟奥库斯（AUKUS）。这是迄今以美国为首的军事联盟中最为精干和紧密的一个组织：组成成员最少，都属于盎格鲁·撒克逊种族;毋庸讳言，英、澳也是近年在追随美国为主的“印太战略”中表现最为积极，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国家。AUKUS的建立，正是美国企图建立“印太版北约”之际。

AUKUS成员中，澳大利亚本来就在“印太战略”四方机制中，英国虽是重要的北约盟国，却已经脱离欧盟。在印太地区，日本宪法至今没有解禁其集体自卫权，日本自卫队的主导权无疑在美军之手，而韩国军队的战时指挥权也在美军驻韩司令手中。由此可见，AUKUS表面上只有三个成员，但在战争条件下，其潜在成员至少有五个。在AUKUS宣布成立不久，英军参谋长卡特已经放风，AUKUS可能吸收“五眼联盟”国家加拿大和新西兰，以及“印太战略”原四国之一的日本加入。也就是说，现实及潜在的奥库斯联盟成员，都没有考虑北约其他欧洲盟国的加入。

与此同时，上任伊始即高喊“美国回来了”的拜登，也并没有实质放弃特朗普以邻为壑的“美国优先”。将澳大利亚高达600多亿美元的核潜艇订单从法国“口中夺食”就是典型的事例。在太平洋地区，美国的做法同样无情。9月23日，美国政府要求台积电、三星、英特尔等行业巨头在45天内提交机密商业数据。这一方面是为了控制全球高科技产品的流向以针对对手，同时也是控制全球高科技产品市场以针对盟友。此举表面上看一视同仁，但很难让人相信美国政府不会暗中帮助英特尔等本国企业争夺市场。美国政府在这方面有太多的“前科”。

美、英、澳宣布成立三国安保联盟“奥库斯（AUKUS）”

对此，韩国媒体愤怒指出，美方的要求严重侵害韩国经济主权。总部设在新加坡的亚洲贸易中心创始人黛博拉·埃尔姆斯更是一针见血：“拜登政府表面上反对‘美国优先’，实际上仍然在搞‘美国优先’，只是换了说法而已。”

事实上，就连美国自身都已经认识到中国的崛起势不可挡。继美国贸易代表戴琦于10月4日发表政策演讲，表示美国将从与中国“脱钩”转向“再挂钩”之后，11月8日，美国总統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发表讲话表示，美国将寻找与中国的共存之道。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本人，在渲染“中国威胁”的同时，也表示“不把中国当作对手，也不把中国当作敌人”。对其在访丹麦所发表抹黑攻击中国的言论，我驻丹麦使馆回应，中国始终致力于世界和平与发展，奉劝全球最大军事联盟的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先生，多做有利于维护国际和地区安全与稳定的事。

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美国面对国内撕裂和世纪迷航的内外挑战，对于这样一艘连自己的方向都难以把握的船，北约却要锚定和跟随它前进，那么，请问北约究竟要驶向何方？

责任编辑：刘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