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明月 一路默行

赵 飞

近年来，我一直极力让自己的语文教学慢下来，重新回到自己刚刚工作时的状态。或许那时我的语文教学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但是自己和学生在课堂上的那种“野性”生长却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野草疯长

工作第一年是在一所乡镇中学，教案是手写的，没有资料可以借鉴，我只是纯粹地把自己想要在课堂上呈现给学生的内容写在白纸上，粗糙、简单甚至有些拙劣，但这却是我对语文最真实的理解。我会把读到的好文章认真誊抄下来，在课堂上和学生一起阅读，共同品悟。光影从肩头不知不觉流逝，日子也波澜不惊地向后退去。如今再次回看当年的岁月，忽然发现过去的一切脚步可以抵达，而灵魂再难接近了。

初登讲台的我，没有师父引领，学校也不会给年轻教师进行系统培训，自己只有通过广泛的阅读来不断提升自己的教学，于书中慢慢摸索、探寻，并且一次又一次在心中解答着自己的疑惑。因为喜欢文学，所以我也会在课余与学生一起创作诗歌并编辑稚嫩的诗集。当一本本散发着油墨香（钢板刻写）的诗集摆放在讲台上时，我会在学生的眼睛里读到一个自己期待的世界。从此，课余时间我就投入自己的文学创作之中，并且被著名诗歌评论家、山东大学教授吴开晋收为学生。那时的通信手段不是很发达，我就通过书信的形式来完成平日的学习，平均每个月都会有三次书信往来。吴教授在信中除了对我的一些诗作进行修改和点评外，还一直鼓励我多读书，告诉我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必须博采众家之长，形成自己的特色。同时，他也会把自己的著作寄给我。诗歌是训练一个人语感最好的文学形式，我深知自己相对敏锐的语感就是来自那些年的诗歌创作，所以，我也会带领学生一起去读诗、写诗，收获往往在意料之外。工作第一年，我的一首短诗竟然被《诗刊》录用，拿到样刊时我和学生们一起在长满荒草的操场上狂奔，兴奋就像风一样吹拂着我整个季节。

很感谢那段岁月，让我不带任何功利地读了比较多的书，写了大量的诗歌并有幸成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和省作协会员。我就像语文田野中一棵疯长的野草，左手青春，右手年华。

初涉语坛

工作的第三年，我有幸被推荐参加县里的教坛新秀评选。这是一个比较综合的评审，参与者要写一篇论文，完成一份教学设计并进行说课，然后才有资格进入最后赛课环节。比赛中，我的论文、教学设计和说课都不错，可是在最后赛课的环节被淘汰了。请教了当时的评委老师，才了解到问题所在：我的课堂教学有点“隔”，自己只顾宣讲，忽略了学生的感受；同时对文本的挖掘也不够，理解只是浮在文字的表面，根本无法唤醒学生的真实体验。

是啊，学生生命的体验来自每一个个体的生活经历和情感旅程，如此，体验才是真切而细腻的，这种体验除了影响自己以外同时还深深地打动每一位参与者。语文课堂教学就是引发学生的体验感，把生活中那些美好的、在每一个人心灵深处沉淀的东西激扬起来，而体验最好的方式就是亲身融入其中。2003年，舒乙先生来安徽师大参加一个活动，会后我陪同他游览了周边的几处名胜古迹。记得临别时他对我说：你还年轻，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作为一名语文老师，你的版图不单单是书本，还有多样的生活。就是这句话打破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于是一年后我离开家乡来到浙江工作。

行走他乡

很荣幸，在浙江我遇到了温州市教科院原院长金戈。这是一位清瘦的书生，博学睿智，笑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热爱写诗，更热衷语文教学。在他的引领下，我开始慢慢理解什么是语文教学，什么样的课堂才是学生喜欢的课堂。跟随金戈老师的那段日子是自己职业生涯最幸福的时光，我们一起研讨各类文体的教学，一起磨课，一起外出学习交流……

2012年，我参加了在上海举办的“长三角语文教育论坛”活动，并且在全国的语文同行面前上了《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获得了与会老师的好评。记得上海青浦区的语文教研员课后第一时间与我交流，兴奋地说：语文课就是这样上！2013年，我又作为浙江省初中语文教师的代表来到江西南昌参加全国课堂教学大赛，并获得优异成绩。多年来，我理解的语文不是简单的教材和几本语文专业书籍，一个习惯一直伴随着我，那就是系统且有着自己爱好和发展方向的阅读。我偏爱哲学，我深知拥有哲学修养的老师一定可以在教学创新上获得成功，因为哲学给予我们的是自由、革新、批判以及无我的精神，所以每年都会安静地读上几本哲学书籍，庄子、王阳明、斯坦纳、克尔凯郭尔、怀特海、胡塞尔等哲人的著作都会进行系统阅读，并且不时加上自己的批注和阅读笔记。我坚持“裸读”，遵从自己的内心和身边的生活来思考，坚持与这些伟大的哲人们共享经验，收获一种分析的精确性和严格性。

心归姑苏

2014年，我来到苏州工作，迄今已有八年。时间不可以回转，作为个体的我一直会在语文的观照下回望过去，回望就是和当下的一种对比。“一切皆流，无物常往”，这段时间我有过迷惘，也有过放弃，但因有了语文的陪伴，新的境界也会不时出现。来到新的环境，也慢慢结识了一批新的语文同行，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一定会孤单地生存于这座城市。苏州这几年，我学会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审视自己的语文教学，回到课堂，回到学生中间来，或许才是自己正确的选择。我积极参与各类语文教学活动，每年总要开设几节市级公开课并认真总结梳理。这期间，得到了江苏省特级教师钱建江老师的大力帮助，在他的影响下，我不但从课堂教学这个角度去思考语文，还学会了从评价的角度来重新打量自己的教学，对语文教学有了新的认识。

2022年，拙著《写作：风物语——指向审美的写作教学》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是我这些年来在语文教学上的一次较为完整的总结，是自己对作文教学的一次审视。书的出版得到了很多前辈和朋友的帮助，尤为感动的是93岁的人民教育家于漪老师给我题写了书名，并且亲笔写信告诉我，因身体原因双手拿笔不稳，请“选用”；成尚荣先生亲为作序，并且在大年初一把自己手写的序言拍照发我，还在微信里与我交流序言中的诸多细节。他们的殷殷之情，我将铭记，同时也是我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