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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视角下莫里森小说《宣叙》中童年创伤解析

2022-03-01吕妍坤

西北成人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麦琪移情记忆

吕妍坤

(伦敦大学学院 欧洲语言文化社会学院,英国 伦敦 WCIE6BT)

一、引言

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是美国杰出的当代作家,也是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性。她的作品表现了对黑人历史、文化和命运的高度关注。种族问题、女性独立、童年创伤都是莫里森作品之中常见的讨论话题。莫里森以长篇小说出名,《宠儿》《最蓝的眼睛》《所罗门之歌》都是她的代表作品。读者和评论家常常将眼光投向这些巨作,但却少有人关注她唯一的短篇小说《宣叙》。《宣叙》延续着她的创作风格和创作主题,非常具有研究价值。这篇作品主要讲述了两个被母亲遗弃的小女孩特怀拉和罗伯塔在圣邦妮孤儿院相识,并在之后几十年间四次重逢的故事。几乎在每一次重聚的时候,两位女主人公都会互相“问候”对方的母亲,她们也频繁提及另一个人物——孤儿院的厨房女工麦琪。麦琪是小说中的神秘人物,作者并未言明她的种族身份,对她的聋哑情况也刻意做了模糊处理,而麦琪如何在果园中摔倒,更是充满悬念,值得探究。两位女主人公发现她们对“麦琪摔倒”事件的记忆存在偏差,并在之后的重逢中不断修正。这段记忆的真相直到最后一次重聚依然困扰着她们。本研究认为,“麦琪摔倒”和女主人公遭母亲遗弃,被霸凌控制的童年创伤密切相关,分析该事件是分析两人童年创伤的核心。

相较于莫里森的长篇小说,国内外批评家对这部短篇的分析评论还非常有限。在所有的研究之中,主人公的“种族身份”解密成为国内外批评家最为关注的主题。国外评论家还从女性友谊、残疾理论、认知理论、叙事方式和创伤记忆等视角切入对该小说进行解读。国内对于《宣叙》的讨论则更少,近十年来逐渐有了一些评论文章。国内的评论家在探讨种族身份、黑人女性成长等种族、性别相关的主题之外,多从陌生化叙事、不可靠叙述、空间叙事等多个叙事策略等角度对《宣叙》进行分析。国内外对创伤、记忆相关的讨论寥寥无几,也从未有学者使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对这篇小说进行过解析。在儿童心理健康、校园暴力成为大众关注的热门话题的今天,讨论该短篇小说具有极其重要的社会意义。本研究尝试用弗洛伊德创伤相关的精神分析理论,分析主人公特怀拉和罗伯塔遭遇的童年创伤,探究“麦琪摔倒”事件和主人公创伤之间的关系,解密两位主人公在该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本研究主要使用弗洛伊德的“压抑”(repression)、“强迫重复”(repetition compulsion)、“移情”(transference)和“投射”(projection)四个概念。“压抑”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占据核心地位,被他称为“精神分析大厦的支柱。”[1]P147“压抑”是一种“自我”(ego)的防御机制,在自我遇到导致消极情绪的刺激时发挥作用。它抑制创伤记忆、冲动和情绪,使这些创伤“远离意识,”[2]以此来防止个体进入焦虑状态。经过“压抑”后的记忆很难追溯,并常常因扭曲而失真。“强迫重复”也是一种创伤后的反应,它是指个体无意识地多次重复早期的创伤性情境的现象。“强迫重复”常常出现在梦中或者体现在行为上。“移情”也与创伤密切相关。“移情”是指个体将对某个人的情感和欲望转移到第三个人身上。“移情”是重要的精神治疗手段之一,因为它可以使得患者“隐藏和遗忘的冲动”,以及创伤性的情感“即时呈现。”[3]P148“投射”是另一种防御机制。发生“投射”时,自我会否认自身的一些消极面,例如不愿承认的情感或者特质,然后将这些消极面投射到他人身上,来保护自己[4]P132。“移情”和“投射”是两个相近的概念,但也存在差别。“移情”涉及到三个人,是个体将对一个人的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而“投射”在两个个体之间就可发生,是个体将自身不愿承认的情感或特质投射到其他个体上,否认自身拥有而强调其他个体具有这些消极面。

二、推倒麦琪:创伤性事件

经过压抑后的记忆,说明“麦琪摔倒”对两位主人公来说是创伤性事件。读者可以注意到她们对于麦琪在果园中摔倒的记忆存在着明显的偏差。在第三次偶遇中,特怀拉表明记忆中的麦琪是自己摔倒的,并且遭到了孤儿院“大女孩们”的嘲笑。罗伯塔却不赞同特怀拉的描述,表示麦琪实际上是“被大女孩推倒并扯掉了衣物”[5]。她们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或者是扭曲的。在第四次的相遇中,两人之间爆发了巨大的冲突,而她们对于麦琪的记忆也在不断修正。罗伯塔指控特怀拉直接参与了“大女孩们”对麦琪的霸凌,特怀拉也对自己本认为“如日光一样清晰的”[6]P42孤儿院记忆产生怀疑,在思考之后确定自己确实有殴打麦琪的冲动。这段残缺的记忆持续性地困扰着两人,在最后一次相聚中,虽然罗伯塔认同了特怀拉修正后的记忆,即两人有参与的冲动,但没有实际的行为,她仍然在被这段记忆折磨,乃至在文末仍发出一声痛苦地大喊:“麦琪究竟遭遇了什么?”[7]P51可以发现,两人有关麦琪的记忆被“压抑”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一般很难再次提取准确的记忆信息,因为压抑后的记忆需要“向上驱动”才能将“重要的记忆线索呈现在‘意识’中”,然而这种“驱动”往往会被抑制。[8]P255-270这就解释了特怀拉和罗伯塔苦苦找寻真相却未果的原因。在面对创伤事件时,因为神经系统“远离痛苦的倾向,”[9]P281-391压抑作为自我防御工具,会压迫这种痛苦的情感和回忆不出现在人的“意识”之中。这是一种“动机性遗忘”。由此分析可以推断麦琪摔倒事件是创伤性事件。

梦境的重复进一步证明麦琪摔倒给女主人公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创伤。根据特怀拉的描述,她过去常常梦见与果园相关的场景。这些梦境让她困惑不已,因为她认为“那里并未发生过什么。”[10]P32特怀拉是一个不可靠叙述者,她的言语不完全可信,强调无事发生往往意味着发生了重要的事。在《超越快乐原则》中,弗洛伊德提出了四种重复的行为,“梦境重复”是其中的一种。他描述道:“梦境重复性地将他们带回最初的不幸场景之中,每次醒来都会有新的恐惧。”[11]P75特怀拉不愿意直面自己的童年创伤,所以她并未表达自己梦醒之后的消极情绪,但是读者仍然可以发现这些与果园相关的梦境是一种强迫重复。果园是梦中重复出现的场景,与厨房女工麦琪密切相关。两位主人公观察到麦琪如果无法准时完成工作,就常常在工作结束后横穿果园,以节省时间赶上公交。最重要的是,麦琪摔倒就发生在果园。特怀拉特意提

到果园中的苹果树在她刚入园时“枝干扭曲没有果实,”[12]P32并将其比作“乞讨的妇女。”[13]P32麦琪身有残疾,她身体上的畸形(罗圈腿)与扭曲的树干相似。麦琪因为身体和智力上的残疾,在孤儿院里地位低下,屡受欺侮,和“乞讨的妇女”一样,都属于社会底层。因此可以推断,特怀拉不断重复的创伤之梦与麦琪有着密切的关系。以上论述验证了麦琪摔倒对两位女主人公来说是创伤性事件,本研究将在之后逐步分析该事件和她们的童年创伤之间具体的联系。

三、推倒麦琪:母爱缺失后的移情

母爱缺失是造成女主人公童年创伤的重要原因之一。故事开头就讲述了特怀拉和罗伯塔的弃养身份。特怀拉的母亲喜欢跳舞,而罗伯塔的母亲经常生病,所以没能履行抚养的义务,将年仅八岁的女儿送进了孤儿院。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双方都没有嘲笑对方被母亲弃养的身份,也默契地没有多问弃养的原因。这是特怀拉和罗伯塔给予对方的礼貌和尊重,也是她们感同身受的体谅和慷慨。母爱缺失的痛苦并不仅仅伴随着她们的童年,而是在她们分别离开孤儿院后仍然持续不断地影响着二人。第二次两人的相遇并不愉快,特怀拉故意刺激罗伯塔而特意问候了她的母亲,因为她知道母爱缺失一直是两人的隐痛。如特怀拉所料,罗伯塔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14]P38与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不同,特怀拉和罗伯塔缺失的母爱不是由于母亲离世造成的。对于两人来说,母亲的“在场”与“不在场”的矛盾状态,造成了更大的痛苦。在特怀拉来到孤儿院之前,她的母亲玛丽虽然在场,但却对孩子的饮食和健康漠不关心,因此特怀拉并未享受到充分的母爱。相比于玛丽提供的晚餐,孤儿院的“热土豆泥和两个维也纳小香肠,”[15]P31对特怀拉来说就是感恩节的大餐,由此可见玛丽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在两人入住孤儿院之后,两位母亲时隔一个月才进行了第一次探望。两位女儿对此次母女见面充满期待,并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也短暂地享受到了母亲“在场”时的陪伴和幸福。然而母亲的再次离去,又使得两个人重新回到了母亲“不在场”的失落之中,这种短暂的幸福更加剧了之后母爱缺失的痛苦。在这次母女团圆之中,特怀拉的母亲身体虽然“在场”,但她对女儿的爱和关心依然“缺席”,她甚至都忘记为特怀拉准备午餐,让女儿非常失望。两位女主人公对母亲的失望和憎恨,不仅仅来源于母爱缺席的痛苦,也源于对母亲们无礼的行为和不合时宜的衣着的尴尬与愤怒。玛丽不得体的衣着,面对不尊重行为时的迟钝反应和在礼拜堂的大吼大叫,让特怀拉多次重复“我要是杀了她就好了!”[16]P34因为特怀拉是小说的叙述者,读者无从得知罗伯塔面对母亲的无礼时的具体心理状态。但是她在母亲离开后分给特怀拉许多全麦面包的行为,不仅被读者也被特怀拉解读为是她的道歉方式,她也同样因为母亲的行为感到羞愧。此次母女会面给两位女儿带来了短暂的幸福,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推倒麦琪的冲动源于女主人公对母亲矛盾情感的移情。特怀拉和罗伯塔将自己对母亲的恨与爱转移到了厨房女工麦琪身上。海伦娜·亚当·安德罗内认为:“麦琪‘无法说话’和‘像括号的罗圈腿’的特点让麦琪处于‘在场’和‘不在场’之间。”[17]P34麦琪虽然存在但无法说话,很多人会忽略她的存在。莫里森对罗圈腿的比喻也凸显了麦琪的矛盾存在,因为括号中的内容往往作为补充信息,必要时可以删去。麦琪和两位母亲都处于“在场”和“不在场”的矛盾之中,两位女儿很有可能将麦琪当作自己的母亲。她们记忆中麦琪和母亲的相似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在特怀拉的记忆中,麦琪经常戴着一顶有耳罩的儿童帽,特怀拉形容这顶帽子非常糟糕。麦琪的年长和儿童帽形成了巨大反差,明显是不合时宜的穿着,容易让读者联想起玛丽在看望特怀拉时穿的不得体的绿裤子和皮毛夹克。值得注意的是,特怀拉形容前来拜访的母亲是像“一个寻找母亲而非女儿的小女孩”[18]P34,又为她面对罗伯塔母亲的迟钝反应而生气。特怀拉母亲身上的特质,与特怀拉描绘的智力失常、带着儿童配饰的麦琪,有着明显的关联。此外,麦琪因为腿部残疾而走路“摇摇晃晃”,这种走路姿势和跳舞有相似之处。玛丽就是因为沉迷跳舞,而未能有时间和精力来履行照料孩子的责任。特怀拉对母亲的记忆,塑造了她对麦琪的记忆。她坦言:“麦琪就是我跳舞的母亲”[19]P49。特怀拉深深厌恶这些特点,她对于麦琪这些与母亲相关特质的消极评价,体现了她将对母亲的厌恶进行了移情。另一位女主人公罗伯塔也将自己的母亲与麦琪联系起来。麦琪的残疾,与罗伯塔母亲未曾言明的疾病,有一定关联。而罗伯塔自己也阐明了麦琪和母亲一样的出身——两人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两人在回顾麦琪与母亲相似的时候,都明确表明了自己想要殴打麦琪的冲动。这种想法源于她们将对母亲的厌恶,转移到了麦琪身上。值得注意的是,麦琪摔倒事件就发生在母亲来访之后。两件事件相近的发生时间,暗示着移情的可能性。两人将对母亲的憎恨和失望转移至麦琪身上,从而产生想要殴打麦琪的冲动。然而对于母亲的爱,又阻止了她们的实际行动。虽然特怀拉屡次表示对母亲的厌恶,但是母亲玛丽带给她的骄傲以及偶尔的陪伴带来的幸福感,却都显示出她对于母亲的爱。而读者也可以通过特怀拉的视角,察觉到罗伯塔有母亲陪在身侧读圣经带美食的幸福。两人在憎恨母亲的同时,也深深爱着母亲。这种对母亲的矛盾情绪转移到麦琪身上,使得她们虽然想要攻击麦琪,但很有可能最终没有真正实行。

四、推倒麦琪:“边缘”身份的投射

女主人公“边缘人”的身份也是导致童年创伤的重要原因。作者托尼·莫里森曾表示:“我写过的唯一一部短篇《宣叙》尝试抹去涉及两个不容种族人物故事的全部种族解码,虽然对于人物来说种族身份总是关键的。”[20]模糊的种族信息一直是这部小说的重要背景,但并非是造成特怀拉和罗伯塔童年悲剧的主要因素。莫里森在故事开头就阐明了两位女主人公的种族身份:一个是白人,一个是黑人。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拥有不同的种族背景,有“黑人、白人、甚至两位韩国人”[21]P31。两人种族的差异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不同的待遇,特怀拉和罗伯塔一同遭受霸凌,被迫形成了友谊联盟。她们被“边缘化”的原因在于,她们的“孤儿”身份是由于母亲“弃养”造成的,她们和其他父母去世的“孤儿”不同。特怀拉表示“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们玩,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孤儿,他们美丽的父母已经去了天堂。”[22]P31母亲的“在场”和“不在场”,不仅阻止两人正常享受母爱的温暖,也导致了二人被排斥孤立的情状。特怀拉和罗伯塔被送入孤儿院时只有八岁,相比于十五六岁的“大女孩们”,她们十分弱小。双方年龄和体型的差异,为暴力的发生提供了可能。根据特怀拉的描述,“大女孩们”不时推搡她们。如果“大女孩们”发现特怀拉和罗伯塔背着她们在果园里听收音机、跳舞,她们就会被扯头发,扭胳膊。果园见证了很多霸凌事件的发生。年龄轻、体型小,进一步加深了两人的被“边缘化”,甚至两人也无法得到孤儿院工作人员的悉心照料。两位女主人公称呼一位管理人员“大笨蛋”,这个绰号体现了两人对她的厌恶,“大”更隐含了弱小主人公对该管理人员的恐惧。这位工作人员从两人入院就暗嘲她们的弃养身份,几乎不摆笑脸,也明确表示对她们成绩的失望。

福柯在其巨作《规训和惩罚》之中提出:“空间分配”是能贯彻“纪律”的核心手段,其中封闭的空间是“贯彻纪律的保护区。”[23]P160强制寄宿的学校是封闭空间的典例,封闭空间限制了学生的行动范围,帮助学校实现了对学生的“控制”。严格的“时间表”也常常被用于学校管理,可以加强对被管理者“活动的控制。”[24]P175《宣叙》中孤儿院既是无家可归孩子的居所,也是他们接受教育的学校。圣邦妮孤儿院就是一所寄宿制的学校。“大笨蛋”向两位女主人公强调的严格的晚饭时间可以看作孤儿院实行的“时间表”的体现。因此,管理人员通过实行“纪律”的手段获得了权力,而包括主人公在内的孩子则沦为被管理控制的对象。两人的“边缘”身份被进一步加强。孤儿院本就是社会“边缘人”群体的集合地,特怀拉和罗伯塔更是“边缘人”中的“边缘人”。

主人公对自身脆弱的投射,验证了她们具有推倒麦琪的动机。弗洛伊德认为,在“投射”过程中,个体会将自身无法接受的思想、动机、欲望和情感转移到外部世界,投射在其他个体身上,个体对于被投射者还会进行言语或者身体上的攻击甚至是暴力。特怀拉多次在叙述中表示,孤儿院的生活“真没有那么糟糕。”[25]P30她在描述完“大女孩们”对她和罗伯塔的欺凌之后,表示两人虽然都很害怕,但是不愿让对方知道彼此的恐惧。特怀拉是一个不可靠叙述者,她所表达的情感常常与真实情感不符,有时甚至相反。两位主人公处在孤儿院的最底层,“边缘人”的身份带来了不安全感和脆弱感。她们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加剧了两人对底层“边缘人”身份的厌恶。所以在特怀拉的表述中往往特意隐藏这种情绪,她们为了保护“自我”,甚至将这种情感投射在厨房女工麦琪身上。根据弗洛伊德的研究,投射并非任意发生,而是抓住并扩大投射对象已有的特质或者情感[26]P200。麦琪之所以成为主人公投射的对象,是因为她也具有“边缘人”的特点。麦琪被“边缘化”的原因也是她与孤儿院中其他人的不同,她的不同源于身体和智力上的双重残疾。桑德拉·熊本·斯坦利引用了概念“正常状态的霸权”(normalcy of hegemony),认为麦琪被排除在这种霸权主导的社会界限之外。[27]在特怀拉的视角下,麦琪已经年迈,但仍作小孩装扮,因为腿部残疾而走路摇摇晃晃。通过她的叙述,读者可以察觉到麦琪不正常的精神状态。虽然麦琪是否拥有说话能力仍无法确定,但在两位女主人公的回忆中,她都被“禁言”了。麦琪的身心残疾将她限制在“正常”之外的边缘,让她沦为被“正常人”欺辱嘲笑的对象。“禁言”麦琪体现了两位主人公作为正常人的霸权,也凸显了麦琪的无助和无力。“禁言”也是投射的表现,这是对麦琪的脆弱的惩罚和攻击,这种恶意,源于她们对自身不安全感的厌恶。特怀拉在自我反思中,终于直面自己的脆弱,坦诚自己在孤儿院也处于“禁言”状态。她说:“我知道她不会叫喊,就像我一样。”[28]P49罗伯塔也在和童年老友的对话中,认同麦琪和自己相似的边缘人身份。麦琪是她们想要否认的脆弱的自己。她们想要推倒麦琪,既是出于强调“正常”权威的渴望,也是源于对自身“边缘”特点的厌恶。无论她们是否真正参与了“大女孩们”的暴行,都不可否认她们想要推倒麦琪的动机。投射是产生这种动机的重要原因。

五、结语

在莫里森小说《宣叙》中,女主人公的童年创伤和麦琪摔倒事件密切相关。这段在孤儿院的创伤经历持续性地困扰、折磨着两人。特怀拉和罗伯塔备受母亲“在场”和“不在场”的折磨,无法正常享受母爱。她们被大女孩霸凌,被管理人员控制,过着“边缘人”的生活。女主人公被压迫的记忆和强迫重复的梦境,证明麦琪摔倒对特怀拉和罗伯塔来说是创伤性事件。两人将对母亲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转移在麦琪身上,因此两人产生了想要推倒麦琪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很有可能因为对母亲的爱而被抑制。两位主人公也将自身不愿接受的脆弱投射给同为边缘人的麦琪,导致两人渴望对麦琪施加暴力。无论她们是否真正施暴,都具有推倒麦琪的动机,也没有制止“大女孩们”的暴力,她们直接或者间接参与了这场暴力。麦琪是全文的核心人物,也是重要的工具人物。她是主人公不在场的母亲,也是被她们否定得边缘的自己。麦琪是“他者”的代表。精神分析理论在这篇小说的创伤分析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为研究者阅读这篇小说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该短篇小说也应该更加引起父母、社会对儿童心理健康和校园霸凌的关注,杜绝暴力和悲剧的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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