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业课程体系的变迁:初建与逐步体系化的专科教育时期(1947—1955年)(二)
2022-02-27谢运萍
●谢运萍
(北京大学 北京 100871)
[上接《高校图书馆工作》2021年第6期《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业课程体系的变迁:初建与逐步体系化的专科教育时期(1947—1955年)(一)》]
2.4 效仿苏联的二年制及三年制课程体系
1952年至1955年间,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更改了两次学制。第一次是1952年8月,北京大学在院系调整方案《新北大系、专业及专修科设置》中将四年制的图书馆学系改回二年制的图书馆学专修科[1]548。建国初期,新成立了大批公共图书馆,院系调整后,新建的高校也纷纷建立了图书馆。当时的图书馆事业急需大量专门人才,而1952年中国仅有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两所正常招生的图书馆学教育机构①,且由于高中毕业生源的限制,它们每年招生只能分配到二三十人。于是,为了在短期内培养更多的图书馆学人才,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被压缩学制,改回二年制的专科教育。当时图书馆学专修科的方针任务被定为“造就省市级图书馆干部”[2]。
第二次更改是在1953年秋,文化部、高等教育部发文同意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关于方针任务问题的意见,并同意将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改为三年制[3]。此前,王重民先生向学校指出“目前一般省市级图书馆只有一百所左右,而另一方面政府机关、党群系统、科学研究机关以及正在蓬勃发展的高等教育学校等机关的图书馆(室)及资料室等却将近有三百所。这些图书馆(室)都更加迫切地需要有高度专门训练的干部”,“我科本年度毕业十五人(指1953年度),只有两位分配到省市级图书馆,而且是大型的市立图书馆,其余都分配到高等学校、科学研究所、政府机关和党群系统中去。以为各届毕业生分配情形,也大概是这样”[4]。他提出“图书馆专修科的方针任务(应)明确规定为:①主要是培养大型省市级图书馆、国立图书馆、政府机关及科学研究机关图书馆(资料室)的干部;②造就图书馆学师资;③编译图书馆学教科书和教学参考书”[4]。“为了实现上述任务,应将修业年限改为三年”[4]。这些建议经学校认可,在1953年9月的第一次全国综合性大学会议上被讨论和采纳。
在两次更改学制后,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应教学改革的要求,效仿苏联的图书馆专科学校先后制定了二年制、三年制的教学计划。“教学计划”是从苏联高等教育体系中借鉴来的产物,它一般由培养目标、课程设置、教学活动配置、课程表(教学进度计划表)等要素组成[5]218-219。除了制定教学计划,1952年至1955年间,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还翻译了一批苏联著作与教学大纲,如《苏联的图书馆事业》(舒翼翚据华西里青科《苏联的图书馆事业》、波达帕夫与方萨诺夫的《区的图书馆工作》和《苏联大百科全书》(第五卷)的相关条目编译而成)、莫斯科国立莫洛托夫图书馆学院的《“图书馆目录”教学大纲》《“图书馆学”教学大纲》;也自主编写了一批教学大纲和讲义,包括《“参考资料与参考工作”讲义》《“普通目录学”教学大纲》《“目录与书刊评介”讲义》《“图书馆藏书与目录”讲义(初稿)》《“图书馆藏书”讲稿》《“图书馆学引论”讲稿》《“对待读者工作方法”教学大纲》《“图书补充登录典藏”教学大纲》《“图书编目法”讲授提纲》等。此外,图书馆学专修科还效仿苏联的“教学研究组”制度成立了3个教学小组,即“目录参考”教学小组、“图书整理方法”教学小组、“读者服务工作”教学小组②。这些教学小组由一门或几门性质相近的课程的教师、助教组成,他们一同研究讨论和分担讲授课程、编制教学大纲、组织学生参观实习、引导学生自学等教学任务。图书馆学专修科的二年制、三年制教学进度计划表如表1、表2所示,其中三年制教学进度计划表是在“教学计划全国统一”的政策要求下同武汉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协商制定的,三年制教学计划先后调整过多次,表2为经高等教育部审核、颁布的最终版本。
表1 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教学计划草案(1952年8月)
表2 综合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三年制教学计划(1955年颁布)
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是以苏联的图书馆专科学校为蓝本来制定教学计划的。图书馆专科学校是苏联的图书馆学高等教育机构,学制为四年,专事培养高级图书馆学人才和目录学人才。20世纪50年代初,苏联共有三所图书馆专科学校,它们以莫斯科国立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为首。莫斯科国立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设有三个学系:图书馆学系、目录学系、儿童少年图书馆和图书馆儿童工作系,学校的教学计划中包含两类课程:一般科学课程和专门课程[6]148-149。一般科学课程为各系学生必修,具体包括“马克思列宁主义基础”“政治经济学”“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苏联史”“世界史”“俄国文学”“世界文学”“外国语”“心理学”“教育学”,儿童少年图书馆和图书馆儿童工作系还需修习“教育史”。专门课程则各系不同,图书馆学系学生必修“图书史”“图书馆事业史”“一般图书馆学”“对待读者的工作方法”“图书馆藏书和目录组织法”“目录学”和“特种选读科目”。除去授课,该校学生会配合课业在校内外进行实习,在第四学年时,学生还会被分派到各地各类型的图书馆进行为期一个半月至两个月的实习[6]149。
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1952年制定的二年制教学计划采用学年制,且只设必修,不设选修。在文化课程上,图书馆学专修科借鉴了苏联图书馆专科学校“本国史+世界史”“本国文学+世界文学”的课程组合,新开了“中国史与世界史”“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两门课程,并将原来的选修课“教育学”更改为必修课。由于学习年限只有两年,图书馆学专修科不再安排学生修习“外国语”课程。在专业课程上,图书馆学专修科借鉴苏联集中建立专业课的做法,开出了四门课程,即“图书馆基础课程”“图书整理与管理”“目录与参考”和“对待读者工作方法”。“图书馆基础课程”由“图书与图书馆”“图书馆事业”和“文教政策法令”三部分组成,其中“图书与图书馆”部分大致相当于原来的“图书馆学概论”。“图书整理与管理”由“选购登录与典藏”“图书编目法”“图书分类法”三部分组成,其中“选购登录与典藏”部分参考了原“图书馆学概论”课程中的“图书选购”相关内容和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的“图书馆藏书和目录组织法”课程。“目录与参考”由“工具书使用法”“参考工作”“目录与书刊评介”三部分组成,其中“参考工作”部分大致相当于原来的“图书参考”,“目录与书刊评介”部分是新开设的,参考了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目录学系的“各科书目”课程,内容为介绍各学科领域的重要书籍目录。“对待读者工作方法”同样参考了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的课程,其内容继承了原来的“读者服务”课程。另有一门“专题讨论”课,是在内容上比较机动的专题讲座式的研讨类课程。整体来看,在二年制的教学计划中,两门政治课程占去总学时的10.6%,三门文化课占去21.1%,四门专业课及专题讨论课占去61.2%,整个课程体系是以专业课为重的。在课程教学中,课堂讲授学时占整体学时的60.5%,实习练习及“习明纳尔”③的学时占去了39.5%,在有的课程中,实习练习及习明纳尔的学时甚至高于课程讲授学时,课程教学体现出鲜明的重讨论、重实习的特点。
图书馆学专修科的三年制教学计划同样采用学年制,只设必修,不设选修。因增加了一年的学习时间,在新的教学计划中,图书馆学专修科的政治课程由两门变为四门,且另增加了一门“俄文”外语课,原有的文化课程“中国史与世界史”“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也被拆分成四门单独的课程。此外,教学计划中还新增了一门“科学技术概论”课,这门课程由理工科教师讲授,是一门面向全体文科学生的科普课。在专业课程方面,图书馆学专修科依然采用集中建立专业课的做法,并直接仿照了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图书馆学系的课程设置。在图书馆学专修科开设的六门专业课中,“图书史”“图书馆事业史”两门课与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图书馆学系的专业课相同;“图书馆学”“藏书目录”“普通目录学”三门课与图书馆学系的“一般图书馆学”“图书馆藏书和目录组织法”“目录学”课程相对应;剩下的“专科目录学”课程是由二年制教学计划中的“目录与书刊评介”发展而来的,它参照了苏联目录学系的“各科书目”课程。与二年制的教学计划相比,尽管三年制教学计划中的专业课名称有了较大变动,但两个教学计划所安排教授的专业知识却是差不多的,只是更换了内容组合方式,并增加了讲授学时。例如,二年制教学计划中的“图书与图书馆”“对待读者工作方法”被吸收进了三年制教学计划中的“图书馆学”课程,“工具书使用法”和“参考工作”被吸收进了“普通目录学”课程。整体来看,在三年制教学计划中,政治课程占去总学时的18%,文化课及外语课占去40.9%,专业课(包括“专题讲授”)及教学实习占去36%,各类课程的学时占比与莫洛托夫图书馆专科学校的教学安排相近。在课程教学中,课堂讲授学时占整体学时的60.2%,课堂实习及讨论的学时占去了39.8%,学时比例与二年制教学计划相近,课程体系依然体现出了重讨论、重实习的特点。
在“全面学苏”前,图书馆学专修科曾开设过“西洋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索引法”等专业课程,还将其他系科的“博物馆学”“中国近代考古学发见史”“古器物学”等课程吸收为选修课。而在效仿苏联建立的图书馆学专修科二年制、三年制教学计划中,这些课程已不见踪影。“学苏”后的图书馆学专修科更注重图书馆基础知识和业务技能的传授,对于“校勘学”“古器物学”等提升、扩展类的课程则不遑顾及。在教学改革初期,除了制定教学计划、对课程体系进行重新设计,专修科教员还需结合苏联图书馆学系的教学大纲来制定、修改各门课程的教学大纲与讲义,摸索各种教学方法的具体实施方式,在备课上十分紧张。张树华先生曾在访谈录中回忆道:“解放后,在‘全面学习苏联’的思想指导下,(图书馆学专修科)参考了苏联图书馆学院的一个教学大纲……解放前的课程全部取消了,老教授们造诣较高的知识不敢拿出来讲,而苏联的一些东西又不太熟悉,所以教学内容显得很薄弱。”[7]可见在“全面学苏”的教改时期,图书馆学专修科经历了一番艰难的调整和适应。1952年的二年制教学计划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的第一个教学计划,它于图书馆学专修科而言具有一定的里程碑意义,因为自它之后,图书馆学专修科的教学制度、课程体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由学分制改为学年制;由教师自由教学改为遵照教学计划、教学大纲来安排教学活动;由自主设计课程体系改为效仿苏联设置课程。
3 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体系变迁的总结与评价
3.1 课程体系变迁的总结
1947年至1955年间,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的教育制度历经了多次更改:1947年至1948年,专修科附属于北京大学中国语文系,面向本校文学院的肄业生、毕业生进行招生,学制为两年,实施培养高深人才的专科教育。1949年至1950年,专修科从中文系独立出来,开始面向全国招收高中毕业生,学制两年,实施稍偏职业化的专科教育。1951年暑假起,专修科改为系,在实施了一年的四年制本科教育后,于1952年8月重新改回专修科,1951年招收的这届本科生于1954年提前毕业。1952年8月起,图书馆学专修科开始在高等教育部的统一安排下招收高中毕业生,并根据国家需要实施对口的图书馆专才教育,专修科起初为二年制专科,后在1953年秋改为三年制专科。而随着教育制度和教育环境的变更,图书馆学专修科也对课程体系进行了数次调整。
(1)课程体系变迁的动因和课程目标的变更。课程体系是依据课程目标来设计的,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体系变迁的直接原因就是课程目标的变化。而课程目标的制定与调整则受学习者、学科专家、社会需求、政治政策等复杂因素的影响。纵观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目标制定与变更的过程,可以发现其中起着关键性作用的因素主要有五个:图书馆学专修科的创设者、授课对象、学制、国家教育政策和图书馆事业建设的需要。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是由袁同礼先生、王重民先生设计、筹建的,他们确定了图书馆学专修科最初的课程目标,即培养图书馆学高深人才。其中,袁同礼先生尤其希望专修科能为北平图书馆输送高级人才,王重民先生尤其希望专修科培养能整理、研究中国文化遗产的古典文献学家。图书馆学专修科在初建的头两年里,一直遵循着创设者们的初衷,实施着不同于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的图书馆学教育。
从中文系独立出来后,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目标开始向职业训练倾斜,这样的变化是由两个客观因素带来的:图书馆学专修科的授课对象由北京大学文学院学生变为高中生、图书馆学专修科的学制依旧为两年。在两年的学习年限内,将高中生培养为图书馆高深人才是不切实际的,因此专修科只能被动地调整课程目标。但王重民先生心中一直有所坚持:“我们在北大设图书馆学系, 培养人才, 其素质就应该‘大’字加上‘一点’(太)吧!”[8]④在招生对象已稳定为高中毕业生的情况下,唯有延长学制,才能实现更高质量的教育。为此,王重民先生于1949年、1951年两次向学校提出将学制更改为四年制的申请,并成功在1951年“转科为系”。此时,国家教育政策已开始对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目标进行引导和干预,高等教育部要求图书馆学系在本科教育外,另对在职图书馆员开设函授班,因此图书馆学专修科在设计四年制的本科课程体系时,兼顾了不同层次人才的培养。
随着高等教育改革的推进,在1952年之后,国家教育政策开始成为左右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目标的核心因素。图书馆学专修科的培养目标与学制均由高等教育部、文化部统一制定,专修科可提出修改建议,但自主决定权较小。当时国家教育政策的宗旨,就是效仿苏联建立教育体系,使各类学校能有计划、按比例地培养出社会主义建设所需的专业人才。因此无论是文化部、高等教育部还是图书馆学专修科,其关于课程目标的考虑均是从当时中国图书馆事业建设的全局需要出发的。起初,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目标被定为在短期内培养大量的省市级图书馆干部,后在王重民先生的提议下,课程目标更改为:培养大型省市级图书馆、国立图书馆、政府机关及科学研究机关图书馆(资料室)的干部,造就图书馆学师资和编译图书馆学教科书、教学参考书[4]。
在1947年至1955年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目标制定与调整的过程中,专修科创设者、授课对象、学制、国家教育政策、图书馆事业建设需要等关键因素在相互作用着。随着教育环境的变化,专修科创设者们的影响力在下降,国家教育政策逐渐占据主场,而此时期的国家教育政策是以社会主义建设需要为先的,并没有像后来那样尤其强调政治教育。上文中有提及,图书馆学专修科在制定课程体系时,曾参考过两类对象:在建设初期,主要参考民国时期图书馆学教育机构的课程;在“全面学苏”时期,主要参考苏联图书馆专科学校的教学计划与教学大纲。这种参考对象的变化本质上是由课程目标的变更造成的。另值得注意的是,有时图书馆学专修科实际执行的课表与课程体系的规划会存在出入,这种出入则多是由师资因素造成的。例如,在创立初期,图书馆学专修科延请不到足够的教员,于是只能根据师资尽量开课;在50年代初,图书馆学专修科曾由傅振伦先生开设过档案学的相关课程,在傅先生离开后,这些课程便停开了。不过在教学改革后,高校的教学活动被要求严格依教学计划进行,专修科也有了更多的在编教员,这种因人设课的现象减少了很多。
(2)课程内容“业务化”与课程结构“固定化”。课程内容是为课程目标服务的,随着课程目标的变化,图书馆学专修科所教授的知识内容也在不断调整。表3较为直观地描述了1947年至1955年间图书馆学专修科课程体系内容的变化。
表3 1947至1955年间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变化⑤
必修课图书馆学课程理论及知识课:图书史/图书馆事业史/图书馆学(图书馆引论)业务课:图书馆学(对待读者工作/图书馆组织)/藏书目录(补充/分类/编目/典藏)实习讨论课:教学实习/专题讲授目录学课程普通目录学(参考资料/参考工作)/专科目录学政治课马克思列宁主义基础/中国革命史/政治经济学/辩证唯物主义论与历史唯物主义论文化课中国史/中国文学史/世界史/外国文学/科学技术概论/教育学外语课俄文体育课体育
在这一时期,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体系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兼授图书馆学和目录学,且目录学课程占了相当比重。不论是从学科起源、研究对象,还是从应用场景方面来说,图书馆学和目录学都具有天然的联系。且正如姚名达先生所说的:“目录学效用最易表现的场合,即是图书馆。”[9]当时,目录学在图书馆工作中有着非常广泛的应用。所以在图书馆学教育中,目录学课程一直占有一席之地。除此之外,在这一教育时期,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内容还呈现出越来越业务化的特点,课程的职业色彩日趋浓厚。在初创时期,专修科还较为重视古典文献学、考古学、档案学等图书馆学相关学科的知识内容。但至教学改革时期,图书馆学专修科则只开设了图书馆学、目录学专业课,而舍弃了其他关联学科的内容,也舍弃了目录学理论课,专业课程开始以图书馆业务课为主体。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课程体系调整了多次,但有一些课程内容,如“图书馆学概论”“图书参考”和“中文图书分类与编目”,则常被划定为专业必修。可见,这些内容是当时图书馆学教育中无法舍弃的,是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内容。
在这一时期,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结构也发生了一些改变。首先,学年制代替了学分制,教学计划代替了选科制,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体系被固定下来。国立北京大学自1919年起就一直实行选科制,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在创立之初便参考了这种制度,规定肄业生若选习图书馆专科课程满32学分,且成绩均在70分以上,则可获得图书馆学专科毕业证书。而在教学改革后,图书馆学专修科则摒弃了学分制,更改为苏联教育体系中的学年制,用刚性的教学计划将所有学生所需修习的课程统一固定下来。其次,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类型由“专业相关课程”一类变为了“政治课+文化课+专业课”三类课程的组合,且政治课和文化课在其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高。当时,中国综合性大学的办学方针为:“在广博的基础知识之上进行不同类型的专业教育。”[10]所以,一方面图书馆学专修科的专业课程越来越专,另一方面专修科的文化课程也逐渐上升到与专业课程相当的比重。此外,1952年后,图书馆学专修科开始效仿苏联图书馆专科学校集中建立专业课,将专修科性质相近的专业课组合在一起,由教师集体承担授课。经过这样一调整,图书馆学专修科的专业课数目变少了,但每门课需教授的知识内容却多了起来,且专业知识内容相互间也联系得更加紧密。
(3)课程教学“集体化”与教学方式“实践化”。在教学改革期间,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实施方式经历了一番调整。此番课程实施的调整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成立教学小组和大量增加讨论、实习教学的学时。上文中曾简单提到,教学改革期间图书馆学专修科效仿苏联的“教学研究组”制度成立了“目录参考”“图书整理方法”“读者服务工作”3个教学小组。在教学实践中,教学小组制度与集中建立专业课的课程体系相适应,一门专业课通常由一个教学小组来集体承担,课程的教学内容由小组成员共同商定,具体的教学工作则由成员分担进行。在“全面学苏”之初,成长于欧美图书馆学教育体系下的图书馆学专修科教员们,对于苏联图书馆学的内容与教学方式并不熟悉,教学小组的成立促进了教师间的交流,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集中力量适应教改的作用。
在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体系中,有不少的图书馆业务课,这些业务课程需辅以实践训练,才能被学生彻底地理解和掌握。在教学改革之前,图书馆学专修科即开设过专门的实习课,如“分类与编目实习(中文)”“阅读指导与图书馆实习”。在教授“图书参考”等业务课时,教员们还会在讲授之外给学生布置练习题,并安排学生进行讨论、参观和课堂实习。但从整体上来说,专修科课程的教学方式以讲授为主,以做习题、参观、讨论、课堂实习等实践方式为辅,各门课程的教学安排是弹性的。自教学改革后,专修科各课程的教学方式均在教学计划中被固定下来,在整个课程体系中,实践教学学时与课堂讲授学时的比例达到了2∶3。在图书馆业务课程中,实践教学学时均等于或多于课堂讲授的学时。大量的实践学时能使在校生更熟练地掌握图书馆的业务技能,这样,至专修科学生毕业时,他们无需再多的岗前培训就能直接胜任图书馆的工作。这样的教学安排能大幅提升专修科培养图书馆专门人才的效率与实效。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在总课时一定的情况下,其他专业课程则被图书馆业务课挤压了学时,例如“图书馆学概论”课程在四年制课程体系中大致教授108个学时⑥,而在二年制教学计划中,“图书与图书馆”课程(相当于“图书馆学概论”)仅被安排教授36个学时。就业务课程本身而言,实践教学也会挤压课堂讲授的学时,这就可能会造成知识内容讲不全、讲不透的情况。
3.2 课程体系变迁的评价
从课程目标变化的过程与课程体系变迁的动因可知,在这一阶段,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体系变迁是“自外而内”的,即在多数情况下,课程体系的调整并不是从专修科主观的发展愿望出发的,而是为了适应师资、授课对象、教育改革等客观因素。回首来看,1955年的图书馆学专修科已不是王重民先生最初所设想的培养整理中国文献遗产的高深人才的专修科,而是磨去了自己特色的图书馆专门人才教育机构。从这一点来说,专修科的发展存有遗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体系始终是契合实际的,它因势利导,顺应了当时的客观环境及社会发展的潮流,所以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没有消逝于教育史中,而是后来居上地成为了极重要的图书馆学办学机构,持续为全国各地的图书馆输送人才。从这一点来说,积极变更课程目标与课程体系对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的延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身处于变迁中的专修科师生而言,频繁变动的课程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教学与学习的秩序,影响了知识传授的质量。当时图书馆学专修科的学生,几乎没有一届能按照入学时的课程体系来修完学业,有一些年份的学生还在就读期间被更改了学习年限。1953年,图书馆学专修科还曾因为更改学制和重修教学计划的需要暂停招生。在教学改革期间,教师更是忙于学习苏联图书馆学的教学制度与内容体系,忙于编译专修科所需的教学大纲与讲义,备课十分紧张。而就课程体系本身来看,在这九年间,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目标、课程内容、课程结构、课程实施方式都发生了改变。综合上文“总结”部分所分析的,这些改变的进步之处在于:图书馆学专修科的课程目标与图书馆事业的需要越来越契合,课程结构和课程内容趋于稳定。这些改变的不足之处在于:专业课程的内容越来越“专”,与档案学、古典文献学等相关学科的联系变弱;课程体系的刚性太强,不利于教师与学生的个性化发展;过于强调实践教学方式,课堂讲授的学时不够多,知识内容可能讲不透。
以上即是对北京大学图书馆学教育在1947年至1955年这段专修科时期内课程体系变迁的描述与解读。因在这一时期内北京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主要实施专科教育,且从建立初期的几门必修课发展成了一个体系完整的教学计划,因此本文称这段时期为“初建与逐步体系化的专科教育时期”。
注释:
①西南师范学院曾于1951年8月设立图书馆学博物馆学专修科,但只办了一届,1954年就停办了,毕业生100余人。资料来源:郑章飞,黎盛荣,王红.中国图书馆学教育概论[M].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00:28-29.
②图书馆学修订教学计划工作报告、图书编目法教学大纲及第二学期工作计划(草案)[A].北京大学档案馆,档号:GL0301952-0005.(转引自:顾晓光,郭鹏.刘国钧先生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系初创时期的往事略记(1951—1952)[J].大学图书馆学报,2019(6):22-25.)
③习明纳尔:“seminar”的音译,可以将其理解为课堂讨论。
④全段原文为:有时,一些同学在他家议论起办系宗旨、培养目标问题,王先生间有插话,虽然不长,但却不卑不亢,观点鲜明,这一直留给我以很深的印象。他说:“我国自汉代设立太学,为官设最高学府;从隋到清,这种最高的教育机构,通称国子监;清末废科举,设京师大学堂,其地位仍与古代太学、国子监一脉相承。北京大学前身为京师大学堂。我们在北大设图书馆学系, 培养人才, 其素质就应该“大” 字加上“一点”(太)吧!”明确地表达出他对我系学生应具有的质量、水平的看法和期望。
⑤目录学与图书馆学的关系是个有争议的话题,在这里暂认为目录学与图书馆学是两个不同的学科,二者有交叉。像“工具书使用法”“图书参考”“参考工作”这样的课程,就处于两学科交叉的部分,在本表中倾向于将它们归为图书馆业务课。
⑥当时的6学分大致相当于一学期一周6学时(可能为期一学期,每周6学时;更多情况下是为期一学年,每周3学时),一学期一般按18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