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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家会伤人?
——《孔雀东南飞》“身份焦虑”解读与现代价值

2022-02-26广东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肖俊玲

广东教育 2022年2期
关键词:兰芝焦母孔雀东南飞

文/广东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 肖俊玲

汉乐府民歌是古代诗歌中璀璨的明珠,而《孔雀东南飞》在汉乐府中最为夺目,时间最早、篇幅最长,一直是语文教学的重点内容。纵览教学史,关于刘兰芝和焦仲卿这桩婚姻悲剧的原因,众说纷纭。无论是焦母太霸道,仲卿太软弱,还是刘兄推波助澜,抑或是时代的原因,该诗的价值观一般定位于控诉封建礼教、大家长制的罪恶,表达青年男女追求婚姻自由的愿望。

尽管人类情感亘古相通,然而一边是1800多年前的旧婚姻,一边是21世纪的新少年,时空、制度、场景的迥异,加之职业院校学生“职业性、技术性、应用性”三性取向,往往使得要求学生对古典文学的情感体认、价值理解成为空响。

根据教育部文件精神,“在知识社会中每个人发展自我,融入社会及胜任工作所必需的一系列知识、技能、态度的融合”即“核心素养”的培养,是21世纪数字信息和人工智能时代中新型人才培养的目标。而情感体认、价值理解正是核心素养的应有之义。

作为一首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典型的人物形象、清晰的生活场面。这些丰富的要素给读者提供了阐发话语和想象空间。细读文本,笔者发现,诗中人物的家庭从矛盾引发,到矛盾升级,再到矛盾激化,整个过程和他们对自己身份产生的焦虑密切相关。从身份焦虑这一角度入手,去分析诗中人物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会帮助我们对这首经典诗作产生新认识,对现实生活产生新见解。

一、问题的提出:家庭成员“身份认知”差异表述

身份指人的出身和社会地位。传统中国重视礼制,讲究身份,身份是获取特权的主要途径。中国身份制通常包括两层含义,第一,与他人的关系定位:长幼、亲疏、尊卑、贵贱;第二,相关身份观念的行为规则:地位高低、权力大小、义务多少。

身份牵涉影响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因如此,个人对自我身份的认知、他者对自我身份的认知、自我对他者身份的认知之间往往容易产生偏差错位。

《孔雀东南飞》中主要人物身份存在差异表述:

焦仲卿,在小序中是“庐江府小吏”,和母亲谈话时自认“薄禄相”,在焦母口中是“大家子”“仕台阁”。

刘兰芝,在焦母眼中,此妇非“贤女”“举动自专由”;而在仲卿眼中,“女行无偏斜”。和焦母拜别时兰芝自述“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而在夫妻对话和刘母口中,“十三能织素,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知礼仪”。

焦母,兰芝称“大人”,仲卿称“阿母”,却两次在仲卿面前提“东家有贤女,阿母为汝求”。

这种差异表述可视为身份的焦虑。结合文本、当时的风土人情、礼仪风俗可知,对身份认同的渴求、对“精英”阶层的崇拜、势利导向、过度期望等因素共同影响了这一结果。那么,这些因素和结果之间的作用机制是怎样的?回答这个问题,能够帮助我们解决什么现实问题?

二、“身份焦虑”与家庭成员间的情感冲突

1.自我与他者

(1)故事从兰芝向仲卿的倾诉说起。根据下文仲卿“再拜还入户”可知,这段对话应发生于夫妻二人房中,地点具有私密性。在环境心理学中,私密性出于个人或群体控制自己与他人交换信息的需要,隔绝来自环境的视听干扰。结合诗歌语境,可知兰芝并不想自己跟丈夫的这段对话被他者(婆婆)听到。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面对好不容易放假归家的丈夫,兰芝是嗔怪、撒娇、抱怨,本意是诉说自己的委屈——你忙于公务,我独守空房。作为妻子,她渴望来自丈夫的关注、关心、关爱。

(2)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就是为了到婆家后能有一门好手艺获得认可。然而,“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尽管她起早贪黑,手勤脚快,还是不能令婆婆满意。这多令人沮丧!作为一个受过良好妇德训练的媳妇,她渴望来自婆婆的肯定。

基于当时的社会背景,兰芝对自身身份和价值的判断受制于他人。有被爱、被认同、被肯定的焦虑,正是源于缺爱、缺认同、缺肯定。

2.规则与对抗

(1)从后文兰芝被遣回娘家后,她不愿改嫁母亲也不逼迫可知,兰芝的娘家是一个民主家庭。而焦家,焦父早逝,在发展和护卫家庭的过程中,焦母形成了刚烈的性格和完全的行动自主权。民主和专制的家庭在行为和决策方式上必定存在诸多不一,婆媳之间认知冲突在所难免。兰芝言“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焦母说“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

(2)焦母长期寡居,一贯是垄断式母爱,大家长制。在焦母及当时的社会文化看来,孝顺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品格。汉代察举制的科目之一就是“举孝廉”。所谓孝顺,顺就是孝。在焦母看来,以前孝顺的儿子,现在居然为了儿媳妇跟自己顶撞,自然不能忍受。一言不合,焦母“槌床便大怒”,而“府吏默无声”,再不敢明言反对。

(3)兰芝被焦家遣回后,刘母一度保护、尊重她的意愿。然而,“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训诫使得刘母在刘兄发话后不再言语。汉代实行的是爵位嫡长子继承制,诸子有财产继承权。也就是说,县令三公子、太守家五郎只有财产、没有身份。在刘兄看来,兰芝和他们身份平等、门当户对。汉代对妇女改嫁没有限制,也没有歧视,符合社会规则。但是,这有违她的坚贞爱情观,和她认定的“从一而终”相冲突,加之要强、自尊的她被休回家“进退无颜仪”,在答应再婚时便已打定主意用殉情的方式来对抗。

3.现实与期望

(1)文本重复了两次兰芝十三到十六岁学习的事情。一为兰芝自述,二为刘母责备。对兰芝和刘母来说,织素、裁衣、弹箜篌、诵诗书、知礼仪等系列的妇德女红教育,无非是期望成为一个贤妻良母,收获幸福的婚姻。然而,现实却是“仍更被驱遣”“不图子自归”。这种落差令“兰芝惭阿母”,“阿母大悲摧”。

(2)焦母对“举动自专由”的兰芝诸多不满,“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她心心念念的是为儿子寻得“可怜体无比”“窈窕艳城郭”的东家贤女秦罗敷,以期再度巩固自己在家庭中的专权。然而以前一直孝顺的儿子却违背自己的心意,甚至以死相逼。

(3)据小序描述,焦仲卿只是一介“庐江府小吏”,焦母却说“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是小序写错,还是焦母言过其实?小序由于篇幅短小且不易展开文学修辞,显然更符合作者的本意。焦母的话,大概率反映了焦仲卿受先辈荫庇,焦家的门第相对刘家高一些。在焦母看来,兰芝娘家虽富裕,嫁妆丰厚,但仍有高攀之嫌。焦母希望通过下一桩婚姻,抬高自家身份。

三、现代启示

1.悲剧能否避免?

焦刘的爱情悲剧,在作者看来,是非常叹惋的。文本中,作者三次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在焦刘的爱情、婚姻、生活中,一直伴随着身份的焦虑。

身份的焦虑是一种担忧,一种恐惧,一种落差。身份认同和过度期望是焦虑的主要原因。兰芝嫁给仲卿,一个由婆婆、丈夫和妻子组成的新家庭产生。这个组合中,仲卿是关键角色,这个家会成为温柔的港湾,还是旋涡的中心,丈夫的作用举足轻重。

从文本看,仲卿在听到兰芝的诉说后,不是优先安抚妻子的情绪,而是煞有其事地去找母亲理论。在母亲面前,没有调查真实情况,反而先贬低自己,又夸奖兰芝,再责问母亲。家庭矛盾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使事件升级,导致最后悲剧发生。家庭成员都过度关注他人的评价和肯定,同时自己实际表现低于预期,进而产生焦虑。家成了伤人的地方。假使每个家庭成员都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情感和爱意在家庭中能顺畅地流淌,将又是另一番景象。

2.焦虑如何应对?

今天,我们上网搜索词条“焦虑”,出来的是一系列焦虑症的相关信息。现代人的焦虑一点也不比古人少,甚至从一种情绪转化成了一种病症。大众传媒让我们了解更多精彩的活法,但那些却与我们毫不相关。“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每个人都在追求来自家人、朋友、社会的认同,而这种追求无形中给我们带来了太多太重的压力,使我们充满了焦虑。

什么可以应对焦虑?

第一,哲学思考。哲学思考帮助我们跳出焦虑本身,从一个更大的背景去认识焦虑。我们渴求身份,其实是将对自己的判断权交给了外界。哲学告诉我们,自己是谁,取决于自我。告诉自己,我就是我,我很重要。

第二,艺术熏陶。伟大的艺术作品是一种途径,可以帮助我们解决生活中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紧张和焦虑,教我们感知生活中的痛苦与美好,分辨什么应该受到尊重,何者能够获得永恒。

第三,认知态度。如汉魏时期门阀士族出身高贵、权势熏天,却大行谄附、贿赂之道。我们应该明白:财富与地位,和道德没有直接关系。成功的定义,见仁见智,而失败却往往只有一种解释——失败就是一个人没能达到他的人生目标,不论这些目标是什么。

最后,掌控情绪。家是港湾,爱是退路。我们每天的情绪,就像电梯一样上上下下。电梯的顶层是感恩、宁静、乐观、欣赏,中层是好奇,底层是焦虑、疲惫、愤怒、抑郁。生活中,经常要有意识地去体会自己的情绪处于什么楼层,怀着更多的好奇心去生活是避免掉到底层的一个好方法。不要在情绪处于电梯底层时做决定。因为,在负面情绪的驱使下,我们会失去感知能力,我们会越来越死板和自我封闭。如果不能站起来,那就走出来。通过刻意练习使情绪保持在电梯上层,这将成为我们对付生活逆境的强大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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