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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审美形式的积极探寻

2022-02-28王洪岳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2年2期

摘 要:高校学者小说现象接续上了“民国时期”大学教授与文学创作的精神联系的良好传统,同时与王蒙先生倡导的“作家学者化”相向而行,对于中国文学的创作生态和大学特别是文科教学与研究,都具有深远意义,值得进一步探究和推动。邹贤尧就是大学教授兼作家群体的一员,其对于小说审美形式的积极探求,主要体现在互文性、复调叙述、吸收影视叙述、元叙述、情境夸张及趣味性等方面,这些都有其独到的小说审美价值与意义。

关键词:学者小说 邹贤尧 文学创作生态 审美形式

大学教授同时是小说家,前些年在高校里比较少见,近些年逐渐多起来了。这种现象接续了“民国时期”大学教授与文学创作的精神联系的良好传统,同时与王蒙先生倡导的“作家学者化”相向而行,对于中国文学创作生态和大学特别是文科教学与研究,都是具有深远意义的现象,值得进一步探究和推动。邹贤尧就是大学教授兼作家群体的一员,至今已经发表了三十余篇(部)作品,涉及短、中、长篇,并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空中隐约的耳语》,此处笔者主要就他的中短篇小说,略论邹贤尧小说创作的特点。

一、他涉互文与自涉互文

互文性是邹贤尧小说明显的叙述追求和特色,它强调此文本和前文本之间的联系,文本累积到当代,那些前现代的、现代的、后现代的,层层累积,成为人类文学再往前发展的基础和因素。文学的创新并不一定非得同现实生活建立一种亦步亦趋的关系,新的文学文本可以依托于曾经的文学(史)文本而延展、存在。互文增加了小说叙述的厚度和复杂性,使阅读变得趣味盎然,成为一种读者需要充分调动起自己的感性和理性来进行的具有深广意义的精神现象。关于互文性,笔者曾经在一篇关于莫言的论文中提出了两种类型,其一是“自涉互文性”,即一个作家的创作仅仅涉及自己及其此前创作的互文性。其二是“他涉互文性”,即一般人研究的互文性往往是这种他涉的,一个作家的创作涉及其他作家作品的情况。a 邹贤尧的小说大多属于他涉互文性,也有自涉互文性。在当代文艺思潮的互文性尤其是他涉互文性写作中,作家的创作态度往往是暧昧的,甚至是戏仿的、反讽的。互文性的后文本往往就是对既有文本的戏仿与调侃、反讽和亵渎。在有些情况下,他的小说也有那种文本内部的自涉互文现象。整体观之,体现在邹贤尧小说中的互文性大致可分为三种。其一,对他人和历史既有文本名称的互文。其二,对他人和历史既有文本内涵的互文。其三,对自己文本的互文。《低俗小说》中由小说家华然叙述出来的“黑衣人”,很自然地让人想起鲁迅小说《铸剑》中的黑衣人眉间尺,但是邹贤尧小说中的黑衣人是个佩了剑的女扮男妆形象,进了酒店坐在早些进来的书生的对面,要了酒和烤鸭大口吃喝;在剑的逼迫下,书生上了黑衣人的马,一路绝尘而去……这篇小说在外形上看,有些类似莫言《酒国》的构思,但它又是试图写出各式“低俗小说”的试验田。小说家华然构思和写作的旅行小说、复仇小说、武侠小说、情色小说等,构成了这篇《低俗小说》的某些片段,而这些片段又与现实生活纠缠在一起,一个到他家盗窃的小偷,在华然回家时却冒充跟他老婆谈情说爱的角色,殊不知华然很久以前就同妻子离了婚。小偷偷不到东西,抓起那些凌乱的小说稿件,对华然说了句:“啥小说么,就一堆无用的垃圾!”互文与戏拟共名,反讽与戏仿齐生,而且卒章显志,这篇作品的旨意显露无疑。这是作家一个文本内部的自涉互文性,同时由于有黑衣人形象和各色小说的构思创作雏形,又构成了他涉互文性。

在建构互文性文本的努力中,中篇小说《中文系》是一个典型。这是一部现实题材小说,它的每个小标题都是他人作品的名字:鲁迅《风波》、贾平凹《白夜》、王朔《动物凶猛》、余华《在细雨中呼喊》、刘震云《一地鸡毛》、谈歌《大厂》、韩东《利用》、王朔《玩的就是心跳》、陀斯妥耶夫斯基《白痴》、福克纳《喧哗与骚动》、方方《风景》……小说成为一种巴特所谓的“复数的文本”,从而整部小说成为一个超级互文性的新文本。另外,它还有新写实小说的影子,写出了20世纪90年代初高校教师的生存状态,评职称拉关系,住在拥挤不堪的筒子楼,教学之余做直销挣钱,系里在外办厂创收,诸如此类。高校的学人们在如此境况下仍然各尽所能地认真教学、研究、出书、写论文,他们虽然卑微,但其内心不无坚守和相互之间的互相关照,生活世界因而又不乏温暖和亮色,这应该是该小说不同于刘震云、池莉新写实小说的地方吧。

《与杨贵妃有关》容易使人想起韩东的诗作《有关大雁塔》,这实际上是一种潜在的互文性导致的。但是这篇小说不是像韩东诗那样的纯解构性作品,而是通过一个“我的故事”与历史人物杨贵妃关联起来,进而把当下同历史、传说发生联系,构筑了一部互文交织的万花筒般的佳作。在小说中,不但由于人物的生活把山西永济和江苏的丹阳、丹徒产生了密切的联系,而且将诸多历史古迹名胜和古老朴素的乡村景致勾连在一起:杨贵妃的老家有独头村、贵妃池,附近还有“西厢村”,村里有普救寺、莺莺塔,以及主人公路过的首阳山及伯夷、叔齐等现实、历史、戏曲、传说中的人物和故事,构成复杂的互文关系,旨在增强女主人公李美青的美丽和魅力,增加男主人公“我”的身世的扑朔迷离,以及现实与历史的牵连。

邹贤尧有的小说运用互文性不是那么明显,而是深藏不露。《献给旅鸽》就是如此。除了高原騎士野牛说的那句“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与鲁迅的话语构成互文,梁山和《水浒传》中的同名地域构成互文之外,其他的互文描写都隐约其间。在寓言的外观下,小说写了一群逃离人类而在山上安营扎寨的动物们。小说的意图比较明确,就是生态环境被人类破坏后,动物界的生存空间日益逼仄和恶化,动物们只好退居山林。它们以人类的思维和语言出现在小说中,运用自己的智慧来与人类斡旋、斗争……最后,梁山上竖起了“替动物行道”的牌子,上面是渐次灭绝了的动物名单。在貌似胡闹的笑剧中,人和动物的生存环境危机彰显无遗,读者不禁悲从中来,这篇小说表明了作家的良知和生态文学意识。

二、复调与影视叙述

邹贤尧小说具有复调与影视叙述的结构特征。一方面,小说中往往透着浓厚的影视艺术因素,由于多年来在中文系和传播学院任教,又加之专门研究电影电视剧,而且出版过研究电影的学术专著《缤纷舞者: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电影的主体性建构》《光影先锋:新时期以来中国电影叙事实验研究》,所以,他笔下的小说除了熟练运用互文性、戏拟、反讽等手法外,一个重要的小说结构上的创新就是借鉴自电影的分镜头、蒙太奇、探案式等手法,从而使得小说叙述带有浓厚的当代电影构思的色彩。小说《好望角》就是一篇典型的侦探电影式的叙述结构。小说的章节序号是“十”“九”“八”“七”,以此类推直到“二”“一”“零”。具体来说该小说以韩国电影《薄荷糖》的“全逆式”结构形式叙事,故事完全倒着展开,以层层剥笋、渐次回溯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大学教授秦易因为对正派发廊女小竹有过分要求而被误杀。一个暗恋小竹的送水工刘大白(这个名字让人想起“五四”时期的诗人、文学史家刘大白,从而产生一种戏拟和互文的艺术效果)顶替杀人罪。才华横溢但品德败坏的大学教授秦易与憨厚朴实的送水工刘大白的故事、命运相交错。刘大白这个形象不免让人想起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中的律师助手卡尔登,他一直暗恋女主人公路茜,买通狱卒,混入监狱,顶替了昏迷中的路茜的爱人代尔纳,慷慨受刑而死。刘大白代替小竹去派出所自首,虽然小说没有最终交代案件的结尾,但是为了爱情而勇敢献出自己的举动,足以震撼人心。这是一种由于爱情而产生的崇高,值得探究。小说结尾,秦易的简介在人文学院的“好望角”橱窗中出现了,原来他是新调进来的教授。两个“好望角”、两个“刘大白”,构成了强烈的反讽色彩。小说以反讽、戏拟、互文、崇高、“全逆式”等多重意蕴的营构,完成了风流云散的“五四”新诗和20世纪80年代新启蒙理想的幻灭,唯一的亮光却来自打工仔刘大白这个农村来到城市谋生的青年。巨大的反讽和巨大的幻灭一起涌来,让人唏嘘不已。

另一方面,邹贤尧小说的结构往往以复调的方式,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某种“绕”的方式为当代小说写作添加了新鲜的因素。为中短篇小说集命名的《空中隐约的耳语》,以女配角文苑和女主角肖尘的双重第一人称讲述故事。二人是高一时的闺蜜,高二时文苑转学远去海南,多年不见。现在二人在微信里重逢,在各自独处的夜晚,肖尘通过微信语音,向文苑讲述她和高二时进来的语文老师凌霄的师生恋故事。小说设计了一场巧合的场景,肖尘和凌霄分离多年之后,分别独自来到长江三峡旅游。二人得以重逢,在岸上山间流连忘返,两个孤男寡女在一个山洞里度过了一夜,肖尘竟然怀上了孩子,而凌霄次日回家途中死于空难。但文苑认为这也许是肖尘的一个梦、一次呓语,是肖尘执念于破碎的初恋、执念于凌霄为她做出的牺牲而想象出来的爱情传奇,是在媒体上看到空难的消息,过于悲伤,又打听到他没有孩子,从而想象出这样一次重逢。结尾颠覆、拆解了前述,造成真假互渗、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并引向灵魂与灵魂对话的主题。这是一段若即若离、被即时制止的师生恋,一段仿梦叙事下似有若无的婚外情。小说不过是借了师生恋的外壳,来表达人物的某种精神困境,表现心灵与心灵、灵魂与灵魂的沟通、对话、应答、互慰。这一结构方式若隐若现,似有若无,两个“我”的讲述和叙述又互相缠绕,带上了朦胧迷离的古典韵味。另外,《陀螺》中的两个同名主人公男女葛式弘三种可能性的分段式构思和叙述、《爱传导》的年代纪元式、跳跃性叙述等,都有影视艺术的构思特点以及复调性。《空房间》更是以题目与韩国导演金基德的同名电影构成互文,又围绕有生育问题的夫妻关于人生的悖论式的冲突细密的展现,成为一种复调的叙述结构。《段落》中,他刻意的形式创新显得更加突出。在叙述和结构形式上,小说采用了“论文体”,就是每一部分均由“内容提要”“关键词”“正文”“注释”和“参考文献”构成,乍一看是数篇具有完整要件的学术论文,细读才知道这是一种形式新颖的小说。这自然会使读者想起20世纪90年代韩少功的长篇小说《马桥词典》,以及塞尔维亚小说家米洛拉德·帕维奇(Milorad Pavi) 的小说作品《哈扎尔词典》。“词典式小说”曾经引发了很大的争议,而“论文式小说”的未来如何,尚难以预料。窃以为,作为一种小说形式的试验,各方不妨高抬贵手,以宽容的态度对待之。

三、元叙述与悖反性

元叙述同互文性关系紧密,共同构成当代小说景观的某些支撑因素。邹贤尧的小说创作处在后新时期初期到当下,小说早已摆脱了自梁启超、鲁迅到伤痕小说、反思小说的阴郁面影和沉重内里,和它的创作者一起进入了一种飘摇和游移的无根状态,在接近纯粹的语言游戏的边界,小说家邹贤尧开始了他的小说创作和试验。正是在这个过渡的、临界的、边缘的地带,邹贤尧一路走来,其小说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审美风格。在近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和当代小说创作界一起,经历了新写实、新状态、新生代、踏步后退潮等不同的阶段。但其小说始终保持了一种韧性或张力状态,他努力挣脱启蒙的20世纪80年代的沉重桎梏,那种依托于小说来重写历史、重述社会、重构人性的创作当然是很神圣很崇高的,但是在后新时期,小说创作已然进入了一个游戏的境地。邹贤尧作为学者小说家,不可能意识不到20世纪90年代以来小说创作的这种美学思潮。在小说的广场化语言游戏的操作和经营中,邹贤尧没有机会对广场小说进行操作。在他创作伊始,小说风已经转向了语言的游戏。但是,他又不是那种决绝地抛弃广场和启蒙的小说家。由于处于这种悖论的境遇中,他的小说一出场就以流行文化的外壳而频频获得文学期刊编辑的赏识和礼遇。除了上面论及的互文性,还有与之相伴而生的元叙述因素的渗入。

《低俗小说》就是写小说家的小说叙述过程。现实场景和小说叙述过程相互交织,在印刷出版时采用了不同的字体,像莫言的小说《酒国》的上海文艺出版社版本,这已经不是小说作品处理的那种一般的小说与世界的关系,而是进入了小说文本产生或制作过程当中。这是一种类似于法国新小说派萨洛特的《金果》那般的小说,不同的是萨洛特写的是小说家绞尽脑汁构思、创作小说的艰难过程,而邹贤尧的这篇小说写的是制作/仿制(低俗)小说的过程。名之为“低俗小说”,其实作品含着强烈的解构意图和精英意识,体现在小说文本中的大学生、拥挤的列车上的下层乘客、公寓里的粗汉子、偷情的年轻女人戏拟了此前同类小说的道义追求、思想启蒙和艺术手法,其中的元叙述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

无独有偶,作为一篇恐怖类型小说,《当你熟睡》除了对此类型小说进行带有“悖反”的探索,如迷幻与逼真、紧张与舒缓、爱护与伤害、培养与驯化之外,还特别突出运用了元叙述,在结尾让小说中的恐怖人物出现,拍着作者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在写我们”,既是游戏笔法,又将恐怖推向新的高潮。《飞翔与滑行》更是从头至尾的一篇元小说,故事伊始:“朋友,我不过是以小说的形式在向你倾诉,如果你正面对它,如果你愿意读下去,请把它当成一个远方朋友在静夜的灯下急切地诉说。”小说写大学生男女主人公当家教挣生活费的艰难生活片影以及相识相爱的经历。在故事的中间,这种元叙述又陡然而来:“这种流水账似的讲述有没有让你感到疲惫?我真的是谢谢你,愿意看这篇平庸的文字,愿意听我的啰唆。我还是放快一下速度吧,罗列一些事情后,进入这篇东西的后面部分。”叙述者不但用了元敘事,而且还以“流水账”“平庸”“啰嗦”等贬义词语来表述,是为降低叙述的格调,达到与读者平等交流的目的。“朋友,现在我开始对你叙说故事的后半部分。真希望我的讲述没有使你觉得太疲乏。你是不是点燃了一支香烟,或者泡上了一杯浓茶,或者往后翻了翻,看还有几页能完?”以此元叙述过渡到后半部分后,又延续到结尾:“朋友,我是在爱莲和我们的儿子云云熟睡的时候悄悄下床,来到书房的电脑前,一气敲下这些文字的。我将它写出来之后,就从硬盘里消除了。写完后我真的从爱莲的生活里撤了出来。”这些元叙述特别用了“(我的)朋友或你”这样的字眼,以真诚、平等、和蔼的邀请姿态和口吻进行,实属文学民主化的表征。从头至尾,小说用了元叙述,构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式的叙述结构,同时又强调对读者的召唤,让读者积极地参与到小说的建构当中。不但打破了此前小说那种沉重感,使之变得轻灵,而且造成一种悖反的效果,并强化了小说的虚构性,从而创造小说某种新的韵味。需要提醒作者的是,这类文字不能出现太多,否则就有导致文本割裂之弊。

四、狂欢化与趣味性

邹贤尧小说的夸张与趣味性的生成,与中国小说诞生的初衷是一致的,小说作为街谈巷语、下里巴人之言,就应该具有这种能够让人捧腹大笑的幽默感和趣味性。同时,邹贤尧的小说也与西方小说的传统不无关系,拉伯雷《巨人传》中那种夸张和幽默让读者常常沉浸在哈哈大笑的状态中。巴赫金将其总结为“狂欢化”的叙述策略和精神,是一种“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同一切人的随意不拘的交往”b。邹贤尧小说就具有这样的功能,而且他把“广场上的狂欢”移到了大学里、教室里。《中文系》伊始写道:“教欧洲文学的戈副教授腋下夹着那本黄色讲义夹,左手端着不锈钢茶杯迈步走向讲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眼镜片摔碎,茶杯滚落到地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讲义夹散开去,戈副教授贴着黑板墙歪下去。等他爬起来,将散落的东西一一拾起,一看,绊倒他的那东西竟是一堆大便。”这段情节的亵渎意味明显,原来在民众和读者心目中神圣的大学讲堂和教授,竟然是以如此形象出场的,此种场景不能不让读者哈哈大笑,一如拉伯雷在《巨人传》中对于贵族的下半身写作,极具喜剧性,放屁等生理现象的夸张性描写都上了文学的大堂。《中文系》里的教授们,住在筒子楼里,为了职称互相勾心斗角,请客送礼,狭窄的房间做卧室、书房,还要当会客厅、厨房和餐厅。这是一种解构主义的伎俩,解构之外,又有较为强烈的主体性建构的意向,或者说他在主体性与主体间性之间游弋,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之间摇摆。但其根底还是主体性的建构,虽然这种意向一再遭到打击而趋于淡化。主体性和主体间性的建构和生成,需要明确“自有、独有与固有”,进而“批判”“超越”与“创新”c。这篇小说结尾处所显出的希望的底色,就仍然表明他那开始变得愈发深沉的启蒙和主体性建构的情怀和清醒的理性自觉。小说《段落》无论是结构形式还是叙述视角、叙述内容,都别具一格、别有创意,可以说是作家进一步实践自己小说美学的又一力作。在捷克当代作家昆德拉看来,小说的价值就在于有无趣味,并通过这种趣味写出人的真实存在。《段落》以一个叫“汪错错”的大学生“上大学的第一天黄封皮笔记本”的笔记开始叙述,切入进当今城市、大学和乡村的历史、现实的生态。小说角度新颖独特,择取的大多是被其他小说家写过但写得很沉重的那些生活和历史,而《段落》却写出了一种满含着眼泪的喜剧,无论叙述语言还是对话,都有一种浓郁的幽默气质,再配以“论文式小说”的奇特形式,读来可谓妙趣横生,时时让读者捧腹大笑或会心微笑。

邹贤尧小说的上述特点,构成了一种氤氲着某种诗意的文本,在当代小说创作中可谓别具一格。由于长期沉浸在文学和诗学的氛围中,邹贤尧的小说就像他的名字那般,具有浓郁的文学和诗学的文人雅趣和韵味。虽然渗透或弥漫于邹贤尧小说中的诗意带有离散的甚至碎片化的特征,但是这种重建诗意、重孕韵味的艺术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a王洪岳、楊伟:《论莫言小说的自涉互文性》,《天津社会科学》2016年第5期,第113页。

b〔苏〕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184页。

c朱高正:《康德批判哲学的启蒙意义——谈文化主体意识的重建》,《哲学研究》1999年第7期,第51页。

参考文献:

[1] 南帆.夜晚的语言——当代先锋小说精品[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 许子东.当代小说阅读笔记[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 邹贤尧.空中隐约的耳语[M].芜湖: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

[4] 邹贤尧.删除键[J].作家,2014(10).

[5] 邹贤尧.中文系[J].青年文学,1998(3).

[6] 邹贤尧.遭遇非典[J].长江文艺,2003(8).

作 者: 王洪岳,文学博士,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艺学、中国当代文学。

编 辑: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