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四重逻辑
2022-03-01陈静
陈 静
(山东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习近平总书记2020年5月23日在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时强调,要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着眼长远,把握大势,扎根中国沃土提出的解决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问题、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战略选择,是指导我国“十四五”和未来一段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指导思想和基本战略遵循。从理论、历史、现实与未来四个维度探析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在逻辑,可以系统地阐释其合理性、必要性与可行性。
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理论逻辑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理念并非无源之水,它有着丰厚的理论基础。这一点,正如恩格斯所说:“同任何新的学说一样,它必须首先从已有的思想材料出发,虽然它的根子深深扎在物质的经济的事实中。 ”[1]
(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根基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蕴含的丰富的经济循环思想,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理论根基。一方面,关于国内大循环问题,马克思认为流通在整个社会的产业循环、市场循环、经济社会循环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就产业循环而言,流通是保证产业循环的关键。马克思认为,由于资本有机构成在不同生产部门,甚至在同一产业的不同部门之间都有不同程度的差异,要实现产业循环需要充分考虑产业间的差异性以及同一产业的内部异质性,并需要保持流通以对其构成比例进行合理配置。就市场循环而言,流通疏浚了整个市场循环的“经络”,是保证市场循环通畅的“血液”。马克思通过考察资本循环来揭示市场循环中流通的重要性。他将资本循环具体化为接续的三个阶段:通过货币资本购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将货币资本转化为生产资本;通过生产资本即可变资本与不变资本的有机组合进行现实生产活动,生产出高于所投入的生产要素价值的新商品从而转化为商品资本;通过商品资本,即商品转化为货币的多元方式实现向货币资本的转化,最终完成资本增殖。这一阶段,马克思称之为“商品的惊险的跳跃”[2]。这意味着,一个国家的经济要保持健康稳定发展,需要及时破除影响经济发展的梗阻,保证国内经济循环高效畅通。就经济社会循环而言,流通是保证社会再生产顺畅的关键环节。马克思将社会再生产分为生产资料再生产和消费资料再生产两大部类,两大部类生产要顺利进行,流通的作用显得至关重要。另一方面,马克思的世界市场理论和国际贸易理论中蕴含着关于国际国内双循环问题的观点。马克思认为,随着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交往已经演化为国际性的交往,此时的市场和贸易已然从单纯的区域范围、国家范围走向世界范围。这就是说,作为经贸活动的载体,国内市场“不仅是同存在于国内市场以外的一切外国市场相联系的国内市场,而且同时也是作为本国市场的构成部分的一切外国市场的国内市场”[3],国际市场的经济与贸易状况会对国内市场产生重要的关联性影响。因此,在注重保证国内大循环顺畅的同时,还应积极保障国际国内双循环的持续稳定,如此才能使整个经济社会循环保持通畅。
(二)西方经济学的有益成果提供了理论资源
自从世界市场形成以来,西方经济学的研究视域和主题都与经济循环问题高度关涉。首先,就国内大循环而言,为了打通国内市场,西方经济学家以扩大内需为重点进行了深入研究,不过在如何扩大内需问题上,其观点经历了历史性变化。19世纪初,萨伊提出了“供给创造需求”理论,他乐观地认为只要给予供给侧持续稳定的保障,便不会产生生产过剩危机,更不会出现就业不足问题。只要具备有效供给,内需问题便能迎刃而解。然而,在20世纪3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的冲击下,萨伊定律不攻自破。1936年,凯恩斯出版了《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掀起了所谓的“凯恩斯革命”。凯恩斯提出了“有效需求不足”原理,认为社会总供给和总需求不能自动平衡,社会的普遍失业是由社会有效需求不足导致的,国家应该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刺激投资,从而扩大国内有效需求。这一原理批判了萨伊理论,推动了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的有效化解。20世纪70年代,西方国家纷纷陷入滞胀危机,凯恩斯原理显得“力不从心”,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货币学派宣称要对凯恩斯原理进行批判和革命;以缪尔达尔为代表的新制度学派主张“循环积累因果联系”,认为经济社会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构成经济循环积累的因果关系;供给学派则强调应当批判地重视萨伊理论,经济发展需要再度偏向供给侧,应当通过关税的适当调控来刺激有效需求的增量提质。这一时期,不同的经济学家提出的不同的理论观点,都旨在打通市场脉络,提振经济流通的速度和效率。其次,就国际国内双循环而言,西方经济学家普遍强调国际分工和贸易往来有益于增进人类福祉。亚当·斯密提出“分工理论”,认为提高劳动生产率是增加国民财富的根本,而劳动分工的发展是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有效路径。同时他提出“绝对优势理论”,主张自由贸易和平衡贸易,认为两个国家若以绝对优势进行分工,通过交换行为可以实现经济发展的双赢。大卫·李嘉图对斯密的分工和贸易理论作了改进,用分工的比较优势代替分工的绝对优势。他认为一个国家与其他国家相比,在缺少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可以根据自己的比较优势参与国际分工与贸易,利用比较优势分工提高整体利益。由此可见,西方经济学既注重经济社会各要素之间的平衡,又重视分工和国际贸易在国家经济发展中的作用,重视国内大循环和国际国内双循环的耦合联动。
(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提供了丰厚的理论滋养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包含丰富的经济流通和经济循环思想。一方面,在国内大循环方面,《货殖列传》蕴含产业循环思想的雏形:“‘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4]这就是说,农业事关粮食生产,工业关涉器物生产,采矿业决定资源生产,商业决定粮食、器物、资源的有效配置。各产业之间的顺利流通,是确保经济稳定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前提。《周易》中蕴含市场循环思想的要义:“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5]这就是说,经济循环需要市场的存在,神农氏在中午开设集市的目的就是招引各地民众,集聚各地货物,方便民众进行货物交易,更好地满足民众的需要。为了促进市场循环,中国古代修建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比如:秦始皇时期铺设的“驰道”、隋炀帝主持开凿的“京杭大运河”等,保证了商业流通的顺畅;不断改进交通工具,发明和完善了牛车、马车、羊车等以畜力为主的交通工具,轿子、滑竿等以人力为主的交通工具,舟、舫等以自然力为主的交通工具,进一步促进了商品流通。中国古人非常注重商品交易市场的建设,倡导修建专门化交易场所以保障商品的顺利流通。比如唐朝的坊市制度,它对商品交易区进行明确的划分,唐朝后期又取消交易时间的限制,出现了夜市,促进了商业的空前繁荣。另一方面,在国际国内双循环方面,中国古人同样意识到要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不仅要保持国内经济循环的畅通,而且要将目光聚焦国际市场,实现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互通有无。秦始皇时期设置官职“典客”,位列九卿,汉景帝时期更名为“大行令”专管对外贸易,并设“蛮夷邸”专门接待外国商使。《汉书》中记载:“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属官有行人、译官、别火三令丞及郡邸长丞。”[6]汉武帝首次设立对外贸易的专门管理机构——大鸿胪寺。除此之外,汉武帝时期开通西北丝绸之路之前,就存在取道缅甸、印度并与中亚大陆商道交会的西南丝绸之路——“永昌道”,以及直抵朝鲜半岛而转向日本的东北丝绸之路——“乐浪道”。《后汉书》中记载:“于是五十余国悉纳质内属,其条支、安息诸国至于海濒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7]由此可见,两汉时期中国国际贸易业务在世界上体量最大、路程最远、影响最深。质言之,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蕴含丰富的经济流通和经济循环思想,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了丰厚的理论滋养。
二、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历史逻辑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它基于中国70多年经济发展的经验,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进行长期经济建设探索的结果。
(一)新中国成立初期,“自力更生”的内循环工业化模式初步奠定了我国工业化的基础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刚成立时,我国百废待兴,工业基础薄弱的局面亟需改变。西方国家通过殖民掠夺、剥削和资本积累等方式实现工业化的经济发展模式与我国国情呈现异质化状态,中国只能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地寻找适合自己的经济发展道路。这意味着中国只能从内部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而这一重要经济使命只有依靠优先发展重工业才能完成。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从苏联引进大量重工业设备,开启了第一个五年计划,确定了“156项工程”。在此期间,国家为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并在全国开展人民公社化运动,形成了以国家意志进行资源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初步架构起以政府调控为主导的国内循环体系,迈开了从落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的步伐,实现了工业化的初步积累,为我国工业化的起飞创造了条件。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中苏关系渐趋紧张,加之西方国家加紧对我国的政治经济封锁,我国经济发展陷入困境。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我国继续坚持自力更生的经济发展模式,先后兴建了东北工业基地、沿海工业基地、华北和西北工业基地等,建立起门类齐全的独立的工业体系,为改革开放时期的经济起飞奠定了扎实的工业基础。随着1971年我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加之先后与美日德等40多国建立外交关系,西方对我国进行政治经济封锁所导致的孤立局面逐渐被打破,从而为改革开放营造了良好的国际环境。不过,由于过度偏重重工业的发展以及缺少国际循环,我国产业结构失衡、区域投资比例失调以及消费需求受到抑制,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城乡二元化发展格局。鉴于此,对产业结构进行合理调整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任务。
(二)改革开放初期,“计划转向市场”的城乡互动循环模式优化了我国经济发展格局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我国开始对经济社会进行多方位的改革。就体制机制改革而言,中国开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改革首先从农村取得突破,农村开始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旧的经营管理体制被打破,生产力得到极大解放,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这一时期,乡镇企业异军突起、遍地开花,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后助推国民经济起飞的一大动力。乡镇企业的爆发式发展创造了大量就业岗位,容纳了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农民收入大幅度提升。农村改革也为城市经济建设提供了人力资源,实现了城乡的互动循环,开创了城乡经济发展新格局。1980—1996年,农村工业化创造了惊人的1.3亿个工作机会,实现出口6008亿元,总产值高达1.8万亿元。1978—1997年,乡镇企业以工建农、补农累计736.6亿元,农民收入中约1/3来源于乡镇企业,在此阶段,农民收入几乎每5年翻一番,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度最高曾超过50%[8]。由此,中国经济发展格局有所优化,积累和消费的比例以及农业、轻工业与重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得到合理调整。自此之后,中国经济呈现“城乡互动、结构协调”的发展格局,为进一步融入全球贸易体系奠定了深厚基础。但是,这一阶段长期的国际代工模式影响了我国自主品牌和技术的培育,中国发展自主性受到遏制,加之我国外汇需求日益提升,“提升出口创汇,培育技术创新”成为下一阶段经济发展的关键。
(三)加入WTO后,“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经济发展模式形成了外向型经济发展格局
2001年加入WTO后,中国迈开了经济全球化的步伐。狭隘的国内市场被打开,企业生产规模迅速扩张,生产成本直线下降,劳动生产率显著提升,为中国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一方面,国内企业集群嵌入全球供应链和价值链,国内大循环发展模式得到优化。企业集群内的企业拥有较为发达的网络和生产技术,它们依托公共平台服务,不断增加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在主要经济领域,中国利用广阔的市场优势引进国外先进技术,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本土企业的技术革新,推动了中国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进程。另一方面,我国主动融入全球生产和金融系统,凭借“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经济发展模式极大地推动了外循环经济的发展,形成了中国外向型经济发展格局。这一时期,依托出口、投资、消费“三驾马车”,中国成为全球制造大国和全球最大外商投资国,还取代了美国全球第一大货物贸易国的地位。然而,“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经济发展模式也产生了诸多弊端,对外依赖度过高、经济结构严重失衡、国内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等问题逐渐凸显。自此,如何突破国内经济结构性变化带来的问题成为经济发展中亟待解决的难题。
(四)进入新发展阶段,“促转型、补短板、调结构”的经济发展方向孕育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
为了促进中国经济的转型升级,补齐经济发展结构性短板,我国开始对原有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格局进行阶段性调整。2006年国务院发布的“十一五”规划提出,既要坚持把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作为经济发展的重要抓手,又要积极推动经济增长由“三驾马车”中的投资与出口为主带动向“三驾马车”协调带动转型。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造成了全球生产过剩,严重冲击了我国的对外出口。在内需效力释放不足的情况下,我国紧急出台4万亿元刺激计划,开始了从外向型经济发展格局向内循环发展模式的转化。2011年发布的“十二五”规划进一步强调,要努力构建扩大内需长效机制,同时将消费尤其是内需升级至“三驾马车”的首位。由此可见,我国国际大循环的发展思路与经济政策的重心开始转换,内外循环发展渐趋协调。但是,2011年侧重内循环的财政刺激政策在平衡经济结构的同时也造成了产能过剩问题。2014年12月,党中央提出经济新常态的九大特征,指出我国经济正面临人口老龄化、要素规模驱动力减弱、全球经济陷入长期“新平庸”等瓶颈问题。2015年末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适时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确定了“三去一降一补”的基本政策导向,有力推动了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结构的调整。此后两年,我国经济政策主要以化解侧重内循环带来的产能过剩问题。2018年底,党中央提出要积极推动国内经济循环的运转,助力强大国内市场的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即将成型。之后经过近两年的反复酝酿,2020年5月14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首次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时代任务,同年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又阐明了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基本原则,即“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至此,“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基本确立。
三、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现实逻辑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中国共产党坚持问题导向,紧扣时代之问,为解决中国现实问题而进行的重大理论创新。因而,“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不仅蕴含丰富的理论资源与深厚的历史积淀,而且具有鲜明的现实指向。
(一)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必然选择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党中央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广阔视野与方法论观察世界大势得出的深刻论断,是对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国际环境的本质特征的高度凝练和概括。回望过去,我国顺应经济全球化的大势,乘着经济全球化的浪潮,创造了经济长期稳定发展的世界奇迹。放眼当下,虽然新一轮科技与产业革命的步伐加速,但由于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影响,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各国纷纷实行贸易保护主义,全球经济低迷萎缩,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呈现出本土化、分散化和区域化的逆全球化趋势,导致世界政治经济形势的复杂性、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显著上升。与此同时,我国国内发展环境也正经历深刻的变化,处于发展方式转变、经济结构优化、增长动能转换的紧要时期。逆风逆水的外部环境、繁重艰巨的内部发展任务,合并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召唤,这一切要求我们加快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步伐。因此,我国只有充分利用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充分释放国内经济增长潜力,最大限度激活内生活力,以“显著的制度优势、雄厚的物质基础、强大的发展韧性、稳定的社会大局”形成的发展确定性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不确定性,才能通过实现国内经济繁荣助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目标的实现,同时带动世界经济的复苏。
(二)适应我国比较优势发生变化的应然之举
新时代我国在国际分工中长期具备的比较优势逐渐丧失。以往我国虽然存在资金短缺、技术缺乏等发展瓶颈,但劳动力充足,与发达国家经济有较强的互补性。因此,我国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充分发挥劳动力成本低的优势,牢牢抓住劳动密集型产业跨境转移的历史机遇,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口国。这种以国际大循环带动国内经济循环的发展模式,极大地发挥了我国的比较优势和后发优势。如今,我国的比较优势地位正在发生变化:人口红利渐消,劳动力成本优势渐失;经济发展协调性显著增强,但资源环境约束越发突出;资金供给较为充裕,内生性科技创新能力大幅提升。同时,在生产供给层面,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与发展,我国已经形成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工业供应体系;在消费需求层面,我国拥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具备形成规模广阔且需求多样的消费市场的条件。因此,在我国比较优势发生深刻变化的时代背景下,传统经济发展理念和发展模式难以为继,时代需要新的经济发展理念和发展模式来焕发国内经济活力,提升国内循环的效率和质量以及我国在世界经济循环中的地位和作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理念顺势而生。
(三)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应然之策
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发生的历史性变革、取得的历史性成就,有力证明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体,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动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只有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才能最大程度调动他们参与经济社会建设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在改革开放的强大赋能下,我国的社会生产力、人民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持续稳定的提升。新时代人民的生活需求不再局限于单一的生活资料的满足,而是从“物质性”层面向“精神性”层面跨越,追求多元化、高层次、有尊严的美好生活。广大人民“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9],这既是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必然结果,又是对未来经济社会发展提出的更高要求。因此,为了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进一步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必须着力解决现阶段我国发展的不平衡和不充分问题。通过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深入挖掘我国内需潜力,打通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各个环节的堵点,可以最大程度地释放国内市场效能,强化经济韧性,实现经济健康、稳定发展。
四、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未来逻辑
要在世界变局中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应着力从内需链、供应链、产业链、创新链和价值链五个维度持续发力,疏通国民经济发展的“脉络”,舒展国内国际经济循环的“筋骨”,切实为经济体系“活血、强骨、健体”。
(一)扩大内需链,加快构建完整内需体系
内需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现阶段,超大规模市场是耦合国内国际市场、激活经济循环内生动力、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优势,要着力以扩大内需为战略基点,持续释放市场潜力。内需体系内含居民、产业与政府三大要素,必须坚持问题导向,对不同类型主体的需求进行具象化分析,打通阻碍需求潜力发挥的堵点和痛点。就居民消费需求而言,应不断深化收入分配体制改革,适度提高劳动报酬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例,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必须不断改善居民消费环境,提升商品质量和服务水平,推动居民消费结构升级。同时,要切实打出能有力提振居民消费的政策组合拳,从根本上免除居民消费的后顾之忧。就产业需求而言,我国拥有完整的产业链,形成了广泛的生产资料需求和企业投资需求。因而,应加快完善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进一步落实各项惠企政策,不断优化产业环境,打通资金“由虚向实”的通道,增加投资者的热情。要激发各类市场活力,通过规范国有资本运营、鼓励民营企业发展、落实产权保护政策、系统治理歧视性和隐性障碍,助力投资者敢投资。就政府需求而言,应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提升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
(二)确保供应链,提升产品配套水平
保障供给是扩大内需的基础。只有不断提高供给的有效性,才能满足人民多方位、多层次、多样化的消费需求,打通供需之间的梗阻。同时,持续增强供给体系的质量和效率,也是解决不平衡不协调的供需关系、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关键。因此,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稳定供应链,将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作为发展主线,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发展水平。为此,应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和完整工业体系的优势,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性和协调性。要充分认识供应链在整个产业链中的重要地位,通过保障产业链上下游的协调发展,推动整个产业的良性发展。一方面,要以重点产业为核心,力争构建全产业链协同发展模式。具体而言,应在传统制造业和先进制造业上下功夫,提高其产业配套能力;要破解传统制造业“中低端产品过剩、中高端产品短缺”的结构性矛盾,推动其与新一代信息技术深度融合,通过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和升级,实现传统制造业从“夕阳”到“朝阳”、从“红海”到“蓝海”的转型。另一方面,要以重点发展区域为依托,推动供应链合理积聚以形成规模效应。具体而言,要充分结合区域发展和产业发展战略,有计划、有重点地布局相应的供应链网络,提高区域经济发展的稳健性。除此之外,还应以重点企业为龙头,在供应链管理上下功夫。
(三)布局产业链,确保重点产业安全稳健发展
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全球产业发展呈现出本土化、区域化的趋势,加之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众多国家的经济活动按下“暂停键”,全球产业链布局因此进行了调整和重构,直接影响到我国产业链的安全和稳定。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科学调整和布局我国产业链,确保重点产业安全稳健发展,提升产业链与供应链的现代化水平。一方面,要努力化解高端链断裂的重大风险。应抓好产业链薄弱环节建设,提升产业基础能力,积极解决我国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具体而言,要有针对性地部署和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加大产业基础研究的投入,尤其要重视关键共性技术、战略性技术研究,不断加大重要产品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力度和强度。同时,要加快提升国家基础设施水平,完善专利、计量等基础服务体系,规划建设一批以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产业技术基础等领域为重点的现代化企业,夯实产业链的现代化根基。另一方面,要努力防止低端链被过早切割的风险。应在制造业比重、区域产业链布局、产业链完整性等方面进行合理设计与调试。具体而言,应充分依托我国超大市场规模,利用需求层次的差异性、区域资源禀赋的差别梯度,实现多层次产需对接;要针对不同对象,分行业、分问题进行精准施策;应构建更加协调的区域经济循环体系,推动产业布局向中西部地区转移,拓展我国产业链发展空间,确保我国产业链自主可控、稳健高效。
(四)打通创新链,着力增强自主创新能力
创新链是由知识创新、技术创新、产品创新等要素构成的有机体系。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必须打通创新链,将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作为主攻方向,扫除市场创新障碍,增强产业内生创新能力。一方面,应充分发挥新型举国创新体制优势,加快产学研之间的联通。具体而言,政府应积极引导企业和社会围绕重点产业链、龙头企业、重大项目进行投资;对新兴产业、新基建以及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集成创新和融合应用项目,应给予资金支持和税收倾斜;要加强产业链配套发展能力,提高产业群公共服务能力;应大力推动新工科教育高质量发展,加强基础研究人才、工程科技人才以及复合型人才的培养力度。另一方面,要紧跟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潮流,加快前沿领域创新的步伐。具体来说,要在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产业发展方面实现更大突破,大力进行核心技术研发,推动智能制造提质增效、高端装备制造业创新发展,赋能新能源产业跨越式发展。值得强调的是,打通创新链,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并非“闭门造车”,亦非“孤芳自赏”,而是要“百花齐放”“美美与共”。要善于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切实加强国际科技合作,走出一条开放式自主创新发展道路。
(五)提升价值链,实现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顺应经济全球化大势,摈弃关起门搞发展的封闭观念,积极主动地融入国际经济循环之中。要在全球价值链竞争中占据高地,必须增强我国需求链、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在全球经济发展链条中的不可替代性。具体而言,应着力做好三个方面的工作:一要继续大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以产业需求和技术变革为动力引擎,推动科技与经济深度融合发展,致力实现优势领域、关键技术的重大突破,同时要与世界先进产业研发水平和标准对接,努力占据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位置,实现从“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的跨越。二要充分发挥我国部分领域的先发优势,增强品牌竞争力和影响力,以对外投资和商品出口等方式带动中国技术、中国标准在全球范围的输出,着力提升我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地位和作用。三要继续深化国际产能合作,推动全球价值链的更新。应积极参与国际分工与合作,利用“一带一路”倡议深化产能合作,促进资金、技术、人才等生产要素与相关国家的合作交流,实现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积极主动重构与完善全球价值链。
随着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提出,社会上出现了两种关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实质的不当认知:一种是“被动选择论”,认为中国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以及美国政策压力下的“被动反应”;另一种认为是“走回闭关锁国老路”,即中国可能进入“内卷化”的“封闭发展”。这两种错误认识,本质上都是短视的表面性、情绪化认识。因为通过理论、历史、现实和未来四重维度全面分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生成逻辑,充分证明中国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既不是权宜之计,也不是暂时之谋,而是具有理论基础、历史轨迹和现实关怀的重要经济发展战略,是一场事关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系统性深层次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