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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设计研究

2022-02-27赵子谦孟逸飞杨柳

湖南包装 2022年6期
关键词:史诗口头田野

赵子谦 孟逸飞 杨柳*

(云南艺术学院设计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多语言的国家,在55 个少数民族之中,53 个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2007 年出版的《中国的语言》一书反映了当时的语言国情:中国境内现有5 大语系,130 种语言,这个统计并不包括各语种下的方言信息。在中国的版图上各民族正在使用的语言有130 种,其中一半以上的少数民族有语言没有文字[1]。中国许多无文字少数民族的口头传统是信息的交流、传播与延续的主要手段,不仅是社会关系的联结技术,还作为一个储存民族记忆的藏宝阁。“口头传统”包含广义和狭义两层意思,广义的口头传统指口头交流的一切形式,狭义的口头传统则特指传统社会的沟通模式和口头艺术(verbalarts)。民俗学和人类学意义上的口头传统研究通常是指后者。口头传统是一个民族世代传承的史诗、歌谣、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口头文类以及相关的表达文化和其他口头艺术[2]。口头传统进入互联网之后,随之构建起一种新的时空关系,催生了新的话语体系,给口头传统带来了新的机遇。媒介不仅改变了演述人、文本、受众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改变了歌手演述、文本传播和受众接收的方式[3]。中国少数民族史诗大部分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至今,在当代媒介发展、互联网普及和设计手段更新的背景下,口头史诗、歌谣、神话等口头传统向影视、绘本、插画等平面设计作品转变,是口头信息向可视化信息的转变。

近年来,以史诗为创作题材的绘本在中国越来越常见,无论是西方荷马史诗还是中国少数民族史诗都被运用于绘本的创作题材。《奥德赛》《伊利亚特》(荷马史诗)史诗题材的绘本不仅风靡西欧大陆,也在中国市场盛行。例如英国作家罗斯玛丽·萨克利夫与艾伦·李创作的绘本《伊利亚特》《奥德赛》于2021 年1 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开始在中国发行,受到广大读者的热爱。根据当当网络销售平台的销售数据得知,《伊利亚特》《奥德赛》和两书全册有评价的成交数量分别是674、677 和104;同年11 月,英国作家吉莲·克罗斯与尼尔·帕克创作的《荷马史诗绘本版:伊利亚特》《荷马史诗绘本版:奥德赛》由上海文化出版社联合后浪出版公司出版。根据当当网络销售平台的销售数据得知,《荷马史诗绘本版:伊利亚特》《荷马史诗绘本版:奥德赛》和两书全册有评价的成交数量分别是107、95 和2194。刘慧敏和彭韶军等人创作了以中国少数民族三大史诗(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和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为题材的绘本。以《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为例,该绘本由新疆青少年出版社于2015 年出版,根据当当网络销售平台的销售数据得知,其带有评价的成交数量达470。与此同时,除中国三大史诗题材绘本之外,其他少数民族史诗绘本暂时较少,并且很少在市场流通,大多只起到文化传播作用,并不产生经济效益。如由澜沧县文化馆、澜沧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编、李丽祥和吴昌明编绘、云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牡帕密帕》绘本,该绘本作为当地宣传拉祜族创世史诗《牡帕密帕》使用。

然而,以少数民族史诗为题材的绘本在设计过程中,存在设计师缺乏对史诗内容深刻把握、让绘本内容与史诗内容相分离的问题。文章通过对国内少数民族史诗绘本现状的分析研究,尝试从国内优秀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案例中探索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设计原则和方法。

1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

在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中,速食的读图时代催生了“绘本热”,中国各式各样优秀的原创绘本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绘本的思想融入图文并茂的表达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与精神状态,使大众能够在轻松、快速、直观的阅读中获得审美素质教育,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4]。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一般意义是指以少数民族的史诗为创作主题的绘本,重点在于借助绘本的表现形式对少数民族史诗内容进行传播,难点在于需要对史诗进行大量的文献调查与田野调研,使绘本表现内容与史诗内容相对统一。

1.1 少数民族史诗概述

中国是一个具有丰富少数民族史诗的国家,每一部史诗都蕴含着一个少数民族基于时间的流逝对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思考,具体体现在史诗中有关地域文化和物质文明的描绘。尽管大部分少数民族没有文字,亦或是少数民族人民内部能够掌握和书写文字的个体占整个民族人口的少数,但史诗依旧能够通过口传心授的方式,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一直传承至今。例如拉祜族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尽管在历史上无文字,但却有丰富的口传文学流传至今,包括《牡帕密帕》《火塘歌》《根古》等。拉祜族创世史诗《牡帕密帕》不仅讲述开天辟地、世间万物的由来,还讲述中国拉祜族先民从北氐一路迁徙至今天拉祜族以澜沧县为主的国内聚居地。《牡帕密帕》一直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延续至今,并且每一位掌握内容和演唱的传承人都是单位时间轴上《牡帕密帕》的传承与创新者,即《牡帕密帕》至今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尽管每个传承人对于演唱的方式和内容的理解大致是相同的,但在场景的演述与内容的讲解归根于生命个体对劳动实践不同的感悟。

1.2 少数民族史诗的类别

少数民族史诗按照民族与所处地域不同,可以划分为藏族史诗、蒙古族史诗、突厥语族各民族史诗、南方史诗和北方史诗;按照叙述类型,史诗可以被划分为英雄史诗、创世史诗和迁徙史诗。中国少数民族史诗的蕴藏量丰富,除了藏族与蒙古族的《格萨(斯)尔》、蒙古族的《江格尔》、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外,在中国北方阿尔泰语系的蒙古语族、突厥语族以及满—通古斯语族中,至今还流传着数百部英雄史诗;在彝、苗、壮、傣、纳西、哈尼、瑶等诸多南方民族中也流传着创世史诗、迁徙史诗和英雄史诗[5]。在中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史诗主要以英雄史诗和创世史诗两种为主,包括苗族《亚鲁王》、拉祜族《牡帕密帕》、彝族《勒俄特依》等,是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创作的源泉。

1.3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是以少数民族史诗、神话、传说、民族故事等口头传统为叙事主题的绘本。与按照受众人群年龄划分的儿童绘本和成人绘本不同,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按照史诗的类型划分,主要有英雄史诗绘本、创世史诗绘本以及迁徙史诗绘本。以彭韶军为代表创作的中国少数民族三大史诗系列绘本内容与史诗内容相统一,能够通过图画与文字对《江格尔》《玛纳斯》的内容进行相对完整的表现与传播;通过数字绘画对英雄人物的个体形象、性格特征进行塑造,吸引受众的兴趣。以目前已经完成的英雄史诗绘本《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中国三大史诗·玛纳斯》为例,《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以14 册的数量分别讲述了江格尔和其麾下的12 个英雄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包括宝木巴之主江格尔、阿盖公主、旗手纳钦尚胡尔、金胸智者阿拉坦策吉、宝石芒乃投奔记、刀斧手萨纳拉、狮子英雄洪古尔、大肚子英雄古赞贡布、铁臂勇士萨布尔、铁嘴法官贺吉拉根、飞毛腿赛力汗塔巴格、绝世美男子明彦、牧马英雄哈日尼敦、神箭手哈日吉林。尽管以不同英雄的故事作为一个系列,但该绘本在整体内容的表现上能够以时间为依据,以故事为线索将英雄人物的事迹讲述清楚,表现风格统一,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中国三大史诗·玛纳斯》在内容的表现结构上与《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不同,该绘本全册一共9 本,《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以系列英雄故事为创作题材,而《中国三大史诗·玛纳斯》是以英雄玛纳斯的人生经历与辉煌事迹为主要叙事内容,分别是英雄出世、磨砺雏心、登上汗位、喜结良缘、祭典显威、同乳兄弟、命悬一线、惩凶除恶、保卫家邦,讲述柯尔克孜族英雄玛纳斯智慧与勇敢并存,带领柯尔克孜族人民保卫家园、走向富强的故事。在该绘本中,所表现的英雄玛纳斯的人物形象从故事的开始到结局都相对统一。整部史诗内容相对较长,居素甫·玛玛依演唱的8 部《玛纳斯》一共23 万行,该绘本能够通过9 本的体量相对完整地叙述英雄玛纳斯不平凡的一生是十分不容易的。以彭韶军为代表的设计师团队在史诗内容的搜集与整理、绘本表现形式的探索与尝试、史诗内容与绘本内容相对统一的设计方法是值得借鉴的。

2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设计原则

通常情况下,设计师不能流利地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使用民族语言;不能够直接理解和翻译获取到的关于史诗内容实地调研的资料;不能够将少数民族文化与社会实践相结合;也不能够有效地将少数民族文化同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相结合。因此,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设计不仅需要在设计形式上注重风格与形式相统一,还应该尊重少数民族文化、习俗等,汲取来自少数民族内部的关于绘本内容与形式上的意见与建议。

2.1 注重田野调查研究

设计少数民族史诗绘本,需要对史诗进行大量的田野调查研究,在此期间由于地域文化差异与民族风俗的不同,调研者可能会产生身体与心理上的不适应,就如同高原反应一般,但作为设计研究而言,调研者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心态,避免看待“他者文化”的眼光。少数民族史诗是一个民族的人们在特定时期基于物质文明创造的艺术结晶,反映出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与特定地域的劳动实践的经验与社会的主要思想。经验信息被雪藏在少数民族史诗中,只有族人能够轻易地掌握开启历史长河中流传下来的宝贵财富的“秘钥”。如何发掘、运用这把“秘钥”对史诗进行剖析成为田野调研的关键。少数民族史诗的田野调查研究可以参照民俗学对田野调查研究的要求以及方法。学者巴莫曲布嫫认为田野研究与其说是特定理论或学术预设的简单验证过程,而毋宁说是检验、修正乃至颠覆预设理论的过程。再者,田野研究不是一种走向田野的姿态,而是一种学术主体能动性的实现,能够帮助人们发现对象本质、提炼出更切近对象、更符合对象实际同时又能够烛照其社会文化语境和传统规定的学理性阐释。与此同时,就从田野研究的立场看,要求从田野与文本两个维度来高度关注民俗学意义上的“证据提供”,也就是说,要通过田野研究的一系列环节(如田野作业、访谈、田野笔记、田野记录、田野报告、田野迻译、田野的文本化到最后形成一个系统的田野档案)才能最终支撑起被阐释的文本。而在史诗田野中,只有经过这一完整的、有步骤的、充满细节的田野研究流程,才能最终提供并支撑一种能够反映口头史诗传统本质的、以表演为中心的民俗学文本及其文本化制作流程[6]。

2.2 文献收集与田野调查相结合

史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史诗通过每个鲜活的传承人在特定时间节点进行传播时,每一次表演都是一次创作。格雷戈里·纳吉的概括一语中的:没有表演,口头传统便不是口头的;没有表演,传统便不是相同的传统;没有表演,那么,荷马的观念便失去了完整的意义[7]。在“口头程式理论”中,帕里与洛德围绕表演即创作这一核心命题,强调具有共时性的口头诗歌表演。作为演唱的承担者,被约定于某时、某地,对不同的受众进行演唱,是日常练习的约定文本对演唱环境的适应、把握受众承受能力的有机结合,每一次现场的传唱都不失为一种即时性的创作,尽管绝大部分内容属于约定俗成的部分,但这些鲜活的、具有时空标记的“灵活应变”是口传史诗活态传承的碎片。同一史诗的不同传承人与掌握者首先会根据个体对史诗的理解、感悟对史诗内容进行剖析;其次,借助环境、观众、身体等方面因素的影响,每一次在史诗传播进行时,其内容都会发生轻微的变化,但是每一位传承人与掌握者对于“这一部史诗”约定俗成内容的掌握与“那一部史诗”的传唱并不冲突。因此,在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设计中,需要通过大量文献收集与田野调查相结合的方式对史诗约定俗成的内容进行甄别,认真对待如帕里一洛德理论中论述的“这一首歌”与“那一首歌”的关系。

2.3 绘本表现画面与史诗内容相统一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设计目的是利用图文结合的绘本表现方式传播少数民族史诗内容。绘本的章节故事情节与整体的契合度、绘本的文字对史诗内容的解读、绘本的叙述场景图画对史诗内容的叙述连接性几个方面是需要被格外关注的。通常情况下,受众在解码绘本内容时,关注点首先放在绘本中的图画上,但是史诗的重要信息往往由文字承载。对于广大的受众群体而言,对绘本中的少数民族的服饰、饮食习惯、生活地域样貌等因素并不了解,假如将绘本中的文字剔除,那受众对于绘本所表现的史诗内容大打折扣,具体表现为不知道场景图画中人物的姓名、场景叙述的画面内容、故事情节的发展等,在系列英雄史诗绘本中甚至会体现出混淆主人公的情况。

3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设计方法

当代互联网的信息传播方式、交通运输与旅游业的发展为不同文化间的相互交流与融合创造了更多的机会,与此同时,面向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受众群体不断扩张与深化,不同地域文化背景的受众群体都加入接收口头信息的行列当中,以口头传统为创作背景的可视化信息需要考虑受众群体的特征。少数民族史诗绘本面向的受众群体不仅包括少数民族内部的受众群体与相关研究人员,还包括非本民族群体内部的受众,在设计方法上应考虑受众群体的属性与特征,内容上采用参与式设计方法,注重形式上的移情画面叙事表现方式。

3.1 内容上的参与式设计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在一定程度上对本民族内部的受众人群具有教育引导的作用。在传统的设计方法中,使用者只是作为访问和回答的对象;而在参与式设计中,使用者从被动研究变为主动参与。使用者扮演设计师的角色,直接参与设计活动[8]。通常情况下,设计师对史诗内容的理解与掌握程度不够,因此需要有史诗的传承人或者掌握者担任设计师群体内部的一员,参与绘本内容的设计。一方面让绘本的设计更加严谨,符合少数民族内部的受众在审美、文化和心理上的需求;另一方面提升其他使用受众群体的心理信服度。在绘本中关于史诗内容的选择与编辑,首先以少数民族群体代表(主要包括传承人、掌握者以及相关研究领域代表)的意见与建议为主。此类设计群体主要负责史诗内容的搜集与整理,通过文字的表述对其内容进行相对完整的表述,并且结合内容对绘本的设计元素、图画、故事情节提供理论、图片等依据;其次在整个设计环节中,对绘本的图画场景、主要人物形象、故事情节与整体的关系提出修改意见,指导优化;最后在绘本的修订环节,需要在现有画面内容的整合与细节调整中提供意见与想法,真正参与到绘本设计的决策当中。

3.2 形式上的移情画面叙事表现

一部少数民族史诗往往蕴涵着一个民族对世界的认知方式以及价值取向,包括生命个体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少数民族群体的集体意识与民族性格、善恶、美丑、是非明辨等生命特性被具体体现在以时间为依存的故事情节或生命个体中。史诗往往以充满吸引力的生命特性感染受众,在受众内心世界中塑造一个劳动实践活动的模范,影响受众对客观世界的主观感受,产生移情。以英雄史诗绘本为例,绝大部分受众在绘本阅读中普遍存在移情现象,受众将绘本中表现的英雄人物所蕴含的特征作为生命个体的情感投射。通过相互吸引的方式,受众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认知模式与英雄人物产生置换,从而让绘本中的角色变成准存在的个体。以自我为中心的形象凭借着受众的意识构建出符合自我审美、自我欣赏、自我愉悦的生命意象。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结束后经过一系列的磨难与挫折,终于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整部史诗对故事情节描绘绚丽,让受众产生相当的移情感受。通过个体实践与产生的影响构成经验信息同受众的意象世界产生共通,以时间为依据,奥德修斯经过来自自然、巨人、魔女、天神等众多科幻与现实结合的考验,面对困难做出符合受众认知审美的抉择,完成其他实践者相对无法完成的挑战。然而,并不是奥德修斯作为生命个体能够引发受众的移情,而是作为一名实践者在《奥德赛》中的实践经历牵动受众感知与加工、处理信息,进而得出结论后产生移情。

4 结论

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设计因其创作题材的特殊性,设计师在收集与整理史诗内容、将史诗内容进行图像转译时相对困难,容易与少数民族内约定俗成的内容偏差过大,并且出现与绘本内容相分离的情况。文章通过《中国三大史诗·江格尔》《中国三大史诗·玛纳斯》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分析,结合帕里—洛德理论(口头程式理论)以及相关口头传统知识,研究出注重田野调查研究、尊重少数民族文化、文献收集与田野调查相结合,反复甄别史诗内容、绘本表现画面与史诗内容相统一的设计原则和内容上的参与式设计、形式上的移情画面叙事表现设计方法,为少数民族史诗主题绘本的设计提供理论参考,同时有助于进一步的研究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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