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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在中国的译介与研究

2022-02-26李国磊

东北亚外语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史观译介太郎

李国磊

(天津外国语大学 日语学院,天津 300204)

司马辽太郎是日本战后著名历史文学作家,被部分学者誉为“国民作家”(梅原猛,1996:199)。1956年,司马辽太郎凭借小说《波斯的魔术师》登上文坛,在其后的创作生涯中发表了百余部小说,仅长篇历史小说便有38部,曾获直木奖、菊池宽奖等重要的文学奖项。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阅读群体广泛,影响深广。2000年,每日新闻社进行了主题为“20世纪铭记于心的作家”读者调查,司马辽太郎名列第一位(毎日新聞社,2000:24)。时隔15年,在《周刊现代》战后70周年特别企画“1945-2015杰出的100位日本人”评选中,司马辽太郎位列“文化·艺术”领域第二位(鹿島茂 亀田和武,2015:56)。

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在中国的译介与研究始于1970年代末①,至今已有40余年的历史,译介的作品逐渐增多,积累的研究成果也日益可观。对其译介与研究史进行梳理,指出存在的问题并展望未来的方向,可进一步推进司马历史文学的研究。此外,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涉及东亚错综复杂的历史,梳理它在中国的译介与研究现状,可成为了解东亚历史叙事复杂性的案例,此为该研究的现实意义。

一、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译介

文学作品的译介状况往往与作品自身的题材、译介目的国的社会环境、读者接受、文化消费等诸多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结合上述因素,可将司马历史文学在中国的译介史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80年代,第二阶段为1990年至2005年,第三阶段为2006年至今。

在第一阶段(1980年代),司马辽太郎共有四部历史小说被译成中文,分别为:《美浓浪人》(缪伟群译,1982)、《二军师》(谭晶华译,1983)、《丰臣家的人们》(陈生保 张青平译,1983)、《东洋枭雄》(高文汉译,1988)。这四部历史小说之所以在1980年代被翻译到中国,除司马辽太郎自身的文学成就外,与他1970年代的访华也有一定关系。1975年5月18日至27日,司马辽太郎作为日本作家访华团的一员访问中国②,参观了北京、洛阳、西安等地,并写下《从长安到北京》等作品,赞扬新中国的革命和建设,展现出对中国的友好姿态(王志松,2011:159)③。不过,这四部小说在当时并未引起广泛的关注,原因在于1980年代中日关系虽整体上处于“蜜月期”,文化交流的广度和深度都有所突破,但引起关注并产生影响的多为日本电影、电视剧、音乐等大众艺术。对当时的国人来讲,这些大众艺术的感官冲击更大,从中更容易获取所需的信息。另外,上述四部作品均为日本历史题材的小说,而普通读者大都不甚了解相关日本历史背景,往往难以引起他们的关注。与之相比照,多以中日交流、中国历史等为题材的井上靖历史小说在1980年代起便迎来了翻译高潮④(卢茂君,2008:6-7),这种题材的历史文学作品在当时往往更能引起读者的关注和阅读兴趣。

第二阶段(1990年至2005年)是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译介的空白期,这15年中没有一部小说被译为中文,原因有多方面:一、1994年司马辽太郎与李登辉对谈时,对中国台湾地区历史的评论存在谬误,对中国历史的阐释也存在片面化、主观化等问题。二、较之1980年代,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逐渐引起国内学界的关注,《坂上之云》等小说以及部分随笔、对谈中呈现出的错误历史观逐渐成为学界批判的对象。三、2001年,日本文部省宣布扶桑社版《新历史教科书》等八家中学历史教科书审定“合格”,这八家中学历史教科书在日本近代侵略历史的认识上存在严重问题,引发中国、韩国等亚洲国家的高度关注,而日本政府拒绝亚洲国家对“新历史教科书编纂会”编撰的《新历史教科书》提出的修正意见(卞修跃,2001:184-186)。此外,2001年至2006年,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无视亚洲邻国和国际社会的关心,六次参拜靖国神社,更使得中日关系陷入“冰河期”,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两国间正常的文化交流。

第三阶段(2006年至今)为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译介的高潮期,共有16部长篇小说(不含本阶段的重译)被译成中文。主要原因有四:一、中国出版业日益市场化,出版社依市场和文化的消费需求而动,出版从业者敏锐地意识到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在日本社会的深广影响与其在中国的译介现状之间存在的巨大反差。二、2000年以来,国内设置日语专业的大学数量剧增,1998年,全国有114所高校设置日语本科专业,2006年猛增至358所(李光贞,2010:151),2011年达到466所(修刚 李运博,2011:48),截至到2013年3月,中国日语学习者人数已经达到了104.649万人,跃居世界第一位(李运博,2013:1),这在无形之中扩大了日本大众文学的阅读群体。三、央视百家讲坛等节目催生的“历史热”和读书界的“历史热”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文化消费,促使人们更加关注日本历史文学,尤其是与日本历史人物或中国相关的历史小说(王志松,2011:160)。四、日本文学翻译队伍逐渐壮大,日本大众文学的翻译也日益受到重视。第三阶段翻译出版(含重译)的小说如下表1。

表1 2006年至今翻译出版的的中文译本

从以上三个阶段的统计来看,除去重译⑤,司马辽太郎共有18部历史小说被翻译出版。就已出版的情况来看,被翻译过来的大多属于畅销的历史小说。譬如,《龙马行》“描述了日本最辉煌的明治维新的青春,是一部无出其右的长篇杰作和全国民爱读的书籍”(サンケイ新聞社,1968),截至1968年1月7日,该书销量突破130万部,并从当晚开始,由其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在NHK电视台播放;《项羽与刘邦》在1980年出版,名列当年最受欢迎的书籍第四位,次年上升至前二位(毎日新聞社,1982:25)。这类小说多以独特的历史观对读者既有的历史认识进行了解构,使其获得新鲜的阅读体验。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译介仅局限于他的历史小说。实际上,司马从1953年便开始发表随笔,在创作小说的同时,还开展了对谈、演讲等文化活动。他在1987年8月完成最后一部历史小说《鞑靼疾风录》的连载之后,便完全转向了随笔、对谈、演讲等文学创作及文化活动中,直到1996年2月去世。这些类型的作品数量可观,其中,随笔集15卷,对谈集5卷,演讲集3卷⑥。关于它们在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中的位置,尾崎秀树谈到:“司马对历史事象的认识及人物的解释不只展开于历史小说中,还进一步发展为比较文明论与日本文化论,这在他的对谈及随笔中随处清晰可见。”(转自日本近代文学館,1977:164)从尾崎秀树的评论中可以看到,随笔、对谈是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补充的是,司马辽太郎的演讲也较为集中地体现了其历史观。不过,上述类型的作品依然是目前译介的盲区。

二、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研究

文学作品的译介与研究两者之间并非完全平行、互不相干,有时也存在影响、呼应的关系。与司马历史文学在国内的译介史相仿,它的研究史大致也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末,第二阶段为1990年代至2005年,第三阶段为2006年至今。

在第一阶段,最早介绍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是李德纯(1978)发表的《司马辽太郎的创作思想与艺术》一文,他将司马历史文学的主题归纳为三个方面:第一、歌颂统一及发展经济文化的历史人物,暴露战国时代和德川幕府黑暗腐败的社会现实,揭示封建制度必然崩溃的历史趋势;第二、宣扬日本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和走向帝国主义阶段的“繁荣昌盛”,以及统治阶级代表人物的“励精图治”;第三、《空海的风景》歌颂中日交流文化源远流长,《从北京到长安》赞扬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辉煌成就。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篇论文中,李德纯(1978)也指出了《坂上之云》存在的历史认识问题,认为小说对战前军国主义和侵略战争的批判不够,甚至将反动落后的世界观当作一种道德理想加以美化和赞扬。由此可见,学界在对司马历史文学的研究伊始,便意识到了司马辽太郎战争观的谬误。

在1980年代,共有三篇论文发表(李德纯,1980;1984;1988)。上述研究主要涉及小说的创作手法、艺术特色以及在日本广受欢迎的原因等。需要指出的是,李德纯(1980)在《日本当代三作家》中也批判了《坂上之云》对近代日本侵略战争的美化。

从总体上看,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末,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未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研究较少,大都以介绍小说的创作手法、艺术特色等为主,同时也对《坂上之云》中的战争观进行了批判。

在第二阶段,1994年司马辽太郎与李登辉会谈中的错误言论成为学界关注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契机之一,对其的研究不再以作家作品的介绍为主,而是转向了历史观方面⑦,大致存在以下三个维度:

第一、对司马辽太郎文化及国家史观的研究。佟君(2000)在《司马辽太郎及其中国文化史观》中将司马的中国文化史观归纳为四点:1.亚洲近代落后的原因在于朱子学;2.亚洲文化中存在家族性的利己主义;3.朱子学在明治维新中起了重要作用;4.对以科举制为代表的“仕文化”持批判态度。其后,佟君(2001)在《论司马辽太郎的日本国家史观》中介绍了司马对中日文化异质性的思考,即近代以来,中国等亚洲诸国陷入了朱子学的教条之中,而日本在“脱亚入欧”中摆脱了儒教的束缚。此外,佟君还指出日俄战争并非司马所写的防止俄国南下,而是有其侵略野心和目的。

第二、对司马辽太郎历史叙事策略的研究。任其怿(2001)在《司马辽太郎与日本国家的形象——以〈这个国家的形象〉为中心》中指出,为树立日本的美好形象,司马使用了正反两种手笔法,正的方面是尽可能从历史中寻找闪光点和有价值的东西,多描写正面人物;反的方面是否认、淡化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和殖民统治,这在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太平洋战争及战争责任问题上尤为明显。其后,张英波(2004)在《试论“司马史观”与日本近代史中所出现的“虚构现象”》中认为司马往往无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通过捕捉历史片段来编纂和建构历史,司马史观的产生并非个别现象,纵观日本近代史,为满足自己的需要,日本实际上不断虚构自己的历史。若导入并结合“民族主义”这一概念视之,上述研究实际上触及到了司马历史文学中民族主义如何生成、如何表现等重要问题(高义吉,2012:13-18)。

第三、对司马辽太郎战争观的批判。刘曙琴(2000)在《论司马辽太郎的战争观——以〈坡上云〉为中心》中指出司马辽太郎把甲午、日俄战争描写成为了保卫日本而不得不进行的战争,他的错误在于用一种过度夸大的危机意识,把战争的性质模糊化、暧昧化,并以此为日本的对外侵略扩张辩解。

与第一阶段不同,第二阶段的研究普遍聚焦于司马辽太郎的历史观,尽管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多直接或间接触及了司马历史文学中的战争观、民族主义等问题,并对其进行了批判。

在第三阶段,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被陆续译介到中国的同时,国内学界意识到司马历史文学的复杂性,作品中的民族主义、战争观成为研究的焦点。

高义吉(2012)在其博士论文『司馬遼太郎の歴史小説研究――ナショナリズムの視点から』中认为司马历史小说的主旋律为民族主义,在《龙马行》中初露端倪,形成于《坂上之云》,进一步发展于《空海的风景》,在《鞑靼疾风录》中走向极端化。他同时指出小说中的民族主义对战后日本的精神重建、民族认同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没有承认甲午、日俄战争中日本的侵略,对司马辽太郎的立场应予以批判。这是国内第一部研究司马历史文学的博士论文。此外,高义吉和杨舒(2014)、高义吉(2015)也处在民族主义批判的谱系之中。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孙存之(2011)在《小说中的民族主义》中指出了司马历史小说中另一种不同的民族主义,他认为在亚洲主义名义下出现的民族主义曾对戴季陶等辛亥志士产生过腐蚀,呼吁现在仍有必要警惕隐藏于《坂上之云》的亚洲主义魅影。

杨朝桂(2014a)在博士论文《司马辽太郎战争史观研究》中考察司马辽太郎对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十五年战争”的历史叙述,指出贯穿于司马战争史观的是近代笛卡尔、马克斯·韦伯等提倡的理性主义,这是导致日本历史认识模糊的“麻醉剂”。上述研究揭示了“司马史观”结构的重要一维,是司马历史文学研究的重要推进。其观点在杨朝桂(2014b;2014c)、杨栋梁和杨朝桂(2015)等论文中亦有所呈现。

概而言之,第三阶段的研究以民族主义、战争史观的批判为主,同时存在以下维度的研究:

第一、司马辽太郎作为叙述者在小说中凸显的问题。王志松(2012)在《小说虚构与历史叙述——论司马辽太郎的〈项羽与刘邦〉》中指出,司马在《项羽与刘邦》中直接走到台前,抑制不住地阐发自己的历史观,与小说自身的叙述逻辑相矛盾,损害了小说的艺术性。作为一种比照,有必要提及杨永良(2003)《〈无名小卒〉与〈死而未死〉——兼论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的创作态度》一文,他通过与散文《无名小卒》比较,认为司马在创作历史小说《死而未死》时极力压抑了自己的主观情感,这构成了司马历史小说的基本特点之一。上述差异是否缘于司马辽太郎的创作立场,似有进一步考察的必要。

第二、司马历史文学叙事的独特性及对既有历史叙事的解构。李勇(2012)在《由〈项羽和刘邦〉看司马辽太郎的秦代兴亡论》中认为,司马辽太郎反儒学的文化立场,促使其超脱了伦理道德的评价,从政治结构、文化性格、思想史等专业技术角度再现了“楚汉之争”的历史。关立丹(2009)在《武士道与日本近现代文学》中指出小说《殉死》批判了乃木希典的精神主义,对以往日本文学中乃木希典的形象进行了解构。

此外,另有对司马辽太郎明治史观的批判(王向远,2006:93)、对《坂上之云》中国叙述的批判(鲍同 原炜珂,2015)等。纵向观之,在40余年的研究史中,三个阶段研究的侧重点虽有所差异,但基本上贯穿了一条战争观、民族主义批判的主线。实际上,民族主义与战争观相生相伴,密不可分,目前的研究对两者之间的共生关系也有所揭示。⑧

三、问题及展望

纵观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译介与研究史,取得的成绩与存在的不足并存,需从加强小说以及随笔等多种类型作品的译介、拓宽研究对象的范围、明确研究方法的有效性、开掘其他研究视角的空间等方面继续推进相关译介与研究,具体来讲:

第一、关于司马历史文学的译介。目前国内翻译出版了司马辽太郎18部历史小说,在评析这种译介现状时,需顾及两个参照系:一是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的整体概貌;二是司马作品类型的多样性。尾崎秀树(1976:26)认为,司马的历史小说可以作为一种史论来读,其把握历史人物和事件的方式独特,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文明论式的扩展。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所承载的史观或文明论越境至他国的过程中,译介是重要的一环。河合隼雄等(1996:42-54)更是直接指出,要让外国了解日本人,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的翻译是非常重要的。在司马辽太郎的文学创作生涯中,有百余部小说问世,仅长篇便有38部,它们从不同的历史阶段、主题、人物等方面呈现司马辽太郎思想的多重维度。目前司马历史小说的译介尚显不足,需进一步加强其译介。如前所述,随笔、对谈、演讲等类型的作品是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的重要补充,较为集中地体现了司马辽太郎的思想,在整个司马文学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这些类型的作品涉及到日本的近代化论、日本与亚洲的关系等战后日本知识界的重要问题,有译介的价值和必要。

第二、就目前作为研究对象的作品而言,大多是与中国有直接关系的历史小说,如《项羽与刘邦》《坂上之云》《鞑靼疾风录》《空海的风景》等。实际上,在《箱根之坂》等以古代、中世日本为题材的历史小说中,仍然能看到很多与中国因素有关的叙述。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作品并不是为中国而写中国,对司马辽太郎而言,中国始终作为一个参照而存在,“何为日本、何为日本人”是他在创作中始终探求的主题。有相当比例的历史小说虽然只写日本,未涉及中国,但作为司马辽太郎思想结构的组成部分,理应纳入到研究对象中来。如前所述,除历史小说外,司马还创作了大量的随笔以及对谈、演讲等。它们处在小说的外部,与小说的内部叙述构成互文关系。需要指出的是,这些随笔、演讲、对谈等贯穿于司马辽太郎创作生涯的始终,有时前后观点不一,后面的观点对之前的观点有所修正,这反映出司马辽太郎思想存在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从侧面可窥见其思想的复杂性。因此,为尽可能完整地呈现司马辽太郎的思想结构,需拓宽作为研究对象的作品范围。

第三、作为文学研究的方法问题。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在中国的研究主要涉及两个领域:一是文学研究,二是历史研究,两者各有所侧重。文学研究多侧重于文本细读、文本分析,把握作家作品的思想等;历史研究多侧重于是否是史实,对史观进行评价⑨。在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的研究中,文学研究虽占多数,却存在一个需要商榷的问题。历史小说包含两个基本维度:一是以历史上的事件、人物、风俗等史实作为素材;二是通过符合史实的事件和人物的发展来描述历史的本质(日本大辞典刊行会,1976:487)。这里的“史实”显然是指史料、文献等历史文本⑩,如司马迁的《史记》便是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项羽与刘邦》的基本素材。作为历史小说的研究方法之一,将小说与相关的史料、文献进行比较,在明确两者异同的基础上,从作者想象、虚构的逻辑中,探知其意图。有关司马辽太郎历史小说的部分研究也采用了这种方法。但需要指出的是,“相关”的史料存在三种类型:一是作者实际参考过的史料;二是与历史小说有关,但不能确定作者是否直接参考过的史料;三是与历史小说相关,但作者没有参考或看到过的史料。从学理角度来讲,较之第二类、第三类史料,使用司马辽太郎参考过的史料与其历史小说进行比较更具有针对性、实效性。

第四、关于研究视角。承前所述,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研究多围绕作品中的民族主义和战争观展开,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内学界关注的焦点和问题意识。需要注意的是,上述两个视角的研究揭示了司马历史文学中存在的问题,但由于所涉文本范围有限,无法充分呈现司马辽太郎思想的多维结构。因此,需突破现有的研究框架,进一步开掘其他视角。同时,应与日本学界进行有效对话。“司马史观”是日本学界关注的焦点且充满争议,1996年司马辽太郎去世后,这几乎成为了对其研究的关键词。何为“司马史观”、其症结为何?国内学界除杨栋梁和杨朝桂(2015)、关立丹(2020)等学者的研究外,与之直面交锋者较少。需充分发挥中国学者的主体性,明确有效的视角和切入点,理清“司马史观”形成过程的复杂性。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深层次的批判。

注释:

① 本文目前只统计了中国大陆地区的译介与研究,中国港澳台地区的译介与研究将作为笔者今后的课题。

② 此次日本作家访华团的团长为著名历史小说家井上靖。

③ 需指出的是,《从长安到北京》对中国历史的阐释也存在个人化、主观化等问题。

④ 井上靖历史小说在中国的译介除题材因素之外,受政治因素的影响也很大,具体可参见何志勇(2019)。(何志勇.2019.“中日友好”主题下《天平之甍》的误读与误译——以楼适夷的两个译本为中心[J].中国比较文学,(1): 96-114.)

⑤ 重译的作品如下:『新史太閣記』(新潮社,1968)有三个译本:司马辽太郎.1988.高文汉译.东洋枭雄[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司马辽太郎.2013.何晓毅译.丰臣秀吉[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司马辽太郎.2014.何晓毅译.新史太阁记[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豊臣家の人々』(中央公論社,1967)有两个译本:司马辽太郎.1983.陈生保 张青平译.丰臣家的人们[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司马辽太郎.2008.陈生保 张青平译.丰臣家族[M].重庆:重庆出版社。『項羽と劉邦』(新潮社,1980)有两个译本:司马辽太郎.2006.赵德远译.项羽与刘邦[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司马辽太郎.2009.王学东译.项羽与刘邦[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司馬遼太郎.1967.豊臣家の人々[M].東京:中央公論社;司馬遼太郎.1968.新史太閣記[M].東京:新潮社;司馬遼太郎.1980.項羽と劉邦[M].東京:新潮社.)

⑥ 新潮社于2001年至2002年将司马创作的随笔结集出版,随笔创作的时间跨度为1953年10月至1996年2月,共计15卷。朝日新闻社于2000年将司马的演讲结集出版,演讲的时间跨度为1964至1995年,共计3卷。文艺春秋于2002年至2003年将司马的对谈结集出版,对谈者共计60人。

⑦ 关于这种转变,关立丹(2014:504)指出:“以1994年司马辽太郎与李登辉的会见为界,研究中心由作品介绍转向史观研究。”(関立丹.2014.司馬遼太郎[A].王志松 岛村辉.日本近现代文学研究[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⑧ 譬如,高义吉(2012)认为司马小说中的民族主义描写了本民族的荣耀,却未承认甲午、日俄战争中的侵略。杨朝桂(2014a)认为司马辽太郎基于理性主义的甲午、日俄、昭和战争史观易滋生民族本位主义。

⑨ 需要指出的是,文学研究与历史学研究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的界限,对于处在文学与历史学之间的司马辽太郎历史文学,更应考虑其本身的跨学科性质。

⑩ 童庆炳(2007:379-381)将历史到历史文学的衍变划分为三个层次:历史1→历史2→历史3,历史1指客观真实的历史,历史2指史书等历史记录,历史3指历史文学作品。(童庆炳.2007.“历史3”——历史题材文学创作的历史真实[A].赵勇.在历史与人文之间徘徊:童庆炳文学专题论集[C].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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