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任坪
2022-02-24肖志远
肖志远
胶泥庄:走失的少年
一坝深水,活在记忆的时光里
一个少年的畏惧,在正午的阳光下
死亡的气息逼近,风很轻缓,湖面平静
水与自由的鱼儿,以及那个走失的人
此岸与彼岸的距离,风一般地疾走
一群少年拎着鞋光着脚丫奔跑过玉米地畔
多年后,大坝成为旱地,庄稼丰盛
偶尔踏足于此,那个正午的少年
若隐若现,风声也紧了些许
潜伏于身体里的洪荒之力,不经意间
唤醒。这么多年活于人世间的碌碌无为
那一刻,心有不甘,也有所憾
好似两个走失在时光里的人儿
与命运的挣扎,与时间的较量,上岸的
或是沉溺的,都逃不脱迈入苍茫的境地
任坪:野孩子的天堂
1986年,秋,任坪小学
第一次踏入这个小学校的大门
在花儿般的女老师面前,一双黑布鞋
露出的脚趾头正努挣着往回缩
一群野孩子,土色土味的旷野
追赶嬉戏,把老黄风的天空一次次看蓝
把饥饿的胃在一块干馒头窝窝里咀嚼着
书本里文字的清香,大风,吹醒了少年的梦
在这天堂般的窑洞里,一茬一茬的青春
走向沃野,多年后,我曾站在空旷的校园里
仿若急促的上课铃声仍回响在耳畔,那风中的
旗杆和锈迹斑斑的钟瑟瑟发抖,孤独而落寞
再后来,这里变成了合作社,电商培育基地
看着一粒一粒泛黄的米粒儿从磨盘上滚落
感慨之余,好似又能嗅出五谷泛香的田野
那一粒粒米粒儿,像极了我们的奔跑的童年
高台:喊疼的人儿
上小学必经之地,在阳台与任坪之间
唯一的记忆,每每路过此处
便会碰到一个智障的人儿,紧随身后
有时候会追赶我们,直至我们都跑散
他会在不远处笑嘻嘻地大喊几声
这种释放,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
或多或少留下一点阴影,也可以说是恐惧
对那患小儿麻痹症,时而乱挥舞的手的恐惧
后来,听人说,在他最后的时光里
病痛的折磨,让他彻夜喊疼,怪叫声中
那撕心裂肺的疼喊醒了整个村庄
一度让我想起父亲的疼,也是如此
像这种疼醒村庄的人,每隔几年
都会听到,我怀疑这是一种预谋
藏于村庄的深处,它不仅吞噬着
人们的肉体,也在一步步腐蚀着草木之心
阳台:向阳而生的梦
墩山,烽火台,史诗般的符号
历史的印迹尚存于此,古狼烟远去
开疆扩土的野心,在清风明月中
化为父辈们仰望生活的至高处
走南路的祖上从横山逃离,落脚至此
只为逃离民国十八年的饥饿与干渴
只为能有块田地,在黄土里抓把吃食
只为留下余脉,活的欲望在那年月尤为至上
伴随村人们苦难岁月里的另一处遗迹
那就是墩山低矮处的一座小庙
土地,雨水,五谷之上的丰盛
在一次次祈雨的仪式里信奉低处的生活
向阳而生的祖上,选择阳光般的名字
为村庄命名,祈盼雨水富足、粮仓饱满
这照进后世的梦想,在一茬一茬出走的脚步里
变得不再殷实,好似断了村庄的香火
而土地上的事情,正沸沸腾腾地
滋生出不一样的景致,在混凝土的气息里
在奶牛场的空旷里,在抽油机的山野里
生活试图把阳光的背面也留给村庄
王庄:路上的庄稼
小的时候,经常路过这个村庄
把单薄的身体潜藏进黎明和黑夜里
穿过村庄,经过一条很深的峡谷
沿羊肠小道走向山里的洼地
无止尽的劳作,让父母的汗水滴落于
泥土中,也让我幼小的心灵里
开始畏惧一头白骡子的粗身粗气
怀疑这卖力的营生于它有何为
庄稼至上的年月,父母在耕种完分家后
分到的那微不足道的土地后,便借种大山里
远走人家的土地,虽然远,但足以让他们
欣喜的是,一年下来,或多或少能打点粮食
这种补给,也让我在长达六七年的
童年里,记住了这条路过王庄的小道
曾哭过一路,也曾和父母欢笑中走过
这路上的庄稼,养活了一个家,和我匮乏的胃