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的分异特征、成因与对策
2022-03-01张建波段利鹏史晓楠马佐澎李诚固
张建波 , 段利鹏 , 史晓楠 , 马佐澎 , 李诚固
(1.东北师范大学 地理科学学院,长春 130024; 2.中国科学院 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长春 130102)
0 引言
20世纪60年代城市收缩现象的出现打破了“城市必须增长”的理论桎梏[1-2],城市与生命有机体类似,具有生长、成熟、衰退循环往复的生命发展周期。城市增长与收缩的“此起彼伏”贯穿于区域城镇化空间格局演变的全过程,这一认知逐渐被政府与学界接受和认可。因此,甄别城市发展状态,预判增长与收缩城市的发展趋势,提出区域城镇化空间格局的优化策略,成为城市规划学和城市地理学亟待解决的理论与实践问题。
传统城镇化理论认为,任何国家或地区的人口城镇化与其经济发展水平具有高度相关性[3]。随着地方人均GDP的增长,城市人口规模将持续增加直至趋于某一稳定值,但却忽略了区域经济转型过程中伴有的产业衰退与人口流失现象。城市收缩现象的出现为丰富城镇化理论注入新内容。城市收缩是指人口规模超过1万的人口密集区,经历结构性经济转型后,出现持续两年及以上的人口流失现象[4]。西方学者以人口减少为核心指标,研究城市收缩的空间模式[5-8]与形成机制[2,9-12],并基于全球化、老龄化、突发灾害等不可回避因素分析人口变化的效应,提出收缩是城市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常态”表现。通过比较欧美[13]以及韩国[14]、日本、澳大利亚[15]等国家增长与精简导向的收缩城市规划效应,得出主动适应收缩是应对城市衰退的科学态度[16]。2002年,美国学者D.Popper等提出了“精明收缩”的城市规划理念,强调为更少的人、更少的建筑、更少的土地而规划[17],为应对城市收缩现象、优化城镇化开发格局提供了新的发展理念。
2014年城市收缩引入我国后,国内学者开始探索中国语境下的城市收缩研究框架,强调城市收缩已经成为我国区域城镇化的“另一面”,应引起学界与政府的高度重视[18-21]。随后,学者们分别从全国、城市群、市域等尺度开展城市增长与收缩现象的识别,研究收缩城市的空间类型[22-24]、人口结构[25]、外部性[26]及其形成机制[27]。纵观已有研究,学者们主要从人口变化的角度识别城市收缩现象,忽视了城市发展变化的社会经济特征。事实上,城市收缩是人口流失与社会经济转型的综合体现[2],将人口流失作为收缩城市唯一的识别指标,无法判断城市收缩的性质与发展趋势,也无法为收缩城市发展目标的确定提供决策依据[28]。当前,部分学者开始运用其他发展指标与人口变化的组合关系识别增长和收缩城市[29-30]。但是,已有研究尚未考察不同类型城市经济结构的分异特征,对经济新常态下不同类型城市适应性的认知及未来发展方向的预判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我国城市收缩的形成环境与西方国家显著不同,城市收缩形成于快速城镇化与生产要素流动性不断增强的大环境之中,城市之间为争夺资源与占有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31-32]。城市竞争力的强弱决定了人口要素的集散,导致城市人口规模增长与收缩的分化。因此,城市收缩的应对需置于区域尺度,探索增长与收缩城市之间的人口迁徙路径和迁徙强度,统筹分析区域城镇化格局的优化策略,这与流空间理论强调的人口流与空间格局性高度契合,即时间尺度上人口流要素的累积状态及其空间表征[33]。基于此,本研究以吉林省为研究区域,基于流空间视角,分析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的分异特征、形成原因以及应对策略,旨在验证区域增长与收缩城市此消彼长的发展关系,拓展西方国家城市收缩研究集中于单一城市的研究范式,为区域城市收缩问题的整体应对与协调治理提供理论依据,进而达到丰富全球收缩城市治理理论的研究目的。
1 研究区域、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域
吉林省是我国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下辖9个地市(州),包含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40个县级行政单元(20个县级市、17个县、3个自治县)。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吉林省遭遇了继“东北现象”之后的又一次发展低谷,GDP增速由2011年的14.00%降低至2019年的3.50%,人口规模由2 726.50万人减少至 2 601.65万人,减少了124.85万人。吉林省已经成为新时期我国主要的人口净流出区之一,城市发展面临着严峻的人力资本减少与经济增长乏力的双重挑战。
1.2 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3个方面:一是吉林省行政区划矢量图,获取自中国科学院资源环境科学数据中心;二是2012—2020年吉林省统计年鉴、各县市统计年鉴以及各县市统计局发布的社会经济统计公报;三是2018年春运期间吉林省各县级市之间火车与客车的往返客流量。
1.3 研究方法
1.3.1增长与收缩城市空间关系识别。借助ArcGIS软件中的弦图功能,对2018年春运期间吉林省各县级市之间往返客流量差值进行空间可视化,以反映增长与收缩城市之间的空间关系。将城市之间往返客流量差值的规模作为折线的属性值,通过弦的粗细反映城市之间空间联系的强弱。
1.3.2城市增长与收缩类型判别。利用城市GDP与人口规模的增减变化评价研究单元的发展状态。公式为:
式中:Ei,Pi分别为i城市的GDP和人口规模的变化值;Ei,t,Ei,0分别为i城市在t年和基年的GDP总量;Pi,t,Pi,0分别为i城市在t年和基年的城市人口规模。若Ei>1且Pi>1,表示i城市GDP与人口规模均处于增长状态,称为绝对增长型城市;若Ei>1且Pi<1,表明i城市GDP快速增长而人口规模出现萎缩,被西方学者称为精明增长型城市[28];若Ei<1且Pi>1,表明i城市GDP减少或增长停滞,而人口规模持续扩张,国外研究称之为人口集聚中心[28];若Ei<1且Pi<1,表明i城市同时出现经济衰退与人口规模萎缩,称为绝对收缩型城市。
1.3.3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影响因素诊断。当前,我国经济正由高速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创新与绿色成为新的时代发展主题,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越来越起到决定性作用,政府职能逐渐转向维护市场秩序、优化公共服务和维持宏观经济稳定。在此发展背景下,东北地区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的成因可以从城市经济发展特征与区域城市空间关系内外两方面因素解释。
长期以来,东北地区经济发展过度依赖第二产业,并且以传统制造业为主,战略新兴产业相对薄弱,一些本该淘汰、限制和转型的产能不降反升,成为当前国家供给侧改革重点消化的过剩产能。受计划经济路径依赖的影响,东北地区大型国有企业“一股独大”,民营经济和中小企业发展缓慢,形成了过度依赖行政指令的资源配置模式,严重影响了经济新常态下东北地区经济发展的市场适应能力[32]。东北地区政府职能转型滞后,依然过度干预城市经济发展,将有限的财政资源投入到传统产业的规模扩张,忽视城市公共服务水平的提升与高新技术产业承载能力的改善。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特征构成了新常态下城市人口外迁的内部推力。
从区域城市空间关系来看,当前东北地区正处于社会经济集聚发展阶段,区域内部存在若干核心-边缘结构[33]。核心城市具有绝对的竞争优势,不断攫取边缘地区的人才、资本等生产要素,满足自身产业升级与经济增长的发展诉求。核心城市在袭夺外围地区迁出人口的同时,也进一步削弱了人口迁出地经济的转型发展能力,形成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马太效应。因此,东北地区核心城市的集聚发展构成了城市收缩的外部拉力,并最终导致了区域内城市增长与收缩的分化。
基于此,本研究利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从产业结构、企业特征、政府调控、集聚-扩散效应、人口特征5个方面选取13个指标,识别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的形成机制(表1)。回归模型中的因变量分别为绝对增长、绝对收缩、精明增长、人口集聚中心4种城市发展类型。
表1 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的影响因素
2 结果分析
2.1 流空间视角下的城市增长与收缩
从全国尺度来看,2011—2019年,我国形成了京津冀、浙-皖-闽、珠三角三大人口快速增长区和黑吉辽人口负增长区(图1)。从空间距离来看,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毗邻北京、天津、河北,京津冀的一体化发展形成了强烈的集聚效应,进而加速了吉林省人口的对外迁徙;从文化关联的角度看,受“闯关东”人口迁徙事件的影响,东北人与山东人具有一定的文化同源性,随着吉林省经济增速的放缓,大量当地人口倾向于以文化溯源的方式回迁山东。
从区域尺度看,吉林省内部增长与收缩城市之间呈现出此消彼长的竞合关系(图2)。吉林省内部形成了4个人口集聚中心,分别是以长春市和吉林市为核心的两个一级人口净流入城市,以白城、延吉为核心的两个二级人口净流入城市。其中,长春市的空间辐射范围最广,迁入人口源地涵盖了四平市区、白山市区、公主岭市、舒兰市、扶余市、农安县、和龙市、乾安县等地;吉林市空间辐射范围次之,迁入人口源地主要包括白山市区、敦化市和舒兰市;延吉市空间辐射范围较小,迁入人口源地多数集中在汪清县、图们市、长白县、集安市等地;白城市的空间辐射范围最小,迁入人口源地主要为前郭和乾安两个县级行政单元。
图2 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的空间关系
说明:底图来源于国家自然资源部标准地图服务网站(http://bzdt.ch.mnr.gov.cn/),审图号为GS(2016)2923。下图同。
2.2 城市增长与收缩的空间关系
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的空间关系具有典型的等级层次性(图2)。长春、吉林与收缩城市的联系层级最高,延吉市次之,白城市最低。目前,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之间形成的6条一级人口迁徙通道的终点城市均是长春、吉林,分别是公主岭→长春、四平→长春、白山→长春、永吉→长春、龙井→长春和永吉→吉林通道。延吉市辐射范围涵盖了延边州、白山市和通化市的收缩城镇,形成了汪清→延吉、龙井→延吉、敦化→延吉、长白→延吉和集安→延吉5条二级人口迁徙通道,以及图们→延吉、和龙→延吉和临江→延吉3条三级人口迁徙通道。白城市辐射范围仅包含松原市的部分收缩城市,形成了乾安→白城和前郭→白城两条二级人口迁徙通道。
收缩城市的人口迁徙更加倾向于向“上位”增长城市跃迁,很少采取“同位”或“下位”增长城市转移的方式(图2)。四平市人口外迁的终点城市仅为长春市,白山市与吉林、长春的人口迁徙通道等级明显高于其与通化市的人口迁徙通道,并且白山市与四平市均未选择与其空间临近的梅河口、东丰、东辽作为人口迁移目的地;龙井市与长春市人口迁徙通道的等级也明显高于龙井→延吉通道。可能的原因是等级规模较高的城市拥有完善的公共服务设施和多样化的就业岗位,对大规模的迁入人口具有较高的承载能力,同时也能更好地满足外迁人口追求美好生活的发展诉求。
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空间辐射范围及其与收缩城市的空间联系层级均小于绝对增长型城市(图2)。通化市市区和松原市市区空间辐射范围均局限在市域范围内,人口迁徙通道等级以四级为主;绝对增长型城市的空间辐射范围往往突破了市域的行政范围,人口迁徙通道等级以二级及以上水平为主,如长春市、吉林市。绝对增长型城市与精明增长型城市的空间距离小于绝对收缩型城市,但空间联系强度显著高于绝对收缩型城市。吉林省精明增长城市围绕长春市中心城区呈“C”型空间分布形态,人口迁徙通道为二级及以上水平;绝对收缩型城市主要分布在吉林、黑龙江两省交界和中朝边境,并且与绝对增长型城市的人口迁徙通道以二、三级为主。这反映出精明增长型城市对区域中心城市高新技术产业的扩散具有较高的依赖性,也体现出空间距离是流空间视角下衰退城市实现再增长的前提和必要条件。
2.3 增长与收缩城市的类型分异
吉林省绝对增长型、绝对收缩型、精明增长型和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数量占比分别为18.00%,30.00%,8.00%和44.00%。绝对增长型城市以综合型城市为主,绝对收缩型城市以工贸型城市为主,精明增长型城市主要由工业型城市组成,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主要由工业型城市构成(图3)。
图3 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的职能分异
绝对增长型城市产业结构正由“二、三、一”向“三、二、一”转变,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业对经济发展的贡献率快速增长。制造业产值占比为32.04%,批发、住宿、餐饮和交通运输业产值占比为23.57%,分别位居4类城市的第三和第一位;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业产值占比高达2.87%,是第二位次城市的3.52倍。
绝对收缩型城市产业类型以传统制造业为主,制造业产值占比高达42.36%,是绝对增长型城市的1.33倍。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业对城市发展的贡献率较低,产值占比不足绝对增长型城市的1/3,导致城市产业结构转型停滞,城市竞争力逐步丧失,呈现日益边缘化的发展趋势。此外,绝对收缩型城市房地产业与居民服务业、文化娱乐业发展也较为落后,产值占比分别是绝对增长型的60.35%和39.57%。
精明增长型城市制造业与生产性服务业密切结合迅速发展。制造业和金融、租赁与商务服务业产值占比为35.20%和7.75%,分别高于绝对增长型城市3.93百分点和3.38百分点。其中,工业类型以医药制造业、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制造业为主,占工业总产值比重高达49.12%。这些制造业正处于产品生命周期的成长阶段,市场需求旺盛,呈现出产品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优势。当前,精明增长型城市规模以上工业产品平均销售率为105.81%,平均流动资产周转率为6.84次/年,表现出较强的企业盈利能力。存在的问题是生活性服务业发展相对缓慢,公共管理和社会保障业产值占比分别为1.82%和11.16%,略低于绝对增长型城市。
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产业以传统工业为主,矿物采选、金属冶炼、化学原料制造业占工业产值的比重高达63.65%。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后,传统产业市场需求不断萎缩,该类城市规模以上工业产品销售率也降至89.70%,成本费用利润率为-0.53%,资产负债率高达64.40%。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制造业产值占比垫底四类城市(31.24%),金融与商务服务业(3.95%)占比甚至低于绝对收缩型城市(5.61%)。值得注意的是,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公共管理与社会保障服务业较为发达,产值占比超过绝对增长型城市1.24倍,这也许是主导产业衰退并没有造成城市人口流失的主要原因。
2.4 增长与收缩城市的等级规模分异
绝对收缩型、人口集聚中心型、精明增长型、绝对增长型城市人口规模逐次递增(图4)。60.00%的绝对收缩型城市人口规模处于5万~10万人之间;66.67%的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人口规模处于10万~20万人之间;精明增长型城市人口规模分布相对均衡,1万~5万人、5万~10万人、20万~30万人和30万~50万人城市数量各占1/4;44.44%的绝对增长型城市人口规模介于30万~40万人之间。这表明城市人口规模越小,越容易发生人口流失与经济衰退现象。可能的原因是城市人口规模决定了其市场规模的大小与需求类型的多样性。人口规模较小的城市,市场规模较小,需求类型较为单一,致使城市经济缺乏应对外部环境变化的适应性。同时,人口规模较小的城市,人力资源相对匮乏,无法给城市新兴产业的形成提供充足的智力支撑,导致城市经济转型乏力。
图4 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等级规模分异特征
从行政级别来看,绝对收缩型城市、精明增长型城市、人口集聚中心和绝对增长型城市的行政管理权限依次减弱。具体而言,77.78%的绝对增长型城市行政级别为地级市及以上水平;精明增长型城市包含双阳区、公主岭市、农安县和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其中,双阳区归副省级城市长春管辖,公主岭市与农安县属于省直管城市,享有部分地级市管理权限,长白县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县,享有比一般县市更多的自治权;52.38%的人口集聚中心行政级别为地级市辖区和县级市;85.71%的绝对收缩城市属于县或县级市。这表明适当强化政府调控对促进城市产业转型、维持城市持续繁荣具有一定的正面效应。
3 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的成因
城市的绝对增长与服务业发展规模、私营企业发展规模、劳动力供给、产品投入产出效率和科技投入力度呈正相关关系(表2)。具体而言,2019年,绝对增长型城市第三产业增加值占二、三产业增加值的比重已超过50%;私企与国企数量之比高达386.23,超过全省264.27的平均水平;18~35岁人口占比为23.32%,高于全省20.24%的平均水平;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产品投入产出比为0.24,企业发展正处于快速盈利状态;此外,研究期内,绝对增长型城市科学技术支出占城市财政总支出的比重由1.44%提高到3.22%。因此,构建多样化的产业体系,加快国有企业的市场化改革,增强科技研发力度,发挥人力资本优势,是促进绝对增长型城市快速发展、持久繁荣的主要推动力。
城市的精明增长与科研投入力度、企业发展规模呈正相关关系,与高污染工业占比、距离绝对增长型城市的空间距离呈负相关关系(表2)。2019年,精明增长型城市的科研财政支出占比为3.23%,略高于绝对增长型城市(3.15%);中小型企业与大型企业数量之比为420.25,高于全省374.71的平均水平,中小型企业的蓬勃发展增强了市场竞争意识,活化了城市市场经济,加快了城市产业更替。此外,精明增长型城市集中分布在长春1 h经济圈内,具备与区域中心城市进行产业整合的区位优势,这也反映出区位条件是衰退城市实现精明增长不可逾越的地理要素。
人口集聚中心的形成与社会保障水平、人均固定资产投资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表2)。2019年,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社会保障财政支出占比为18.26%,略高于全省15.36%的平均水平;人均固定资产投资为4.17万元,高于全省4.04万元的平均水平。发达的社会保障水平和完善的公共服务体系极大地提高了城市宜居性,也有效遏制了因区域经济低迷造成的人口流失现象。
城市的绝对收缩与工业化水平、高污染产业占比、投入产出比呈正相关关系,与服务业发展规模、科技研发投入力度、人口公共财政收入、劳动力供给以及区域中心的集聚和扩散效应呈负相关关系(表2)。长期以来,吉林省绝对收缩型城市发展过度依赖资源型产业,导致产业结构刚性特征突出,缺乏应对外部市场变化的适应能力。2014年后,我国进入新常态,传统产业市场需求不断萎缩,绝对收缩型城市企业发展严重入不敷出。同时,当地政府普遍存在财政赤字问题,无力调控城市社会经济发展,致使城市经济与居住条件持续恶化,研究期内吉林省绝对收缩型城市社会保障财政支出由15.32%降至10.13%。最后,在周边城市绝对增长的影响下,该类城市人口与资本等生产要素持续外流,2011—2019年18~35岁人口占比由20.33%减少至15.87%,青年劳动力的外流也许会进一步延长城市经济与人口的收缩过程。
表2 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
从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来看,城市的绝对增长与私企和国企数量之比的显著性最稳健,说明完善市场竞争机制、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是吉林省城市绝对增长的主要影响因素。城市的精明增长与区域中心城市的集聚-扩散效应的显著性最稳健,这表明区位条件是衰退城市再增长的前提和必要条件。人口集聚中心的形成与社会保障财政支出的显著性最稳健,反映出依靠行政调控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在人口集聚中心的形成过程中起到关键的作用。城市的绝对收缩与劳动力供给状况的显著性最稳健,说明劳动力供给不足是城市绝对收缩的主要影响因素,这也决定了未来绝对收缩城市发展必然面临着持续收缩的巨大挑战。
4 吉林省区域空间重构策略
4.1 建立区域城市精明发展理念
从区域尺度看,任何城市的增长与收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客观上存在着相互依存关系,某些城市的增长必然引发部分城市的发展萎缩。借鉴西方发达国家应对城市收缩的发展理念,结合区域城市增长与收缩的分异特征,提出区域城市精明发展的理念,即顺应区域发展演变趋势,对区域内部人口与经济要素进行优化重组,引导收缩城市人口与建设用地指标向增长型城市集中,精简收缩城市的产业与空间规模,开发存量土地,改善城市居住环境。同时,提高增长型城市土地利用效率,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发展,构建紧凑、职住平衡的城市功能分区,最终实现区域整体发展质量的提升。
4.2 编制城市存量与减量规划
通过编制城市存量与减量规划,控制城市土地利用规模,提高城市土地利用效率,调整和优化城市空间结构。一方面,注重增长型城市的存量规划,科学论证企业外迁后工业用地的再开发问题,改变当前中心市区工业用地一律置换为居住用地的做法,适度将部分区位优越、规模适中的工业用地改造为公共绿地与公共服务设施用地,提高城市的人口承载能力。另一方面,提倡收缩型城市的减量规划,关注废弃空间的整治与转化,基于未来城市发展或保护城市空间肌理的目标,暂时将废弃空间转化为绿地,达到改善收缩城市生态环境和提供将来城市开发储备用地的目的。
4.3 分类引导城市的增长与收缩
依据区域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异的成因制定差别化的引导策略:一是继续追加绝对增长型城市科技研发财政投入力度,破除科技成果转化的体制机制障碍,加快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强化市场监管,规范市场秩序,通过公平竞争加快新旧产能的更替。二是提升精明增长型城市的公共服务质量,加强其与长春市中心市区的交通、资金、信息联系,促使此类城市成为长春市产业升级的支撑空间。三是强化政府对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的行政干预,关停和清除僵尸企业,通过废弃空间的收储或再开发,优化城市空间结构,改善城市居住环境。四是通过财政转移支付增强当地政府的行政干预能力,顺应绝对收缩型城市人口与经济的演变趋势,逐步将其改造为新的人口集聚中心。
5 结论与讨论
5.1 结论
(1)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呈现“此消彼长”的发展态势。依据城市经济发展与人口变化的组合特征,吉林省增长与收缩城市可进一步划分为绝对增长型、绝对收缩型、人口集聚中心型和精明增长型4种类型。
(2)绝对增长型城市产业结构日益多样化,科研技术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不断提高;绝对收缩型城市产业以传统制造业为主,产业发展优势在不断丧失;精明增长型城市产业以先进制造业为主,制造业与生产性服务业形成了良性的耦合关系,但生活性服务业发展相对落后;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虽然主导产业不断衰退,但发达的生活性服务业有效遏制了城市人口的流失。
(3)城市人口规模越小,政府的经济和社会管理权限越小,越容易发生人口流失与经济衰退的绝对收缩现象。
(4)人口集聚中心型城市与收缩城市空间关联的强度与范围均小于绝对增长型城市。精明增长型城市与绝对增长型城市的空间距离小于绝对收缩城市,但空间联系强度大于绝对收缩城市。
(5)产业结构特征、企业组织形式、政府调控以及中心地的集聚-扩散效应是经济新常态下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分化的主要原因。
(6)吉林省区域重构策略包括建立区域城市精明发展理念,编制城市存量与减量规划和分类引导城市的增长与收缩。
5.2 讨论
本研究利用人口与经济变化的组合关系,分析了吉林省城市增长与收缩的分异特征和机制,提出了区域空间重构策略,但仍存在以下不足,需后续深入研究。一是区域内部城市之间存在密切的功能联系,受收集资料限制,尚未开展基于空间关联的区域城市精明发展的目标、模式与机制研究。二是城市增长与收缩具有独特的空间属性,未来研究应引入空间维度指标,开展精明发展目标约束下不同类型城市空间开发效益评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