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向网络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新变与网络女性主义
2022-02-28朱頫颖
摘 要:近年来“黑莲花”“女霸总”等反传统女性角色逐渐成为女性向网络小说中的新典型女性形象。女性以女性向网络空间为实验场域,在尝试进行性别重构的过程中与女性网络公共空间行为相结合,逐渐形成了中国本土的网络女性主义,但是新生的女性主义观念很容易无意识地落入消费主义与菲勒斯主义的陷阱,仍须时刻警惕与自省。
关键词:女性向 网络文学 女性形象 网络女性主义
福柯曾言:“话语即权力。”他认为人们在日常使用话语时会无意识地建构出一种话语发生和运行的法则,而这种话语构序象征着暴力与强制性结构等级。a受福柯话语理论的影响,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男性霸占着世界话语的中心,而女性被排斥在外,被迫保持着缄默,因此,女性需要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自身真实感受,解构父权制话语和权力体系,建构出一种新的女性话语。女性向网络文学是我国女性建构女性话语体系的一场“性别实验”,在一定意义上,我们能够从网络小说的人物塑造和剧情设计中了解女性性别观念的演变,管窥中国本土“网络女性主义”的内涵与困境。
一、女性向网络文学典型女性文本形象
“女性向”一词源于日本,意为“一种将女性视作主要受众的文化消费”b。我国网络文学平台根据性别需求差异自动分流为“女性向”和“男性向”两大阵营,每个小说网站往往只将某一性別群体作为自己的主要受众,网站主要作者的性别与受众群体基本一致。网络文学出现后,女性作者的数量呈井喷式增长,《2019年度网络文学发展报告》显示,我国女性作者占比已达到49%。女性终于在网络上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书写房间”,能够逃离男性审视的目光,自由地抒发幻想、情绪与欲望。
女性向网络小说初兴阶段的女性角色很大程度上沿袭了传统女性形象,但经过二十多年的更新迭代后,读者的审美偏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女性角色逐渐从“取悦男性的女性形象”走向“女性自身的理想形象”,“黑莲花”“女霸总”等反传统女性角色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捧和喜爱。这些类型角色的出现和流行不仅意味着女性价值体系的转变,更是女性在主动削弱男性话语体系影响方面做出的尝试。
(一)黑莲花:“黑化”白莲花
“黑莲花”由“白莲花”衍生而来。“白莲花”是早期女性向网络小说中的主流女主角形象,“她们柔弱善良,逆来顺受,对于爱情忠贞不渝,实际上是‘男性向’视角下理想女性的化身”c。伴随着网络文学的“反套路”风潮,“白莲花”从人见人爱的宠儿沦为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原本身上“真善美”的光环也被扭曲为两种不讨喜的反派人设:一是偏执地要求自己与他人遵循自以为是的善良,但并非真心为他人着想,而是一厢情愿或自我陶醉的“真白莲”;二是表面上看似单纯柔弱、清高善良,实际上善于伪装、阴险无比的“伪白莲”。但无论是逆来顺受的“真白莲”,还是表里不一的“伪白莲”,都不是女性心目中真正理想的女性形象。一方面,主体意识觉醒的女性对“白莲花”甘愿受虐的行为感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另一方面,脱离了主角光环后,读者发现“白莲花”的价值评判通常具有双重标准:她们对英俊多金的男性如同圣母般宽容,即使他们罪大恶极,只要来一句“真心”忏悔,“白莲花”就能立马原谅他们;但在对待同性时,她们的要求就变得苛刻起来。“白莲花”讨好男性、敌对同性,本质上是深受“男尊女卑”父权思想影响的产物。
女性向网络小说苦“白莲花”久矣,于是“黑莲花”应运而生。“黑莲花”最初代表着“黑化”的“白莲花”,天真善良的“白莲花”在受虐后幡然醒悟,变得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后来许多小说直接跳过“黑化”阶段,让女主角从头到尾都是“黑的”。“黑莲花”最大的特点便是爱憎分明,对男女一视同仁。她们待朋友真诚爽直、重情重义,但对敌人睚眦必报。《后宫·甄嬛传》的女主角甄嬛可谓是“黑莲花”的代表人物,她对一直支持和帮助她的沈眉庄、槿汐等人心怀感恩,为了在“吃人”的深宫中保护自己的朋友与亲人,她改变了自己避宠的想法,参与到后宫厮杀中。而面对屡次陷害她的妃嫔和逼她亲手毒杀爱人的皇帝,甄嬛也并非只是委屈垂泪、祈求敌人被爱感化,而是步步为营,一一报复回去。“黑莲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难以相处或者做尽了“坏事”,但深入了解后便会发现她们实际上仍然保留着以“爱憎分明”为基础的底线与原则。她们所做的“坏事”也并非主动损人利己的坏,而是受到攻击后的无奈自保。
(二)女霸总:双性气质融合
社会学家安·奥克利在阐释性别二元对立时把性别分为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其中社会性别是“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在社会文化意义上的分类。自古至今,性别气质的划分已经形成了二元对立的刻板印象,即男性气质被归纳为阳刚、粗放、独立、理性,女性气质则是阴柔、细致、依赖、感性。性别刻板印象是造成两性差异以及性别不平等的重要因素,女性在文艺作品中总是被刻画为感性而极度依赖他者的弱者,这无疑令女性在追求性别平等的道路上举步维艰。为了摆脱父权制对女性意识形态隐性而深刻的控制,女性向网络小说中诞生了“女霸总”形象,这并不是指有着女性身躯、男性思想的“霸道总裁”,而是指突破了性别刻板印象、融合了双性气质优点的理想女性。
“女霸总”首先想要表达的是女性的力量。她们不但可以经济独立,更能够凭借才华和努力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赢得社会的尊重。她们深信如果在物质生活上仍然依赖男性,那两性平等将无从谈起。因此,无论是在现代都市还是古代仙侠背景下,“女霸总”首先要做的是提升自我、发展事业。在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后,事业就不只是她们谋生的手段,更是她们自由意志和个人价值的象征。与男性相比,女性在发展事业时总是会遇到很多困难和偏见。正如《真命接班人》中的女主角帅宁因为父亲重男轻女而被忽视多年,直到两个哥哥死于意外,她才有机会接触家族生意;女配叶茹薇性格大气,能力优秀,却因为性别问题升职缓慢,甚至因为长相美丽而遭遇职场性骚扰。但是,面对职场困境,“女霸总”们既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怨自艾,她们的态度恰如叶茹薇的自白:“用能力征服众人是打破偏见的唯一方法……”d
相比于男霸总,融合了双性气质的“女霸总”不仅热衷于追求权力与功业,更对社会的弱势群体有着一种人文主义的关怀精神。《无论魏晋》的女主角魏瑾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西晋末年,目睹了世家统治下的乱世惨象,由此萌发统一天下的伟志。与男性霸主以战止战的路径不同,她在军事发展之余,更注重改善民生和建设领地,用最少的伤亡和损失完成了四海归一的目标。而出于女性天然的性别立场,“女霸总”最突出的特点还是对女性群体的关怀。个人与男性分庭抗礼已经不能令她们满足,她们想要突破传统的性别桎梏,重构两性平等的性别秩序,唤醒更多女性的主体意识,提高女性整体社会地位。以魏瑾为代表的“穿越女们”以身作则证明女性的能力,并为女性群体提供了和男性同等的受教育与工作的机会。受到她鼓舞的古代女性逐渐觉醒:落魄贵族崔鸢从娇小姐成长为一方父母官;不甘心只能相夫教子的女将邵君重新拿起武器保家卫国;乱民出身的王奶奶跻身工坊管理层,在晚年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此外还有无数选择走出家门上学、工作的普通女性。吸取了女尊小说的教训,“女霸总”们试图用更贴近现实逻辑的方式探索女性在历史中重建主体性和自身价值的道路,在网络小说中掀起一场性别变革。
二、“女性向”性别重构与网络女性主义转型
(一)觉醒的主体意识:从“霸总爱我”到“我即总裁”
早期女性向网络小说以言情小说为主,讲述了女性的爱情经历与心理活动。受港台言情小说的影响,“霸总爱我”的叙事模式在网络小说中风靡多年,即“傻白甜”女主角总会得到英俊多金的男性的专一宠爱,最后嫁入豪门。在“霸总文”中,女主角不论是在社会地位还是两性关系上都处于弱势地位,她们渴望男性的征服和宠爱,却不考虑自我价值的实现与提升,只能沦为被动的客体。随后,“十项全能”的“玛丽苏”成为新流行的女主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进步意义,却仍未脱离“霸总爱我”的男性向叙事逻辑,“女强男更强”的设定为女主角依赖男主角和放弃事业、退居幕后提供了理由。菲勒斯主义叙事模式中男女的话语权和角色分配使得女性在爱情中处于心理上的弱势地位,即使她们不缺乏安身立命的能力,也在精神上沦为依附者。
随着“网络独生女一代”力量的壮大,“女继承人”们无法忍受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局限在婚姻和家庭中,她们更渴望走向前台,在公共领域绽放光彩。但是“网络独生女一代”并非自然而然产生的,她们更多是个体向家庭妥协的产物。因此,在现实语境中,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和价值判断在她们的生命历程中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在学校里,她们被期待表现出不输男性的学业能力;而当她们开始走向社会,又被要求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以便未来照顾家庭。但是接受了竞争教育而非为妻之道的“网络独生女一代”比传统女性更具有主体意识和反叛精神,所以在面对事业爱情难以两全的抉择时,她们心中的天平更多地向事业倾斜。“女人只要能躺在自己的豪屋之中,拥有装满衣帽间的高定时装,具备独立优渥的经济条件,谁还苛求有没有男人?”e于是,在女性向空间中越来越多作品的价值取向从“霸总爱我”转变为“我即总裁”,女性角色从依附男性走上独立自强,甚至成为被依赖的一方。《保护我方男主》的男女主就颠覆了“英雄救美”的传统角色分配:男主角俞行知成了落入困境的“美人”,女主角周晓晓则是多次拯救他的英雄。女性向网络小说试图打破性别刻板印象,使男女角色的性别气质分别从两极向中性靠拢,甚至直接对调男女形象。在这种性别重构中,男女在两性关系中的地位逐渐趋于平等甚至反转。
“我即霸总”的流行同时也伴随着网络小说的“反言情”浪潮,许多小说虽然还打着言情的标签,但是以爱情为中心的叙事框架逐渐解体,叙事主线转变为女性角色的个人发展和欲望诉求。长久以来,女性作为欲望客体一直被禁止欲望,现代社会虽有所放开,但女性的表达欲望依然被视作羞耻。而在女性向空间里,女性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示这些欲望,她们既不会被嘲笑牝鸡司晨,也不会被批判为淫娃荡妇。正如弗洛伊德所言,幻想的动力是未被满足的愿望,所谓幻想都是对现实缺憾的补偿。在小说里,女性角色的欲望主要分为野心和性欲。她们的争权夺利不再是群体内部的“闺阁政治”,而是作为男性的竞争者在社会公共空间里抢夺话语权。这些行为的驱动力不仅是因为情感的破灭或者生存危机,还是因为主宰自己命运的愿望、家国天下的情怀或者单纯的野心。在性观念方面,女性也一改往日谈性色变的作风,大胆地展现自己对男色的喜好以及性经验,从欲望客体转变为欲望主体。
(二)性别观新变:网络女性主义转型
近代妇女解放运动在社会制度变迁的洪流中被裹挟着前进,是依靠先进的男性知识精英推动的一场不自觉的解放运动,没能真正地把人格独立和主体意识刻进女性的灵魂中。长期以来,社会话语权掌握在男性手中,他们拥有创造和解读文化的权利,女性则成为“被凝视”的对象。乔纳森·施罗德说:“凝视不只在看,它意味着一种心理上的权力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凝视者优越于被凝视的对象。”f因此,男性牢牢掌控着判断女性价值的标准和话语权,只有符合男性审美和利益的女性形象及其话语才能够在公共空间中得到认可,比如贤妻良母、贞洁烈妇。
但随着我国女性受教育程度和比例的不断提高,女性主体意识逐渐觉醒和加强,她们试图在父权制话语之外寻求女性表达自我的渠道,进而解构男权中心意识。互联网的开放性和“去中心化”无疑提供了重构女性话语的土壤,女性网民迅速形成规模,在网络公共空间中为社会性别歧视问题发声,讨论现代女性的生存困境,展现女性的内心世界和生活方式,表达女性群体的利益诉求。同时,网络媒介的区隔性让女性在男性的“凝視”之外建构出隐秘的女性向空间,依托于这一空间,女性群体最真实的声音得以传播,其主体意识和创造性得以发挥。女性分别在网络公共空间和私密空间的辛勤耕耘,逐渐养育出中国本土的“网络女性主义”之花。“与20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大陆的西方女性主义理论思潮不同,它是在网络天然形成的欲望空间和充沛的情感状态中生长出来的,它是未经训练的、民间的、草根的、自发的‘女性向’。”g这种“网络女性主义”尚不存在成体系的理论建构,但吸纳了多个女性主义流派的观点,是结合实践得出的女性经验集合。女性在网络公共空间与男性打着没有硝烟的战争,然后回到女性向空间内进行疗伤,在彼此的互相鼓励下重铸信心,再返回公共空间内继续战斗。在不断的自我怀疑、自我安慰、自我觉醒的轮回过程中,女性的主体意识得以不断加强,不断推动着“网络女性主义”前进。
三、女性向网络文学和网络女性主义的困境与反思
网络女性主义在两性平等追求者的努力下蓬勃生长,但由于缺乏成体系的理论指导,容易落入传统性别观念和消费主义的陷阱,引起女性价值体系的混乱和外貌焦虑,走向另一种极端或倒退。面对困境,女性群体在保持初衷的前提下进行反思,寻求解决之道。
(一)女性价值观导向的混乱与重铸
“复仇虐渣”是女性向网络小说近年来流行的叙事主题,女主角通常会向仇敌展开激烈报复,自己最后成为人生赢家。但在走出女性向空间进入大众视野后,这些女性形象受到了主流媒体的道德谴责,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们的复仇行为不符合男性中心主义对“好女人”的定义;二是她们的动机虽然合情合理,手段却往往是非正义的。
传统儒家思想以“男尊女卑”为道德判断,以苛刻的封建女德为枷锁禁锢女性的身心,将她们规训为温顺体贴、无私奉献的妻子和母亲,不符合这个标准的女性,就会受到整个社会的指责和惩戒。但在现代社会,自由平等和女性主义思想的传播加速了封建性别伦理的祛魅,近年来网络上屡见不鲜的关于女性遭受歧视和迫害的社会事件更是让女性意识到:用善良感化恶人也许只是文艺作品中道德理想的祈愿,现实空间里一味地包容与顺从只会助长他人作恶的气焰,唯有自我保护和主动抗争才能保障女性的权益。同时,“工具理性的盛行以及社会功利化发展的趋势使传统道德理想趋于瓦解”,处于这种社会背景下的女性自然更加注重维护自身利益。
但是,网络小说里的女性复仇者采取的狠辣手段带来了诸多非议。主流价值观批评,诸如“甄嬛”形象的受欢迎是对“以恶抗恶”行为的鼓励,可能会造成“犬儒主义和投机活动的大面积泛滥和对社会道德的巨大腐蚀”h。不可否认,部分女性角色的复仇方式的确不光彩,尤其是女性之间常会采用类似“毁名节”的手段。但是随着主体意识的提升,女性读者对此类情节开始反思:用“性暴力”的方式复仇是否仍未脱离父权制强加给女性的贞操枷锁?这些方法能否为现实中遭遇同样伤害的女性提供帮助和借鉴?带着这些反思,越来越多的女性作者摒弃了对女性具有侮辱意味的手段,并尝试在小说中融入更多的现实逻辑,让角色采取合法的方式展开反击。因此,虽然“以牙还牙”仍是许多读者的“爽点”所在,但是受到女性主义思想和法治精神的引导,作者和读者尝试着在维护女主角利益和遵循主流价值观之间寻找一个平衡,女性的价值观导向在这些讨论与思辨中也逐渐重铸。
(二)消费主义凝视下的外貌焦虑
改革开放后,消费文化借助互联网渗入社会生活,女性的身体成为商家吸引大众眼球最好的工具。无论受众是男是女,商业广告中的女性形象大多都容貌姣好、身姿婀娜。在观看广告的过程中,男性奠定了自己“看”的主体地位,而女性则在被凝视中受到隐晦的规训:女性要追求完美的容貌。
现实空间中消费文化对消费者的意识形态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它把性别不平等意识融入商品符号,再用新自由主义话语进行包装,让消费者无意识地接受了这些不平等话语。消费主义没有忽视“她经济”强大的生命力,商家尽可能地将针对女性受众的商品与“自信”“独立”等符号意义相关联,让女性产生“只要使用这种商品就能成为理想女性”的身份建构心理,再通过广告中的女性形象统一并强化女性对自身外表的审美标准。认为自身不符合这些标准的女性很可能会陷入外貌焦虑,然后试图通过消费商品来构建理想的自我。虽然这样确实能使部分女性产生自我心理认同,但过于追求外表美丽会让女性为了缓解外貌焦虑而损害身体健康,比如吃减肥药、节食。更何况,许多诸如“斬男色”的描述赤裸裸地揭露了所谓因美丽而自信仍然是源自男性的认同,“白幼瘦”“纯欲风”等时尚流行都是在迎合男性的审美标准。女性审美被男性话语逻辑和消费主义所绑架,不仅背离了女性主义所提倡的自由审美,还在无形中削弱了自身的主体性,让网络女性主义再次陷入了男性话语逻辑。而女性向空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越来越多的读者不能接受一个不够美的女主角,仿佛缺少了美貌,她们就一无是处,也不配得到他人的喜爱。甚至在部分小说中,女主角只要拥有绝对的美丽,便能轻易诱惑所有男性角色,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奉献一切。虽然这些女主角标榜自己是两性关系中的主宰者,但她们本质上还是把身体当作换取资源和地位的筹码,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消费主义物化女性的陷阱。
四、结语
诞生于中国本土网络世界的“网络女性主义”并非是一场有组织的女性文化革命,它虽然吸纳了各种女性主义流派的思想,为女性觉醒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但由于缺乏核心观念和理论框架的支撑,在男性中心向的现实语境中始终存在着被菲勒斯主义与消费主义渗透的风险。不可否认,女性向网络文学作为女性欲望倾泻之地具有显著的现代“犬儒主义”的消极特征,它的首要作用是满足女性内在的欲望需求,其次才是传递意识形态。商业化女性向网络小说为了让读者产生“爽感”常常会忽视现实逻辑,这对如何帮助女性改变性别不平等的社会现状并不具备参考意义。但是,现实空间与女性向空间之间并非完全隔绝,现实中对女性的压抑会激起虚拟世界里女性的强烈反抗,而女性向网络小说借助大众文艺的娱乐性潜移默化地引导着女性对待现实的态度和行为。读者随着阅历和书龄的增长对作品的质量要求也日渐提高,因此,作者不能再一味地追求“爽”,还要思考如何合理地“爽”。她们在大量拟现实化的情节里注入了自身真实的生活经验,为如何解决女性现实困境提供了思路和参考。互联网使女性之间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和相互认同,让网络女性主义得以在父权意识和消费文化的夹缝中蓬勃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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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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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朱頫颖,暨南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社会学。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